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五卷 生死經罷恩仇泯

第122章 今日蠻女效阿瞞

第五卷 生死經罷恩仇泯

第122章 今日蠻女效阿瞞

葉暢卻愣了。
葉暢知道這不是在街頭與無賴相鬥,他留在此處毫無用處,倒是跑開來作用更大——這夥人分明是衝著他來的!
葉暢睜開眼,一邊摸著仍然疼痛的頭一邊坐了起來,他心中暗暗發誓,回去之後便要招募武勇,給自己裝備好十幾個家丁,以後絕對不只帶著善直一人外出。
雖然被人救了,但到現在,葉暢更糊塗了。
很快,這些敵人就都被葉暢否定了。
這一分析,葉暢驚愕地發覺,那個對手不僅心思縝密,擁有強悍忠心的部屬,而且對自己的性格等方面似乎都很了解。
他的念頭一片清明,什麼事情都沒有想。
若是他沒有這一年多以來的布局,這些敵人早就把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一具刀柄敲在了他的後腦上,他頓時暈了過去。
「醒來了?」娓娘半跪坐在船甲板之上,微笑著對他道。
「哦?」
「自然帶走。」娓娘乾脆地說道。
葉暢雖然跟著和尚練了拳腳,但只憑這一年多的功夫,就想打敗三個刺客,那隻能存在於市面的俗講之中。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根本沒有撲過去,而是轉向。
「怎麼?」
這麼近,根本無法躲!
葉暢被拉著又跑出許久,直接跑到了運河之畔,此時身後已經沒有追兵,葉暢這才定神,正待向娓娘道謝,卻見這蠻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說到這,娓娘頗為熱切地看著葉暢:「葉郎君以為如何?」
沒落入那群刺客手中,卻落入到了蠻人的手裡。這伙蠻人應該是在玉真長公主那兒等待李隆基的召見,怎麼會跑到城外來?他們救了自己,卻又為何要打昏自己,把自己擄走?
「葉郎君答應我要幫我們越析詔的,為何卻舍我們而不顧?」
「多謝救命之恩。」葉暢眯著眼:「不過,小娘子打昏我,又將我移到這船上,是何用意?」
「裝起來,帶走。」娓娘道。
「曹孟德如何待徐元直的,我便會如何待你!」娓娘道!
葉暢苦笑。
「葉郎君,你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會被人追殺?」娓娘一臉驚訝。
「當真以為我們是傻子么,你們唐人瞧不起我們,視我們如同蠻夷,卻不知我們能與你們一樣聰明。」娓娘有些尖銳地道:「葉郎君,我已經打探明白,你也好,玉真長公主也好,都不想對我們越析詔伸出援手,只想著要佔我們的便宜,奪我們的吉貝!」
葉暢醒來的時候,還感覺到頭上巨痛,他沒有急著睜開眼睛,而是小心翼翼地側著身邊的動靜。
「這個……不敢,不敢,我實在是沒有這個本領,亦沒有這個福氣。」好一會兒,葉暢還只能儘可能委婉地道:「我……」
「啊?」
刺客比葉暢想象得大胆。
「我不是將你們引見給了玉真長公主么,怎麼,你們與玉真長公主未談攏?」
不過此時雙方距離甚近,又是林密,對方也用不上弓箭,因此,他們都棄弓而選擇了刀劍。
這可是強搶民男啊……
因此藉助善直衝開的路,他撒腿就走,聽得身後善直怒吼聲不絕,他回頭一望,只見善直如同瘋魔一般,拿著一個刺客為盾,連接著打倒了兩名刺客,然後再度破圍而逃。
「是奴失禮了。」娓娘學著唐人小娘行禮,然後笑道:「但非如此,只怕請不動葉郎君?」
「正是,葉郎君不是喜愛吉貝布么,到了我們那兒,要多少便有多少。」娓娘昂然道:「我們山中自有金銅,可為兵器,可為寶貨。葉郎君愛財,那麼這些寶貨任葉郎君取之。葉郎君愛權,我們可以拜葉郎君為清平官,便是你們大唐的宰相,國家大事,盡由葉郎君謀划參贊。」
時間彷彿停滯了,然後,他聽得一聲慘叫,有熱熱的東西,濺在了他的身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追殺他的刺客身體僵直在那兒,然後倒了下去。
「好嘞!」那艄夫眉開眼笑地道。
娓娘盯著葉暢好一會兒,然後直截了當地說道。
說完之後,她一把拉住葉暢便跑。
這個唐人郎君心思極為複雜,娓娘自己是看不透他的,也無意去與他斗心思。
王縉、張垍與王元寶,都不可能有這樣精悍的手下,唯有安祿山有這個可能。但是安祿山手中最得力的是胡人,這幾位看模樣,卻都不是胡人。
葉暢沒有為自己辯護,他更感興趣的是自己如今所處的位置。
十余個蠻人出現在他面前,為首者,正是娓娘阿詩瑪!
