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398章 無奈名臣難相近
那門房一拐一拐地出來，看著這二人，冷笑著道：「總有你們這般不開眼的貨色，敢到葉府來鬧事……以為自己是上門的惡客么？要打架，也不看看爺爺我是何許出身，爺爺我在雲南砍蠻人腦袋當球踢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個鄉下疙瘩里窩著！」
袁瑛一聽大急：「不會吧，好不容易要到我了，卻不見外客？」
袁晁心裏也是極為懊惱，這位葉公，還當真是難見。那邊的袁瑛突的跳了起來，大聲道：「說見就見，說不見就不見，這葉中丞的架子也太大……」
「哥哥，是小弟我的錯。」他滿臉羞愧地道。
那場洪水，象是惡夢一般，困擾著他。在此前他戰鬥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這樣充分利用自然偉力者，在那一刻，彷彿蒼天、大地，都站在了唐人這一邊。
十編列車正停在這已經通車了半截的轍軌車站處，約有幾百名士兵守在車站外。
袁瑛還待再叫，卻被袁晁按了回去。那門房放了送消息之人入內，這算是一個插隊的，袁瑛見此情景，臉色憋得紅紫交替，只覺得自己無限委屈。
話還沒說完，門房外衝進幾個人來，一頓拳腳，便將袁瑛打趴下，然後連著袁晁，都扔出了葉府。
還有拴在路旁的乘馬，袁瑛算了老半天，算出足有三四十匹。
二人回頭一看，見是一個青衣小帽模樣的人，滿臉不屑，斜睨著二人，見他們望來，那人噗的一聲笑：「怎麼，不服氣？也不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葉府！前面排隊的，就算不是王公貴人家的使者，也是京城豪商家中的掌柜，最不濟，都是進京邀名的才子，你們兩個，還敢插他們的隊？」
「這是真神給我的啟示，一定是如此，他要讓我知道，在我們的東面，有可以操縱洪水的異信者和卡勒菲，讓我們不要把精力浪費在西面的拜占庭人身上，而是回首東顧……」
哈立德將齊亞德總結的經驗教訓背了一遍，
門房聽到這個，肅然起身：「既是如此，今日中丞怕是不能見外客了！」
他這一嚷，門房就有些惱了，轉臉瞪了他一眼：「此處是何地方，豈容大聲喧嘩，你小心些！」
那人瞪回來，心裏卻叫了聲晦氣。原本是想激著這兩個鄉下土包子惹是生非，好把他們趕走，自己就可以往前去一位的，卻不曾想，這兩個土包子看上去笨頭笨腦，倒不上這個當。
他即使當了俘虜，仍然按照教典，準時祈禱，絕不吃唐人提供的肉食。
袁瑛有些憤憤不平：「我們遠道而來，原本該讓我們先見才是，這位葉公，雖是盛名在外，卻不是那禮敬英雄的。」
齊亞德隱在黑暗的角落裡，用手捂著臉。
排了小半日隊，袁瑛見隊伍仍然很長，越發有些不耐。袁晁同樣如此，而且他自己知道，這麼長的隊伍，即使輪到他，葉暢見不見他尚不可知。
畢竟他來求教，對於他來說是大事，對葉暢來說卻根本是不相干的人。看這模樣，葉暢如今忙得兩腳不能同時沾地，哪裡有空去管這遠地來求見的幾個閑雜人等。
「插了又如何？」袁瑛脾氣有些躁，最受不得人家鄙視，厲聲道。
袁晁哼了一聲，沒有理睬他，心裏在琢磨著，當如何才能解決現在的問題。
「休得胡言。」袁晁喝道。
葉暢的門房，都是跟隨他南征北戰的老卒傷兵，他們手腳有些不靈便，無法再做重活。那門房腿筋就在激戰中被砍斷，故此走路一拐一瘸。聽他呵斥自己，袁瑛戟指他道：「你這不開眼的瘸子，狗眼看人低的貨色，若不是看你斷了腿，爺爺今日就要……」
「別急，咱們今日來晚了，下回天色不亮咱們就起床，總能趕到眾人之前！」袁晁也無奈地道。
