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60章 各聚風雲會中州
這一句話，讓安祿山最後下定了決心。他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著眼前的這幾位謀主：「這是汝等迫我為之……我便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你們手中了！」
「住口，若為葉暢求情，那麼就立刻將葉暢斬首！」李隆基回頭瞪了她一眼。
葉暢在長安城中布下了眼線，安祿山同樣也在長安城中布下了眼線。
「不可能，不可能，他若真有證據，早就呈到天子面前，若真如此，大事早就去矣！」高尚搖頭道。
其實楊玉環也曾建議過，讓他將壽安嫁與葉暢，只不過李隆基忌憚葉暢的實力，始終不願意如此。但現在不同，葉暢被罷官，再利用婚嫁之事，取他一半家產，葉暢就成了無牙虎缺水龍，留在李隆基身邊，只能為他更增加威風。
「乖張？這廝是憋著一肚子氣，早就想發作，幸好你族兄還沒有拿壽安說事，若是你族兄拿壽安說事，今日挨揍的就是楊國忠了！」李隆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唉聲嘆氣：「朕實在受不了他……朕要罰沒他一半家產！」
與葉暢交過戰，又同在遼東附近，安祿山再不濟，這幾年功夫還是在遼東安插了一定人手，通過一些渠道和手段，自安東商會弄來了三副望遠鏡，安祿山對此是視如珍寶。
「或許雖然走漏了一些風聲，但是葉暢手中卻沒有確鑿證據，畢竟這等大事，沒有確鑿證據，又牽連到如此重要人物，天子只會以為是他進讒言。」嚴庄道。
「葉暢與壽安公主關係確實非同一般……」劉駱谷這時開口，他咳了一聲，神情有些尷尬：「此事我早就稟報給大夫過，葉暢初見著壽安公主時，公主殿下才……那個九歲。」
「莫非是那邊走漏了什麼消息？」安祿山微微猶豫：「給葉暢知曉了……所以他才說望遠鏡之事，我們又稱望遠鏡為千里眼……千里眼，順風耳？」
「準備下車吧，父皇現在應當很生氣……很生氣啊。」
李隆基早就想
這一頓罵，讓李隆基心裏的火又降了些。
「望遠鏡！」
安祿山還有些猶豫：「並未有十足把握。」
「休要以為你的那些伎倆能夠得逞。」葉暢最後說了一句，又冷笑了一聲，然後揚長而去。
「安大夫，感覺如何？」他笑吟吟地問道，語氣和氣，彷彿方才的鬥毆與辱罵都不存在。
「別胡扯了，葉暢這等人物，豈會為一個婦人女子冒這種性命之險！他即使是真正因為我得罪了壽安恨我，也只會隱忍不發，待到有十足把握之時，才會向我發作！」安祿山不耐煩地道，然後一驚：「十足把握？」
「你瞧他和壽安那模樣，若再不將壽安嫁與他，誰知道還會鬧出多少事情來！安祿山也是個沒有眼色的，平日看他挺伶俐，今日怎麼就胡鬧起來！」
嚴庄微微點頭，確實，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這場御車之中的鬥毆，雖然有人想要將之遮掩住，但還是傳了出去，幾乎就在安祿山與謀主們商議的同時，龐大的車隊中的一處，太子李亨咧開嘴，笑得甚為燦爛。
「正是，還有，他那些賺錢的本領，究竟從何而來……若能擒著他，倒不必急於殺他，他既然能造玻璃，能鍊鋼鐵，還會弄轍軌等等諸多賺錢的生意，那麼就肯定還有別的……」劉駱谷也道，他為安祿山在長安經營，可是知道錢是多麼的不經用！
「試探？」
「那他也不該現在發作，而是應當隱忍，暗中調集人馬……最近葉暢的那些部下，可有什麼調動？」
劉駱谷心怦怦直跳，安祿山究竟是因為史思明不在身邊相助而不放心，還是對史思明不放心呢？
眾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嚴肅起來，而且非常壓抑。
想到葉暢甚至可以為了二十九娘對自己揮拳頭，李隆基對葉暢的怒氣
「現在都給朕滾出去！」李隆基又厲聲道。
安祿山頂著兩個黑眼圈，眼神狠辣凌厲，手在不停地抖。
