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戰告捷
「快射，是以仁親王，不要讓他跑了！」重衡也看到了，一聲大喊，苦於應付這十幾個糾纏的人馬，一時無法脫身射箭，在前面的幾位武士也趕緊張弓搭箭，正欲射去，卻見一支黑翎箭飛馳電掣般向以仁親王背後直飛而去，準確的穿透了他的后心，以仁親王的身子在馬上晃了晃，便一頭栽了下來。
「小雪，難為你了。」宗盛忽然低低的說了一句，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成范，你沒事吧？」她的語氣軟了下去。
「對，就是我，是我親手射死以仁親王，是我殺了很多敵人，怎麼樣，你沒有白教我吧。」她心裏一顫，盡量用興奮的語氣笑著說著。
「所以啦，現在我回來了，你們可都要小心了，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們感到寂寞的。」小雪一邊說著，一邊在臉上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成范的長發在風中微揚，沒有結上扣的白色狩衣內若隱若現的露出內襯的藍色暗花凈衣，月光下更是顯得姿容風流，高貴中帶著幾分慵懶，瀟洒中帶著幾分不羈，令小雪詫異的不是他的絕世風華，而是他臉上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他那永遠溫暖如春水的眸子里好似被扯開一個小口子，流露出一些難以捉摸的神色。
「你不要這麼小氣，肩膀再多借一會又不會少塊肉！」她忽然察覺到了，不客氣的說道。
知盛一愣，又笑起來，望著小雪，沉聲道：「我到現在也沒看順眼過這個大胆妄為的妹妹，不過——」他頓了頓道：「這段日子她不在，還有點不習慣呢，好像有點寂寞。」他說完，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宗盛和重衡似乎都若有所思。
「射箭！」知盛一聲令下，無數帶著火的箭向精舍齊發，一瞬間，整個精舍就著起火來，忽然有十幾支剩餘的人馬從裏面沖了出來，直撲知盛他們而去。這不是在送死嗎？小雪有些疑惑，忽然轉念一想，難道他們在保護什麼人？她往一側望去，果然有一騎忽然斜地里沖了出來，朝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也沒有多想，她立刻取下了背後的弓箭。
只是——心裏沒來由的難受起來。
「只要，，只要，，再一會……」她喃喃說著：「很快，我就會完全適應的……」
「你，你耍我！」她一時氣極，正要一拳打去，忽然手被他一下子抓住了，他凝視著她，輕聲道：「小鳥，我知道，他們說的帶著鬼面具的人就是你。」
在大軍趕往熊野之時，以仁親
小雪凝視著他，忽然把頭輕輕的抵在了他胸口上。成范微微一愣，立刻伸手攬住了她。
這一仗贏的十分漂亮，以仁親王和源賴政父子們全部伏誅。在知盛他們帶大軍回來時，早就得到這個好消息的宗盛也露出了不怎麼常見的笑容。小雪早早就回了府邸，換回了女裝，這個秘密她可不想太多人知道，如果女子的身份被拆穿，恐怕會影響士氣。
她哼了一聲，道：「你還有膽子來，不怕我和你算賬嗎？」
她的鬼臉面具效果也不錯，對方的一些兵士看見她的面具，已經心生恐懼，在分神的時候，全被她一一刺于馬下。平家的武士們已經紛紛上岸，而且越戰越勇，對方節節敗退，源賴政和其兒子們最後只能全部躲入了平等院的精舍內。
「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要懷疑的走下去吧。只要你自己覺得值得，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這是值得的，不是你說的嗎？」他柔聲道。
他笑得更加迷人，道：「我這不是自動上門，讓你算賬了嗎？」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小雪心裏忽然產生了想做點惡作劇的念頭。
「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噢。」他笑著。
走到宗盛的房裡時，只見三位哥哥都在那裡。
一瞬之間，只見他滿頭烏黑的長發流水一般傾泄下來。
這時對面閃出一位穿黑色直綴的年輕人手揮長刀，一面口中大喊：「在下是五智院但馬！」一面把平家射過去的箭都紛紛揮落，神勇無比的從橋上沖了過來。手起刀落，轉眼之間就砍翻了七八個平家武士。平家軍一時為他的氣勢所攝，一個疏忽，他就衝到重衡面前，舉刀就砍，重衡揮刀一架，兩人似乎打得不分伯仲，一看重衡有危險，小雪也顧不得那麼多，縱身一躍，挺劍往但馬刺去，但馬一見她的臉，不由一詫，微微分神之際，小雪凌厲的劍招就把他逼的倒退了幾步。
