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有一條新信息
「有初，我是利永貞！怎麼一直聯繫不到你？難道你被無臉人捉走了嗎？」
「小學同學結婚，現在不方便，等下和你聊。」
「不用。」繆盛夏揉了揉眉心，「我心裡有數，讓我歇一會兒。」
但繆盛夏再精明也只是雲澤的土財主，不明就裡的外地人怎麼可能對他這樣的「城鄉結合部商販」感興趣呢？
她終於還是忍住了。這一方土地上，多少人靠繆家活著，她犯不著去捋龍鬚、剝龍鱗：「沒什麼。」
「伴娘笑一笑。」咔嚓一聲，一對微笑的影像永遠地留在了存儲卡上。
這時候最先吃螃蟹的繆家卻堅決不和外國人做私幫生意，嚴格執行著政府的稀土儲備制度，所有簡單加工過的初級產品除了賣給格陵有色之外，就是拿來進行冶鍊和深加工的工藝升級。這種刻板的生意手法一度被很多同行當做笑話來講，有錢也不賺，不是傻子嗎？在全雲澤瘋采稀土的浪潮中，繆家的稀土開採公司一直默默堅持著自己的原則。很快，整個格局就翻了盤。對稀土的快速流失，格陵政府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以雷厲風行之勢，收緊了稀土開採。隨著新政策出台，一批不正規的礦采隊最先倒閉，心存僥倖的小企業也因為高壓政策紛紛支撐不下去了。全雲澤一片愁雲慘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稀土卻不能采，豈不是要人活活餓死？此時被格陵有色唯一認證的、由繆家經營的雲澤稀土開採公司貸了一大筆款項，開始擴充經營，大量兼并其他礦采隊，並開放了近千個崗位招聘。原本是趾高氣揚的小礦主，如果想生存下去，就得仰繆家鼻息。很多人因為家境的顛覆，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很想掙脫這種生活方式，但無能為力，鍾有初的父親鍾汝意就是其中一員。當時他在一家礦上做會計，礦山被強制關閉后，他和其他人一樣突然失業了。
「所以你想做伴郎就可以做。」鍾有初冷冷地說。
繆盛夏猛然停止了動作。他的嘴唇仍然停在她的鼻尖上方，喑啞地說：「好，那你給我記牢——也包括你。」
「我回家了，前一段時間忘記把格陵的手機轉接到雲澤來。」
小孩立刻大喊：「媽！媽！快來看，這個姐姐腿上有髒東西！」
猝不及防，說這話的人被酒潑了一臉，訕訕地扯了張紙巾來擦。繆盛夏一言不發，把空酒杯扔回桌上。
「有初，是我，永貞呀！還在雲澤？天氣預報說格陵今天達到了建市六十年來同期最高溫度，要熱出人命了！你在幹啥呢？」
鍾有初穿著一件式泳衣坐在泳池旁的休息區內，手邊放著一杯冰牛奶。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室內游泳池的綠色穹頂和透明玻璃窗並不能隔絕熱情的陽光直射入蔚藍色的池底，明亮喧鬧的泳池和陰涼安靜的角落對比鮮明。
「趁你現在還記得，快去試試這五個電話號碼有幾個是真的。」
鍾有初心裏一瞬間對此人簡直厭惡到了極點，於是加重了厭惡的口吻：「確實沒什麼，你只是……」
男人們都在另外一桌喝酒猜拳。雲澤作為一座通過稀土開採暴富的城市，畢竟還
鍾有初把浴巾搭在大腿上：「乖，找你媽去。」
婚禮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當司儀宣布由伴娘送上戒指時，鍾有初捧著戒指墊慢慢由花門走上台去。新郎解開枕頭上的緞帶，將戒指戴在新娘手上，新娘的眼中閃著激動的淚花，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鍾有初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她驚恐地連連掙扎，多少不堪的回憶一時都湧上心頭：「你到底要聽什麼？」
