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204章 欲離故土心戀鄉

第七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204章 欲離故土心戀鄉

葉淡咳了一聲,老臉微紅。
「啊?」
他四處尋找,很快找到了一處鐵環,鐵環上尚有繩索,幾個人合力將之拉起之後,便露出底下的艙室來。這其實是進貨艙,而不是人入內的艙室,但蘇粗腿不管那麼多,徑直跳了下去。
眾人齊齊倒吸了口冷氣,好一會兒之後,葉淡狐疑地看著葉暢:「十一郎,你……莫非是誑我們?」
「那廝還有些不相信郎君。」葉挺在葉暢身邊哂笑。
這並不需要什麼技術革命,只需要思路即可,另一世的歷史當中,要到宋時才會出現船塢,葉暢將之提前。他不希望在自己的船還沒有造出之前就被別人學去,故此用布幔遮擋。
葉暢舉了個例子,眾人連連點頭,若不是葉暢當時結交了元公路,就是劉家,也可以讓葉家抬不起頭來。不過,隨著劉家父子的死去,葉劉兩家的仇恨已經埋葬,現在劉家甚至可以說成了葉家的附庸。
方氏也訝然抬頭,葉暢前日晚間就回到家裡,卻根本沒有和她透露這事情,只是問了一下別後族中情形,打聽得還很細緻。
「各位伯祖、叔祖,有一件事情,大夥還不知曉。」葉暢慢慢地道:「咱們葉家,很快就要大禍臨頭了!」
在場的人除了葉暢,還有葉淡這個已經半退隱的老族長。雖然這一年余,葉淡已經從葉氏宗族的管理中放手,但是今日的事情太過重大,故此他還是親自在場。
「還大,當今太子與宰相。」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一個族老喃喃地道:「咱們一不違法,二不傷德,賺咱們的錢……哪來的禍事?」
葉暢很明白,自己這樣的小家族是他在此世的根基,宗族血統雖然也會內鬥,而且往往也鮮血淋漓,但比起一般的外人還是稍稍可靠一些。
「咱們葉家發達得太快了。」葉暢苦笑道:「不說我這一支,伯祖,你這宗房,這三年來家裡少說賺了萬貫吧?」
「這是……?」
眾人都是悚然:「不……不會吧,咱們這點小錢,那些貴人們也看得上?」
葉暢所說的「萬貫」,其實遠不只,藉著葉暢大搞基建的光,又有這麼多產業,哪怕不上下其手,葉淡這長房三年多時間里也收到了兩萬多直奔三萬貫的收益。不過長房人多,平均分潤下來,每支數千貫,倒不是太明顯。
在被船塢驚住了片刻之後,蘇粗腿還來不及驚嘆這設奇之妙,便又被那兩艘油黃的船所吸引。
這話是半真半假,若真有什麼官員在,必是糊形不過去的,但是葉家的這些族老們卻見識有限,想到葉暢確實極擅長惹麻煩,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葉暢也笑了,他不管蘇粗腿如何去折騰,真正讓他傷腦筋的事情,還在後頭。
「是極,當初前朝煬帝失天下人心,一是挖運河,二就是征遼東,那不毛之地,有何去得?」
「自然是不讓人瞧見裡邊的情形。」
「但是,若我結交的那些權貴,也為此財富動了心呢?」葉暢緊接著又道。
順著船塢上所搭的舷梯,葉暢踏上了船,因為油漆味尚未盡去,故此船上味道還很重,但葉暢不以為意,而是興緻沖沖地左顧右看。
「那咱們就交出去罷了。」有人嘀咕了一聲。
這一番說辭下來,葉家諸族老終於認清形勢,但饒是如此,想要讓他們真正接受搬遷,還需要葉暢再加一把火。
現在就是被人學去他也不在乎了,畢竟造船乃是一個綜合工程,只學會船塢,還是遠遠不夠的。
還有就是葉暢的嫂嫂方氏,她一介婦人,也能參与,倒並不完全是因為葉暢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她的手段。這兩年來,葉家的酒坊等作坊紛紛辦了起來,總理這些事情的,就是方氏,各房幾乎都有子侄在方氏手下聽用,而各房年節的紅利,也是方氏分配。
「貴人們也要養家,而且他們家大業大,花銷的地方比咱們要多得多,更需要錢!咱們也不算是小錢……我第一次進長安做足球戲,一年在長安的收益有十萬貫,結果玉真長公主動了心,於是我不得不退出來,賈貓兒賈大哥,便是因為隨我離開長安,到了咱們這來作客。」葉暢舉了第一個例子。
方才說話的就是葉淡,如今四里八鄉的人稱他已經不是葉里正,而是葉老太爺——這個稱呼,著實讓他覺得威風凜凜。
從葉暢口中得知新造的海船有種種神奇之處,蘇粗腿雖然對葉暢的人品甚為認可,但對這些形容總是覺得不踏實,有誇大其詞之處。
船塢!
