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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以戰養兵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以戰養兵

眾人又聊了一會,見皇帝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一一告辭,自然有人去見崔宏,傳達皇帝的決定,儘快將它變成切實的旨意。
崔騰驚訝地說:「鄧粹和黃普公?這兩路楚軍……很久沒消息了吧?」
「如今應以守國為重。」東海王插口道,其他人都點頭。
趙若素從不主動說話,被問到了,也不隱諱,「此乃唯一之計,陛下雖有仁心,再猶豫下去,就是婦人之仁了。」
他親自去拜訪破軍侯樊撞山,希望爭取到此人的支持。
「呵呵,樊將軍當世猛將,天下敬仰,陛下絕不想再讓將軍冒險。」
在客廳里,兩人寒暄幾句,樊撞山問道:「又要開戰了?這幾天把我閑得心裏發慌,正好活動手腳。」
眾人無聲,皇帝自從二次登位以來,一直在努力提升大楚的實力,減租、安置流民、墾荒、釋放私蓄家奴等等舉措,皆是為此,大規模徵兵將破壞之前的多半努力。
「敵軍也不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樊將軍剛才也說了,打過一戰的士兵強過訓練幾年的士兵,所謂的以戰養兵就是這個道理。五十萬楚軍輪番上陣,最後剩下的十萬人必是精兵強將。」
「陛下想得長遠。敵軍征服一國之後,往往驅全國壯丁為兵,既壯聲勢,又能防止國內叛亂,可是長此以往,必然國衰民弱,此乃殺雞取卵之法,陛下以為不足取。」
樊撞山是猛將,卻不是大將,愛說大話,也不管能否實現。
東海王抬起頭,一臉苦笑,「如果陛下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那就由我來當使者,去給敵軍傳話吧。」
「如今之計只有徵兵。」
東海王學乖了,一聲不吱,崔騰道:「那也比沒有強。」
樊撞山更不好意思了,這才明白崔宏為何找自己幫忙,連咳幾聲,壯膽道:「函谷關的兵太少了,陛下應該多徵兵。」
樊撞山皺眉,「敵軍不過人多一些,怕他做甚?給我一萬人,把他們全攆到沙漠里去。」
韓孺子擺手,「別急,朕還沒有說完,如果神鬼大單于肯退兵,即使他提出一些苛刻條件,朕也可以接受。」
「陛下說得對啊,我就知道,訓練過一年的百名士兵強過幾千名普通百姓,參加一次實戰的士兵強過訓練三五年的士兵。」
趙若素沒吱聲,知道自己已被選中。
崔宏又一愣,忍不住對身邊的隨從道:「趙若素從前挺正常的一個人,自從被陛下『定罪』之後,越來越古怪了。」
「請說。」
「好了,只要一聲令,我這就衝進京城。」樊撞山聲若洪鐘,努力挺直身體,不管傷口有多疼,臉上也不表露出來。
「對啊,咱們大楚地廣人多,還能比敵軍人數更少?」樊撞山畢竟不笨,聽到這裏,終於有所醒悟,「調兵、徵兵都是陛下與兵部決定的事情,太傅特意找我說這個?」
皇帝總不得閑,書房裡已經有好幾個人,東海王、崔騰等人都在,樊撞山一進來,所有人都向他拱手致意,甚至有人上前躬身行禮,皇帝也以微笑相迎。
次日下午,樊撞山求見皇帝,立刻得到了接見。
「兵都在塞外,連洛陽這樣的大城都沒剩多少人守衛,哪還能增兵?」
輪到崔騰臉紅了,「我不知道……樊將軍,我父親找過你嗎?」
「徵兵?」
「嗯,徵發函谷關以東、洛陽以西諸郡縣的男子,以人多對人多,兵部估算,半個月之內就能徵集到十萬人,甚至更多。」
韓孺子微笑道:「樊將軍傷勢好些了?」
崔騰笑道:「你可不是魯莽之將,你是猛將、名將,京城一戰,將軍已經名聞天下,我的僕人說,他出去買東西,人家聽說他見過樊將軍,直接給打了一個折扣,哈哈。」
「好。」趙若素道。
趙若素養成了習慣,皇帝讓他來他就來,讓他走他才走。
崔宏一愣,「我還沒說完。」
「那也不怕,大不了再來一個幾進幾齣。」
韓孺子笑著點下頭,仍然看向東海王,「朕決定派使者去向神鬼大單于求和。」
「朕敢肯定,兩路楚軍都還在。」韓孺子說,好像他擁有特別的消息渠道。
「當然不是,敵軍人多,楚軍也得增兵才行,只要人數相當,或者稍少一些也行,再有將軍這樣的猛將,楚軍就不必坐以待戰,可以直接進攻,收回京城。」
韓孺子一笑,沒有對樊撞山說話,而是轉向崔騰:「你父親找了一個好幫手。」
「五十萬!」樊撞山嚇了一跳,「這可真不少,可是沒訓練過,能上戰場嗎?」
眾人大笑,韓孺子也笑了,看向角落裡的一人,問道:「你的看法呢?」
「為什麼?兵多不好嗎?」
崔宏道:「樊將軍說得對,敵軍就是人多。」
崔宏看出樊撞山傷勢未愈,笑道:「暫時無事,什麼時候開戰要看敵軍的動向。」
韓孺子道:「當然,而且這不是崔太傅一人的建議,晉城、洛陽、函谷關的兵部以及諸將、諸臣,都有同樣的想法。」
