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蔚然臉上露出一點喜色，蔣思青把話接了下去，對傅岩說：「表哥，mina可是昨晚才下飛機呢，時差都還沒調過來就過來看你了，表哥你看，我給你介紹的客戶確實不錯吧？哪個客戶能這樣周到！」
傅岩溫潤一笑：「是太有本事了，胖了不少。」
宋曦無奈地笑了一下，放柔聲音哄著：「阿姨保證輕輕的，只讓你痛一下下，生病不掛鹽水可不行。」
小傢伙又是搖搖頭。
宋曦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彎腰麻利地在傅岩手背上塗酒精，眼神黯然：「壞疽。車禍以後沒有及時接受正規治療，右小腿壞死了。」
她這邊還剛說完，又對著傅岩做說客：「表哥，mina可是我最好的女朋友，給個友情價就可以了啊。」
她抬起眼瞼直直看著他：「但……對他好一點總是沒錯的。」
小傢伙真的上鉤了，眼裡露出喜悅，很認真地問：「叔叔，真的嗎？」
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倒真的有不少法律問題要諮詢傅先生。」
下午的骨科病區依舊人來人往，年輕醫生正腳步如飛地奔向某個病房，半路卻被表情焦急的中年婦女截住，她語無倫次地詢問自己丈夫的手術情況，宋曦偏頭看了一眼，不由感嘆：有人在乎究竟是幸福的事。
宋曦的眼神一直沒有與傅岩交匯，她斂眉的側臉有著百合般的寧靜美麗：「你對他沒什麼義務。」
她的語氣無限惋惜：「被耽誤了。」
她很不吉利地想：如果有一天她有不測，床邊卻空空如也，那麼她這一生，也就白來這一遭了。
身後的美女還在很熱情寒暄，就連聲音也悅耳：「醫院找個車位真難呢，還好找到一個角落的，思青可就沒那麼運氣了，她讓我先過來了，這會說不定還在馬
傅岩正在接電話，表情有些嚴肅，見她進來，馬上結束這通電話，對她很自然地笑了起來：「給桑銳掛上了？」
蔣思青非常了解自己的老狐狸表哥，與周蔚然交換了一個眼神，嬌笑道：「表哥你可就貪心了，mina這樣又漂亮又能幹的客戶，至少在A市，是打著燈籠都難找了。你還想再找第二個？」
「挺好，已經沒有大礙了，只不過這一通折騰，卧床休息是難免的了。」
推開房門，不期然地撞見一個外表靚麗的女人坐在傅岩床邊的沙發上，俏麗幹練的短髮，五官甚至依稀有些混血兒的輪廓，她正巧笑倩兮地對傅岩說話。
傅岩淡淡一笑：「周小姐有什麼問題，盡可以來找我。」真正的意思在下面，「我事務所里其他小夥子業務能力都很強，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角色了，我不在的話，周小姐也可以找他們，我會囑咐他們全力以赴。」
「是啊，認識桑銳以後叔叔也覺得生病有點意思起來了。生病可以遇見很多很有意思的人，那些你健康的時候不會遇到的人，有一些也許會成為你未來的朋友，是不是很有意思？」
傅岩想起那張天真笑顏，嘴裏發苦，聲音也暗啞下來：「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蔣思青推門瞧見宋曦，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也變得游移不定，宋曦看也不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眼睛沒有一絲溫度。
把針對準靜脈血管，扎了進去：「要截肢。」
「嗯……前天還不喜歡，不過現在和叔叔認識了，我開始覺得生病有點意思了。叔叔你呢？」
中午依舊忙碌，病人太多，中午急診室轉來一個重症病人，車禍造成好幾處粉碎性骨折，剛從手術室出來
一對璧人。
「這倒看不出來。」蔣思青坐到傅岩身邊順手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對著沙發上的周蔚然打趣道：「mina你看出來了嗎？」
一大一小真的拉起鉤來，宋曦頗不贊同地看了傅岩一眼，不想正好遇上他含笑的目光，她臉上一熱，別開臉去。
宋曦端著輸液盤推開1211病房，見桑銳沒在床上，正納悶著，他的陪護葉老師從衛生間里走出來，見她找不到人，笑著指了指隔壁：「跑到傅先生那去了，查完房就一定要我推他過去，這幾天在傅先生那玩開心了，就躺不住了。」
傅岩愣住，只覺得手上微微的疼痛傳達到了心裏，扎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疼痛感慢慢加劇，他看著宋曦，第一次失去言語的能力。
他看向周蔚然，眼裡有淺淡笑意：「要感謝周小姐照顧我生意了。」
宋曦還未走到1209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桑銳歡快稚氣的聲音，透著一股令人歡欣的生命力。
宋曦一怔，終於肯正視傅岩有些犀利的眼睛，下一秒，又避開了，只是公式化的應道：「病人的信息不方便透露。」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見病房燈亮起，一看是1209病房，這鐘點，他的鹽水多半是掛完了。
他真摯地看著她：「告訴我吧，桑桑是什麼病？」
「傅先生也真是好，教他認字下棋不說，見我們吃醫院的飯，二話不說讓田助手也給我們準備一份，我們桑桑真是遇到大好人了。」