其餘幾房族老,亦一個個滿臉都是疑惑。
「況且,我又不是沒有交出去——那水泥配方,便是我交出去的,朝廷把持著它,一年幾十萬貫收去了,可見著我落一文錢的好處沒?結果呢,上回朝廷派出個內監來召我從軍,那內監很直接便要我酒坊,我若不給,便要喚甲士殺我。」葉暢將此事說出來,眾人都是悚然一驚,個個都緊張起來:「若不是他死在邊疆,咱們葉家少不得要挨上這一刀!」
葉暢正四處看著,卻聽得身後傳來笑聲和嘖嘖聲,回頭望去,便見蘇粗腿正在用力蹦跳。蘇粗腿腿上有神力,這一頓下去,那船甲板卻只是微顫,架起甲板的支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這艘船,並不完全是他的想法,主要還是依靠玉真長公主尋來的船匠。這些大唐的工匠們,雖然在歷史上籍籍無名,卻擁有絕不遜於後世發明家們的巧思。葉暢提出的一些改進意見,都在他們手中得到了完美體現:儘可能流線的船體,刃形的船底部,牢固的龍骨結構,還有水密艙、尾舵等。其實龍骨結構就是造船的一大進步,這結構比起此前拼接而成的船體要牢固得多,無論是抗風浪能力還是擊撞承受力,都是如此。
葉淡見識比起其餘族老要多,當下想出了個解決辦法。
也不是沒有人想著將葉暢出賣的,但葉暢緊接著道:「自然,我能平平安安從朝廷里出來,也是因為背後有人支持,可那些人動不了我,未必動不了咱們葉家。」
於是葉暢此時將底牌揭出來:「諸位族老故土難離,我很清楚,我也如此。因此去遼東乃是狡兔三窟之局,抽調族中青壯跟我去,一部分實在不願意走的,還須留在修武看守家業,諸位長輩覺得如何?」
出乎他意料,他並沒有看到水中有船,只看到一個巨大的圍牆。圍牆佔地約有數畝之地,高則過十丈,看得蘇粗腿目瞪口呆。
葉暢嘆了口氣,華夏人故土難離,這是人之常情。他咳了一聲,葉淡頓時揮手,示意各族老都安靜下來。
「這種事情,能誑么?」葉暢又苦笑:「並不是我真去得罪他們,實在是有人給我栽上了罪名,只怪我太能賺錢了。」
「這個,不曾上船看,還不知道是不是銀樣蠟槍頭。」蘇粗腿雖然連連吸氣,口中卻還嘴硬。
「正是。」
「怎麼?」
「嘶!」
葉家族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副吃驚的模樣。
另外,就是各房族老,一共五人,盡皆到齊。
眾人都是默然,雖然他們是鄉民,見識得少,但基本的人心卻還是知道的。
但進了圍牆之內,蘇粗腿頓時明白,為何會用布幔將一切都遮住了。
「水邊上建如此高的牆,不會逾制?」
這樣的好處,就是工人不必在水中摸索作業,而且只要人手充足,甚至可以連續不斷作業。
「如何,覺得怎麼樣?」葉英笑道。
或許是葉郎君根本不明白造船的內情,被幾個大胆的工匠騙了?若真是如此,自己去了武陟的船坊,倒是要將事情源本揭穿,莫讓葉郎君去冒這中險。
過了一會兒,葉淡道:「十一郎,你擔心這個……你不是與各方人士交發么,便是朝廷的貴人,你也結交不少,咱們有他們相助,有何懼之?」
「違不違法傷不傷德,可不是咱們自己說得算。」葉暢搖頭道:「實話實說,咱們家最大收益一項,便是釀酒,便是嫂嫂小心翼翼控制著,一年收益也有三五萬貫,這是純收益!咱們葉家無權無勢,有這麼大的收益,大夥想想,與嬰兒持金于鬧市有何區別!」
洛陽城原本就有造船、修船之所,只是規模比不得南方,葉暢從其中收購放置了足夠時間的老木來造船。船造好之後,再漆上幾遍桐油,用麻布、魚膠等粘縫,最後再上一遍油和漆,雖然並未染色,可是因為個頭巨大遠勝此時江河之中的船,還是讓蘇粗腿覺察到一種巨大的震撼。
