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190章 環顧四敵孰可饒
就是司掌柜，若不是賈貓兒的緣故，他也想請辭了。
就在這時，他聽得金鑼之聲陡然響起，響的地方，就是這條死巷的入口處。
最重要的是，楊釗覺得，葉暢很對他的脾味。
「能就此追究么？」他問道。
不過，吉溫這打算雖是利己，葉暢反倒覺得可以理解，換他是吉溫，也必然會從中推波助瀾。但是理解是理解，接受是接受，二者不是一回事！
他又驚又怒，對方一棒子打來，他偏過頭去，敲在肩膀上，讓他半邊肩膀都痛木了。這好在是冬日衣裳厚，否則的話，只怕連肩骨都要敲折來。
眾人忙中不擇道路，退入一條巷子之後，才發覺這是一條死巷！
「和尚！」葉暢大怒，揚聲喝道。
稍一細思便明白了：方才只是街頭鬥毆，見官去也不過是各打十板的事情，但拔了兵刃見了血，又是光天化日下在長安城最熱鬧的西市，那麼再見官可就不易脫罪了。
他還要去看看香雪海的損失情形。
這是最讓人心痛的損失，這批人教出來可不易，但他們都是普通人，對香雪海雖然有感情，卻還不至於為了香雪海去冒性命危險。因此，方才的衝突發生之後，意識到是長安城中有些權貴要為難香雪海，他們便紛紛請辭。
葉暢毫不猶豫又撲向另一個，這個時候不痛打落水狗，等什麼時候？
不待他喝完，那邊人便蜂擁而上，徑直向他撲了過來。
他慌忙上來攔：「葉參軍，這不好吧……」
「某來遲一步，讓葉參軍受驚了。」
葉暢厲聲道：「結陣！」
他正說間，卻見葉暢伸手接過一根棒子，然後過去，掄起棒子就抽下。
「不遲，不遲！」葉暢看著他，神情有些怪異：「是什麼人？」
「往這邊來！」高適叫道。
緊接著，一群差役蜂擁而來，亂棍飛舞，將那些惡仆打得雞飛狗跳，瞬間便躺了一地。
葉暢過去將陸羽扶起來，陸羽將手中的陶罐交與
西市乃是長安縣治下，吉溫為長安尉，這裏正是他所管處。這邊出現這種情形，他肯定頭大如斗。
葉暢心中暗暗記下這一筆，以後遲早要和吉溫算這賬，現在么，先將眼前的難題解決掉再說。
「既是如此，十一郎，我便先行告辭，以後必來拜謁。」楊釗拱手道。
但今日香雪海便是是非之地，葉暢到門前時，便看到陸羽跌倒在地上，幾個僕役正在踢打他。此情此景，令葉暢甚為憤怒，當下便喝道：「住手，你們是何人，竟然敢在此……」
其餘靠近葉暢的惡仆紛紛退避，一時之間，葉暢周圍空出一大片來。
「該死！」葉暢怒極：「拔刀！」
但是為時晚了，這夥人已經衝上前來，拿出棍棒就乒乒乓乓一頓亂打。
葉暢可不知道自己被眼前這廝視為知己了，兩人聊了一會兒，楊釗打聽楊家姐妹的情形，葉暢知道瞞不過，便實話實說，講了楊家姐妹與兩位公主衝突的情形，然後道：「若我料不差，她們應該卻了城外的莊子里。」
「有何不好，反正他們主子會給他們湯藥錢。」葉暢閃過他，又打斷了一條腿，待再沖向第五個惡仆時，即使有吉溫手下彈壓，那惡仆也嚇得跳了起來，撒腿就跑。
此前雙方雖是動手，但總算還有些分寸，用了棍棒板磚，卻沒有用刀劍等兵刃。此際葉暢發覺並無退路，便只有拔出兵刃了。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此次來京城，干係到這一生究竟能混出個什麼名堂來，同時身上還兼著不少人的厚望。但是葉暢完全沒有必要恭維他，方才葉暢都說了，他往來於宰相府邸，奔走于節度帳下，哪裡會有求于楊釗！
葉暢頓時明白，這是真有詐！
葉暢扔下木棒，只覺得胸中積著一股怒火，沒有地方發泄。