傅岩明白她的意思，也正色道：「如果我不是以一個病友的身份問，而是以一個關心他的叔叔的立場來問呢。」
傅岩臉上的笑意漸漸擴大，終於重
葉老師感激地念叨著，一輩子投身孤兒事業的普通女人，骨子裡的善良讓她對所有的善舉都感恩戴德，宋曦有些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您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嗯，叔叔，我決定讓你成為我的朋友！」
「這樣哦……那叔叔，你喜歡生病嗎？」
宋曦無視身後兩人迥異的目光，轉身走向門口，卻撞見了風風火火走進來的蔣思青。
一天之中，她也有很累的時候，但卻無意跟別人講述自己的疲憊，在病患滿員的醫院里，疲憊是小到不值得一提的事，沒有人會真正在乎。
人精蔣思青左右逢源：「mina，我表哥的身價可是很高的啊，支票先準備好哦。」
桑銳的嘴巴癟了一下，黑眼睛乞求地望著宋曦，縮著手往傅岩身上靠：「嗚嗚宋阿姨……」
周蔚然浮上一抹羞色，睜大眼睛假裝驚呼：「那怎麼好意思。」
宋曦微點頭，不打算理他的冷淡樣子，顧自彎腰忙碌著：「該你了。」
宋曦用鼓勵的眼神望著小傢伙，見小傢伙還是怯弱不起來，隨即看向一直淺笑著的傅岩，她黑色的眸子水靈好似會說話：喂，愣著幹什麼，你也幫著哄哄啊。
傅岩嘴上客套地與周蔚然說著，只不過鋒利的眼時不時地飄向宋曦，就連人精周蔚然也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終於注意到這個第三者，不禁把目光挪向這個戴著口罩一直沉默不語的護士身上。
「是呢，傅先生就當休了個長假，找點樂子日子也就過去了。」
「乖，聽話！」
蔣思青對著門口一看再看，明顯有些心神不寧，回頭見到病房裡的兩個人正齊齊看著她，明媚笑容浮上，不動聲
「那當然。」
處事老到的男人，就算別人在邊上再旁敲側擊，都能氣定神閑地把話題帶離，絕不泄露一星半點內心情緒。
「叔叔，為什麼我會生病可同學們都很健康？」
傅岩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果，笑著咬了一口：「那你以後要多關照事務所生意，我們很歡迎周小姐這樣能良好溝通的客戶。」
說完，她就低下頭收拾離開，傅岩深深凝望她恬靜的背影，眼眸也沉重起來。
蔣思青噗嗤一笑，轉頭看傅岩的反應，傅岩神色不變，只是泛起讓人看不清情緒的笑：「要謝謝周小姐了，這樣的讚美對生病的人最受用。」
傅岩把她的冷淡看在眼裡，也不尷尬，伸出手后突然臉色一凝，抬眼看著宋曦：「一直想問你，桑銳得了什麼病？」
「傅先生你才客氣了，要不是你幫我，我現在還得為那場官司煩心，反倒是我，現在才來看你，之前一直在國外出差，很晚才聽思青說你住院了，你可別見怪呢！對了，現在恢復地如何？」
「那叔叔問你，你喜歡生病嗎？」
宋曦嘴角牽起，推開了門，看著病床邊的一大一小，往常故作冷漠的臉也柔和了下來，知道大的那個在看她，她故作不知，只是對小的那個說：「來，桑銳小逃兵，要回去掛鹽水了。」
她伸出雙手，溫言暖語：「來，阿姨帶你回去，要不然醫生可要找不到你了。」
「在醫院找樂子可有點難，但是絞盡腦汁的話，也是有的。」
蔣思青趁勢插了一句：「就是啊，表哥你出院以後得請人家吃飯。」
安撫好折騰不休的小傢伙，給他輸好液，宋曦就拿著盤子再次推開了120
他不想讓你知道，就絕不讓你知道。
花兒一般的生命，也許不久的一天，就這樣消散在風裡，人間再也聽不到那稚嫩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地問：「叔叔，我能跟你一起玩嗎？」
「拉鉤。」
佳人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拉鉤？」
兩個女人一台戲，一唱一和唱的好不歡快，傅岩姿勢優雅地吃著蘋果，淡淡應著：「這是自然。」
宋曦在心裏做了個簡單的評價，就沒什麼表情地快步走近看鹽水袋，見袋子里空空如也，低頭為傅岩拔掉針頭。
周蔚然仔細端詳了一下傅岩，搖頭：「沒有，傅先生還是老樣子，」她嫣然一笑，臉上露出一絲羞澀，「就算躺在病床上，還是瀟洒迷人！」
周蔚然反應如此迅速，馬上意會接話道：「思青瞧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這場官司雖然結束了，不過我們私下裡開會討論，公司對於法律這一塊還不夠重視，才會讓人鑽了空子。」
她把漂亮的眼睛移向傅岩，專註地看著他，目光里有他：「公司想聘請一名法律顧問，我知道傅先生很忙，還身兼數職，可A市論資歷，傅先生說第二，就沒人說第一了，所以……還是很想請你來做我們的法律顧問。」
宋曦抿唇快速拔下針，傅岩看了她一眼，而後笑著對美女寒暄：「周小姐太客氣了，我本來就是小病，勞你跑一趟看我真是很過意不去。」
「為什麼生病呢？讓叔叔想想。」男人用好聽的聲音耐心解釋：「因為老天爺是個老頑童，他的生活也很無聊啊，就在那麼多人里隨便選幾個人生病，陪著他無聊，但他也很公平，所有人都會被他選中，只不過時間不同而已。」
她笑了一下：「我去隔壁看看，待會說不好醫生要過來檢查，他不能總在那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