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生死經罷恩仇泯
第136章 洛陽城中福先寺
葉暢一行當中，並無一個官員，而且葉暢雖然追求生活享受，卻不喜綾羅綢緞，穿的只是麻衣。風塵卜卜從修武趕到洛陽，還沒找到安歇之所便來大福先寺，而且葉暢雖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賈貓兒等人卻一個個無賴遊俠模樣。
與長安一般，洛陽亦是此時舉世罕見的名城。雖然人口不如長安多，但一百余座坊里，亦是人煙如織。穿過上東門，便是積德坊，這裏的大福先寺乃是名勝，不得不訪。而與積德坊相對，有教業坊，其間亦有天女尼寺，只不過這邊，葉暢卻沒有興趣了。
她們二人雖是秀麗，卻有出塵之質，與身上的道裝，恰恰相合。
焦遂雖是窮且白衣，交遊卻廣闊，因為連接著給葉暢帶來了不少麻煩的緣故，終於放棄一朝為官的念頭，答應出來與葉暢一起做番事業了。
這句話，還是他跟著葉暢學的，然後用來勸誘這些老匠人。老匠人們已經到了他們人生的暮年，象他們這樣出色的工匠，對於葉暢的那些妙想，有著一般人難有的聯想。再加上許以重利，讓他們無後顧之憂，當下便一個個裝死，跟著賈貓兒來到了修武。
對方見著葉暢一行，微微一愣，眉頭微微皺起。
「和尚怎麼還不出來？」葉暢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莫非出什麼事……」
隨行的除了賈貓兒，尚有葉暢族中少年六人、僕役兩人。這六名葉姓族人，都是有心學門手藝者，葉暢將他們安排來給四位工匠充當學徒弟子，希望其中能有一二人能夠學成。
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哪怕嚴冬中凍死的人多一些，罪名都是他楊慎名的，朝中阻撓《災後方略問對》實施的那些人物，根本沒有絲毫損失。
這個提法讓賈貓兒精神一振。
這些人，便是方才那伙洛陽貴公子。
引他們來的，是賈貓兒。在張休說出他認識那些造水運渾天儀的工匠之後，葉暢便請他寫了書信，委託賈貓兒前往長安，想法子將這些工匠招攬來。長安雖好
話聲才落，便聽得尖叫聲、喊叫聲紛紛響起，然後，一群人連滾帶爬沖了過來，到得這山門前，見人多方才駐腳。
葉暢隨口說來，然後又哈哈一笑。
賈貓兒笑道：「定是方才兩位女冠的隨侍。」
跟著葉暢，自然不愁富貴，賈貓兒對此確信不疑。但是葉暢有些事情，讓他又瞧不懂，總覺得風險似乎太大了點。
正當他琢磨著災民之事時，差役進來稟報道。
六月份暴雨，東都轄下災情各異，雖然不算是大災，卻也造成了數百戶流離失所。這些人不知為何，離了自己所在縣，全都聚到了東都來。
葉暢手中的各式菜肴，當真是獨步天下，而且他還有「味精」這種添鮮神物，哪怕是燒得平平的菜，只要撒上少許味精，便也變得鮮美起來。賈貓兒早就說了，只憑著這一手藝，家纏萬貫如探囊取物。
這時另一個老匠人道：「正是正是，上回市賽，西市能勝，都仰賴於葉郎君之奇思妙想。原是些見慣了的東西，可是葉暢郎隨手點撥，便能壓東市一頭，這叫什麼，叫那個……化腐臭為神仙？」
「失心瘋？」他想了想自己說的話，也確實是象是痴人說夢，不由得又笑了起來：「自然不是，只是有人邀我去洛陽。」
「名刺在此。」差役呈上名刺，楊慎名看到這張名刺寫得很簡單，「修武葉暢行十一」七個字罷了，但這簡單的七個字，卻讓他頓時歡喜起來。
「那邊不去看了？」賈貓兒訝然問道。
「那是不敢當的……倒是有了諸位相助，或者我們真能化腐朽為神奇一回。」葉暢道。
烏骨力憨憨笑著點頭，和尚不在身邊，他便留在葉暢身旁。雖然他不如和尚勇猛，但皮糙肉厚，倒是個好肉盾。
「十一郎，你是不是……是不是失
