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409章 京華冠冕獨為佳
故此，聯絡安祿山，其實是李泌給李亨的獻計之一，只不過，李泌的獻計中特彆強調，安祿山此人並不可信，要利用，卻要小心利用。
「這個瞿曇巽，如今是國子監的助教吧，看來是安閑飯吃得太多了。」過了會兒，李隆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太子李亨：「亨兒。」
有那芳心萌動的仕女，看著葉暢身邊的這些少年郎，眼睛便有些挪不開。再對比一下瞿曇巽身邊的那些猥瑣男，一個個頓時忘了方才瞿曇巽對葉暢的攻擊了。
叫罵聲漸歇，葉暢再團揖一回，笑著道：「今日所爭，乃算學本領，非是球市，哪邊擁護者聲大便可士氣大振，而是需要安靜方成。等會雙方較試，還請諸位安靜一些，葉某在此謝過了。」
盛唐之包容，遠勝此後，故此葉暢這等服飾，立刻吸引住了眾人的眼球。不少年輕人，心中羡慕，只想著自家也要做一套這樣的衣裳，騎馬射獵，或者球場奔跑，當真是再英俊不過。
「贊！」
「聽聽葉中丞說什麼！」
眾人微微騷動了一下，然後算是安靜下來，葉暢這才轉過臉，不過仍然沒有看瞿曇巽，而是對著試棚中的一個綠袍小官：「時間將至，君且去請聖人下旨，雙方開試吧。」
對於李亨來說，李隆基覺得不可用的人，那就一定是可用之輩。特別是這個瞿曇巽如今做的事情，甚合他意，讓他覺得非常非常開心。
「這等人物，終身不可用之。」李隆基緩緩道。
葉暢屢次三番壞他大計，還是李林甫的女婿，另外，葉暢本人的存在，也是對他帝位的一個威脅——全天下人幾乎都知道，葉暢對他這個太子不假言色，分明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甚至葉暢拉著滿城的權貴合資辦商會，也沒有讓他分潤得一星半點的好處！
「別吵，別吵，葉中丞似乎有話說。」
「就是那伙洛陽算學館的忘恩負義之徒！」另有人道：「果然，這些會錙銖必較的不是好人，忘恩負義……」
但在李亨心裏，卻是另一番風雲變化。
結果，葉暢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帶著人穿了這一身怪模怪樣的服飾過來，便將他所有的招術盡皆破去，他方才的種種舉動，除了讓周圍圍觀百姓覺得乃是小丑行徑外，還多了個惡毒小人的名頭。
倒是劉駱谷，長袖善舞，曾經替安祿山招攬過李泌，而且一直關注李泌，故此對他倒是極為有禮。
「兒臣記著了。」李亨垂頭應道。
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聽到什麼動靜，瞿曇巽睜開眼來，嘴角噙起一絲嘲諷的笑意：「葉中丞天下名士，自詡算學名家，為何還不來此？」
一個個都只是二十左右，大多數都二十不到，身材高大，體型健壯，和他們相比，那些算學館的太學生們，就顯得有些猥瑣了。
他身邊的算學館太學生們亦是如此，一般模樣。
算學館的太學生紛紛自牛車下來，然後個個飄然而行，走向試棚。瞿曇巽看見試棚四周放著的火爐子，眉頭皺了皺，只覺得臉上又疼了起來。
「這也難說，人心不足，葉暢他如今手錢有兵，想著那個位置也難免……」
寒暄幾句之後，劉駱公與吉溫離開，李泌眉頭輕輕撩了一下。
葉暢一馬當先，行在最前。
李隆基卻是笑了笑，抬頭看了一下天色。
吉溫沒有理會李泌。
「卑劣！」旁邊的壽安急著護衛葉暢，當下便道：「分明是說好了巳時開始，他自家來早了，為何怪別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無非是那些想要對葉暢下手的大人物推出來的馬前卒，甚至是走狗，他這隻狗咬葉暢咬得越凶越狠，對那些大人物就越有用，他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也就越有保障！
