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399章 暗伏賊膽欲包天

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399章 暗伏賊膽欲包天

哈立德跑了過來,心中有些不解。
「我見過回紇人,甚至見過波斯人,就沒有見過這麼丑的大食人……嘖嘖。」
「如你所想,你們將會在距離大食最遠的農莊與坑沿里度過餘生,放心,你們將是很寶貴的財產,我們不會那麼早讓你們死去的。」葉暢淡淡地說了句,然後便出去了。
「那是錢使得多的緣故!」一刻薄的人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遠望著俘虜營地燃起了火把,袁晁招了招手:「行了,咱們動身吧。」
「瞧瞧,這伙大食人,一個個留著那難看的鬍鬚,還將自己用布裹著,都什麼模樣!」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颳起一陣風,然後,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一團淡淡的雲,將月亮遮住,四周瞬間暗了下來。
「別跑題別跑題,咱們方才說的,分明是葉中丞弄這麼多人來做什麼,你不是說大買賣嗎,究竟是什麼大買賣,難道說是要賣人?」眾人鬨笑了會兒之後,有人將話題抓了回來。
葉暢不見他們,他的門房還將袁瑛給打了出去,對於二人來說,這可是奇恥大辱。就算葉暢未曾聽說過他們的名聲,不願意倒履相迎,也不當這樣!
因為身份的緣故,他並沒有受到虐待,大唐給了他單獨的一間小院,還允許他保留幾個親兵使喚。
夜色即將降臨,齊亞德來到了院子里,看了看天邊,然後喊道:「哈立德,你過來!」
在山谷的東北山,袁家兄弟也已經到了。
眾人聽到這,不禁都絕倒:「果然是葉中丞一貫所為!」
哈立德應了一聲,心裏稍稍有些懷疑,他們真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
二人藉著月光,在山上盯著眼前的營地,藉著營中的火光,約略可以看到其中的人影行動。
「那行,咱們就給這位葉公製造些麻煩。」袁晁也笑了。
從敬到恨,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
「因為你會說唐人的話語。」齊亞德凝視著他。
「哈立德,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另眼看待嗎?」把哈立德叫過來,兩人就在門口,齊亞德低聲說道。
「就像我想的那樣,任何一個國家,如果首都和平了太久,守衛首都的軍士總會有些懈怠。你看到今天的交接么,那個唐人年輕將軍的部下,把我們交給了首都的衛戍部隊,而首都的這些軍士,一個個驕傲狂妄,卻遠沒有邊軍的警覺。我們會有機會的,你只要做好準備!」齊亞德道。
這些是河中諸國國王為了賄賂他而準備的,寶石都相當珍貴,所以被他隨身攜帶。
眾人抬頭往天上看去,月明星稀,萬里無雲,哪裡會有雲遮月!不過這位先生,甚得他們主上敬重,而且年紀輕輕之時,便已經聲名遠揚,被譽為卧龍、鳳雛一流的人物,他這樣說,總會有幾分根據吧。
「最後和他說,如果他願意將自己所知的大食軍制、陣列、操練、比校說出來,我可以在天子面前為他美言,在長安城中,也少不得他的富貴。或許有一日,他可以回到家鄉去。」
若能由著他的心思,當真不會和葉暢為難,放手使用葉暢,便能得一奇力臂助,而意圖敵視葉暢,只能給自己增加一個可怕的對手。但自己所侍奉的那位殿下,在別的事情上都聽人勸,唯獨在對葉暢這個問題上,卻是個聽不進人勸說的。
周圍的議論聲,袁晁與袁瑛都是充耳不聞,他兄弟二人神情有些詭異。
「你會說唐人的語言,帶上這個,逃出去后就可以說是來自我們大食的寶石商人,這樣,憑藉這些寶石,你可以在大唐生存,找准機會,回到我們的國家,把我讓你記住的那些話,唐人才是我們的最大敵人,如何打敗唐人,都帶給艾布總督,帶給阿拔斯哈里發!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帶領著我們的大軍,來到這片土地之上,我真希望那一天來臨之時,我還沒有死去!」
「都說葉暢會治軍,我看也不過如此,你看,有人在軍中縱酒,那些巡哨也走得亂七八糟,今日定然可以讓葉暢好看!」袁晁看了一會兒后笑道。
那道士說起風有雲,竟然就真起風有雲了!
