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自縛》目錄

第2章 似是故人來(1)

第2章 似是故人來(1)

「看,你又火星了。」
原來社會精英與名媛也喜歡八卦啊,比她這等市井小民的程度厲害多了。
男子並沒注意筱和和的神色有片刻的異樣,溫和地說:「和和,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是時霖。」
十歲時,她害十五歲的鄭諧失去參加全國少年國際象棋友誼賽的參賽資格。本來他是非常有希望取得佳績的人選。他都準備好出發,偏偏她急發肺炎,家中又沒大人,他只好放棄機會,留下陪她。
「喂,這麼大的人了還怕打針呀。」韋秘書昨天似乎說,醫生讓他留院觀察兩天。
她就從來做不到。她吃飯時會咬到自己的舌頭,喝湯時常常莫名其妙被嗆到,面前會掉一堆飯渣渣,夾菜時菜會飛出去。
鄭諧把筱和和從角落裡拉到光亮處:「這是和和,我妹妹。你以前應該見過。」
和和在打一份出差報告,鄭曉寶穿著涼鞋溜溜達達地晃過來。
另一位鄭先生往她桌子上一坐,將屬於她的那份喜糖徑自拆開,挑一顆剝掉糖紙丟進嘴裏:「喲,和和小美女回來了。中午請你吃飯?」
到了宴會現場和和就樂了。因為晚上就是奧運會開幕式,這宴會主題也迎合奧運,整個會場就是一兒童遊樂場,各種型號的福娃和其他玩具擺得到處都是,空中飄著汽球與彩紙,紙上寫著各種題目,就是個又能吃又能拿的遊戲派對嘛,怪不得鄭諧不找他那些無一不是氣質型的女友和小秘,而堅持拖了她來。
因為今年又是「逢『五』年」。再過兩天,和和就滿二十五周歲了。
還好鄭諧因為生病而敏感度差,他居然還沒醒。
由此可見,這人從別人屋裡醒來一定是常有的事。筱和和在心裏抹黑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溫柔乖巧:「覺得好點了嗎?今天是不是還要去醫院打點滴?」
和和想,這傢伙,如此平庸又無聊,怎麼昨夜居然會動了那種可怕念頭要讓他去接自己,並且想跟他共餐呢?雖然他長得還行,但是跟鄭諧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還有行為舉止,如果鄭諧像貴族,那麼這傢伙就像流浪漢。
「無事獻殷勤。你又有什麼事求我?」
「時先生。」和和把身姿站直微微頷首的儀態倒真有幾分淑女風範了。她好歹也是上過多堂社交禮儀課的。
「你還有好幾個女秘書呢。」
再一細瞅,她就更樂。因為是奧運主題宴會,電子顯示牌鄭重地顯示著倒計時。大概是會務組要求,男士一律是整齊的黑西裝,白襯衣,紅領帶,女士們身上則只有紅、黃、藍、綠四種單色。這主辦方忒有才了,一會兒若做遊戲,可以直接按身上的衣服顏色分組。
KAO,真是擺譜。這人小時候四書五經念多了,總喜歡在細枝末節的小事上管教她。但筱和和理虧,只好選擇不說話。
二十歲時,她害鄭諧丟掉一筆大生意。那時他新開的公司根基不穩風雨飄搖,而那筆生意佔他們三分之一的年銷售額。
「挺可愛的,但不像他的口味。」
結果因為心虛喝得太猛,一下子嗆到了自己,咳了起來。鄭諧拍著她後背幫她順氣:「怎麼還是沒長進呢,壁花也當得沒氣質。場上有看得順眼的人嗎?幫你引薦。」
「時大哥。」和和見鄭諧沒有反對的意思,順從地改了口。
發現她的偷窺,那對眼眸笑意加深:「鄭諧,這位是……」
蹲牆角的結果是,不小心聽到自己的八卦。
蘇荏苒:「金龜婿?你身邊不是就有現成的?身材與錢財,容貌與禮貌,一樣都不少,又知根知底。」
角落裡有人三三兩兩地聚作堆,一不小心就能聽到有趣的八卦。
「程家喜事連連呢,聽說程二公子與前妻複合了。」
早晨和和被床頭的鬧鐘吵醒,習慣性地要扔開懷裡的抱枕,伸手去按掉鬧鈴,卻發現自己的抱枕又硬又寬,還帶著溫度。
當然,趕上公司任務緊急,關係重大時,和和也可以連續做上兩個通宵,然後再大睡一天一夜來恢復元氣。所以,和和覺得自己雖然沒什麼值得驕傲的,但也並不可恥,至少她能夠養活自己。
筱和和:「我們就是一不小心被綁到一起的蚱蜢而已。從小到大,我連白天做夢的時候,都從沒想過要跟他有個啥。」
筱和和雖然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但是她服從領導,團結同事,熱愛集體,樂於助人,業務能力也不錯,長得又清秀可愛,所以她人緣很好,很少有人為難她。
