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63章 一紙詔書速還京

第十三卷 黃沙百戰穿金甲

第363章 一紙詔書速還京

葉暢啞然失笑,正待再說,突然間,見蔡明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從雲南城到長安,路途遙遠,葉暢帶著百餘人,不可能沿途驛站換馬,故此速度快不起來,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到了六月,他才進入長安城,而這個時候,各方的消息也已經達來。
「無妨,百姓飢時不挑食,而且實在口感不好,還可以磨成飼料,用於養豬養雞,總沒有人嫌肉口味不好。」葉暢一本正經地道。
「空娘再這般哭,便是不歡迎我了。」見她仍然流淚不止,葉暢假意威脅道:「既是不歡迎我,我便又回雲南去!」
無怪乎她覺得心酸,二人成親已經有兩年,兩年來聚少離多,共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兩個月。若她膝下有子女,那還好說一些,可是她膝下並無兒女,唯有千里鴻雁,寄託相思。
抱著李騰空徑直到了自己的房間,這間屋子裡有一種淡淡的香味,葉暢深深吸了一口,只覺得心裏的鬱悶隨之無存。他將李騰空放在了榻上,李騰空用力捶了他幾下,卻根本拒絕不了他的力氣。
他很想放聲大笑,卻顧及葉暢的反應,不能笑出聲來。
「罷相?」
偏偏這等情形怨不得葉暢,根子還在李林甫與李隆基的相互猜忌,某種程度上說,葉暢亦是受害者。
「邊將好大喜功啊……」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有李相公在朝中,你是不必害怕什麼,但李相公如今年事已高了……另外,太子那邊,你要千萬當心。」李白又道。
明知葉暢是在說話的,李騰空卻仍然抓緊了他的手,然後勉強破涕為笑:「奴這不是喜極而泣么?」
李騰空忙起身為他收拾,只是方才葉暢折騰得太凶,她身酥骨軟,才坐起來便又跌入葉暢懷中。溫玉暖香抱了滿懷,葉暢心念又一轉,哈哈一笑:「不急,丈人那邊再晚些去都沒有關係,另有要事要做。」
李林甫在楊釗還京之後,便試圖召他回長安,但屢屢被李隆基所阻。葉暢很清楚李隆基的意圖,就是絕不讓他與李林甫二人同時在長安,以免給楊釗造成太大的壓力。
「智華,有何事?」
李騰空沒有隨他去雲南,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以李騰空為人質。葉暢才入大門,便見李騰空拎著裙角急匆匆跑了出來,一見著他,未說話,眼眶先紅了。
而此時位於蔥嶺的諸國,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它們周旋于大唐與犬戎之間,還要加上位於中亞的另一個龐然大物大食,藉助幾家大勢力之間的角力,它們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自己的獨立。
「無膽鼠輩。」葉暢罵了一句楊釗。
「郎君!」見葉暢這般猴急,李騰空又是歡喜,又是害羞。
以葉暢對李林甫的了解,如果不是實在動不了,他是絕對不會請辭的,這個「老病」的理由,實在是有些詭異。而且葉暢很清楚,李林甫罷相,楊釗就肯定會上位,以楊釗的性子,絕對不會讓他從容入京。
這兩年來,李白算是一改往常好浮夸而不務實的毛病,踏踏實實做了不少事情,先是建雲南城,然後又是奉葉暢之命試種象林稻,兩件事情,足讓他在經營華夏邊疆之事上功垂不朽。
葉暢聞言笑容斂起:「倒不是準備在西北行我的邊疆之策,是有些擔心。」
現在突然召他回長安,卻不大可能是述職,那麼就一定是長安城中有變。
面色黑黝的李白笑嘻嘻地指著面前的早稻稻浪對葉暢說道,雖然一字都沒有提自己,可那渴望讚揚的神情,還是令葉暢不禁發笑。
