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生死經罷恩仇泯
第132章 大慧竟是僧一行
看來，有必要往覆釜山裡再拓展了。
雞兔同籠題還只是初步，但這個放水灌水題，題要難得多。在這個時代，能做出這種題的，絕對可以稱得上數學家了。
葉暢笑了笑。
葉暢沒有直接對張休說什麼，而是召來淳明，令其去自己書房中取一部書稿。不一會兒，淳明便跑了過來，將那書稿交與了張休。
這個時代，能寫詩繪畫者便是才子，可是這些才子只能創造精神財富，他們確實也能不朽，可卻對於整個社會進步並無太大幫助。葉暢當然敬重他們，但若是要葉暢選，他還是寧可能招徠更多的工匠一起研究機械。
既然上了，就別想再下。
「長安一別之後，我想起此問題，猜測便是這個結果，然後做了數次試驗，與此結果應證。」葉暢又道。
張休此言，葉暢只是一笑置之，這分明是吹噓，但那邊賈貓兒卻皺起了眉。
葉暢訝然。
「還有題么？」做完這道題之後，張休躍躍欲試：「能再難一些么？」
另一世支教之時，居於莽莽群山之間，屈原的《天問》與柳宗元的《天對》，亦是他排遣寂寞時所背的文章。
細問張休身份，他確實是一行俗家之侄，雖然一行攀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郯國公張公瑾為曾祖，但實際上他只是張公瑾族曾孫。他們張氏家族，繁衍至今，依然為大唐顯宦，一行攀附其家，也是此時習俗。
柳宗元所處的時代，距此時稍後不遠，柳宗元的天對，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當真會以為驚世駭俗，必然要遭官府窮治其罪。
葉暢知道他會沉在這本書冊當中，這原本是他編寫出來，準備用來教授學生們一些物理常識的教材，至於屈原的「天問」，也不過是激發學生們對未知世界的探究熱情，若是有文人指摘他所教非正途，也可以以此來搪塞。卻不曾想，這教材手稿還沒有編成幾頁，便有了讀者。
「先叔與梁公，遠勝於某，
擒縱器意味著什麼，別人不知，葉暢卻是很清楚的：鍾錶！
崑崙奴烏骨力在那人身後狂追，雖然他擅跑，卻也跑不過跑，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這些工匠的安置……」葉暢琢磨了一下，這些工匠，不可能安置在卧龍谷，一來盯著卧龍谷的人多，二來則是因為卧龍谷空間狹小，辦了學堂的話，實在是沒有空地給這些工匠。
他不介意象玉真長公主或者其餘的李唐宗室皇族和他一起創辦新產業——他也需要工業資產者迅速壯大，取代農業資產者獲得主流地位。但是，前提是對方與他的利益捆綁於一處，象是賈貓兒帶來的這些遊俠兒。象玉真長公主，利益的獨立性太大，某些時候還會與葉暢的利益起衝突，因此在自己有足夠自保之力前，葉暢是不會再考慮與她開辦新的合作項目了。
葉暢非常滿意，這張休不僅本人是個研究型的人才，而且還在工匠之中有這樣的人脈關係！
「尊賀算學之道，只怕除了葉郎君，再無人能比了吧，嘖嘖，了不起！」
對方這神情，讓葉暢明白，這廝算是上了他和船了。
「了不起，了不起！」賈貓兒原是瞧不上這個瘦俏漢子的，此時卻禁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當初建水運渾天儀、黃道游儀等諸多器物之工匠，如今何在？」葉暢壓住心中的興奮，冷靜地問道。
葉暢此時也隱約記起，一行曾與名為梁令瓚者，造水運渾天儀，那可是用上了最古老的擒縱器！
這個名字讓葉暢悚然動容。
「沒有辦法請來啊……」想到這，葉暢撓著頭嘆道。
他是個有眼色的，很明顯，葉暢有意招徠此人，既是如此，他自然要從旁相助。
