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深不可測

「我是不是胡說，讓大夫驗看一下剛才你沒有喝而倒在地上的酒就知道了。」郭孝恪冷冷一笑，扭頭對大夫道：「大夫，地上還有些酒液，你可能驗看酒中是否有毒，是否與鄭王所中之毒相同？」

旁邊的李淵聞言雙腿一軟，已經癱坐在了地上。李唐眾人人人變色，如此一來，李世民毒殺鄭王，而且還欲毒殺陳克複的事情已經再也推不掉了。而且，這不單單是李世民的罪責，十有八九，這事情，最後會燒到李唐眾人身上，今天有沒有人可以全身走出這個大廳，還是兩知。

「父親！」王玄應俯在王世充的身上慟哭不止。雖然父親就此離去，從此他就是鄭王，就是江淮軍之首。可習慣了父親王世充羽翼的庇護，此時就要獨立面對這亂世風雨，不由得也感到一陣惶然。

而且王世充死前，還給了他一個更大的意外之喜。他事先也沒有想到，王世充臨終託孤，居然會把兒子托到自己的手上。王世充一死，江淮軍就再不是以往的江淮軍。失去了王世充，江淮軍群龍無首，對於自己的威脅也將大大降低。而有了王世充臨終前的這番表態，無異等於是向王氏家族表明，讓他們以後依附於自己。

陳克複微微一笑，事到如此，李世民再怎麼狡辯，也不過是枉然。他側目對著郭孝恪一示意，郭孝恪立即大步走到李世民的面前，大吼一聲，「放你娘的屁，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乃是我們河北人了？」

大夫接過紙包，迅速的查驗起來，頃刻之間，他已經發出一聲驚呼，「稟將軍，這紙包上殘留的粉末，正是與毒殺鄭王的鴆毒，一模一樣。」

誰知道，李世民居然幫了他這麼大的一個忙，居然在這宴會大廳上就把王世充給毒死了。王世充死於毒酒，而李世民當眾給王世充敬了酒，這是眾人親眼目睹的事情。今天不要說王世充就是他毒死的，就算不是李世民毒死的，陳克複也會想辦法把這事情裁到他的身上。這麼好的機會，陳克複可不會就此白白錯過。

「是。」大夫上前查驗，李世民臉上一會青，一會紅，事到如今，他想掩飾都已經來不及了。

「嗆啷！嗆啷！」

收復江淮軍已經指日可待，現在，陳克複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嗎？」郭孝恪站在李世民面前，狠狠地盯著他，突然一腳猛擊在他的傷腿上，隨後一把扯開了他的外袍，引得一陣驚呼。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郭孝恪從那衣服的袖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一個紙包，扔給大夫，「大夫，你查驗一下，看看這是什麼？」

王玄應可不是王世充，與王世充打交道，陳克複會擔心。可與王玄應打交道，陳克複可不會擔心。有了先前的盟約、王世充的表面歸附。再有了如今王世充的臨終託孤，江淮軍這支天下強軍，此時不但已經不足懼，而且還已經漸漸倒向了河北。只要他們再使些力，收復江淮軍也並不是不可能。

王玄應此時惶然無助，雖乍掌大權，可並沒有什麼主意。聽到父親臨終托負的陳王所言，立馬點頭稱是。

「世侄放心，我陳鄭兩家本就是兄弟之盟，如今爾父雖逝，但兩家情誼不變。不論兇手是誰，我陳克複絕不放過。」

大夫起身對著陳克複行了一禮，「稟各位大人，小的驗明，地上的這酒液之中，確實有毒。而且這毒，與鄭王所中之毒完全一樣，這是同一種毒。」

「陳王，家父蒙遭奸人之手，此事還請陳王為我王家做主。」

其它的王氏族人，俱都心情複雜。有對王世充的死傷心的，有對王家未來擔憂的。也有心中不服王玄應這個沒什麼能力的新家主的，一時間好好的慶功宴上，哭天嚎地，仿似祭奠靈堂。

「因為我已經猜測到酒中有毒。」李世民絲毫不鬆口，緊緊咬住硬撐。

「你血口噴人！」李世民滿臉憤慨，那右手顫抖著指著王玄應，「鄭王今晚並非只飲了在下敬的一杯酒，你如何敢咬定鄭王所喝毒酒就是本王所敬的那一杯？更何況，這廳中赴宴者百餘人，更有侍衛婢女無數，又何以單指責在下。我看你是藉此機會，公報私仇！」李世民矢口否認，而且還隱隱的向王玄應表明，今日的宴會他也是客人。這廳中最多的，還是主人陳克複的人，暗示著下毒之人可能是陳克複指使。