葉暢心
爽快，好玩耍，愛錢財……當真是自己的平生知己。
大唐的繁盛之下，可是這樣令人窒息的氣氛啊。權貴們橫行不法仗勢欺人，無論是歷史上的奸臣李林甫，還是站在他對立面的那一夥，本質上都是一丘之貉。他們之間的矛盾，只是統治階級內部分贓不均，而並無什麼是非對錯。
「無妨，無妨，也好，也好！」
司掌柜此時不知從哪兒滾了出來，帶著哭腔喊道：「郎君快走，郎君快走！」
「這樣的把戲，隔三五日便來一趟，便是你損失得起錢，只怕也損失不起臉面。除非……你能讓相公出面，否則莫想安穩了。」
葉暢冷笑了一聲：「吉公，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絕對會有！」
南霽雲見葉暢等人陷入圍攻，他喝了一聲，徑直從路旁折下一根樹枝，舞動如風，沖了上來。他勇猛無雙，身手不是葉英葉挺等人能比擬的，而且眾人在一起也久了，故此配合上也沒有什麼問題，隨著他入陣，那些敢於窮追的惡奴給打倒數人，其餘人等，便有些畏縮。
「韋諒？」葉暢回憶了一下，想起那打著父親儀仗在街上橫行的傢伙，眉頭一擰：「是他？他只怕布不下這樣的陣仗吧？」
「東西還倒罷了，人全跑了，咱們辛苦教出來的使女、茶博士，都跑了……」司掌柜嘆息道。
「善直師傅被人叫走了！」司掌柜叫道：「有詐！」
這是個針對他的布局，如今長安城中原本最主要的倚靠京兆尹韓朝宗待罪在家，而市井層面賈貓兒等人已經退出一年有餘，香雪海雖然能收集到一些情報，可若別人是針對葉暢布局的話，必然會避開香雪海！
「損失很重？」
他這番話一說，葉暢唯有替那兩位公主默哀了。楊釗這廝分明是將挨的這頓打充作進身之資，可對於楊家
「香雪海不會倒，你們等著吧。」葉暢堅定地道。
「前幾日，葉郎君在街上似乎是衝撞了韋諒？」
「他為了奪回茶，被從裏面打到外邊。」旁邊的司掌柜道：「這小廝是個伶俐的，又老實，當真難得。郎君若是願意抬舉他，不妨帶到身邊聽用。」
對方稍止，卻不曾退，葉暢看到一雙雙興奮的眼睛，隱約覺得，對方似乎就等著自己一行拿出兵刃。
「出面的是他，但出謀劃策者乃是盧杞，這些惡奴來自韋家、咸寧公主府等京中數家。」吉溫看了葉暢一眼，苦笑道：「葉參軍，你得罪的人可不少！」
「就是這模樣才好相見。」楊釗見葉暢熱心，也不隱瞞：「實話實說，某與這幾位堂妹的關係，往常算不得太好，如今挨了這一頓打，倒可以說是被她們連累了，想必她們見了之後，也會有同仇敵愾之心！」
而且必然與他葉暢關係不睦！
吉溫連誰是主謀都打聽得清清楚楚，若說他事先不知道，那就是瘋話！不過葉暢也明白吉溫的心思，不讓葉暢與韋堅關係徹底對立，葉暢又如何會幫吉溫出謀劃策對付韋堅與皇甫惟明！
楊釗對葉暢頓時歡喜起來。
「走，吉公，這邊善後就勞你費心了。」葉暢向著高適南霽雲等一揮手。
葉暢本來以為只是哪家惡仆生事，此時也反應過來，只怕對方不是對香雪海生事，而是衝著他來的！
「且慢，楊兄如今這模樣……」
「吉公，你聰明，我也不傻，西市可是你的地盤，便是京兆尹不出面，這裡有什麼事情，豈有不在你這打點的道理？」葉暢盯著吉溫：「究竟是什麼人，你只回答我就是！」
「給我打！」葉暢哪是肯吃這種虧的，怒火衝冠之下，立即喝道。
一個不好的念頭頓時浮了起來，他正待喊退，便見兩邊巷口發出吶喊
「哦？」
這飛來的援軍，讓葉暢愣住了，然後，他看到陰沉著臉的吉溫出現在巷子的那一端。
葉暢身邊的隨從有十餘人，人數原本就少，這樣一來，對方三麵包夾，眾人頓時落了下風。
