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心險市鬧騰鯤鵬
第109章 先至天街聞市賽
「市賽？」
所謂市賽，乃是長安城中有競爭關係的兩市商人聯合起來進行比賽，往往選擇天門街（朱雀街）作為較量的場所，雙方在街東街西各搭綵樓，陳列珍奇，請名伎助興。這種比賽，吸引來眾多遊客，往往擁有極大的廣告效應，當然這是對勝者來說，不過負者也不虧，雖然拿出來賭賽的彩金輸了，但也攬了人氣。
玻璃乃穿越者之神器，只不過葉暢雖然有姐夫劉錕相助，直到今天，也沒有燒出象樣的玻璃來。原先以為是爐溫的緣故，但是今年以來，葉暢與劉錕已經改了幾回高爐，可仍然沒有成功。
葉暢愣了愣，看著臉上掛起陰笑的賈貓兒，兩人目光相對，會意一笑。
葉暢幾乎跳將起來，對於他這樣從後世來到大唐的人來說，琉璃窗意味著什麼！
雙方談妥之後，玉真長公主便讓人送葉暢出來。此時天色已經晚了，玉真撥出了一個院落，安頓葉暢一行住下，讓葉暢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娓娘等蠻人，竟然也被安置於此。
「什麼機會？」
這倒不是說謊，這是玉真長公主的意思。雖然大唐決意扶持南詔對抗吐蕃，可手中多抓著幾張牌總是好的，因此娓娘等便成了大唐用來同南詔談條件的籌碼。
娓娘有些茫然。
賈貓兒一開口就讓葉暢正容以待。
「哦，十一郎已經離開了。」杜甫道。
五日之後，便是六月初六。所謂「六月六，請姑姑，看古綉，人晒衣裳龍曬袍」。這時已經仲夏，正是炎熱時節，便是球市，都為避酷暑而暫時休賽。此際來賽市，多少有些火上澆油。
這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之中，讓人生出不著力的感覺。
說完從玉真長公主那得來的情報，葉暢向賈貓兒問道。
「淄州在何處？」
「這……這怎麼可能？」娓娘昨夜可是想了一晚上，琢磨著怎麼才能打動葉暢，讓葉暢繼續為她出力。她想出了七八種主意，可不曾想，葉
「王元寶，我也想過背後是誰在算計，沒有料到竟然是他！」
這些蠻人之所以願意追隨娓娘，她的美貌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在葉暢面前，娓娘的美貌彷彿不起作用了。
「事情便是如此，玉真長公主用不著在這件事情上欺瞞我等，貓兒，你應當也聽得一些風聲吧。」
見葉暢來了，娓娘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葉郎君，事情可曾了？」
說到這，賈貓兒眼中卻含了淚，他看著葉暢：「只是對不住葉郎君、蕭五哥一番心血。」
葉暢琢磨了一下，這淄州，應該就是後世的淄博。而且離青州近，也就意味著離元公路任職處近，自己抽出空閑來，倒是要往此處跑一趟。
二人細細說了一些安置善後之事，收拾好心情的賈貓兒還想問葉暢，是否要在交接時為難一下王元寶，葉暢卻搖了搖頭。
居其體養其氣，他雖然仍顯剽悍，但如今衣著錦繡，金銀滿身，貴氣逼人。葉暢覺得他很有些暴發戶的風範，他卻樂此不疲。
「某另有事情。」杜甫面無表情地道。
葉暢與蕭伯朗信任他，將球市交由他主持，球市中僱用的管事，也都是他在掌管，現在二十四名管事有十六名被人收買，他還茫然不知，這其中也有責任。
「前邊便是王記琉璃鋪。」賈貓兒跟在葉暢身邊，指著前面的店鋪道。
從杜甫這裏得不到答案，娓娘頓時有些慌了，她央著侍者求見玉真，結果卻被告知，玉真長公主讓她在這裏靜候。而且那侍者言下之意，她若耐不住性子離開了別業，再想進來可就難了。
他道歉，是因為他的手下為王元寶收買之事。
