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89章 山中無虎潑猴鬧
「啊呀，說了這麼久，尚不曾自我介紹，某失禮了。」那人又行禮道：「某姓楊，單名釗。」
「關上窗子，來個人守在這，莫讓這廝出來。」那胖大婦人喝道。
若是不露真實身份，想要脫身難了，畢竟面對的可不是韋堅兒子韋諒，現在對方人多啊。葉暢沉著臉：「某姓葉，名暢，隨皇甫公諱惟明自隴右而來，微末小官，不敢勞煩挂念。」
葉暢有些無語，見公主府的僕從又蠢蠢欲動，便向左右示意，葉英葉挺上前將此人夾著便走，轉眼之間，眾人便離開了。
「唔……這倒是一個機會！」
「唉呀……你們莫這麼狠啦，打斷兩條腿也太殘忍了，我看……打斷一條就可以了。」
原本她是躲避同伴追逐跑到此處來的，這一尖叫，同伴們頓時被引了來，然後五六個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起對著葉暢尖叫起來。
想到此處，葉暢笑道：「區區誤會，便是沒有我，楊兄自己也能脫身……若楊兄真覺得我葉暢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此事以後都休要再提了！」
「算啦，他住在此處，想必是香雪海里負責養梅的小廝，這片梅林如此動人，他也有幾分功勞。」
「緝拿橫行惡奴！」
「兄台怕是認錯人了吧？」
此人倒是硬氣，爬起來之後冷笑：「今日之事，楊某記著了，信成公主與建平公主是吧，了不起，了不起！」
「送進宮裡！」
想著楊家在接下來的榮華富貴，葉暢眼前一亮，別人不好向李隆基進言，可是楊玉環不同。此前葉暢便靠著送球市分紅，與楊玉環結有善緣，如今似乎又可以助這楊釗一臂之力……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前。到得人群當中，便見公主府的僕役將一人死死摁倒在地，還有人抽冷子踢上一腳。
她們也只是嘴巴凶嚇唬人罷了，心裏倒不惡。
葉暢一本正經之間，便給皇甫惟明埋了個釘子，至於皇甫惟明會不會因此找他麻煩——反正兩人基本上是撕破臉了，
「正是，打出性命又如何，一個外地的無賴，還敢在我們公主府面前擺威風！」
「打殺來！」
「就是他們，冒充京兆府的差員！」有人認出來后叫道。
原來楊家的人雖然退走，但別人不知道，她們邀請的客人中有沒有接到通知仍然來此的。一般都是長安城中的權貴，到此問明情形自然就走了，偏偏這邊來的一人，還沒弄明情形，就與公主府的人發生了衝突。
「各位，話雖如此，但國有國法，各位都是忠心為主的，總不希望自己擅動給主人惹來麻煩吧？」
心中鬱悶之下，便出了後門，到了外邊，卻又見店門口發生了爭執。葉暢往那邊看，原本守在門口的小廝如今被驅到了一邊，乃是公主府家人在看著。葉暢向那小廝招手，小手跑了過來：「葉郎君！」
撞著的女郎吃驚地看著葉暢，葉暢笑著問道：「沒撞疼吧？」
韓朝宗任京兆尹以來，壓制豪強，摧折權貴，頗有政績，因此這些貴戚家裡的僕人，都有些畏他。若不是最近韓朝宗待罪在家，如今長安城裡也不會亂成這般模樣。
跟在他身邊的隨從得了他授意，齊聲大喝起來。
好吧，大唐這個朝代，隨便一個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一個小廝是茶聖陸羽，一個挨打的倒霉鬼是楊國忠……
「原來是楊兄……楊兄是從劍南來的京城？」
「就是，就是，送他見官！」
他正琢磨間，聽得外邊有女子的聲音，隔著窗縫向外張望，只見幾個少女巧笑倩兮，正在園子里奔跑追逐。
「看在李相公與皇甫大夫份上，饒過這廝一回。」那管事一擺手，眾僕從鬆開人，被摁在地上的那人終於爬了起來。