葉暢知道，屬於將作監與少府監的工匠，不可能有人身自由。他琢磨著是不是通過
「百貫？」賈貓兒訝然。
張休為一行族侄，在一行為李隆基所重名聲揚于長安后，便跟隨在一行身邊充當小沙彌。受一行影響，他極愛算學與機械，在一行去世之後，又跟著梁令瓚。但梁令瓚再去世后，他便漂泊無所依，靠著族人接濟為生，兀自苦研算學與曆法。
就算是賺錢，鍾錶業也將成為一個滾滾財源。
那些人，可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財富！
沒有想到，這個瘦俏的張休，竟然會是一行的侄子！
那馬在葉暢這邊唏溜一聲停住，善直手中的臘桿已經快點中馬上乘客的面門了，那乘客翻身下馬，然後向著葉暢長揖，聲帶哭腔：「葉郎君，救命！」
「我新近有一書，你且先看看。」
葉暢愣了愣，然後笑了。
「當初造水運渾天儀之工匠，皆銘名于渾天儀之上，立有大功，後來聖人先後兩次大赦，他們名字，便從罪籍中脫出，列為雜戶。」
一行！
對此葉暢不是很著急，覆釜山乃是太行山支脈，太行山中曾經藏過十萬山賊，就是現在，山裡也有化外之民，在距離卧龍谷不遠的地方，再辟一山谷，建成工匠區。然後嚴加守護，正好鍛煉一下族中子弟，讓他們學會做點實事。
葉暢正待進一步將這張休留下來，然而就在這時，聽得外邊一陣喧鬧，緊接著，便看到一人一騎飛奔而來。
對於數萬匠人來說，跑掉個十幾個，那是每年都會有的事情，朝廷也不會太著緊去查。這其中，少不得行賄、私自過關等非法手段，對賈貓兒來講，這是輕車熟路。
再看張休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這兩年梁公去世，往來少了些，以
葉暢聞言大喜。
屈原的《天問》。
「原來……原來是這個道理，我們周圍，都有氣？」張休想了想：「確實，定是有氣的，我們吸入，呼出，皆是氣流，若是以布袋中空，塞入水中，刺破一孔，亦有氣泡溢出。還有，京城中的球，也是在豬尿泡中灌入氣……」
這是排列組合題，需要尋找這一連串數字的規律，然後再根據這規律，推算出空缺的數字。
大唐的戶籍制度很講究，罪籍就不要想脫身，但雜戶不同，雜戶雖然也是工匠，難以參与科舉，但至少遷居僱用，沒有罪籍那麼麻煩，不需要走太深的官府渠道。
張休詫異地看了葉暢一眼，莫非……這些不知難倒了多少聰明人的問題，葉暢竟然有了解答？
「啊……」
葉暢正琢磨著這些細節，突然間，那邊張休猛然跳了過來，動作比和尚善直還要迅捷。他一把抓住葉暢：「後邊呢，後邊呢，還有沒有？」
若說大唐天文學家中，在後世留下大名的，恐怕除了李淳風之外，就要算這位僧一行了。只不過，葉暢心中好奇，一行乃是這位唐時天文學家的法號，那大慧……又是什麼？
原來大唐將作監與少府監是中樞政府中管理工匠的兩大機構，多以罪人充任工匠，其管轄工匠數目甚為龐大。將作監中有一萬五千匠，而少府匠則有一萬九千八百五十人，這還不包括地方州府控制的匠人，而且少府監與將作監還專門培育新的工匠。每名學徒學成時間都有明確規定，在其《六典》之中便規定，一名學徒，長則四年，短則四十天，必須學成，否則就要受到懲處。象金銀銅鐵鑿鏤錯鏃這類工匠，因為手藝複雜，就是四年的學徒期，而織衣制帽之工，則是九個月。
「一行乃是法號，大慧是陛下追謚。」賈貓兒悄聲道：「那梁令瓚，我也想起來了，他曾是集賢殿待詔，與一行師俱有巧
他心中早有擴建卧龍谷的念頭，因此這一琢磨，便想到了地點，就在離卧龍谷約是四裡外的另一處山谷，恰好夾在群山與吳澤陂之間，一邊是湖，一邊是山，交通甚為不便，到時就設一渡口，便於保密守衛。
出乎葉暢意料，這道題也只是難住了張休一會兒，然後他從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些竹棒子，三下五除二，便將準確答案報了出來。