不管李世民毒殺王世充是他膽大妄為，自己一人的意思，還是李唐背後策劃，既然他們已經露出了這麼一個大破綻，陳克複就絕不會白白錯過。趁著這個機會，他要將李家一網打盡。

今天王世充中毒身死，可謂真是意外之喜。他對王世充十分忌憚，既與他合作，又不得不時刻提防著他，生怕什麼時候就被王世充給擺了一道。原本，他已經接受了張仲堅等人的提議，準備刺殺王世充再嫁禍給李密。

「那你敬給陳王的酒也有毒，卻又怎麼解釋？」

「李世民，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郭孝恪一腳踏在已經倒地的李世民胸口，大喝道。

而現在，李家也逃不出這場禍事，唯有陳克複，才是今晚最大的贏家。馮婠心頭對這個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彷彿如自己哥哥們差不多年紀的男子，心頭卻生出幾分遙遠的感覺來。就如同一汪寒潭，看著那平靜碧綠的水面，卻永遠也無法知道，那平靜的水面之下，究竟有多麼的深不可測。

實際上，陳克複此時心裏都快笑出眼淚來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唯有硬撐，以求后變。

「既然你說不是你下的毒，那陳王讓你代喝，你為何不肯喝？」

王玄應咬了咬牙，伸手一指李世民，恨聲道：「那就請陳王馬上把李世民拿下，還有李淵等李唐諸人。今日宴會，廳中過百人。諸人皆沒事，唯家父中毒，李世民最可疑。剛剛家父就是在飲下了他敬的酒後沒多久，就中毒毒發。下毒之人，一定是他。」

「殺了他！」王玄應與王玄恕的鄭家主臣都齊聲大吼，說不出的猙獰憤慨。

「在下沒有這樣說，只是說事情查明之前，誰都會有嫌疑，並不能單獨指責于在下，那是對在下的不公。」李世民咬牙硬撐。他本來打破破釜沉舟，今晚將陳破軍與王世充一起毒殺。然後到時再想辦法離開，重回河東。可誰曾想，王世充把毒酒喝下了，可陳克複卻是彷彿看出了他的計劃，居然並不肯喝毒酒。

「你胡說！」李世民怒目圓睜，臉上的疤痕紅紫猙獰，大聲咆哮道。

這樣一來，倒是省了陳克複不少的功夫。

郭孝恪冷哼一聲，「什麼叫不公？我看就是你下的手。今日你腿腳有傷，可卻拖著斷腿來參加這個本來沒有你的宴會，此其一。其二，宴會之上，你一反常態，處處表現的改過請罪之態。其三，你一來就要敬鄭王酒，鄭王飲后，你又敬陳王酒。結果陳王讓你代飲，你卻遲遲不肯飲。這反常之處，豈用人說？分明是你想要藉此宴會之機，一舉謀害我家陳王與鄭王。」

「哈哈哈，在我看來，這杯酒卻正是你們最大的破綻。因為毒是陳克複讓人下的，所有我敬給他時，他才不肯喝。」

語音一落，李世民反而大笑，「哈哈哈，就算那杯酒是毒酒，你們就安敢說是我下的毒？依在下看來，這明明就是陳破軍讓人下的毒。他早計劃好了這一切，借今日宴會之機，讓人在在下敬給鄭王的酒中下毒，然後嫁禍於我。」

一道道響聲響起，陳克複的御衛們已經撥出了腰間的橫刀，將李世民給圍了起來。

陳克複心中對王玄應讚歎了一聲，這小子倒是不錯。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認定李世民就是兇手，還是覺得自己也可疑，但只因此時自己的掌握之中，才如此說的。但就憑這份眼力，就足以讓陳克複對他另看一眼。

看到這一切，陳克複嘴角微微不翹，心情說不出的高興。馮婠一直站在他的身後，看著這宴會上的風雲變幻。一代梟雄，王世充毒發身亡，江淮軍倒向陳克複。李世民被當場查出為下毒兇手，就連整個李家也已經牽連其中，難以擺脫嫌疑。兵不血刃，甚至不用陳克複自己動手，曾經縱橫江淮，如今盤踞洛陽的王世充就已經倒下。

「世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請節哀，眼下當務之急，乃是先安置好鄭王的遺體，死者為大，當早日下土為安。另外，鄭王遭人毒手，你為鄭王繼承人，我為鄭王之兄弟，都當為他查個水落石出，報仇雪恨。」陳克複輕拍著王玄應的臂膀，滿臉長輩神態的對著王玄應道，一臉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