「你會在雲澤待多久？什麼時候回格陵？失業怎麼了，大不了從頭兒來過，又是一條好白領。」
喜宴結束后，伴娘幫新娘清點頭飾和服裝還給化妝師，新郎則拉著伴郎說起了感謝的話：「謝謝你，兄弟！今天幫我拚命擋酒。」
「你心疼呀，心疼你去替他喝！」
「我已經忘了！」
這個世上就是有些人佔著絕對優勢的力量和權勢，而其他人即使再不甘、再怨恨，一旦被擊倒之後，一輩子就只能匍匐地活著。
完全忘記自己還受制於人，鍾有初氣得幾乎是咆哮了：「想聽真話是吧？確實沒什麼，只是你就像一方領主，享有領地內所有新娘的初夜權——無恥而且下作！」
「缺少教訓。」
嘶啞的詛咒還沒完成，繆盛夏已經痛吻了上來，用他的輕佻和淺薄肆意地踐踏著她的自尊。他知道如何讓一個女人從心底開始戰慄，也知道如何激起一個女人全部的羞恥心。他仍鉗著她的手腕，緊緊地貼著她的身體，以一種不可一世的態度粗暴地瘋狂地吮吸碾磨她的唇瓣。疼痛與灼熱之餘，鍾有初咬緊了牙關，心底湧起一陣又一陣的絕望。
「繆盛夏，我爸不是你家的工人。」
他摔開她的手，直起身來。司機早已幫他把西裝抖開，穿上，眼睛望也不望如同死人般無力地躺著的鍾有初：「大倌，這邊。」
不滿被忽視，繆盛夏伸手遮住手機屏幕。鍾有初把手打開，他又笑嘻嘻覆上來，反覆幾次，樂此不疲。她皺起眉頭，望著他那一對閃閃發亮的眼睛：「游泳池裡也能要電話號碼？你記在哪裡？」
說他醉了，又很較真：「喜宴開始前你說的那句話，說話不能說半截兒。」
「等下轉到我們這桌，就別勸酒了。」
「有初，我是永貞啊，我在等，等，等，等你理我一下。」
原來如此。利永貞把落地扇風速調大了一個擋，一邊發簡訊一邊問林芳菲雲澤的天氣如何。林芳菲回答二十七度。
話題岔開去，變成了誰家老公升遷了，誰家婆婆又生幺蛾子了，誰家孩子上培優班了，誰要生第二胎了，誰病了，誰去做抽脂了，誰在外面有情況了。鍾有初饒有興緻地聽著，不時還插嘴問一兩句，完全忘記了要給利永貞回簡訊。
他看鍾有初正在發簡訊，便蹲在她面前，濕漉漉地伸出一個巴掌：「五個，我拿到五個電話號碼，答應教她們游泳。」
「她們都是格陵過來度假的大學生，我說我在這裏做義務救生員。」繆盛夏四仰八叉地往鍾有初身邊的椅
她猛地一顫——不是不怕，而是很怕。她這個小人物也怕這有錢有勢的雲澤一霸，怕他雷霆一怒。於是沒種地提了水瓶來，給他倒了杯開水：「請用！」
「大倌趕緊把她給辦了，就溫順了。」
「我暫時不會回格陵，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工作的問題。」
「哦，雲澤的稀土館可是鼎鼎有名！什麼時候帶我去轉轉？」
整個儀式過程中，繆盛夏都惡狠狠地盯著手中的酒杯，他攥得那麼緊，幾乎要把它捏碎。他那一桌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氣，於是個個賠笑：「真不知道這鍾有初哪裡來的底氣，竟然不把大倌放在眼裡。」
鍾有初把電話放回手袋裡。穿著黑色西服的伴郎突然走到她身後，悄悄地說：「你腰上的別針掉了。」
鍾有初最喜歡的娛樂就是參加小學同學的聚會。因為那時候她還不是明星，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上課畫美女、傳字條，下課買無花果絲和楊桃干。那時候女生之間分小幫派，她和今天的新娘分別是兩大幫派的頭目，可是成年後在同學會上再見面，卻又好得不得了。也正是在每一年的聚會中，鍾有初不停地聽到關於繆盛夏的新聞。全班的女同學，長得好看點兒的，他全都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招惹過，一個不留。