不過，嚴庄總覺得，葉暢不應該只是試探，或許還有什麼意思。
葉暢不會那麼無聊，舉動必有深意。
「真想將葉暢擒住，好生盤問，他心裏究竟在打著什麼壞主意。」他忍不住道。
楊玉環眼前亮了亮，但旋即搖頭：「聖人已經罷去他官職，再罰他一半家產……」
安祿山的目光變得越發陰冷。
「葉暢當眾毆打大臣，免去一切官職，回府等候處置。」李隆基見局勢得到控制，終於開口。
但一點點言語衝突卻變成了兩人間的鬥毆……這也太失體統，特別是當著他的面，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楊玉環略帶憂慮地抬眼瞧了李隆基一眼：「聖人息怒，切莫為這些許小事傷了身體，葉暢行事乖張，聖人懲處他就是，不必過怒……」
「忍下去了，奴婢聽說，他兩隻眼睛又黑又腫，只怕有幾天是不能出來見人了。」
高尚與嚴庄幾乎與他同時失聲開口：「十足把握？」
這胡兒對付葉暢就對付葉暢，為何偏偏要牽連到壽安身上去！
「長安已經到了，殿下。」李靜忠細聲細氣地說道。
「正是，他應當是發覺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是卻沒有確鑿證據，故此有意激怒安大夫，想乘著安大夫怒不擇言之時，窺得我們的秘密。」
雖然安祿山方才自稱葉暢是乘他不注意偷襲得手，而他還手時對葉暢飽以老拳，打得葉暢吐血三升筋折骨斷回去之後要療養半年沒準就此廢掉，但是高、嚴二人都明白，那後邊只是吹牛。
在他面前，他的兩位謀主高尚嚴庄都是面面相覷。
「九歲……葉暢這廝也太過了。」高尚憤然道：「色中惡鬼，不過如此！」
就連虢國夫人等都被趕走，唯一留下來的，只有楊玉環。
可是今天，當著
「女生外向，兒大不由娘……」李隆基用百姓俚語說了一句，眼裡卻閃閃發光。
「不過，為防萬一，還是召史思明來。」安祿山眼中異芒閃動：「史思明不來，我終究是不放心啊。」
壽安跪在李隆基身後，顫聲道：「父皇……」
葉暢並不知道李隆基在做新的盤算，他出了李隆基的專列，歪過頭去，看著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安祿山，嘴角露出了笑意。
安祿山的肺都要氣炸了：這廝占足了便宜還賣乖？
「如今葉暢回到長安，天下再無人可以與安大夫為敵，這還不算十足把握？」嚴庄幾乎跳起來道：「安大夫，時不我待，天賜不取，反受其綹，你若是再這般猶豫不決，我們便只有辭去，免得到時葉暢來殺安大夫時，我們也一起跟著枉送了性命！」
葉暢打了安祿山，佔盡便宜，然後出來時來放下狠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是正是，九歲就下手……當真是毫無人性！」嚴庄也道。
安祿山的一點小心思，他當然清楚，不過並沒有放在心，安祿山若是不與葉暢斗，他才會睡不著覺。
「說起來，座鐘之機巧，也確實巧奪天工，難怪天子都要建宮殿以貯之。名義上這是李林甫家的產業，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為李林甫找了個好女婿……」
「就憑你？你可知為何我打了你天子不去追究？你可知我為何敢在這打你？你可知我手中有什麼寶貝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葉暢嘿然笑道：「安祿山，你以為偷了幾具望遠鏡，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囂張了？」
「安大夫放心！」高尚與嚴庄等齊聲道。
葉暢這廝，畢竟還是個重情義之人啊。
「沒有，葉暢在南山中的兩個莊子里，共有四百餘人，與一年之前相比並無增多，也沒有減少。」劉駱穀道。
這是什麼事啊……
回到自己的車廂之中，安祿山問道。
「你們說，葉暢今
「那可有什麼異動？」