一念至此，葉暢心意便決：寧可事後麻煩，絕不吃這眼前虧！
他們可是在隴右陣仗上見識過的人，雖然沒有準備，可奪來對方的棍棒，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就是多挨兩下打罷了。這一反擊，那邊司掌柜卻仍然叫道：「郎君，快走！」
可是不動用兵刃，便要吃眼前虧……而且，若是他們不動刀兵，對方不會製造他們動刀兵的假象么？
這個局……倒是陰狠！
「你……」
卻是抽方才給了葉暢一棍的一惡仆，而且正敲在對方一隻腿上，只聽得喀的一聲，那惡仆頓時嚎叫起來，腿當是斷了。
葉暢一愣，再細看去，發覺香雪海里已經一片狼藉，竟然給砸得亂七八糟！
葉暢無語地拍了拍陸羽的肩膀，現在可以肯定，他果然就是後世的茶聖，換了別人，不會這般愛茶勝過性命吧。
這一聲令下，身後諸人頓時沖了出去。方才葉暢挨了一棍，葉英、葉挺可都是心揪了起來，葉暢如今就是葉家的主心骨，葉家眼見就要興旺發達，若是葉暢出了什麼問題，必然會被打回原形，甚至會因為手中的那些作坊而更慘。聽得葉暢下令，他們還手最凶，一頓狠打過去，便將衝到葉暢面前的諸人給打回去。
南霽雲原本被他遣去給玉真長公主報信，此時才回來，葉暢心裏驀然一動：引走善直，拖住南霽雲……若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麼唯有在京城中極有勢力者，才能做出這一切！
原本打出去的葉英葉挺等人，頓時互相掩護，脫離了混戰。他們將葉暢護在中間，且戰且退，便退向一處小巷，就在此時，葉暢聽得身後有驚呼，他回頭一看，是高適與南霽雲。
「不可能，
香雪海幾乎被砸得稀爛，葉暢回去的時候，司掌柜面色如土地坐在門口，而小廝陸羽則抱著個裝茶葉的罐子嗚嗚哭泣。葉暢回來之後，司掌柜起身，向著葉暢拱手：「葉郎君，這個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他們來的路上並無敵人，不過當葉暢等人退到這邊時，早有惡仆乘機逾牆穿巷，繞到了他們身後。雖然人數不多，高適卻被幾人揪住，吃了好幾計棍棒拳腳。葉暢等人又沖了過來，才將他救出。
「這個……」
如今這三姐妹可以出入禁宮，她們在楊玉環面前進幾句話，讓楊玉環吹吹枕邊風，兩位公主少不得要受些教訓。
「打！」
不過葉暢此時未曾細想，只想著如何藉助楊釗之手，再與楊玉環重新聯繫上，然後想法子將高適的官職解決掉——如今年見就是年關，再過幾天，他就準備返回卧龍谷與親人團聚去，長安是真不願意呆了。
與楊釗定下再見的時日，葉暢便與他話別，他沒有急著回香雪海，而是在外避了一段時間，到傍晚時分，估計公主府里的人都已經走了，他才回香雪海。
他連接著敲斷了三條腿，那邊目瞪口呆的吉溫才反應過來：什麼是小人，葉暢這樣子，才是真正的小人，報復之心如此重，而且如此迫不及待！
長安縣廄在長壽坊，與西市隔著一個懷遠坊，吉溫這麼快就出現，倒是及時。而且吉溫一出現之後，葉暢隱約覺得，四面似乎還有些腳步聲，彷彿是誰預先埋伏的人手，這個時候突然都撤了。
葉暢氣急，他的話語都有些異樣了，司掌柜心知這一砸葉暢至少要損失幾百貫，氣成這模樣也是正常，便不敢再說什麼。
跟上來的吉溫露出異樣的笑容：「葉參軍，依我之意，香雪海還是關了吧。」
李林甫根本不可能為這個出面，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