小時候,她總被騙著幫他查資料抄筆記這些小事都不算,連他去討好別的女孩子,都要幫他代買禮物,充當聯絡員與快遞員。
「沒半個順眼的,還不如你。幫我去拿杯飲料好吧。」自從蹲牆角偷聽到自己的訊息后,她就藏在陰影中不願出來了。
男子微眯著眼睛,似在搜索回憶,然後眼中有瞭然神色:「想起來了,就是你出國之前的那次踐行宴。一轉眼竟過去這麼多年了。不過,和和你的樣子可沒怎麼變。」
鄭曉寶彈一個響指:「整個公司屬你最了解我。上午有空沒?幫我把這張圖按這個要求處理好發給這家公司,我要出去一趟。」隨後他滿意地又抓了兩顆糖揚長而去。
「時光的時,雨林霖。」
「沒有合適的。」
鄭諧回頭一看,笑了:「你都苟活於世,我怎麼會死?」
她醒來時通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徹底恢復神志,但此刻瞬間就嚇醒了,想起昨晚鄭諧如何霸佔了她的床,她又如何地搶回一丁點失地。
桌上放了一包糖,包裝上是大大的喜字,顯然又有同事登記結婚了。
和和撥電話過去,鄭諧說:「早晨你說今天下午放假是吧,陪我去參加一個宴會。」
蘇荏苒這話可說中了筱和和的痛處。她不長不短二十五年的人生,就是一部「鄭諧小跟班」的辛酸史。
鄭諧去應酬,筱和和自得其樂,在彩紙中間穿來穿去猜中了一大堆問題,得了許多的獎品,寄存到服務台後,便專心致志地找東西吃。
成年後,她升級為菲佣,臨時秘書,有時甚至要充當冒牌女友。
「你們火星來的啊?」
雙人份。反正她自己本來也要吃早飯,順便,順便而已。
「筱和和,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不加稱呼就算了,你跟誰『喂』呢。」
「大概就是這個。聽說鄭書記很喜歡她。不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也許個性不錯?」
理論上不會,他連正常的話都盡量減少字數說,能省則省。當然,除了教訓她。
筱和和摺合了一下,覺得總歸還是她欠鄭諧比較多,所以怎麼被鄭諧欺負也不算過分,何況鄭諧為她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
筱和和看清鄭諧手裡端了一杯紅酒,立即不高興了:「昨天還在醫院打點滴,今天又喝酒?」從他手中取過來,自己灌下去。最後一個動作是關鍵,她剛才有點被噎到了。
筱和和:「ZX呀?別鬧啦,怎麼可能?」
「想起來了,鄭諧有個乾妹妹,平時藏得挺嚴實。」
——《似是故人來》
「和和,聽說今天下午宴會的點心全是北香齋提供的,又很多遊戲,可以搶到很多獎品。」
鄭諧低頭繼續吃飯。從小就有好家教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他吃飯喝湯從來都沒有一點聲響,關於這一點和和佩服得要命。
蘇荏苒:「話別說太實太早了啊。我看那位對誰都客客氣氣冷冷淡淡的,偏偏就對你特不客氣又特別上心。」
「不要這麼客氣。我比鄭諧還要大一些,喊我一聲哥就好。」
設計人員就有這點好處,沒有人管他們穿什麼戴什麼,像和和就可以上班永遠不化妝。
蘇荏苒:「話別說太早,一切皆有可能。」
「啊?他什麼時候離的婚?」
鄭諧也看見她,跟美女打了個招呼,向她走來,順便從她盤裡取了一點東西吃。
「石林?昆明?」筱和和機械地重複了一下。
順便找一找鄭諧,不知道衣冠楚楚的他,是不是此刻也在積極地或被動地參与著八卦事業。
其他的都好說,只這一點令她苦惱。她最害怕某天他惹到的女人太過彪悍又痴情,直接潑她一身硫酸。
她剛把簽名改成「嫁個金龜婿」幾分鐘后,朋友蘇荏苒就跳上來吐槽:「不是『有情飲水飽』嗎?才過了一夜你就思想成熟了?」
「已經沒事了,不去。」鄭諧頭也不抬。
「正規說法是新娘子突然病了,真實原因估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和和的神色罕見地現出了一點點尷尬,她把目光投向鄭諧,鄭諧也向她瞥過一眼來,她立即低下頭。
「嗯,個性也像小孩子。」鄭諧說。
他常年不住的房子她定期去查看交費以及找人打掃;他秘書不在身邊而他突然想辦公時她是臨時速記員以及茶水小妹;他想甩掉女人但又沒馬上找到接任的,她就需要硬著頭皮去充當那個得意洋洋的欠扁新人。
「公開場合別說這麼沒情商的話。自己去拿。」