鍾有初「嗯」了一聲：「我在發簡訊。」
「伴郎和伴娘要不要照張合影？」喜宴的攝影師突然將鏡頭對準了他們。
他自己就是傻子一個，怎麼還敢物化女性？鍾有初捋著手機吊飾上的流蘇：「她們是哪裡人？聊了些什麼？」
幸好在他失業的同一年，鍾有初走上了演藝道路。而正是因為前半生命運的捉弄，葉月賓認定了任何一行都做不久，於是為一出道就大紅大紫的鍾有初請了家教。
這人有時候缺心眼兒，有時候又很精明。工業味精既可指表面活性劑，也可指稀土，而後者更有一個美名叫做「工業黃金」。
正陪在新娘身邊迎接賓客的伴娘急匆匆地跑過來打開手袋。
繆盛夏突然笑出聲，起身朝她走來：「真佩服你，只會東拉西扯。」
繆盛夏怎麼聽不出她語氣不善：「只是什麼？」
「做我們這一行，別人休息我們就要保電啊！命苦。」
「那可不好找了！凡是開出具體條件的，無論多高標準，這雲澤市裡我也能給她找出來。但像你這樣給個大概條件的，沒一個能順順噹噹找到的。」
稀土館是雲澤最大的公共休閑健身場所之一，像這樣的大型公共場所云澤一共有四處，但只有兩家有標準游泳池，而鍾有初現在所在的這一家，因為是由雲澤稀土開採公司捐資興建，所以附近的居民私下就稱之為稀土館。自從鍾有初回到雲澤，葉嫦娥就每天抓著她到離家不遠的稀土館去鍛煉。
繆盛夏低頭幫她別好：「你比剛回來的時候瘦了。水土不服？還是你小姨又不給你吃飯？這是虐待！等會兒多吃點兒。」
鍾有初這一桌開始竊竊私語：「你們看繆盛夏，擋起酒來跟不要命似的，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呀。」
鍾有初充耳不聞，繼續
繆盛夏沒有動，他看著這個曾經無比驕傲的同學從桌上滑下來，雙膝一軟癱倒在地。大約過了十多秒，鍾有初才伸出顫抖的手臂扶著椅背慢慢地站起來，垂著頭，搖搖晃晃走出酒店。
「我說，電話號碼要用這裏記。」繆盛夏戳戳自己的左胸，「她們真信了！比豬還笨。」
「格陵不是規定氣溫超過四十度就放高溫假嗎？抓住機會就來吧。」
在女孩子的尖叫聲中，鍾有初慢慢地回復著利永貞的簡訊。
鍾有初被纏不過，只好說：「順眼就行。」
手機屏幕突然閃動，顯示有一條新簡訊。一隻小手放下泳鏡，拿起手機。
以嫩黃玫瑰為裝飾的喜宴現場，賓客簽到桌上的水餃包突然嗡嗡地移動起來。
「有初，累壞了吧？快吃吧。」這就是小學同學——不認為你是鍾晴，只把你當做鍾有初。會把桌上好吃的菜使勁夾到自己孩子碗里，但不會忘記給你盛滿滿一碗湯，又給你夾上一筷子最貴的菜。不會問你怎麼工作沒了，但會問你怎麼還不結婚，有沒有對象：「有初，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告訴我，我幫你物色。」
八月十八號。
「你為什麼叫他做伴郎？以前說定的不是他。」鍾有初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抱怨。
「鍾有初！那個穿綠裙子的！叫你呢！這就是你的家教？」
眼線終於畫好了，新娘對著梳妝鏡左端詳，右端詳，突然放下，轉身問站在自己身後捧著鏡子的鍾有初：「怎麼了？我是和你開玩笑呢！」
繆盛夏一揚手就把桌上的杯杯碟碟掃落在地。鍾有初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天旋地轉，整個人被繆盛夏摁倒在桌上。他的力氣畢竟比她大多了，真激怒了他，她簡直不堪一擊。他永遠閃閃發亮的眼裡燃著兩小簇狂怒的火焰：「這話你從哪裡聽來的？是誰在造謠？」
這還只是她所知道的一部分。鍾有初真心厭惡這種人，因為有錢有勢，所以無法無天，自以為是。
「鍾有初，把話說清楚！」