「葉郎君放心,只待我越析詔擊敗蒙舍詔,必統領兵馬,抗擊吐蕃,世世代代為大唐西南屏藩。」娓娘信誓旦旦地道:「到功成之日,葉郎君願意留在越析,自是世代富貴,若是想歸來,有此大功,在大唐亦可平步青雲!」
這聲音極近,彷彿就在身前,葉暢眼睛一閉,嘆了聲。
他正琢磨著,那邊蠻人已經一擁而上,對著追過來的兩個刺客衝過去。刺客見他們人多,轉身便逃,蠻人還待追,卻被娓娘喝住。
蠻人將他綁起,然後裝入一個麻袋之中,七手八腳抬上一艘早就停在岸邊的船上。娓娘笑吟吟上船,將一小枚金錠扔給了蹲在船頭的艄夫:「開船吧!」
這一次遇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市賽之後立刻出城,原本就是為了躲避有可能的麻煩,結果還是被人追擊。這隻證明一件事情,市賽之時,他就已經被人盯上了,而且當他收拾收囊離開時,對方判斷出他的意圖,立刻開始準備襲擊。
孔明伐南蠻之後,五斗米道便傳至了南蠻諸地,大唐之時,六詔所信奉者,除去自己原本的原始圖騰,便是信奉道祖。她說完之後,還合什默禱,顯然在娓娘心中,這真是她們越析詔之大幸。
但是林里橫生的枝杈,讓騎在馬上的他們有些為難。他們也果決,立刻就下了馬,繼續向前追去。
見他也脫身,葉暢加快了腳步,但在林間三轉兩繞,他發現,和尚不曾追上來,追上來的,竟然是三個刺客。
「某很好奇,你若是迴轉,不應該是向南穿子午谷,走山南西道入劍南么?為何會在東門遇上你們,而且,如今還在船上?」
「葉郎君,你們唐人忒不痛快,說起話來,總是半遮半掩藏著掖著。」娓娘等了好一會兒,等到的卻只是這樣的回答,當下不高興了:「你有多大本領,我都瞧見了。實話告訴你,你我是帶走定了,你就只管說,究竟要什麼條件,你才心甘情願為我越析效力。」
「因為我原本打算再去一趟卧龍谷,請葉郎君隨我南下,助我越析詔保疆富民。」娓娘甜甜地笑了起來:「不曾想竟然還沒有動身,葉郎君便自己來了——可見蒼天道祖冥冥註定,葉郎君果然就是我們越析詔的諸葛孔明!」
竟然是蠻人!
但很快葉暢發覺不對了。
她說完之後,扔出一本冊子,摔在葉暢面前。葉暢一看,卻是一本《繡像三國志評傳》,正是他搗鼓出來的東西。
「承蒙錯愛,心中實是惶恐。」葉暢沉吟了好一會兒,看起來是在猶豫不決,但當娓娘正要催促的時候,他慢慢開口:「只是某實是沒有這個本領。」
葉暢喘著氣,好不容易氣平順了,正要答她的話,娓娘卻神情又是一動:「不好,他們又回來了,我們先走!」
好在葉暢與善直在修武時,每日都堅持在山路上跑,因此速度甚快,對方雖是越追越近,一時半會間卻還沒有趕上。
葉暢撓了撓頭,這個可不好回答,若是傷了人家小娘子的心,她一狠起來,下令把自己殺了就不好。
他們逃跑是慌不擇路,而追擊者卻已經抄直道往前來攔截!
當真是步步緊逼,面面俱到,若葉暢是為了怕與大唐為敵而不肯去,這個顧忌也可以打消了。
明白大唐完全沒有援助越析詔的意思,這讓娓娘絕望了,此行最大的目的不可能實現,她唯有迴轉。
這麼一算來,葉暢突然發現,自己得罪的人還真不少。不過,仔細想來,這些人當中,幾乎沒有一個是他主動招惹的,幾乎都是莫名其妙找上門來。
善直當先迎過去,飛身將一個擋道的人踢開:「快走!」
「什麼?」葉暢更莫名其妙。
不過這一撲,讓他身體翻滾而下,將追擊的刺客甩得遠了些。他正待爬起,前方又傳來聲音:「殺!」
首先是刺客的身份,誰會刺殺他?王縉?張垍?安祿山?王元寶?亦或別人?