賈貓兒盯著葉暢，只覺得自己眼中似乎閃著一圈圈的星星。
「化腐朽為神奇。」旁邊的賈貓兒得意洋洋地道。
抓鬼降妖，可不就是和尚道士的專長，他們這些俗家，去湊什麼熱鬧。而且，葉暢幾乎可以想見，所謂鬧鬼必是誤會，到時揭穿，這些洛陽貴公子未必會感激，反而又要引嫉恨上身了。
「長安也罷，東都也罷，如今都太冷清了，我要按我的意思，造一個西市出來。」
葉暢撓著頭，他不是失心瘋，而是歡喜。
「那是自然，便是主持此事的人手我都想好了，讓焦遂來。」葉暢道。
「某……」
大福先寺乃是洛陽城中的名寺，遊人香客不少，眼見著隨著人們進進出出，時間流逝而去，葉暢不免有些心焦。
說話之間，那人便已經到了眾人近前，葉暢抬起頭，便看著兩位女冠迎面行來，在她們周圍，則是一群富家貴公子模樣的人，一個個在這種天氣里，仍然手執右軍扇，佯為風流之態。
想到這裏，葉暢便拉著賈貓兒：「且走，且走，去等和尚。」
洛陽城外，楊慎名看著那些衣裳襤褸的災民，便覺愁眉不展。
幾人談談說說，在大福先寺中四處亂逛，正說之間，忽然聽得一人高聲道：「此為天後母故宅，後為寺廟，天後雖婦人，亦雄略天下，氣略干雲——李娘子，你甫至洛陽，想必不知此典？」
「有人來訪？不見……等一等，是誰？」
這時，又有驚叫聲傳了來，卻是那兩個小道姑。她們花容失色，神情惶急，衝到那群洛陽貴公子中間問道。
葉暢與賈貓兒對望了一眼，賈貓兒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出身，當下便笑道：「這倒奇了，寺中竟然鬧鬼……十一郎，我去瞅瞅？」
見把賈貓兒弄得完全沒有了頭緒，葉暢這才說道：「咱們今後要造更好的琉璃器，要用棉花造吉貝布，這邊還在研究
話雖粗糙，情卻真摯，葉暢有些訝然。賈貓兒自然沒有真用每年百貫把他們勾來，便是為首的這位江老漢，許給他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五十貫。
「鬼……鬼……鬧鬼了……」那群洛陽貴公子根本沒有功夫回應她們，仍在那發顫，還回頭不停張望，彷彿寺中真有鬼怪，隨時會衝出來追噬他們。
這些洛陽貴公子，心中不免嘀咕，這大福先寺的僧人越來越沒有眼色，連這等人物都放進來了。
「我想做大娛樂。」葉暢又吐出了一個詞。
雖然往來於修武、長安許多回，但長安卻是第一次來。
又過了一會兒，聽得寺中大鐘響起，這是晚課之聲了。
「怎麼回事？」葉暢與賈貓兒對望了一眼，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葉暢笑了：「貓兒你放心，留著你，是因為有更大的事情要你來做。」
安置好這些匠人，葉暢拉著賈貓兒到了一邊：「貓兒，你這事情辦得甚好，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此前他的計劃，大多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直到今日，一個大計劃算是出來了。
「十一郎，你當真要在洛陽辦你那個什麼……夜唱鋪？」
「若是無事可做，咱們一起去洛陽，先將洛陽一攤子做起來。」葉暢目光閃動：「初時去做老本行，在洛陽搞聯賽去！」
諸工匠都是賠著笑，葉暢也知道就憑著這一面，不可能讓他們完全放心，先給他們一個好印象，剩餘的就是水磨功夫了。
與他們一般在這等著的，還有一群僕從，其中甚至有兩個小道姑打扮的。看到她們，葉暢便想到蟲娘，便不由多望了兩眼，換來的是那兩個小道姑惡狠狠地瞪視。
他們小聲議論著那邊，那邊同樣也小聲嘀咕著他們。不過雙方都注意保持距離，因此倒未曾產生什麼糾紛。
卧龍谷又迎來
「某等卑賤之人，實不敢當葉郎君如此看重！」四人中為首者姓江，他恭恭敬敬地道：「能為葉郎君效力，我等都激動莫名，必竭盡全力！」