自覺本領不比王啟年差，差的只是機遇，此
「所以說你是土包子，插隊也沒有啥，你去試試就知。」那人慫恿道。
這一次他們就沒有再等，見人多轉身就離開了。又過了幾日，他們先打聽清楚，葉暢次日會在府中，到了次日晨，宵禁才一取消，便上了街，趕到葉暢宅邸所在的光德坊。
袁晁此次前來，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看能不能有幸拜見葉暢，得到葉暢的指點。
「爭執……那是難免的，那位葉暢太囂張了，連自己的上司都敢抓捕放逐，這一路上他們的爭吵還少了嗎？」齊亞德的聲音從他的手掌後傳來：「哈立德……你知道怎麼打敗唐人了嗎？」
袁晁也笑了起來。
葉暢的門前，人確實多，如今長安的街道都硬化了，水泥路面邊上畫出了半丈寬、兩丈長的長方塊，專供臨時停放馬車、轎子所用，而葉暢府前，這些停放的車轎，足足排出了半里。
他二人回去之後，又等了幾天，再來葉暢府前，依然滿滿的都是人。他們面面相覷，袁瑛有些泄氣：「哥哥，看來這位葉公，我們是見不著了。」
一編列車黑暗的車廂中，哈立德從車廂縫隙向外看著，然後回過頭，對著車廂的一角道：「將軍，看情形，我們到了！」
「兄長，我們就在這傻等，要不我們插過去？」等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勉強向前移了一些位置，袁瑛從最初的覺得熱鬧，到現在已經無聊至極，開口向袁晁問道。
袁晁心裏極是羡慕，若自己也這般威風，那就好了。
他說話的對象，正是齊亞德。
葉暢在稅建城外最大的戰果之一，便是這位齊亞德將軍。他被萬里迢迢押送到長安來，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千五百名俘虜。
袁瑛雖然脾氣躁，卻不傻，那麼多大人物家的使者，都老老實實地排隊，顯然，若是插隊，必然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他瞪著那人，嘴裏用台州土話小聲嘀咕叫罵，那
他是台州人，那裡海運便捷，又盛產絲絹，原本就有商賈之風。偶然中他結識了王啟年，見其財富熏天的模樣，便心生羡慕。他雖是一個小吏，可論及排場、奢靡，就是他們的郡守也與王啟年相差甚遠。
辦完公事，還需要在長安呆上一段時間等迴文，藉著這機會，袁晁、袁瑛便一路打聽，來到葉暢府前。才到葉府門口，他便愣住了，他身邊的袁瑛，更是連連咋舌：「前日陪兄長去衙門，都未曾見到這般模樣——不是說葉公得罪了天子，如今倍受冷落，連溫泉宮都去不得么？可怎麼府前，卻還是這麼多人！」
袁晁臉色鐵青，見袁瑛還要叫罵，拉著他便走。袁瑛一路罵罵咧咧，離開葉府遠了，才猛然想起，今天沒有按住脾氣，卻是誤了自家的事情。
得罪了葉暢的門房，那門房出來時分明是把他們兄弟記住了，以後再想求見，幾乎就是不可能，這等情形之下，如何不讓袁晁心中生出些怨恨來。
凡是與葉暢打過交道的人，都很清楚，葉暢喜歡秩序不喜歡混亂。所以，在他門前求見，老老實實排隊，插隊之人被發覺了，哪怕是公主府或者親王府來的使者，今日都別想踏入葉暢府門，這是死規矩。
他這一嚷，其餘等得心焦的人，也就不免躁動。門房見他出言不遜，也惱了，瞪著他道：「哪來的狗才，敢在這邊無禮，還不快滾！」
他也是個心氣大的，雖然口裡說是希望遇著葉暢的手下，實際上卻是想得到與葉暢獨處的機會，向葉暢討教一些發家致富的本領。
這條轍軌的另一端，初步定為玉門，原是為了便於往隴右、安西調配兵馬物資而修的，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完全修好。
