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是女人，很多事情，其實是有些感覺的。
就比如他從沒有想到過，會在受傷期間，遇見一個這樣特別的女人，他毫無道理地對她感興趣，很想見到她，很喜歡這樣靜靜看著她，就算她總是冷若冰霜，他也想多看看，有時候更在想，她要是常對他笑，該有多好。
傅岩突然明白，也許感情這種東西，是沒有計劃可言的。
這女人看上去比蔣思青年紀大些，氣質也更勝一籌，剪裁利落的裙子一看就是價值不菲，更別說她肩膀上普通人工作好幾個月也未必買得起的包了。
這個男人對她有好感。
傅岩看了一眼遠去的背影，這才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門前的嬌客，笑如春風：「馨怡，好久不見。」
到了醫院，兩人進了擁擠不堪的電梯，到了12樓，轉了個彎，宋曦一眼就看到了1209病房門外的蔣思青，還有她邊上的短髮女人。
「謝謝你對我工作能力的肯定。」宋曦搶斷傅岩的話，她的眼神掠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平靜，「身為一個護士，得到病人這樣的評價，我很高興。」
到這個時候，宋曦就徹底不想跟傅岩講話了，說多了都是錯，就怕這黑心律師又給引到什麼尷尬的話題上，於是她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是不是心裏那朵愛情的花開了？傅岩並不知道，但他並不想再壓抑自己的心了。
兩人詭異的安靜被一個莽撞的滑板男孩打破，大概是路面不平，男孩子腳下的滑板失控，飛速地往他們這邊衝過來，場面有些嚇人。
「小傷而已，回去消下毒就沒事了。」
他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在這有點吵鬧的大街上，宋曦竟然聽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聽出他的語氣里毫無玩笑成分，透著股認真，她愣了幾秒，而後抿著唇完全噤聲。
她飄過來的眼風帶著一股犀利，還有猜疑。
這幾秒真是夠讓人魂飛魄散，傅岩眼睜睜看著宋曦承受了所有衝力摔倒在地，第一次恨自己是坐在輪椅上的那個。
要是壞老闆好事，他一定會死地很慘，這下安全了。
山谷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百合，是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採擷的。
猛然間自己的手被一雙溫熱大手鉗住，宋曦明顯怔愣了一下，臉上浮起一抹赧然，而後手上使
她曾經帶給她的傷害，一輩子也無法在記憶里抹去，而他，跟她流著近似血液的男人，他們是一家人，也許，更是一類人。
他這一句，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真是別有深意，宋曦無端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男人也算識趣，要是逼急了讓她坦白自己就是他表妹老公的前女友，那麼到時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天氣真好。」傅岩抬頭望著藍天白雲，眼也眯起來，「我是該出院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讓她無法直視。那不是一個單純的病人看著護士的眼神，而是，一個男人看著一個女人的眼神。
傅岩沉默了好一會，在宋曦以為自己說錯話時，他偏了偏頭開口，「你要是調回我的病房，我就想住得久一點。」
就在宋曦沉默的這一點點時間里，傅岩從最初的猶豫忐忑，到慢慢地想通，有些話既然已經憋不住出了口，那麼就沒必要後悔，之前在病床上無聊躺著，他就在琢磨自己對宋曦的感覺，怕是一時腦熱，可就在剛才，她下意識替自己擋在前面的時候，他就知道
年輕人腳底抹油溜地很快，宋曦推著傅岩，慢慢走向遠處的醫院。
那些以為是錯覺的可笑猜測，在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被他一句話徹底否決。
一時說得男孩子面紅耳赤。
本來男孩子會直接撞到傅岩身上，就在關鍵時刻，眼疾手快的宋曦把輪椅的角度一偏，男孩子就順勢撞到了她身上，她一脫手，當場就被狠狠撞在了地上擦破了手。
她這番話在傅岩的心裏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回去的路上，他頻頻回頭看她放在輪椅把子上的手，關切問：「手上的傷嚴重嗎？。」
宋曦明白傅岩是故意支開小田，想必是要質問她，她斂眉，靜心等待。
宋曦被他的坦率逗笑：「那趕緊出院吧，就不用看凶護士的臉色了。」
心裏這句話說出口，傅岩也覺得自己衝動了，他說話做事一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想今天卻像是回到了青春萌動的少年時期，急哄哄地就對中意的女孩子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也請你不要再說了。
她頓了頓，「謝謝你。」
男孩子眼見自己闖了禍，一時吶吶的，愣在那裡磕磕巴巴地說「對不起」。
「沒事。」宋曦呲牙咧嘴地應著，手心磨破了皮，有刺眼的紅色涌了出來，她捂著手艱難
心急中傅岩抓住了宋曦的手，「手我看看。」
到了這個年紀，他終於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剩下的問題，並不是得不得的到，而是如何得到而已。
「我……」
宋曦覺得很荒謬，他不僅是她的病人，還是她前男友妻子家的表哥，而他的那個不可一世的表妹，是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想見到的女人。
小田緊張萬分，在聽到宋曦說「我送他回去」時，心裏一顆大石落地。
她同行的女友人也順著她的眼光看了過來，眼神中同樣帶著一絲探尋。
她冷眼看著他作繭自縛，沉默，在心裏冷笑，她已經過了容易被情話打動的年紀，當年他的冷漠薄情至今還歷歷在目，她已經重新活過來了，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再跳入「嚴旭明」這個火坑。
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傅岩是有話要說，卻不知怎麼開口，宋曦卻是完全不想張口，她每每希望與他保持距離，卻又彼此這樣牽扯，就像此刻，她見嚴旭明，又被他碰到，心裏早就懊惱不已。
蔣思青本來正熱絡地與這個女人聊著，臉上掛著笑，偏頭見到推著傅岩走過來的宋曦，明顯一愣，這笑容也就再也掛不住了。
看上去冷冷淡淡，卻總是在微小的地方，給人以樸素的感動。
年輕人做戲的樣子倒是十分逼真：「對對，我趕著去銀行辦點事，有點久，可是老闆你……」小田瞥了一眼宋曦，「桑桑還等著吃肯德基呢。」
傅岩的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有回應宋曦的感謝。他怎麼會聽不出她話里的拒絕，她三言兩語，就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定位在病人和護士上，不願意再近一分，甚至聽那口氣，巴不得離得遠遠的。
他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剛從光顧著看熱鬧，忘了揣測老闆的心思，自己的死期大概不遠了。
「嗯，我第一次見你，心裏就在想，這個護士真兇，」他回頭對她笑：「現在倒好，來了一個更凶的。」
難得能跟中意的姑娘獨處，傅岩很是珍惜，眼裡有笑意跳動：「剛才你氣場很強大，那年輕人都臉紅了。」
他們這類人，最擅長殺人于無形，這類人，她惹不起。
「有沒有事？」他急忙手轉著輪椅上前，一臉焦急。
宋曦略微低頭，等到了病房門口，眼神也不與人交匯，低著頭匆匆對傅岩說了一句「進去吧」，就顧自疾風一樣地飄走了。
他的前妻譚馨怡露齒一笑，眼底有欣喜溢出：「岩，真的很久了。」
兩人越發沉默地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