「別難過,別難過,我回長安,你當歡喜才是。」葉暢笑著道。
每每這消息傳來,葉暢就不禁扼腕嘆息,如今大唐邊軍資費支出已經是開元年間的五倍以上,耗費國家無盡財力,特別是那寶貴無比的人力,卻獲取邊將個人的小小功勞,這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葉暢這一嘆,讓李白笑容也斂住,邊將好大喜功,確實是一個大問題。特別是胡人充任邊將,根本不將大唐將士的性命放在心上,屢屢做出各種令人瞠目的事情。
先是到衙門報備,等待李隆基召見,然後還家。看到自家大門時,他心裏突然有些激動,以往他並不把長安城中的這座府邸真正當作自己的家,可現在因為這裡有人在等著他的緣故,他真有了家的感覺。
他一邊說,一邊又將李騰空抱起。
這兩年兩人關係相當僵,葉暢許多經營邊疆的方略,都被楊釗杯葛,雙方關係,即使沒有李林甫在,如今也是勢成水火。楊釗這般做,無非還是怕葉暢立下大功回京任職,威脅到他的地位,畢竟如今天下公認,論會賺錢,沒有一人能比得上葉暢。
她雖然自稱喜極而泣,可眉宇間的愁緒卻是如何也擺不掉的。葉暢見狀,乾脆不說話,伸手便將她橫抱起來。
「不,不……」
「有何為難,全心向華即可,便是以石國為例,其國三百余城,大多為華人所建,大唐原本為其故國!況且,無論是大食還是犬戎,對其都是勒索無度,大唐不唯只要象徵性地貢物,還許他們絲路之利……以我所見,就是貪心不足,帶價而沽!」
「自然是餵飽我家娘子。」葉暢低笑著將她又壓倒在身下。
「十一郎,你要當心。」李白沒有再提蔥嶺諸國,卻轉而說道。
「丈人身體究竟如何,為何好端端的要致仕?」
眾人都是笑,善直咧開嘴:「放心吧。」
秧馬原是北宋之後開始盛行,四川出身的蘇軾是到了武昌才見到,但如今葉暢就已經拿了出來。至於離線,則是腳踏式滾筒打穀機,張休耗費了八年功夫,與二十余名巧匠一起,終於能鑄造、打磨成合用的齒輪,對於收割甚為方便。
「中丞說的是,飢時還管什麼口感,能填飽肚子就是好的……中丞所制秧馬、離線,事半功倍,當真是巧奪天工!」
「東北、西南,十一郎你都建商會以經營之,東南為大海且不說了,那西北呢,聽聞十一郎近來屢屢致書信與朝廷、安西,莫非十一郎也準備在西北行邊疆之策?」
「原因?」
這也與葉暢有關,葉暢兩年前的大勝,刺激了各方邊將,他們也紛紛向周邊發動攻擊,卻不顧自己是否有葉暢在邊疆生財的能力。先是哥叔翰,不顧葉暢勸說,強攻吐蕃控制下的石城堡,折損將士精銳數萬,才奪下這座區區千人鎮守的堡壘,緊接著安祿山,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與夫蒙靈察合擊契丹、奚,他貪功搶先,于天門嶺中伏兵敗,八萬兵馬損失殆盡。
「果然,象林稻如中丞所言,比起雲南土稻,耐旱、耐澇、用時短,產量亦高,只是口感不好,只可為平民口糧,不可供貴人所食。」
葉暢越是相勸,李騰空就越覺得心中難過。
「準備熱水,一身都是泥,我要先洗澡。」葉暢對使女吩咐,然後回頭看了看善直與王羊兒:「你們就自己休息,三哥照顧好羊兒!」
李白笑了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介面,他對此是有不同意見的,比起葉暢,他更熟悉蔥嶺一帶的情形,畢竟他父親曾經在那兒做過生意。
「郎君千里奔波,才是辛苦,奴只是有些不舍父親,他此去遼東,畢竟年事已高,身體又不適……奴實在擔憂。」
「無妨,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而且家岳為人,他既只是老病而不是故去,那麼定然是留了後手的。」葉暢道。
葉暢訝然看著他,李白的意思,他很明白,只是奇怪的是,一向率直的李白,竟然也有這樣的覺悟了。