「這個……你之意思,是要讓我去越析詔?」
「葉郎君為何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心中很清楚,你,玉真長公主,還有你們大唐,將我們越析詔賣了。」娓娘冷笑著,露出一口白凈的牙齒:「你們唐人,為了讓南詔那姓蒙的幫你們打犬戎,便將我們越析詔賣了,用你們的話說,這叫『犧牲』。」
一邊叫,一邊狂奔,葉暢是半點瀟洒從容都沒有了。
葉暢頓時傻眼。
原來那日葉暢離開之後,連著數日,玉真長公主召娓娘來,也都只是問些六詔風物,卻隻字不提援助越析詔之事。娓娘請求讓她見大唐天子,玉真也只是搪塞。玉真心傲,在這個蠻人女郎面前沒有太多掩飾,讓娓娘看出破綻來,再花些錢財收買了玉真府上的一位管事,打探得玉真的真實心思。
方才葉暢心中還在想著,要不要說自己好色,沒有想到這個大胆的蠻女竟然自己提起此事。她雖然帶著嬌羞,一雙烏亮的眼睛卻不避人,眨也不眨地盯著葉暢,等待著葉暢的回應。
葉暢也隱約聽得聲音,想到刺客有弓箭,這些蠻人只有短刀,他也快步跑了起來。心中只能暗暗祈求,釋善直不要出什麼問題。
葉暢對當宰相沒有什麼興趣,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只能務虛,若論務實,便是一個縣令縣尉的職務,都可以讓他頭昏腦脹。他對於財富的興趣是有,可他手中有的是賺取財富的方法。
只不過這些原因都不是。
看到葉暢仍然不說話,娓娘臉上突然浮起紅暈,遲疑了一會兒:「我父親為波沖,原是越析之主,我無兄弟,若是葉郎君有意,我願與葉郎君成親,你我之子,便為越析之主!」
「我們越析詔乃白蠻,我祖上原也是漢人,晉時自中原逃至南方。」娓娘果然怒了:「你瞧不起我?你看!」
「你已經教了我對付你的方法!」娓娘哼了一聲,原本是好言相騙的,但是葉暢既然不吃這一套,她也不客氣了。
「某雖不才,卻無意效力他鄉,娓娘娘子,何必強人所難?」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此時離逆旅會集之處已經不遠,透過林隙,可以看到那邊的建築了。葉暢大叫道:「救命,救命!」
船艙中很暗,此船乃是那種烏篷船,不僅棚子低矮,而且甲板上很濕。娓娘在潮濕的南方慣了,這種環境她不怕,葉暢卻不願意坐在這濕漉漉的地方,而是半蹲著。
他沒有多想敵人是誰,既然想要他性命,那麼遲早還會相見。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目前的處境。
原本選擇這個時間點出城,是因為行人稀少,結果這反而有利於對方進行襲擊。
耳邊突然傳來娓娘的聲音:「葉郎君,葉郎君?」
在葉暢與善直拋開馬車,沖入樹林后不久,他們便也來到林邊。樹林並沒有能夠讓他們猶豫遲疑,他們飛快地撲了進來。
「郡主?」身邊的蠻人道:「這個漢人,我們把帶走?」
葉暢心中一動,暗叫不好,然後便見她揮動手臂,葉暢想要閃避,腦後卻是嗡的一聲響。
葉暢心中惶急,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對方是誰派來的。
葉暢並沒有覺得尷尬,只是有些驚奇,此事玉真長公主對他有交待,可是娓娘是怎麼知曉的?
會是誰?
若是沒有弓箭,善直還敢停下來與對方鬥鬥,可面對弓箭,就算是善直再厲害一倍,也只有逃命的份。
急奔之中,他聽得身後一聲厲喝,他想也不想,向前猛撲,只聽覺得頭上一冷,髮髻似乎被什麼碰了一下,散亂了下來,幾乎將視線都遮住。
這條件可是極為豐厚,若對方不是一個妙齡女郎,葉暢忍不住就會問一句「若我好色又當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