這些工匠為朝廷做事，只不過得些米糧罷了，工錢是分文皆無的，平日里便是接著些活兒，也是多方盤剝，若真能給他們百貫，只怕一個個哭著喊著也要來。
賈貓兒會意，點了點頭。
張休打開一看，扉頁之上，卻抄著一部長文。
「熱與冷？」
一行在十余年前已經去世，死時不過四十余歲，而與他協作的梁令瓚亦已經作古，因此一時間，賈貓兒才沒有想直來。
「工匠多是將作監的……」張休一句話讓葉暢便失望了。
與前兩題一般，這道題考的，仍然是邏輯思維能力。
「大慧就是一行？」這一次，葉暢再也不掩飾自己的驚容。
一瞬間，他便進入狀態，再度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啊？」
「對，你控制一下數量，莫要惹起太大的風波，此事需做得隱秘。」葉暢說到這，向賈貓兒使了一個眼色。
華夏自古以來，便多智者賢人，他們當中，只有少部分為後人所知，更多的都如同普通人一般，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而鍾錶，在這個靠著沙漏記時的時代，會有什麼意義，對於葉暢想要發展的大航海事業，會有什麼意義，甚至對於準確的軍事行動，會有什麼意義！
第二頁就是在講熱與冷，葉暢根據木匠等總結出來的經驗，指出傢具冬夏之時會變型，便是因為熱脹冷縮的結果。然後大胆地提出，人周圍並非真空，而是有氣，氣受熱鼓脹變輕，便如船浮於水中一般，將孔明燈托起。待到空中燭火熄滅，氣又變冷，
賈貓兒熟悉長安城，對這將作監倒是熟悉，他細細道來，葉暢連連點頭。
葉暢沉吟了會兒，然後報出一組數字，再在這組數字當中，空出了一組。
「這將作監，是怎麼回事？」抱著一線希望，葉暢向賈貓兒問道。他知道將作監是管理工匠事務的機構，但一些細節，還是需要向這個時代的人詢問。
唐朝有什麼數學家？
不過葉暢出於保險起見，並沒有拿出這《天對》來，因此張休翻到第二面時，就變成了他正感興趣的東西。
「若是葉郎君要請，倒也不是沒辦法。」張休突然又道。
那些工匠雖然遇赦而成雜戶，可終究是在將作匠與少府匠掛了名的，等閑是出不得長安城。葉暢的意思，就是讓他使用非常手段。
原來葉暢這幾日編的書，也只是數頁罷了，張休很快看完，欲罷不能，自然就上來抓著葉暢求更新了。
「貓兒兄，怕是要麻煩你回長安一趟了。」葉暢轉向賈貓兒：「那些工匠，能請多少來，便替我請多少人。請不到本人，他們子侄、徒弟亦可。至於工錢，年百貫之內，你可隨意作主。」
「你認得他們？」
「等一下，你方才說你的叔父乃是大慧禪師，莫非他便是……一行師？」
張休雖然興趣不在於詩賦文章，但是屈原的《天問》他卻是很熟悉，他的族叔一行，曾花費不少氣力，想要解答《天問》中的問題。
至少在葉暢的記憶中，是想不起唐朝有什麼知名的數學家的，更不要提這個張休……或許在歷史之中，他默默無聞地死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柳宗元雖是被貶，卻與這《天對》沒有任何關係。
「正是先叔。」
與在長安呆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兩個月的葉暢不同，賈貓兒可是在長安城中呆了三十多年，許多典故，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
這一次張休沉吟了許久，手中的算籌也擺來擺去了好一會兒，不過最後，他還是報出了正確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