他身為邊將雖然屢吃敗仗，卻也知道這望遠鏡在軍事上的價值，用寶物來稱之也不算為過。但是，葉暢有不少望遠鏡，少幾個不算什麼，可這個時候葉暢提起此事，為的是什麼，莫非只是想羞辱他是一個賊么？
他要殺人，他想殺人，他必須殺人！
「聖人慾與葉暢為駙馬？」楊玉環自動忽略了李隆基對安祿山的評論，而是八卦起此前李隆基的打算來。
安祿山在背後望著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在華清宮期間，他與葉暢爭執攻訐，可以說從來沒有斷過，兩人甚至互相指責對方有意謀反，但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兩人私下偶遇，葉暢都沒有表露出要和安祿山打架的意向。
但此時此地，他又如何能殺人？
「打雷……那和葉暢有什麼關係，若他真有呼風喚雨御雷馭電的本領，咱們還在這謀划什麼？」高尚不耐地道：「依我愚見，葉暢是在試探！」
而這一次事件，則是給了李隆基一個最好的借口。
「葉暢，你等著，你的腦袋，我必親自取之！」安祿山低聲咆哮道。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人意料，莫說他們，就連當事人安祿山此時，也是一頭霧水。
他這樣一說，旁邊的壽安臉色頓時慘白。
若沒有安祿山口述時強調「望遠鏡」，他們對於葉暢賺錢的本領與心思，還不會這麼關注，但現在，眾人潛意識當中，都在琢磨著葉暢的那些賺錢的玩意。
他們兩這話，其實是幫助安祿山擺脫尷尬，同時也緩一緩氣氛，讓自己有更多時間去思考，葉暢的言行舉動，究竟是什麼用意。
這場架打得當真是讓李隆基七竅冒煙。
「也不曾有什麼異動……就是那附近時常打雷，不知這算不算異動。」劉駱穀道。
從這一眼中，壽安看到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她身體一顫，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車已經停下來，從楊國忠到安祿山，還有葉暢、元公路等，都被李隆基趕下了他的車廂。這專列的車廂寬大舒適，裝著三四十人也只是略嫌擁擠，現在把人趕出去后，便是空蕩蕩的。
葉暢這最後的話，應當是示威，也是警告吧。
葉暢說得不錯，他打人固然不對，可是這次挑釁的卻是安祿山。而且上回安祿山挑釁葉暢，葉暢雖然言辭反擊，卻沒有揍他，此次只因為安祿山對二十九娘無禮，葉暢頓時翻臉……
他本來是想為葉暢與駱元光化解彼此芥蒂，就是不成，也不過是多廢些唇舌——老年人總是話多羅嗦。
「安祿山忍下去了？」笑完之後，他低聲道。
「啊？」
一個對李隆基有威脅的葉暢，李隆基是肯定會忌憚猜疑的，但一個對李隆基沒有威脅的葉暢……李隆基就要拉攏了。
「坐在這想，永遠也到不了手，先得擒下葉暢再說。事情不能再拖了，安大夫，必須早下決斷！」高尚道。
安祿山心中雖然還是巨怒，但在這同時，卻猛然警醒。
「朕要嫁女兒，他不拿聘禮怎麼行，一半家產充當聘禮，已經算是便宜他了！」李隆基哼哼地道。
「好，好，你暗中遣人去給他送些葯……葉暢倒是做了件好事！」李亨又無聲無息地笑了笑：「長安就到了吧？」
「我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天子面上，早就砍了你的腦袋當球踢！」他還沒有發作，便見葉暢指著安祿山破口大罵：「當年你欺凌二十九娘，區區一個邊將，也敢在二十九娘面前擺威風，那時我就想殺你，只不過那時我還只是一介百姓，沒有這個實力！如今我已經是朝廷尚書，二十九娘也被聖人封為公主，你這廝什麼東西，胡奴一個罷了，卻還敢對二十九娘無禮！」
護衛的禁軍將領早已經沖了進來，將他與葉暢隔開，李隆基就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陰沉不知喜怒，旁邊回過神來的親信重臣們一個個神情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