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3章 藏身敗第

她提著石劍飛潛入崔府躲藏起來。

她心裏悻悻地罵道：石劍啊石劍，魏秋婷母子還在江湖中犯險，你卻又來此尋求舊歡，你還是人嗎？

石劍漫步而行，想像昔日崔府繁華，車水馬龍，而今觸目之處皆是殘花敗柳，殘茶剩飯，殘屍斷臂，蛛網遍結。

庭院里枯葉滿地，還撒落不少瓦礫，假山水池，積滿苔蘚，井中飄浮著具具死屍，走廊里血漬留痕，一些刀劍早已生鏽。

何芳霞腳步緩慢，聞言心頭一震，心想：此子雖是多情，卻也善良，遇事總為他人著想。唉！只是苦了姑奶奶，還得要助其一臂之力。

她心思如潮，沒聽到石劍後來與呂家的對話了，但見眼前風響，急貼身於瓦背，妙目圓瞪，發現飛身上屋的原是石劍。

石劍真是何芳霞所救嗎？確實是。

後來，天平、苦寒、賢達等人趕到，她才暗自吃驚，待石劍又處生死邊緣之時，她拋棄了醋意與憤恨，召來綠杏紅杏二女，緊急相救。

陽光透門縫隙而入，霉味撲鼻，老鼠四躥。

他的屍體被懸挂城門，他家人的屍體卻無打撈。

他急忙領弟子，連夜出動，四處暗查。

然而，石劍摟著陳圓圓吟風弄月大戰鍾萬強等人也是別具風采，她又找理由不肯離開。

大批御林軍圍來，她們三人各提一人，雖仗著毒霧針撕開血路，卻也逃不遠。

但真要忘卻自己生命中的那些女子，卻也不易，也不可能。只是從今往後，唯把傷痛深埋心底了。

她聽著前面風響，遠遠尾隨於他身後，不想石劍卻來到了田府，竟為陳圓圓與田府中人大打出手。

「謝謝何姑娘救命之恩。」此時羅中寶與公孫文相互攙扶著走來，在何芳霞身前一輯到地。

閹黨瓦解，崔呈秀被誅，他的府邸，誰肯要？

「大哥，無論現今多麼艱險，我們還是潛留京城。小弟明白，只有你，對鍾賊等人才最有吸引力。咱們就三人，以少勝多，不時折鍾賊一臂，偶然斷其一指也好，總有一天，會殺鍾賊為昔日總舵死難先輩復讎的。」羅中寶既感動，又為丁善意之死而愧疚，還為鍾萬強給武林造成重大損傷而憤怒。

她放在下石劍，脫衣鋪地，又除下他們三人血衣，然後拖三人于自己三人的外套上，為他們療傷止血，服用「回魂丹」。

忽然間，何芳霞心頭一疼，珠淚欲滴。

雖是霉味難聞，但暫時也只有此處可避了。

他想想自己昨夜一時懷情，幾欲傷折了公孫文與羅中寶二將，要不是何芳霞及時相救，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是自己留戀榮華？或是為奸佞不值？」

她讓綠杏駕馬車到一拐角處停下，躲在馬車內，換上夜行衣，復潛呂府，發現石劍「金鉤倒掛」于呂府廳堂屋檐下，便也伏在不遠處。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唉……我想娘親、想姑母，想婷婷母子。也想會中弟兄，還想那些相助我到快活林救人的各路英雄。但是，我此時離京回鄉，鍾萬強等奸賊必會領兵追殺，到時又苦了娘親、姑母、婷婷母子、會中兄弟和各路英雄。」石劍又嘆一聲，道出心中所念，托出心中所想。

所以石劍一時沒發覺何芳霞在他身後的行蹤。

本以石劍武功修為，可以聽到身後風響，奈何他當時正凝神偷聽呂府中人對話，心系呂運通。

「姑娘，你得回去，天平他們認得貴教獨門暗器，想必他們會為難何教主。剛才所議小事，難不倒我們。真的，你得回去瞧瞧。」石劍感激地朝她一拱手，又替她擔心，勸說她快點走。

夜幕降臨，天地漆黑一團。

她觀察一會，發現石劍跌落呂府廳堂，急忙搶救，可聞石劍與呂府中人並無打鬥，便不急於出手，后見鄒寒珍拉著石劍衣袖，哭哭啼啼，更為大奇。

唉……我罵她幹嘛？他是怎麼樣的人，與我何干？

他一覺醒來，發現何芳霞主僕三人背靠門邊而睡，既感激又有些內疚。

他感覺人生變化真快，無論人好人壞，榮華富貴皆是過眼雲煙，聯想自己以前高官厚祿、八面威風，而今掉官罷職，遭捕通緝，都不過是一紙聖旨而定。

崔呈秀是領著家人跳井而死的。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快活林之戰，死了多少英雄好漢故舊？吳忠、肖玲玲、韋雄偉。後面阻敵追蹤，又折損了丁善意、溫老大。咱們雖然救出了人，但也損傷慘重，姑母及所困武林中人，中『軟骨散』之毒尚未全解，豈能讓她們來京尋死？韋雄偉曾在遼東與我並肩抗金，沒有戰死疆場，卻慘死明將之手，多麼不值？」石劍吟誦一詩，念出那些死難者的名字，又不禁一陣傷感，泣不成聲，難過異常。