「這身衣裳倒是不錯……葉暢然其實是個雅人。」李隆基身為當代有數的大藝術家，審美還是有些超前的，看到葉暢這身衣裳，不由笑著道。
這也難怪，葉暢等人外衣之下，都穿著棉衣棉褲，
自有京兆府的差役上前侍候，端茶送水不說，搬椅子挪凳子，甚至還給眾人上了點心。瞿曇巽可是很少享受這種待遇，心中不由有些得意，看來想要葉暢難堪者果然不少，自己這次跳出來，算是搶了個頭功。
李泌雖然名聲很大，但現在還只是隱居在嵩山或終南山裡的一位山野之人，而且因為葉暢的橫空出世，他的光彩被遮住不少，所以象吉溫這樣最為勢利之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他不喜歡安祿山這個人，覺得此人必不安份，若是朝中有事，只怕這個安祿山就是添亂者。但是他又必須承認，太子李亨現在需要安祿山這樣的傢伙支持。太子朝不保夕，需要邊關大將手中的兵力作為後盾，從目前來看，安祿山是唯一願意支持李亨的。
瞿曇巽並不知道，李隆基對他跳樑小丑一般的行徑極為不滿，他離著李隆基畢竟太遠，現在要做的，是迎合當朝敵視葉暢的權臣們的心意。故此，他對自己方才的決斷非常滿意，顧盼之間，便有些得意洋洋。
李隆基很少這樣對他囑咐某件事，莫非父皇是有意退位，所以才會如此交待？
然後便看到葉暢等人下馬，向著李隆基這邊行了一個禮。他們動作都是整齊劃一乾淨利落，一看就是精明強幹反應敏捷之人。
李隆基氣得幾乎要將身前的茶玻扔下去！
不等有人回答，他便徐徐自解：「莫非葉中丞中握十萬雄兵，卻怕了我們這二十余名儒生學子？」
果然，沒一會兒，那邊瞿曇巽又道：「某乃下賤之人，葉中丞輕慢，原是理所應當，只是在場十萬長安百姓，在上當朝天
李泌卻不知，吉溫現在已生出叛楊釗之心。他正琢磨著這背後的關係之時，卻聽得人群一陣騷動：「來了，來了！」
這是大唐，大唐還留有一些兩晉南北朝的遺風，頗有些美即正義的民間認知。故此，葉暢等人從人群中穿過走向試棚之時，周圍頓時有人喝彩：「好！」
「下邊又鬧什麼，方才瞿曇巽又說了什麼話？」城樓上的李隆基見得下邊鬧哄哄的，比起剛才聲音還大，便好奇地問道。
「這你等就有所不知了，莫看瞿曇巽是小人，他身後卻是有大人物。而且葉中丞乃正人君子，總不能象瞿曇巽這般惡毒小人一樣不擇手段。」
昨日葉暢能給瞿曇巽一巴掌，今天瞿曇巽如何會不還回來，不但要還回來，只怕這廝還要拿走點利息。
「我看那個帶頭的，就是那個瞿曇巽，一瞧他模樣便知其人狼心狗肺，你看他鷹鼻豺聲，這等人物，若不是惡人，誰是惡人？」
「噓，胡說八道什麼，人家葉中丞可也是精於算學，每年支奉朝廷的開銷就十余萬貫，你能說他老人家也是錙銖必較？」
倒是葉暢，走入了試棚，聽得外邊叫罵之聲，又走了出去，向著周圍做了一個團揖。
此話說出來，那些聽得到他聲音的圍觀者頓時失聲，一個個驚得呆住了。
吉溫這廝，本是李林甫的心腹，後轉投葉暢，再轉向楊釗，他與安祿山走得這麼近，是何道理？
「葉中丞怎麼會有反意，他對大唐最是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有反意？」
這與其說是對葉暢的攻計，還不如說是對他李隆基的將軍。
象是炸了的馬蜂窩一般，瞿曇巽耳邊全是這樣的議論聲，他嘴角得意地浮起一絲笑。
「有理有理！」
然而就在這時，聽得外邊馬蹄聲響，然後從城南，二十余騎小跑而來。
他方才以三寸不爛之舌，好不
他很清楚，今日若勝，此後青雲直上，所有的輕蔑嘲弄，都如過眼雲煙。但若是失敗，他也必黃泉永墜，只要葉暢在世一日，他就休想再有起來的機會。
這樣的指責，不是朝廷里小範圍的爭吵，而是在數萬人面前，將朝廷內部的分歧曝露出來，若是朝廷不拿出一個交待，如何能平人心止謠言？
昨日葉暢那一巴掌可打得不輕，雖然他今早在臉上塗抹了不少東西，卻仍然還可以看到一個手印。