如果不是背後那位的堅持,他並不想展開這次行動,但是拗不過那位,他只能象徵性地展開這次行動了。
任何時代皆是如此,那些掌握話語權之人,大多都得對著金錢、權力屈服,能保持沉默還是好的,甚至有人還會玩出兩面派的把戲,對不可能真正對付他的,百般謾罵,可對那些給錢與他的,跪舔狂拍。
他身上的武器自然全部被收繳了,但是無論是俘獲他的李嗣業,還是唐軍的統帥葉暢,都沒有對他隨身攜帶的私人財物下手。故此,他拿出的小布口袋裡,裝著的全是五顏六色的寶石。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吧。」葉暢見最後的勸說也起不到作用,當下便起身。他在這裏已經花費了一天時間,除了見那些有意收購奴婢的人之外,便是勸說齊亞德了。
「你們說,這是為何,葉陟州這幾日,招請各方人等來此,觀看這些大食俘虜,莫非是想要展示自己的武功?」有人問道。
他們都是光棍的脾氣,人敬己一尺,己敬人一丈,但若是人有辱自己一分,自己就想方設法都要給他掀翻回去的。莫看袁晁是小吏,手底下卻也有些不法的勾當,否則也不會和當初大海盜吳令光的手下有瓜葛。故此,哪怕對面是名聞天下的葉暢,他二人也沒有太多的畏懼。
他起身離開,才走到門口,卻聽到齊亞德開口道:「你準備將我們怎麼樣,變成你的奴隸嗎?」
他們遠遠地下馬,將馬身上易燃之物都取了下來,個個黑巾蒙面,在那道人帶領下,接近山谷。山谷中一片帳篷、木屋,就是他們即將襲擊的目標。
翻譯嘰嘰呱呱地將葉暢的話轉成大食語,齊亞德卻仍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記住我在路上給你說的話,想辦法逃出去,你看這個。」齊亞德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個口袋。
他原本並不是齊亞德的親信,但當了俘虜之後,齊亞德卻把他弄到了身邊,時不時地和他說些話。哈立德心裏很尊敬這位將軍,但同時也對他會如此轉變困惑不解。
齊亞德一邊說,一邊把那小袋寶石塞在哈立德手中。哈立德緊緊抓著這些寶石,眼中湧出了淚水:「將軍,真神會保佑你,你會長命的……但是,現在我們都是俘虜,唐人看守得很緊,我該如何逃走?」
他分不清楚這山谷中的兵士與葉暢兵士的區別,故此誤把這些軍紀不嚴的京畿禁軍當成了葉暢的部下。
與袁瑛笑的猙獰不同,袁晁笑中帶著股剽悍之氣。他們二人有一句沒一句聊著,絲毫不擔心自己此舉可能會招惹禍患。
「什麼?」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另一消息靈通者哈哈大笑:「聽聞,葉中丞要做一筆大買賣!」
袁晁與袁瑛便混在這些遊俠兒當中。
「就是如此,我們要做的,不過是讓咱們的葉中丞莫要那麼驕傲,而不是往死里得罪他。」那男子仰著頭,看了看東方:「出發吧。」
「記清楚了,莫傷人,只縱火。」
「他說什麼?」這還是齊亞德第一次開口,葉暢向通譯問道。
葉暢與他的衛兵離開,齊亞德的木屋裡就只剩餘他一人。他抬起眼,看著葉暢離開的方向,彷彿是在深思。
「殿下,雖然溫泉宮那邊的消息,天子似乎回心轉意,你急著壞葉暢的恩寵,但是……這等手段,未必真有效啊……」想著自己與葉暢曾經的交往,這名道士模樣的男子微微嘆了口氣。
他們看著道士的眼神就有些不對,道士自己卻雲淡風輕:「開始吧,記得草料的位置……無論成果如何,射完火箭之後,都隨我立刻離開!」
「買賣?他堂堂中丞,還要去做買賣,豈不有失朝廷體面?」
在那俘虜營中,葉暢看著沉默不語的齊亞德,嘆了口氣。
「稍候片刻,東南風起了,天上將有雲遮月。」道士看著天,緩緩說道。
距離這處馬場約十里處的一座莊子,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輕輕敲打著馬背,他看著周圍的十余騎,微笑著道:「事情都記清楚了么?」