儀式結束，伴娘陪著新娘去換了旗袍出來，接著由伴郎陪一對新人敬酒。鍾有初到自己那桌坐下。
「拍了幾年戲，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鍾有初拔腿就逃。繆盛夏一伸手鉗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可我就是想聽聽。」
沒有一個電話是真的。狼狽的繆盛夏把手機「啪」的一聲按在她臉上：「要喝自己買！」
曖昧的笑聲四下響起。因為身體曾經屬於這個男人，所以連靈魂也不再屬於自己。和繆盛夏的後宮坐在一起，真是充滿了各種無力。
繆盛夏把美女甩在一邊，雙臂一撐池壁就上了岸。他抹著臉走到鍾有初面前，抬起腳丫去踢小孩的屁股：「滾一邊兒去！」
「話里有刺啊。」繆盛夏眯起眼睛望向她，那笑容在鍾有初看來簡直恬不知恥，「哦，你是指新娘曾經和我好過？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我和新郎之間，估計還隔著好幾個人呢。」
「繆盛夏，主人家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準胡鬧，不準搞笑，要莊重，要嚴肅……」話雖這樣說，鍾有初還是伸手到背後摸了一摸，
新娘關切地看著繆盛夏泛紅的眼睛：「大倌，你今天喝了不少，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你知道繆家的稀土開採公司股價多少？每年盈利占雲澤市生產總值多少？你知道班上的同學現在有多少在繆家的開採公司里做事，有多少在繆家的冶鍊廠做事，又有多少在繆家的稀土研究所里做事？就連今天這酒店，也有繆家的股份。再說雲澤稀土正在進行私有化，一旦從格陵有色獨立出來，擁有完整產業鏈條的開採公司只會更壟斷——時勢就是這樣。再說了，和大倌在一起的時光，我還是蠻開心的，而且今天他還送了大紅包。」新娘拉起鍾有初的手，「有初，今天我結婚啊，高興點嘛！」
「好。」繆盛夏爽快地答應了，旋即摟住鍾有初的腰。鏡頭裡，伴娘的眉間有一閃而過的厭惡，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看新娘子呀，心疼了，讓新郎也喝點兒。」
「我要你爸來接。」
一把紅包塞到鍾有初手裡，她正要往禮金盒裡放，突然胳膊被人大力一扭，禮金盒跌落，紅包撒了一地。
「四面八方！每次同學聚會，都會有人哭訴被你玩弄！而你，就會在婚禮上寫一張支票作為補償！繆盛夏，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隻手遮天，隨意侮辱女性？你就是變態！遲早有一天……」
繆盛夏的笑容僵住了。他去更衣室拿來手機，當著鍾有初的面開始撥，撥一個換一個。有相熟的女孩子走過來，軟軟地繞住他的胳膊，用綿綿的雲澤話發嗲：「大倌，請我喝杯果汁！大倌……呀！」
聞訊來了幾個同學，好不容易才把繆盛夏勸開。到了休息室，新娘又說鍾有初：「鍾大小姐，大倌就是這種喜怒無常的脾氣，拍他兩下馬屁不僅不會死，還有大大的好處。你看看禮金盒——他開出的支票都夠我去馬爾地夫度蜜月了。」
「大概因為還沒結婚的同學只剩我一個了。」鍾有初正要回到新娘身邊的時候，繆盛夏拉住了她：「真巧，我也還沒結婚，你看——」
「沒關係，什麼時候想來，提前告訴我一聲就可以。」
繆盛夏的西裝已經脫下了，像堆抹布似的揉成一團堆在桌上，熨燙得很平整的白襯衫在他身上綳得很緊，顯出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他撐著額頭，坐在剛才主家那一桌旁，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令人不安的幽暗中。