瞿曇巽坐在牛車之上，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
就連城頭上的李隆基，也派人下來打聽，小太監匆匆上去，將瞿曇巽的話說了一遍。
這是什麼？
瞿曇巽敢挑戰葉暢，就像當初他敢對僧一行發難一樣，都是以為對方乃是死老虎。他入座之後，便將袖子里籠著的一盒算籌展開，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然後閉目養神。
「正是正是，也不知道葉中丞為何被這小人迫到如此地步，以葉中丞權勢，派兩兵士便可將這小人擒下，直接打殺了事，何必這麼麻煩！」
就算有記得的，此時也忍不住嘆息：「看葉中丞一行，個個便是忠義才智之士，再看那洛陽算學館之輩，個個獐頭鼠目，便是奸人宵小——這也難怪，若非奸人宵小之輩，哪裡會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勾當！」
他雖然不是拼盡氣力喊出來，但這聲音也夠大，讓周圍最近的看熱鬧之人聽到了。有人聽到，便有人沒有聽到，於是後邊沒聽到的便七嘴八舌問起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一會兒，擁著看熱鬧的數萬人便傳了個記。
小太監打聽清楚之後，上來時便面有難色，遲疑好一會兒不敢開口，李隆基沉下臉來，知道定然不是好話，還是逼小太監說。小太
圍觀百姓們的聲音傳入瞿曇巽的耳中，他氣得全身發抖，險些要風疾發作。
不過，瞿曇巽此人，不但要用，而且要大用……
李亨對葉暢的恨意，與其說是來自於葉暢的所作所為，還不如說是他將自己對父皇李隆基、前宰相李林甫的恨全都轉嫁到了葉暢身上。他自己卻不明白這一點，故此才會糾纏不休，甚至一提到葉暢便眼睛發紅。
而且那些百姓敬畏葉暢，對他卻是不怕的，當下便有人大聲叫罵，一個開頭，連著便是十人百人應和，圍觀者紛紛指著他和算學館的太學生怒罵，罵得眾人灰頭土臉，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精氣神自然就萎糜下去了。
他身上著的是便服，而不是官袍，也不是武將服飾，只是一種緊身衣靠，類似於武師、雜伎所穿的對襟窄袖短服。但與一般的對襟又不同，立領、盤扣，被火熨斗燙得線條筆挺，讓人顯得英姿博發。在襟前、腰前的兩排四個口袋，大約是方便放置東西，這倒是與大唐此時的裝飾頗為不同。
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們，他一振衣袖：「下來吧。」
「兒臣在。」
然後便見一隊牛車緩緩而來，車上人額冠博帶，看上去飄飄然有古風。
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指責葉暢欲反啊！
城頭上的李隆基等得也有些心焦，正準備派人去催葉暢，聽得旁邊有臣子說了一聲「來了」，他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翹首向南望去。
「這夥人打扮成這般模樣……他們是誰啊？」有不明白地問道。
要靠葉暢謀反，可以上書奏明，可以尋人彈劾，唯獨不可以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鬧出來！
不僅葉暢穿著這樣的服飾，他身後的諸人，也全是這般服飾，李隆基眼花，看不大真切，而視力好的，則看到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年輕。
「少胡說八道，莫非你想掉腦袋不成，這事情，也是你我能亂說的？」
過了幾乎一息的時間，人群才嗡的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