「郎君是創足球戲的葉暢否？」
「你躲在這，誰知道是不是不懷好意！」
他的住處就在香雪海的梅園之旁，此時寒風已起，早梅亦開，淡香襲來，讓人心懷大
「這裏不是沒有人么，怎麼……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卻不知，陸羽打小便是孤兒，為僧人收養，卻不好佛經，喜歡儒學，就在去年逃出了寺廟，四處流浪中到了長安，因為喜好茶香之味，在香雪海門前乞討，為司掌柜所收留。這等細節，也不是此刻他問的，因此，他在愣過之後，拍了拍陸羽的肩膀：「有空我們細聊，陸羽，你請司掌柜找公主府管事說情。」
「我住在此處。」葉暢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一大群丫環婆子匆匆而來，只能苦笑：「看，你們給我惹麻煩來了。」
此時楊家的家人總算反應過來，慌忙要來護住楊氏三姐妹，但他們處於劣勢，正被追打之間，哪裡能扳得回局面。
園中其餘人都被清出去了，因此也只有葉暢能看到這一幕。這幾個少女長得嬌俏可愛，年紀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正最好的年韶，一個個陽光燦爛。她們跑著跑著，便跑到了葉暢這邊來，猛然撞在了葉暢的窗下。
他本不想得罪這幾位公主，可是被人欺到頭上，若不扯起大旗，只怕要吃眼前虧了。而且這一番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相勸，若是幾位公主府上稍有明事之人，此時就應該出面了。
「葉暢……」那管事的覺得這名字耳熟，然後就去惦記著另一個名字「皇甫惟明」了，這廝既然是皇甫惟明的部下，那麼這筆賬自然就算在皇甫惟明身上。
過了兩條橫街，又拐入一條直巷，看到後邊沒有了人，葉暢舒了口氣，回頭望向那姓楊的：「京城之中，權貴人家極眾，難免有御下不嚴者，兄台口音，不類此間，難免會有人欺生，兄台不必太在意。」
葉暢頓時又愣住，方才他沒有往這方面想，此時才知道，自己從公主僕役手裡帶出來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楊釗楊國忠！
葉暢有些發愣，自己是有些微名
「奉劍南節度使章仇大夫之令，來貢蜀錦，因為有些親戚在京城中，原是要去拜見的，不意遇到此事。若不是葉郎君，今日怕是難脫身了。」楊釗雖然對自己挨打之事泰然自若，可這畢竟有些丟臉，他也沒有細說。
「無妨，在劍南時，與人相鬥成這般模樣可沒少。」那人隨口答了一句，然後又向葉暢拱手：「方才聽得郎君名諱，才知道郎君竟然是某最欽佩之人！」
楊家三姝之中一個人厲聲喝道，然後，楊家人緩緩退後，從街的一頭離去了。公主府家人此時發覺並無官兵武侯前來，便跟在後邊起鬨，葉暢見了不免搖頭。
「正是，不看在香雪海掌柜的份上，總得看在這梅林的份上。」
葉暢微笑道：「楊兄爽氣，也就莫喚我什麼葉郎君，若是不棄，便稱我葉十一吧。」
「你這小子，少管閑事！」
這一口氣將李林甫的官職報出來，加上身邊的隨從也有邊關經歷，殺氣凜然，一時間，便將眾人嚇住。
「逼急了就拿錢買官！」他心裏暗道：「邊令誠那死鬼看上了我的高度酒，不信李隆基那老不要臉的就不想要，他這般為難於我，也不就是為了讓……嗯，可能真是如此啊！」
「諸位且住，且住。」葉暢見這樣打下去怕要出事，便上前勸住道：「莫真打出了性命……」
葉暢只覺得自己頭上冷汗直冒，這些陽光明媚的女郎，為啥一個個開起口來都極是嚇人呢？
混亂中，葉暢猛然大吼：「京兆尹韓公有令，緝拿橫行惡奴！」