「真是伴君如伴虎！」他不覺悲從中來，落淚低吟：「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羅中寶與公孫文二人皆點了點頭。

石劍一聲吟畢，身後傳來了何芳霞的譏諷聲。

幾年塵封，室內外早已發霉，四處蛛網，老鼠躥逃。

她對石劍又有了同情憐憫之心，對他又起敬佩之情，心頭又為他多了幾份複雜。

何芳霞的心「怦」地一聲狂跳，腳步立停，驀然轉身，心頭暗悔，心想：自己怎能一葉障目？不看此子優點？

「唉……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何姑娘，石某既不是留戀榮華，也不是為奸佞不值。我是在感懷身世，感嘆人生變化真快。哦……謝謝姑娘救了石劍一命，大恩大德，永不言忘。」石劍收淚轉身，雙手抱劍柄作輯。

「不用擔心。崔府附近，不是高官府邸，便是富貴人家。到得晚上，姑奶奶飛潛出去，取水盜糧，保你們有飯吃、有衣穿、有水飲。」何芳霞被他們真情所感，復走過來，主動承擔後勤。

她靈機一動，附近一處大宅不是之前崔呈秀的住處嗎？

她想想石劍抗金名聞天下，卻不幸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但勇氣可嘉，依然堅強生活，奔波上京救人，無論人品、勇氣、武功、膽識皆是自己平生少見。

石劍心頭一震，淚水滑落，點了點頭。

他又關上門，返身回廳堂，提劍而起，再穿廳堂內門而出，來到了後花園里。

石劍雖然受傷，在滾落田府屋檐之時尚有知覺，知是何芳霞救了他，只是事後暈厥。

何芳霞告別呂府，鑽進馬車，發現不見石劍，既擔心他，又為他進呂府而不解。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何姑娘，石某與圓圓愛過痛過，豈能輕易淡忘？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唉……」石劍低吟一聲，又長嘆一聲，觸動情處，甚是傷感。

「這裏雖然能暫避風險，但水不能飲，又無糧食，如何生存？」公孫文聞言，精神陡振，卻又提疑慮。

霎時間，她情緒複雜，思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何芳霞身為天花教主之女，本身武功不凡。

「兄長，天涯何處無芳草？忘了過去吧。世事多變，此一時彼一時，別忘了，咱們還要尋找石大俠下落呢！」羅中寶頗為尷尬，搖搖晃晃地走到石劍跟前，好心相勸。

事實擺在面前，嚴振東也作聲不得，也知何浩林所言有道理，想想數萬御林軍，加上天平等諸多高手，真要交起手來，憑天花教幾把火箭筒就應付得了？

「你不要裝扮斯文，嘆氣吟詩，姑奶奶聽得好煩。哼……」何芳霞憤懣道聲，轉身離去。

她想石劍確實是好人，無論太后還是朝臣暗中都對他很好呀，可見狗皇帝是忌才。唉……大明風雨飄搖，怎麼下旨通緝這樣的將才呢？讓石劍留在遼東抗金不更好嗎？

「少主，錯有錯著，咱們昨夜畢竟殺了雲劍清，報了大仇一半。再殺苦寒，又斷鍾萬強一臂。咱們議議，是繼續潛留京城？還是回去如召集眾兄弟來一起複仇？」公孫文知石劍是性情中人，數年前已知其性格，急肯定功績，移開話題。

「國子監生果然多才多情。難得你大戰天平，還有閑情抱著美女吟風弄月，昨夜一戰，要是放在武林新秀大賽上，恐怕天下英雄都不會忘。」何芳霞醋意襲涌心頭，冷嘲熱諷，不受他那一輯，轉身走到假山小池前。

她待石劍、呂源、鄒寒珍三人進入書房后，便潛伏于屋頂上偷聽，誤會石劍與呂源交情非同小可，這才放心。

「這是哪裡？」石劍躡手躡腳，輕輕推門而出，反身抬頭，看到了「崔府」二字牌匾，這才明白到了崔呈秀府上。

忽然間，她為石劍抱打不平，替石劍不值，想著自己之前對他的諸多誤會，既慚愧又難過。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何芳霞冷若冰霜，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