「和家人在稀土館打發時間。」
新娘招手叫她：「有初，你怎麼跑開了？客人來得差不多了，快把紅包收好，我要去休息室補個妝。」
鍾有初覺得自己很可笑：「原來你們已經習慣了曲意逢迎，我居然還替你們抱不平。」
鍾有初平心靜氣，也不試圖和醉徒講道理：「我叫你家的司機來接你。」
新娘按化妝師的要求仰著頭，翻著白眼畫眼線：「他主動要求的，誰敢不聽？我還想著他是不是最後一刻要把我搶走呢。算了！想來他這樣的性格，我可控制不住。我說，你不會是喜歡他，然後用這種方法吊他胃口吧？沒用的。那誰，二班的班花，也是故意和大倌唱反調，結果他掉頭
繆盛夏喝了一口水，又從藥瓶里倒出兩顆醒酒藥來吃：「我不能開車，給你爸打電話，叫他來接我們兩個。我就不信，看在我的面子上，他還不和你說話？」
七月十三日。
有小孩吧嗒吧嗒跑過來，看見鍾有初大腿上那洗刺青留下的痕迹，大叫：「髒東西！髒東西！」
鍾有初正要喊服務員過來，繆盛夏一拳砸在桌上：「我叫你給我倒！其他人站著！」
這下她不能當做沒聽見了。鍾有初一步一步地朝繆盛夏走過去，一雙不對稱的眼睛冷冷地望著他，似乎要將他卑劣的靈魂擊潰：「幹什麼？」
她被扯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直面著怒氣衝天的繆盛夏。這可不是遠在格陵掛他的電話，開了一個小時零七分的車去見她，什麼氣都散了，還能開玩笑。
雲澤是一座富含稀土的城市。二十年前格陵為了刺激衛星城的經濟發展，一度將採礦權下放至民營企業，繆家是最早購買開採機器和研發技術的，所創立的雲澤稀土開採公司很快開始盈利。隨後一家家正規不正規的採礦隊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布滿了整個雲澤市。做這一行不僅僅是有錢那麼簡單，因為大部分的稀土都是直接流往海外，所以賺的是不用交稅的外匯。全雲澤的小孩子都玩著美國的玩具，穿著日本的洋裝，做著去瑞士留學的美夢。
黝黑的身軀在碧波間穿梭，繆盛夏已經游到泳池另一邊，划水間結實的肌肉顯得更加賁張有力。他矯健的身形吸引了幾個腰細腿長的泳裝美女，傾談了幾句，即刻聊作一堆。
鍾有初的眼淚奪眶而出，越擦越多，打濕了手機屏幕。
「不客氣！洞房的時候多努力，別辜負了我一番心意。」
「誰的包？電話響了！」
新娘趕緊拉高裙擺跪下去撿紅包：「大倌！你答應過今天不搞事！收收你那脾氣！」
鍾有初在離他還有三米的地方停下，不想走近那團幽暗中。繆盛夏按了按眉心，不耐煩地將左胸口袋裡插著的嫩黃玫瑰一把扯下：「過來，給我倒杯水。」
繆家的司機來接繆盛夏，看到這一幕，驚慌得趕緊上來干涉：「大倌，現在是雲澤稀土私有化的關鍵時期，怎麼能在公共場合做這種事情呢？大倌！大倌！」
隨著賓客三三兩兩地離開，宴客廳的燈也一盞盞地熄滅了。鍾有初正要回家，聽見身後有個帶著濃濃醉意的聲音喊她：「喂！」
「雲澤好涼快，格陵現在已經超過三十五度了！我正在家裡看電視吃冰棒，你在幹啥呢？」
繆盛夏冷笑一聲，將水杯里剩下的水一飲而盡：「怎麼？不敢說？哼，原來你也和他們一樣怕我。也是，為了一份工作就能卑躬屈膝的人，身上哪裡還有一塊兒硬骨頭——」
繆家的車駛過，車窗里扔出她的包，東西掉了一地。她顫抖著彎下雙膝一樣樣撿起來，錢包、鏡子、手機。
「沒想到她會叫你做伴娘，以前上學的時候你們兩個是王不見王。」
還沒有走出二十米，鍾有初突然沖向綠化帶，彎下腰吐個不停。晚上吃過的東西不停地湧出喉嚨，她剎那間想起所有學過的臟口，句句都罵得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