這一隊人馬順著小道,自西南方接近安置俘虜的山谷。這條路他們是熟慣的,平時也常來,故此十里路不過是小半時辰的功夫,當他們趕到時,星光寥落,一輪彎月已經懸在天宇之上。
眾人都笑了起來,葉暢在士林中的名聲說不得好,但奇怪的是,士林清流也不批判他。原因就在於葉暢捐資助學,長安城中的太學生、助教,可不知多少人拿了葉暢的資助。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得了葉暢這些好處,士林清流對葉暢有些做法,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是!」那買賣兄一拍大腿:「此事也與葉中丞經營邊疆的邊策論有關,你們知道,他邊策論里提出開中之法,請商家在邊境囤田,種植糧食棉麻甘蔗,就近供應大軍所需軍資,而且還可以為商會所辦工坊提供原料。但這樣需要大量的勞力,故此,葉中丞準備賣了這批大食、河中俘虜,以此為資本,建起安西商會!」
「是!」眾人恭敬地應道。
大唐買賣胡人為奴婢是常事,雖然朝廷屢有禁止,可是也只是一紙空文。而且大唐胡人奴婢的地位極低,甚至比作牲畜,不得與良人通婚,故此,這些長安的遊俠兒對於這種情形,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換了二十年前或者如此,如今可不一樣,朝廷里權貴重臣,哪家不做些商賈勾當!此風原是葉中丞帶起,他做買賣,有何奇怪。而且他所為之事,利家利國,便是那些將錢財稱之為阿堵物的清高君子,也少有斥責者。」那個說做買賣之人道。
聽說這些大食俘虜來了,長安遊俠兒有不少跑到這邊來看熱鬧的。他們這些遊俠兒,原本就好惹是生非,大食商人他們見慣了,但大食戰俘,卻不多見。
「走吧,我兄弟還要去拜訪一位友人,他隱居於南山之中。」聽到這裏,袁晁開口道。
袁晁心裏如此想,與袁瑛交換著眼色。
「自然要做的,不做此事,我念頭就不得通達!」袁瑛冷笑了聲:「竟然不將咱們兄弟放在眼中,大哥,咱們在台州可是響噹噹的漢子,幾曾受過這等腌氣!」
「哥哥說的是,依我看,葉暢這等人都能成為名將,哥哥和我便可以是名將中的名將了!」袁瑛更是不服氣:「就這麼兩下子,竟然也能威震四夷,看來葉暢的名頭,都是吹噓得來的!哥哥,有機會咱們兄弟也弄個將軍元帥噹噹……到時哥哥當天子,我當大將軍!」
「你兄弟自去就是。」那些京中遊俠笑著打發他們離開。
通譯譯過來之後,葉暢冷笑了一聲,原來這廝並不是要投降,還讓他白高興一場。
他們在長安東站見著天子儀仗,原本就有嚮往之心,此時受了怨氣,又看到禁軍如此水準,不免就有些狂妄之語。
他們兄弟都是好結交豪傑遊俠的性子,這次在長安要呆上一段時間,自然少不得呼朋引伴。他們帶了些錢,出手豪闊大方,故此才一些時日功夫,身邊就有不少人跟著在稱兄道弟了。
李隆基不在長安之中,這些俘虜,自然也不會押入京城。此時正值隆冬,這一千五百俘虜如何處置,也成了一個問題。葉暢事先與兵部、禮部、鴻臚寺都有所協調,他們被安排在長安西北的一處京軍馬場,在那裡用木板、帳篷搭起了臨時居所。
雖然營中有火把的光芒,但那可以照亮營中,卻照不得他們身邊,因此兩人就覺得有些不適。
別的幾個親兵都在院外,就只有哈立德在此,他不擔心話被別人聽去。
「呵呵,背後說說,休到人前去提這些話。」袁晁聽得他魯莽之語,笑著搖頭道。
山谷的另一端,此時發生了微微的騷動。
他二人離了不遠,便歪入一片林子中。袁晁沉聲道:「六郎,你想清楚來,當真要做此事么?」
「不知道。」哈立德老老實實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