第九章 硬功

他和劉備互相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低頭拈起一塊墨團放在硯台里，然後捏起硯石，一邊想一邊磨墨。劉修給自己倒了些水，偷眼瞟了一下劉備他們的動作，有樣學樣。只是他前世用慣了墨錠，對這種用硯石壓著墨團磨墨的方式不太習慣，而且他那能把石鎖耍得翻飛的手指對磨墨這種細緻活兒似乎也不怎麼適應，剛磨了兩下，手一滑，將硯台打翻了，引得公孫瓚和劉備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來這天生奇材也不能太張揚，天妒英才啊，低調才是王道。不過這個武軍候這麼牛叉，如果能和他學幾招，說不定以後保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劉修也不在意，一邊笑著一邊重新注水，慢慢找到了感覺，將墨磨得濃濃的，這才提起新筆蘸了蘸墨，在硯上舔著，猶豫了片刻，不好意思的對劉備說道：「玄德，這……告身怎麼寫？」

劉修皺了皺眉：「我沒有練過武，也不知道這是軍中的武技，只是隨口說的，碰巧說中了而已，軍候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嗯，你忙吧，有空我們再敘。」武軍候點了點頭，背著手慢慢地走了。劉修一直看著他消失在桃林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搞不懂武軍候為什麼問這些，可是他卻感覺到了一種危險，在提到自己力氣的時候，他有意識的說了一個保守數字，其實他一口氣能舉一百個，只是怕嚇著武軍候，這才特意打了個折扣。

劉修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這傢伙居然這麼厲害，不會是練過硬氣功吧？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想到武軍候的問題，他連連搖頭，苦笑道：「可能是因為我讀書少吧，眼神比較好，而且……」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好象對快的東西比較敏感，你們手搏的時候，我隱約能看清你們的動作。」

武軍候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直視著劉修的眼睛，眼中凌厲，看得劉修不由自主的眼神一縮。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鬆了神情，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好，就算你是碰巧吧，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你一併指教。」他抬起頭，微眯著眼睛：「我平生別無他好，就是喜歡習武，成年以後就應募作了邊軍，大大小小打過不下一百場仗，先跟著段太尉殺羌人，後來又殺過烏桓人，也殺過匈奴人，鮮卑人死在我手上的不下百人，你知道我在軍中的諢號叫什麼？」

「軍候請講。」劉修的聲音有些干。

武軍候一愣，眼角抽了抽，很快又平靜下來：「你也不用這麼客氣，我只是混碗飯吃而已。」他頓了頓，又道：「我在軍中有個諢號，號稱鬼手，就是因為這雙手不僅狠，而且快，敵人根本看不清我的手，就被我取了性命。」他伸手從劉修手中取過一塊石子，拿到眼前看了看，兩根手指忽然發力，「啪」的一聲，石子裂成幾塊。

「還沒試過。」劉修搖搖頭，「不過，家裡三十斤的石鎖，我一口氣能舉三十個。」

「你是怎麼看清我的動作的？」武軍候緩緩鬆開手指，已經被他捏碎的石塊一塊接一塊的落下，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眼神卻非常凌厲，有如一把刀一般，直刺人的心肺。

想到此，他便提起筆，用拿手的楷書寫道：「劉修，字德然，涿郡涿人……」很快寫完之後，他擱下筆，拿起木簡吹了吹，很從容的放在案上，泰然自若地看著還在寫的公孫瓚和劉備二人。

劉備嘴角帶笑，頭也不抬地說道：「剛才那人不是說了嘛，不用太複雜，就寫你的名諱，鄉里，讀過哪些書。」

「看你這樣子，應該還沒有服過兵役，我好奇的是，你怎麼能提前知道我的舉動？」武軍候慢慢地走過來，很隨意地說道：「這可是西域邊軍中的武技，北疆人知道的並不多。」

不過現在他基本可以解除對劉修的懷疑了。他相信在自己面前，劉修這樣一個年輕人如果真有什麼問題，是騙不過他的眼睛的，除非劉修是個天生的騙子，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武軍候一直在注意劉修的眼神，將劉修有些憨厚的神態盡收眼底，看不出什麼破綻。劉修的解釋雖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卻也不算驚人，因為他自己的眼力就比較好，自然能相信劉修的這個說法，雖然他的目力是苦練出來的，而劉修卻似乎是天生的。這樣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並不覺得劉修在說謊，而且從劉修敬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劉修對他有一些崇拜，想來不至於騙他。

「剛才碰到武軍候了。」劉修一邊將水注到硯台里，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和他聊了一會，你們沒等急吧？」

劉修一邊想著，一邊提著水壺回了宿舍，公孫瓚和劉備已經擺好了筆硯等他，一看到他進來，劉備臉上便有些不快，剛要說話，劉修一句話就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是嗎？」武軍侯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興趣更濃了：「目力好，力氣又大，你有成為好箭手的條件，如果有興趣，等護庄們演練的時候來試試。」

公孫瓚驚愕地看著劉修，一方面是因為劉修提著這麼大一個水壺卻跟沒事人兒似的，晃都不晃一下，倒進硯中的水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個剛剛打敗了他的武軍候居然會和劉修這麼一個心智不太全的人聊這麼久？

「能開幾石弓？」

「多謝軍候。」劉修連忙躬身致謝：「到時候還請軍候多多指教。」

「是這樣啊。」武軍候這次的真的笑了，他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了劉修一番，又說道：「力氣怎麼樣？」

想到此，武軍候終於放緩了心情，作為毛家家主安排過來負責學院安全的頭領，他不敢掉以輕心，不僅盧植不能有所損傷，就是這些來求學的學生中也有不少是有頭有臉的，如果混進什麼可疑的人物，他自然要來查點一下。

劉修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躬身施禮：「原來軍候是個殺胡人的勇士，失敬失敬。」

劉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一僵，手一抖，筆在簡上落了一個大墨點，他有些慍怒看了看，無可奈何的放下筆，拿出書刀，狠狠的削了起來。公孫瓚卻只是瞟了他們一眼，繼續不緊不慢的寫著。

劉修本來打算把他寫的拿過來看看，不過看他這樣子好象沒這意思，也只得罷了，想來這應該和以前填學籍卡差不多，反正自己是個初學者，在他們的眼中又是個粗人，就算寫錯了也沒什麼了不起，你不讓我看，我還不想讓你看呢。

「還行。」劉修老老實實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