「此人有罪，當由官府緝問，爾等擅自為此，欲替公主府招禍乎？太平公主今何在耶？」葉暢又厲聲問道。
葉暢有些無語，沒有想到足球的影響力竟然會如此之大。
「大胆！」這個時候，葉暢明白，若是示弱，只怕這些奴僕們更要欺上頭來，他喝了一聲：「某方
頓時眾人都衝著葉暢來了，葉暢一驚，他只準備在這附近，因此善直並未在身邊，南霽雲又去玉真長公主府處送信，不知為何至今尚未回來。好在他身邊葉英葉挺還在，頓時就上前，將葉暢護住。
他向司掌柜使了個眼色，司掌柜上前去招待公主府的人，葉暢自己從偏門進了香雪海。
「那就沒有認錯人，某生性好博戲，以往只道自己精通博戲，卻不曾想還有足球——葉郎君可知，如今劍南亦是遍地球社，樂此不疲者極眾，就連六詔南蠻之地，也有為此者。」
「沒準就是那楊家的人，送他見什麼官，打斷兩條腿扔出去……」
猝然間葉暢大喊，讓諸人以為京兆尹真的派人來了，他們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不是「韓朝宗這廝待罪在家管不得閑事」，而是「壞了韓朝宗來了」，頓時縮了回去，一個個四處張望，看韓朝宗派來的人在哪兒。
葉暢頭大如斗，香雪海是他在長安城中的據點，此前他重視不夠，但以後卻要將其作用充分發揮出來的，公主府與楊家這樣鬧下去，最後倒霉的只怕會是香雪海。
「陸羽……茶聖？」
葉暢關上窗子，搖了搖頭，今日當真是諸事不順。
「那邊又怎麼了？」
「無妨，他不是有心的。」
這一收，楊家的人乘機將車駕護住。
楊釗深深望了葉暢一眼：「大恩不言謝，葉郎君今後有用得著楊某之處，只管說就是！」
那群衝來的丫環婆子到了，有長得足有此時審美三倍美人份量的一叉腰，指著葉暢就喝罵：「哪兒來的臭小子，竟然敢私窺宗室女眷，抓走，抓走！」
方才喊要打斷他腿的少女們，這個時候又紛紛為葉暢說情，弄得葉暢哭笑不得，但同時心裏有些暖暖的。
那窗子原本就沒有關緊，這一撞被彈開，露出葉暢的臉來。
「
葉暢滿臉都是沮喪之色。
「什麼麻煩我們主人都兜得住……等一等，你這廝聲音好熟，對了，先前冒充京兆尹的，是不是你這廝？」
「是。」
那小廝見葉暢似乎想叫自己名字，立刻恭聲道：「小人喚作陸羽。」
果然，一個管事匆匆走出來，將諸僕從喝開，然後來對著葉暢拱手：「郎君何人，今日多承教訓，不敢不問姓名。」
葉暢心念一轉，他要拜見的，必然就是那楊家三姊妹。想必他是先到了楊家，而那是三姊妹來香雪海，因此錯過了。
而且他很清楚，楊家在長安城中的氣焰會越來越高熾，得罪了楊家不會有什麼好處，此時伸一伸援手，反倒能結個善緣。他心中琢磨了一瞬，便對那小廝道：「你……」
這些三姑六婆可比起方才的明媚少女們更狠，葉暢一時間無語，不過他也有錯，隔著窗戶偷窺旁人女眷嬉戲，確實不是什麼好事。他苦著臉，正待賠個不是，方才口口聲聲要打斷他腿的少女們這個時候開口了。
他隨口一句，原是大人看著小孩兒瘋癲玩耍摔著的話語，卻不曾想將那女郎嚇著了，直接尖叫了聲。
「當真是不省心……」
「你們不必如此吧，我覺得……我長得還沒有到能將人嚇叫的地步啊。」他牢騷道。
「兄台身上的傷沒事吧？」葉暢見他這樣子便又問了一句。
「是來人尋方才的楊家姐妹，被公主府上擒住了，正要打呢。」
楊家固然有囂張跋扈不知輕重之處，這公主府的家人，也不是什麼好貨啊。
外邊少女們笑聲又響了起來，讓葉暢的心變得寧靜了，他定神想著如何解決目前的問題，想來想去，仍然不得其解。
葉暢本來是想著幫楊家的，此時頓時嘴巴張得老大，後世茶聖，如今竟然在自己的茶樓里當小廝？
「我們走，今日之辱，必有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