「我父親也是一片好心。」崔騰急忙道。
東海王也要告辭,皇帝卻示意他多留一會,別人沒注意到,只有崔騰看到了,也不開口告辭,最後只剩下他們兩人與趙若素。
崔騰忍不住插口道:「他絕不會退兵的。」
「臣乃一魯莽之將,擔不起諸位大人如此禮遇。」
「話是這麼說,可值此生死存亡的關頭,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論長遠之計。敵軍以戰養兵,大楚也可以效仿,不必太過,先徵集十萬士兵,然後逐漸向其它郡縣擴展,三個月之內可增兵至少五十萬。」
「將軍休急,繼續養傷。」
「是該徵兵了,但是不能毫無差別的全征,家中獨子不可征,父親早亡者,許留兄弟兩人……讓崔太傅擬個計劃吧。」韓孺子又向樊撞山道:「既然樊將軍能起床了,就請你助太傅一臂之力,前往各地徵兵。」
樊撞山不敢撒謊,尷尬地點下頭。
樊撞山深以為然地點頭,「是啊,這件事挺難。」
樊撞山臉又紅了,囁嚅著說了幾句。
只有趙若素敢說這樣的話,而且是當著外人的面,皇帝也不生氣,反而點頭,其他人都覺得奇怪,卻不敢問。
樊撞山見大家的想法果然一致,也道:「雖說我不怕敵軍人多,可是咱們兵多一些總是好事,沒準能一路打到西方去,將神鬼大單于的老巢端了。」
趙若素身份特殊,乃是皇帝親賜「罪上加罪」之人,平時甚至沒人多看他一眼,更不用說請上門了。
「大禍在前,小禍無所謂了。想要守關,唯有徵兵,年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的男子,只要不是殘疾,皆可為兵。」
「啊?徵兵我可不在行,我更願意上戰場,而且我能打。」樊撞山舉拳在胸膛上擂了兩下,忍不住咳了幾聲。
「大戰之時,必然重用將軍,如今時機未到。將軍名振天下,正該四處傳揚,而且有將軍出面,徵兵也能更容易一些。」
樊撞山的傷勢比預料得更重一些,一路堅持過來,到了函谷關就倒下了,經過御醫精心治療,能夠坐起來吃飯,卻不能上馬參戰,聽說兵部尚書到訪,以為又有任務,強撐起身,命隨從給自己穿上全套盔甲,昂然出門相迎。
「朕不忍心看到大楚數年來的辛苦積聚毀於一旦。」
樊撞山撓頭,「陛下對我恩重如山,剛封我為侯,我有點不好意思再要東西了。」
「我會儘力勸說陛下。」趙若素拱手告辭。
「那陛下還猶豫什麼呢?」崔騰問道。
「謝陛下關心,其實我來是有事要說。」
「原來陛下已有妙計,怪不得同意徵兵。」崔騰笑道。
趙若素來得比較晚,站在門口,「太傅大人不怕惹禍上身嗎?」
崔宏笑道:「要兵不是為了將軍自己,是為了保護陛下。」
樊撞山低頭想了一會,「說實話,我也覺得應該徵兵,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可是我個粗人,讓我衝鋒陷陣,二話沒有,讓我勸說陛下,這個……實在是力不從心啊,我說的話陛下也不當回事。」
樊撞山臉紅了,他一直在養傷,這是第一次出門,還不知道自己多有名。
「樊將軍只需向陛下要兵就是,別的不需要你多說。」
崔宏滿意地告辭,回到住處,派人請來趙若素。
「朕還有一個想法。」
樊撞山又想一會,「好,我去向陛下要兵。」
樊撞山不會拐彎抹角,直接將話說了出來。
崔宏笑道:「兵部早做好了準備,可是陛下遲遲不肯同意。」
「如果不退,使者要向神鬼大單于及其麾下將士傳遞一個消息,不,是兩個消息:一路楚軍已由西域進入敵軍後方,另一路楚軍由海路進攻,也快到了。提醒敵軍小心些。」
「太傅大人希望我能勸說陛下?」
樊撞山極不適應,想要下跪,卻被太監扶住。
樊撞山默然,他明白皇帝為何猶豫了,以戰養兵也是殺兵,這是在用大楚百姓的性命充當城牆。
「倉促徵兵,仍不足以擋住敵軍。」韓孺子道,沒有攆走崔騰。
「這絕非妙計,事後大楚可能需要十幾年時間恢復國力,可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總比坐以待斃強。」
崔宏點頭。
崔宏去了一趟前線,回來之後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京城與函谷關堅持不過這個冬天,想要擋住潮水般的敵軍,必須另想辦法。
「什麼?」崔騰大驚,差點跳起來,「這、這……」
「怎麼,就把我這麼養起來了?」樊撞山一揮拳,牽動傷口,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痛苦神情,馬上掩飾過去。
「那就增兵啊。」樊撞山不管那麼多,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樊撞山名聲太響,他要有話要說,別人都不開口,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好像在瞧一尊顯靈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