「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他已經是家財萬貫，又有財神佐佑，為何還會覬覦球市……」
「我瞧這唐人也有些奇怪，見著咱們郡主，竟然也能不動聲色。」旁邊一個蠻人也道。
娓娘的蠻人名為「阿詩瑪
「王元寶依靠琉璃行起家，如今四處道觀寺廟都需琉璃，王公富貴之家，亦多有以琉璃為窗者……」
「葉郎君，奴尚有一不情之請，葉郎君既與玉真長公主相熟，當知長公主喜好，請為我籌謀，當如何說動長公主，又該如何說動大唐天子？」
她定了定神：「他走了，為何杜郎君還在此？」
「我提出五萬貫的要求，除去大夥的安家費，願意與你離開的兄弟們，我總要給他們尋個出路，這些錢便可以為本錢。」葉暢沒有把自己的全部計劃說出來，只是指了一個方向：「貓兒，你覺得可不可以？」
在別業中宿了一晚，次日大早，當娓娘起來時，發覺院子里已經空落落的，只有杜甫對著一叢花在搖頭晃腦吟哦不人。娓娘訝然相詢：「杜郎君，葉郎君呢？」
原來兩人都不是什麼報仇十年不晚的君子，而是從早到晚的小人啊。
想來琉璃窗甚為珍貴，就算是玉真長公主，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別院里到處都用上吧。
「古乞也這樣說他，結果被唐人官府打了板子，現在還在長安城裡躺著。」娓娘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說八道，惹來禍事！」
方才賈貓兒還在那唏噓感慨，說王元寶實在是一個善心之人，轉眼之間，便盤算著如何報復這善心之人了。
她的事情，葉暢暫時放下，在又是一日奔波之後，葉暢便已經回到了長安城外。仍是春明門外的旅舍之中，他與聞訊而來的賈貓兒相會。
葉暢從來不是寬容大度之人，王元寶想要把持球市，這與他無關，但算計到他身上，就不是他能夠隨意忘卻的了。只要有機會，他肯定是要報復。
「扯遠了，還是說這市賽之事，王元寶在東市有四家琉璃鋪子，與西
「若是要報復王元寶，不久之後便有一個機會。」
「有事就說，不必遮掩。」
賈貓兒直到此時，仍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葉暢卻不以為然。
而且葉暢可以肯定，在賈貓兒等退出之後，原本結成統一戰線的王縉、王元寶諸人，必然會內訌。就算他們能勉強維持一段時間的表面合作，可隨著利益達不到預期，矛盾必會爆發。
「報復自然是要的，但不必用這等手段，我才不信，王元寶能弄得好球市。」
王二狗依言而為，於是巨富，為不忘仙翁恩德，改名為元寶。他發家之後，修橋鋪路是常事，每年雪天，便令僕人掃雪，列熱酒熱食于路邊，給饑寒交迫的行人食用。他還善待入京趕考的舉子，廣識儒林，因此在儒士之中，名聲亦是甚好。
穿過前面的門面，進入後院之後，看到陳列著的琉璃器物，一件件都擦拭得極潔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無論是琉璃的品質，還是製造的工藝，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對，琉璃窗……十一郎在玉真長公主的別院中未曾見到么？」
這就有些得寸進尺了，雖然娓娘盡得客氣。葉暢笑道：「我不過布衣，你方才也聽到了，玉真長公主卻不過情面，接見於你，已經是僥倖，國事豈容我置喙？而且你領著屬下，不遠萬里，來到長安，心中豈無成算，哪裡需要我多此一舉！」
竟然是這麼一個人物！
「此人亦是長安城中一奇人……遇見十一郎之前，我最敬服者，便是此人。」
「河南道……對了，與青州相鄰。」
那個時候，再算總賬就是。
這位王元寶本名王二狗，靠從山東淄州販絲入長安為生，于旅途奔波中覓一點微利。他自稱一日遇盜，本錢盡失，於是懸