這廂她正耍著賴,頭頂上響起一個極好聽的男音:「阿諧,還活著呢。」
鄭諧送的,韋秘書挑的。和和疑心鄭諧根本忘記她到底多大了。她已經二十五,可是鄭諧總是把她當十五歲來對待。
十五歲時,她害二十歲的鄭諧和他當時的女友分手。那女子打了她一巴掌,所以鄭諧甩了那女子,可是她覺得鄭諧似乎一直沒忘記那女子,因為這些年他選女友好像總是那一類的。
鄭諧很少跟人開玩笑,說話又這麼不忌諱。筱和和從鄭諧的肩膀方向望過去,正碰上一對清澈眼眸,帶著溫柔笑意,有一點熟悉感。
當然這些都是在他面前發生的。在外面她也會裝,至少她知道盡量不要去動那些對她而言很危險的菜。
中午筱和和收到一個快遞包裹,嫩嫩的鵝黃色及膝小禮服,保守款,同色羊皮涼鞋,連項鏈與髮飾都一應俱全。
當時不顧鄭諧的反對選了這家公司與這份工作,就是看中了非常舒適的工作環境與非常鬆散的管理,很人性化,很舒適,適合她這樣懶散沒志向的人。鄭諧自己有理想有抱負,但他不能要求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樣。
鄭諧管教了她二十幾年也沒把她培養成真正的淑女,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失去過信心,而不是放任她自生自滅。
「你的女性朋友們呢?」女性朋友,這是鄭諧對「女友」的定義。
五歲時,她害十歲的鄭諧一隻腳骨折。那陣子鄭諧正與家裡抗爭要進少年武校,這下子他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念書升學。
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后要歸去。
人家男女之間的交往有個「七年之癢」,他倆這個卻不知該算作五年那個啥。鄭諧今年元旦那天很鄭重其事跟她說:「和和,我們今年盡量少見面,少說話,少一點交集。」
她也不是有心要把所有男人都跟鄭諧作比較,因為多半都會被比下去的。可是她長這麼大,鄭諧是她最熟悉的男性,自然不由自主地就拿他當參照物。
和和在電腦左上角開了一個小小的電影頁面,戴上耳機,一邊聽著電影一邊幫鄭曉寶完成任務。
「鄭書記?哪個鄭書記?」
但是她怎麼能把鄭諧當作大抱枕,摟著他的腰睡了好幾個小時呢?他的背上甚至有她的口水。太糗了。
哎,這事跟鄭諧沒關係。問題的關鍵在於,她怎麼能產生要與鄭曉寶交往一下的念頭呢,雖然只有一瞬間,而且因為一場烏龍告吹了。一定是自己寂寞太久了。或許應該試著再找一個男朋友,看看這一回能不能處得更長久一些。
她可真不願意承認,縱然這滿場的流光溢綵衣香鬢影,鄭諧仍是最出眾的之一。他五官精緻身材頎長,雖然平日里她經常暗貶他是小白臉,但跟這一堆堆陰柔又婆媽身上還香噴噴的男人們一比,她竟覺得,鄭諧無論外表還是作派,都有一股無法言傳的男子氣概。
和和一眼就看見鄭諧,站在不遠處的不起眼位置,與一位絕色女子說著話。
鄭少爺很顯然一點也沒覺得換了個地方睡了一晚有多不適應,安閑自在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剛起床時還睡眼迷濛,幾分鐘后就一身清爽地端坐餐桌邊斯文地就餐。
「今兒跟鄭諧一起來的那女的是誰?新任?」
因為先把鄭諧伺候周到了才走,和和上班時遲到了一會兒。
「程家跟鍾家下月要有喜事了。上回為什麼取消了?」
「他竟然結過婚?」
哎,他真了解她。北香齋的點心總要排隊才能買到,離她的住所與工作地又遠,她一年也吃不上三兩回。而且,她最喜歡玩遊戲時得到的獎品,哪怕只值一塊錢。
十五分鐘后,和和把剛從小區早餐店裡買來的豆漿燒餅雞蛋鹹菜一一地在桌上擺好。
和和回復:「都是電影名字呀!影盲!」
不過她也虧欠鄭諧許多就是了。
想了想,又很沒出息地去對面找了鄭諧的衣服和清洗用品。他很認品牌,只用固定的那幾種,昨兒許是累了又不舒服,就顧不得細節,隨便拆了一隻她的買一贈一新牙刷就湊合著用了。
「我拿過很多回,有人已經開始注意我了。我怕給你丟臉呀。」和和笑嘻嘻地說。
和和小心繞開他們,找了個最清凈的角落,專心享受美食。
和和心驚肉跳地輕輕爬下床,把自己睡過的三分之一個床面悄悄地整平,躡手躡腳地打開門,迅速地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