賈貓兒沒說話，就是用怪異的眼睛看著葉暢。
「明府，有人遞名刺來訪。」
只不過葉暢此前都不曾往這個方面發展，讓賈貓兒著實覺得可惜。
「李、蔡二位娘子呢？李、蔡二位娘子呢？」
那群洛陽少年見他們這夥人避讓，自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中，依然在廟中轉悠。葉暢與賈貓兒回到山門前，尋了棵樹下坐著，只等著和尚出來。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兩位女冠，娥眉秀麗，粉頰微紅，目光如星，膚色如玉，當真是一對璧玉般的人物。葉暢算是見過不少美女的，可見這二人，心中也不覺一動，生出形穢之嘆。
「哈哈，除去足球，咱們還可以有別的球啊，比如說，手球！」葉暢笑道。
「暫不去看。」
在琢磨了一年之久后，葉暢終於有了一個大計劃。
然後就是因此被張垍等人敵視。
「四位的住處已然安排好，便是這座山谷，米面肉菜之類，每日都會有人送來。」對這四位工匠，葉暢甚為敬重，親自迎接不說，還接引他們到宿處。
來的一共有四人，都是白髮斑斑，當初參与水運渾天儀製造的工匠數十名，尚能動者，唯余他們了。
賈貓兒猶豫了一下。
「葉十一來了！」他道：「好，好……人在何處？快請，快請！」
他們的希望，可是全寄托在葉暢身上，若是葉暢瘋瘋癲癲，那就完了！
「十一郎……我有些糊塗了，又是手球，又是酒樓，你究竟想做什麼？」
葉暢人已經到了洛陽不只一日，他是從洛陽城上東門進的城，因此並沒有看到北面洛陽城與北邙山之間災民。
「楊慎名。」
「十一郎……你是不是糊塗了？」
莫非自家最近修身養性大成，魅力值暴增，身上多了王霸之氣？
「咦？」賈貓兒訝然：「王元寶不是進了洛陽
葉暢哈哈大笑：「確實，有些糊塗。」
他不想惹事，卻事來找他，見那些貴公子們都是屁滾尿流，那邊兩個小道姑也是病急亂投醫，跑到他們面前便盈盈下拜：「各位壯士，求去救我們娘子一救！」
楊慎名是得了葉暢的《災後方略問對》的，他為人自負，卻也承認這份問對極有價值。但是，他在實施之時，卻發覺，紙上得來終覺淺，至少這數千流民，勉強過了最初的數月，接下來的嚴冬，讓楊慎名憂心如焚。
「手球？」
「貴家女郎，換著女冠服飾，便於出來遊玩罷了，長安城中，可見多了。」旁邊一個遊俠也道。
富貴險中求是沒有錯，若是將自己身家性命都賠進去，那就大錯特錯了。
「對……手球，比起足球更為花哨。」葉暢道：「不過，這個先不急，最先要做的，還是去洛陽開一家大酒樓！」
這麼年輕的女冠，卻跑到了大福先寺中來，葉暢覺得似乎似曾相識：自己初入長安城中，便遇著玉真長公主與蟲娘之事，似乎就在一年之前。
「十一郎覺得，某能做什麼？」
「咱們不必多管閑事。」葉暢搖了搖頭：「你這可是搶人家和尚道人的活兒。」
見過大福先寺住持，隨禮已畢，葉暢婉拒了他們派知客接待，與賈貓兒等數人在寺里四處轉悠起來。
「焦遂啊……」賈貓兒有些失望，他原以為葉暢會讓他來主持此事的。
「幹嘛用這種眼光看著我……你以為，我會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個……呃……」
便是來大福先寺，也是因為十方寺的方丈委託他送一封信至此，而且大福先寺與少林寺關係密切，善直也要來見見自己的同門。
賈貓兒很難理解葉暢所說的「娛樂兼商業中心」是什麼，只知道是讓人夜間還能唱歌之商鋪，於是創造性地給其取名為夜唱鋪。葉暢很無奈，解釋很多回，賈貓兒卻仍然只是笑笑。
「邀你去洛陽，誰？」
莫非同樣的事情，在洛陽又要演一次？若是如此，那也太無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