蘇粗腿流露出的對船的懷疑,這一路上他們可都感覺到了。葉英、葉挺對葉暢卻是絕對信任的,大夥都憋著一口氣,只待到現場讓蘇粗腿好生認輸。
帶著這樣的念頭,蘇粗腿來到了黃河之畔的船場。
「好端端的,要去什麼遼東?老夫至今還記得,小時聽人唱過,無向遼東浪死歌!」
「嘖嘖!」
為何葉暢造船能夠比此時造船工場要快,船塢便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這個時候造船,往往需要工匠在水中作業,故此當初隋煬帝造船征高句麗,有工匠在水中泡久生蛆之說。但葉暢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在黃河邊擇水深的彎口處,挖出壕盪,將河水隔開、排空,然後再以磚石水泥砌出溝槽,在溝槽之上架起橫樑,再於橫樑下開始造船。
聽他不客氣地訓斥,那族老縮著脖子,再也不敢吭聲了。
「為何要如此?」
葉暢苦笑搖頭:「怕是不成了,如今消息還沒有傳到,我在朝廷里得罪了大人物,今後仕途艱難。」
兩天之後,卧龍谷。
「你是說,你要舍了這邊的家業,到那不知是什麼地方的遼東去?」
「再拿釀酒來說,咱們家人少力小,故此如今釀酒就只有這麼大的規模,看起來一年就是三萬貫的收益,但是若是落到了有權有勢的世家望族手中,一年可就是三十萬貫的收益也不只!這樣滔天的財富,你說若是你,動不動手?」
「十一郎,要不……咱們就安安穩穩過日子,反正如今的錢也夠用了,咱們就全力支撐你,讓你能早日當大官。你做了大官,咱們家的家當便無人敢覬覦了。」
「牢不牢啊,蘇粗腿?」
故此,聽得葉暢要在遼東去創業,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餘各房,三年裡幾千貫也是有的。大夥想想看,此前什麼時候,咱們這樣不是世家望族的,能有這般進益?」
「十一郎,你有啥話就直說,莫咒咱們自家!」葉淡道。
葉暢頓時惱了,這位族老的心思,他很清楚,雖然葉暢沒少分潤族人,可是人心不足,對方聽到一年三萬貫的收益,自己才弄得幾千貫,心中自然不滿,交出去反正損失的不是他的利益!
「當初結交貴人,便是為了保護咱們葉家,要不一個縣令或者縣尉,便可讓咱們葉家家敗人亡,莫說這些有品秩的官,就是劉家的族長,與咱們葉家還是姻親,大夥都記得,當初他們是如何算計咱們葉家的!」
「某再四處看看。」發覺甲板很牢,蘇粗腿猶自不放心,他想了想,甲板上的船樓他是不看在眼中的,像他這樣的內行,當然知道那船樓就是遮風擋雨,關鍵是要進入甲板下的船艙之中。
「這兩艘船,便是葉郎君說的……海船?」
「大人物?什麼大人物,莫非比公主還大?」
眾人都是吃驚,葉暢向來不虛言,今次這般說,自有他的道理。
只是為了不讓人瞧見裡邊的情形,就拉起十丈高的麻布幔,這未免也太奢侈了。蘇粗腿越發覺得,這定然是那花言巧語的匠人誆騙了葉暢,方才會做這勞民傷財之舉。
「九叔祖說得倒輕巧,交出去……交出去若是對方還不放心,要滅口怎麼辦?莫非把我也交出去?交出了我,一個縣裡的差役就可以將你剝得一乾二淨,你們這一房難道就能有好日子?」
「哈哈,那哪兒是牆,是木竿挑起的麻布幔兒,只是染成這般紋理,看上去像牆罷了。」葉挺在旁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