他被當作最重要的戰俘押送而來，與他同行的，還有河中諸國三個國王，其中就包括安國國王屈波底。這一路上，齊亞德都在思考，自
「罷了罷了，左右要在長安獃著，再過幾日來吧。」他對袁瑛道。
「知道，這一路上，將軍反覆和我們說了。要在廣闊的平地與唐人接戰，避免他們利用水或者火。要用密集的陣型擋住唐人最勇猛的戰士，不要被他們突入分割。要……」
眾人有點頭的，有不以為然的，也有一片麻木的。齊亞德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話。
「你們也是……如果有機會逃出去，以真神的名義，你們一定要回來替我復讎！」齊亞德又對其餘的人說道。
「他果然出府有事！」袁瑛也認出葉暢，哼了一聲：「也不過如此，養得如此蠻不講理的門子，想來不如傳聞里一般！」
哈立德愣了愣，不曾想齊亞德竟然還有這樣的打算。
如果有緊急的事情，倒是可以插隊，可是也需要到門房處通稟，由門房判斷此事是不是真的緊急。
可就在這時，卻見有人從外徑直進來，到了門房處道：「安西押解來的人到了！」
這也就意味著，等在葉暢門前求見的人，足足有數百，這幾乎與當朝宰相門前的人差不多了。
排在他們前邊的尚有兩伙人，聽得他們這般說，一個個露出不屑的神情，他兄弟二人也不以為意。
「好象發生了爭執……」哈立德又說道。
「看模樣，是去西城外……咱們也去看看。」袁晁心中總是懷有一絲希望，或許還能在途中攔住葉暢，說上幾句話。
「哪來的土包子，竟然說這等蠢話！」袁晁還沒有開口，身後已經有人說話了。
「咱們台州得天獨厚，近海，又有好港，我們兄弟與海上水工漁民都熟慣，想要招募人手甚是簡單。只要葉公指點，就算不能如王啟年一般，在海外闢地耕作，當一個富家足谷翁總是不愁的。」袁晁半是期望半是安慰地道。
「我失敗了，沒有機會
「若真如此，我要娶她三五房妻妾，開枝散葉，多生子孫，哈哈哈哈……」袁瑛一邊說一邊用力咽了口口水。
原本以為葉暢受了天子冷落，是一處冷灶，他來燒燒冷灶，更容易得到葉暢的青睞，現在看來，他們根本想岔了，葉暢的影響力，已經不再是因為李隆基而來，而是在他自己身上！
「終於能見著葉公了，大哥，若是得了葉公指點，咱們也能如王啟年一般吧？」袁瑛滿心歡喜地道。
這些先到長安的俘虜，許多是大食、河中、吐火羅的貴族、達官、將領、頭人，還有他們的親兵，葉暢將他們趕在年前弄來的目的，原本是為了拍李隆基的馬屁，讓李隆基在新年來臨時高興一番。結果沒有想到，因為壽安的婚事，他與李隆基起了衝突，雖然被從獄中放出來，可這一個拍馬屁的行動就顯得雞肋了。
「熱鬧是熱鬧，我們兄弟如何能進去求見？」袁晁回過神來，苦笑著道。
葉暢確實是去西城外，出了金光門，便是漕渠，而與漕渠平行，有一條新近修成的轍軌，向著西伸展出去。
果然，今日來這裏，排在他們前面的人少了許多，二人到門房處招呼了聲，門房倒是客氣，請他們在門房坐候。
袁晁知道自己這兄弟性子直，沒有什麼心眼，拉住他不讓他生事端。過了會兒，裏面出來一人，向門房道：「這些客人都請先回去吧，今日中丞有事，見不得外客了。」
他們茫然地站在長安的街道上，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然後便看到，二十余騎從葉府方向出來，順著延壽坊大街，到了金光門橫街然後折向西。這些人當中簇擁者，正是他們遠遠見過一面的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