先是到了東市，上回來長安，他還沒有入過東市。這裏一座坊市便比修武縣城還要大，而且市列綺羅，店陳珠璣，到處都是店鋪。各種各樣的幌子招牌，讓人忍不住駐足觀望。
僅從這一點不難看出，這位王元寶已經有品牌意識，相當注意自己店鋪的形象。
「這個王元寶，絲毫沒有店大欺客之處，而且店裡的布置，都甚為宜人，無怪乎能夠在長安城的競爭之中脫穎而出……」
葉暢回憶了一下，卻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聽得葉暢這般說，賈貓兒眼中閃了一下，神情略有些遲疑。
球市這樣可以長期經營、擁有可觀收益的行當，競爭又低，擁有非凡商業眼光的王元寶想著擠進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
依著大唐的規矩，市中各家店鋪的大小規模都是有定，不過也有些店鋪鑽了空子，前面的門面是按規定設的，但走進去之後，進深卻遠比門面要大。王記琉璃鋪便是如此，而且其外邊裝修，極盡奢華之能事。
有這二條確實足夠了。
從琉璃到玻璃，差別只是成份與爐溫。葉暢知道古時華夏就掌握了琉璃的製造，但在他想象中，華夏古人只是用琉璃製造藝術品或者琉璃瓦，卻不知道，竟然也有用琉璃制窗的。
謝完之後，娓娘又殷切地道。
這一年裡，賈貓兒過得比此前三十余年都要充實。
「郡主何必求他，我看他也就是一肚子壞水，如同別的唐人一般，不見得有什麼真本事！」一個蠻人低聲道。
對葉暢帶來的消息，賈貓兒甚是吃驚，彷彿王元寶是絕無可能的人選。
無論娓娘如何懇求，葉暢只是笑而不應，而且天色已晚，葉暢又說旅途疲憊需要早些安歇，娓娘也是無奈，只能眼睜睜瞧他進入房間。
他絕不相信王二狗遇仙之事，所謂仙人所賜的元寶，必定來路不正。而
「等一等，你是說，琉璃窗？」
她一臉殷切模樣，倒是頗為動人。只不過葉暢對待她，有些鐵石心腸，微笑著道：「我已經說動玉真長公主，不過她身為方外之人，不好直接干預朝政，故此要你等留於此處，擇機令你等朝見大唐天子。」
既然很難保住聯賽的經營權，那麼讓渡出去，換成現錢，還有一項惠及長遠的政策，也算是維護了最大利益。
葉暢也沒有對她食言，當初答應她的便是想法子引見她見玉真長公主，如今這個承諾已經實現了。
娓娘不知其中的根由，當下欣喜得合掌，向著葉暢連連深揖，口中也是忙不迭地道謝。
他與葉暢此次進長安，看望春樓下的儀典增長見識只是目的之一，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干謁。葉暢已經將他介紹給了玉真長公主，而且王維、王昌齡等還留在公主別業之中，因此，葉暢動身時勸他留於此處，以便他于長安權貴中揚名。
娓娘自己心中也覺得有些怪異。
「如何不可以，當初謀划球市之時，十一郎便說過，這球市日進斗金，必為人所覬覦。我等心中早有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般快……有五萬貫安家，無論是置田買宅，還是別置產業，都已經足夠了。」
葉暢佯作客人，進了店鋪之中，才踏過門檻，立刻有夥計上來侍候，其殷殷之狀，比起另一世見的商鋪員工更要職業。
得到這個消息，葉暢不急著回修武了，他原本不準備入長安的，但既然想湊賽市的熱鬧，便跟著賈貓兒入了城。
「貓兒，這王元寶大名，我早就聽過，卻不知其人究竟如何，你與我說說。」
「十一郎可知市賽之事？」
轉了一圈之後，葉暢對王元寶的評價更高，心中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辦法，讓王元寶在賽市中摔一個跟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