「高仙芝此人好大喜功,更勝於哥叔翰,而且他軍中宿將,向來驕矜,此前又屢戰屢勝,我怕他在安西行冒險之事。而且,還有一憂,便是犬戎。如今劍南有我,犬戎無法出鐵橋城、安戎城,河曲有哥叔翰,犬戎無法出石城堡,他們能拓展的唯一方向,就是小勃律……」
「這一個多月來,辛苦娘子了。」事畢,葉暢輕輕撫著她的頭髮道。
所謂象林稻,就是占城稻,如今還無占城之說,只有占婆,葉暢以漢時地名象林命之,對其之野心,昭然若揭。他一直在鼓動將雲南與此時尚在嶺南治下的安南合併,另成一道雲南道,在他的計劃之中,雲南道的控制範圍,應當包括另一世整個中南半島,襟兩洋而扼要衝。
既然朝廷召他回長安,他便不再耽擱,先是將高適從新建的大理城召來,將雲南三府事務悉以委之——對李白,他終究有些不放心,這位天才詩人沒有他盯著,沒準就整日醉醺醺的了。
不過此事急不來,或許要用一兩代人來經營才成。
「跟你身邊兩年有餘,就算是個白痴,總也得學會些東西吧?」
蔡明的神情卻有些古怪,看了葉暢好一會兒,然後道:「這個,李林甫罷相了。」
葉暢聽到李林甫中風不得不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道:「能退亦未必不是福。」
為應對這種情形,犬戎除了加強對東南的防備之外,另外一條選擇,就是猛攻安西都護府,盡可以從大小勃律出兵,逼得大唐把國力耗在漫長的補給線上,也迫使大唐不能在劍南或者河西全力向它進攻。
李林甫若不是中風半身不遂,絕對不會放棄權力,現在人雖然行動不便,可是至少腦子還好使,還有足夠的精力與時間安排後事,最重要的是,比起另一世的歷史,他多了一個女婿葉暢。即使是想著將李林甫連根拔掉的李隆基、楊釗,也不得不考慮葉暢的想法,行事頗有顧忌。
「如今時間尚早,我現在就去拜見丈人,許多事情,也需要向他請教。」葉暢又道。
「召我還京?」葉暢愣了愣,眉頭皺起。
除了稻田,就是甘蔗田,此時甘蔗尚未成熟,放眼望去,一片碧葉如障如林,葉暢見此甚是歡喜:「今年年景尚好,看來甘蔗能豐收,有足夠的糖運出去,這雲南商會便也可以建起來了。」
葉暢家中向來奢侈,故此隨時有熱水備著,葉暢才放下李騰空,那邊使女們便抿嘴笑著將大木桶搬了進來,放在了卧室外間,緊接著一盆盆熱水倒了進去,水倒好之後,毛巾、鞋子、乾淨衣裳也準備好了。
李白大笑起來。
他是王忠嗣薦到葉暢身邊的,因為做事勤懇穩重,葉暢從最初的不重用,到現在已經漸漸信任。但是王忠嗣與李林甫的關係可謂死敵,他亦是極厭惡李林甫,可李林甫偏偏是葉暢岳丈,這樣複雜的關係下,這個消息讓他面色古怪起來。
「朝廷有密旨,召中丞回長安!」蔡明低聲道:「使者正在城中,中丞速速前去接旨吧!」
「什麼?」
「如今丈人精神可好一些?」
「此前風疾發作,已是半身不遂,不能上朝,亦無法入宮,不得不退。」
周圍親衛、使女和家僕都在,李騰空頓時羞得用手捂著臉:「郎君!」
面對大唐在鐵橋、石城堡的優勢,這兩個方向,犬戎只能採取守勢,而且這兩年來,葉暢還屢屢組織蠻人深入犬戎境內,俘虜犬戎軍民充當農奴——戰果不算輝煌,但足以讓犬戎頭痛萬分,那些同他們一般適應高原氣候的蠻人,比起漢軍可要難纏得多。
「蔥嶺諸國也難。」李白嘆了口氣。
「老病。」
「還有什麼事情?」李騰空訝然。
「哦,十一然且說說,擔心什麼?」
「給夫人也準備衣裳。」葉暢毫不羞澀地吩咐道。
「不好,人不能動了,少不得發脾氣,我在時要好些。郎君何時去看看他,這些天,宮中每隔幾日就派人來,明面上是探疾,實際上卻是催他趕緊離開。他一日不離開,那位楊次郎就不好登相位——他可是總怕著父親哪一天突然站起來,又出現在聖人面前,笑著讓他滾蛋!」
「事情有些奇怪啊。」李白想了想說道。
「可知何事?」葉暢面色嚴峻。
葉暢心中一凜,這確實是一件極為大的事情,好端端的,為何會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