宗盛深邃的凝視著小雪，道：「小雪是絕對不會傷到自己的，這把刀只會沾上敵人的血。對嗎？」
待知盛和重衡趕到宇治橋時，以仁親王和源賴政的武士們以及一眾僧兵已經在橋的另一頭虎視眈眈的等著他們。互發象徵開戰
「小——」重衡正要出聲，知盛制止了他。他忽然一轉頭，大聲道：「我平家有的是這樣的勇士，誰敢背叛我們平家，全都是自掘墳墓！絕不會有好下場！」底下頓時歡聲雷動，士氣高昂。
只見一位著深紫色直綴，手持黑色藤弓的年輕人英姿颯爽的坐在白馬之上，染滿暗色血跡的衣袂在風中不停翻飛，一頭束起的黑髮隨風飄揚，額前的髮絲輕輕拂過他的臉，不，是一張猙獰的鬼臉面具，在背後衝天的火光映照下，他渾身都暈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光芒，他的鬼面具臉在火光中更多了幾分詭異，幾分神秘，幾分恐怖，一時之間，大家都呆在了那裡。
「這話聽著好像有點危險。」宗盛眯了眯眼。
她沖他甜甜一笑，道：「我怎麼會真的和你算賬呢，呵呵，我也知道你是開玩笑嘛……」一邊說著，一邊慢慢靠近他。趁他搖扇分神的時候，忽然抽出那柄小烏金刀，縱身一躍，朝他頭上的烏帽刺去，這個分寸她當然把握好了，只是想嚇嚇他。而且他一定會閃開得。誰知一刀過去，他卻一動也沒動，刀去勢太快，她一愣，剛想收回來，無奈刀刃太過鋒利，已經一刀刺穿烏帽，刀刃的寒氣割斷了他的發繩。
「小雪，這次做得好。」宗盛微微一笑，聽到這句話，她的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宗盛看著她，從腰間取下一柄不長不短的寶刀，道：「這柄小烏寶刀是源氏一族的家傳之物，是父親大人在平治之亂時所得，鋒利無比，今天我就把它送給你了。」
良久，他稍稍動了動。
要強渡河了嗎？小雪的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忽然想起以前看的一部外國戰爭電影，裏面好像就有強行渡河的情節，因為那部電影十分精彩，所以隱約還有些記得。
「快讓開！」重衡一聲大喊，一把推開她，手中的長刀也在同時插進了但馬的胸中。
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她，忽然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撫上她的嘴角，低聲道：「小鳥的心裏，也在這樣笑著嗎。」
她站起身來，握緊了手中的劍，沒有說話。
重衡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的神色，點了點頭。小雪的心裏泛起一絲複雜的滋味，這些年來，在平家時子夫人和哥哥們的呵護下，自己都快忘了寄存在這體內的現代的靈魂
「笨蛋——誰也不會討厭你的。」他無奈的說出這句話，更緊的抱住了她，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正在慢慢融化。
她伸手攔住重衡，低聲道：「如果要渡河的話，在馬的腳能踩到河床的地方，要放開韁繩，踩不到的地方，要拉緊韁繩，如果有掉隊的就拉著弓梢，拉著手，並肩游過去，最好是排成橫隊，順水斜渡，這樣被衝散的可能就小點。請哥哥這樣指揮吧。」她所能想起來的只有這些了，還好看過這部電影。
一切都很順利，小雪跟著知盛在第一批隊伍里很快就上了岸，一上岸，是更加直接的貼身交戰，小雪也已經慢慢調整了心態，手持長劍，心無旁念，乾脆利落，刺入對方的每劍都是穿喉而過，這是她唯一能夠做的，希望對方能沒有痛苦的，乾脆的死去。
小雪看著他們，接觸到兩位哥哥喜悅，驚訝，又夾雜著憂慮的複雜眼神，她自己又何嘗不是百感交集。從現在開始，自己的命運，已經完全改變了，自己再也不是那個任性，撒嬌的小女孩了，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既然選了這條路，現在，也只能沿著這條路一直，一直的走下去。因為——她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
「我殺了很多很多的人，和上次失手殺的不一樣，這次是我主動去殺那些人，他們的血全都濺了出來，濺到我的手上，身上，衣服上，他們臨死前的表情好可怕，身邊到處是血淋淋的屍體，空氣里全是讓人窒息的血腥的味道，我的手上，劍上也全是鮮血，我真的好怕，我真的討厭這樣的自己，我是個殺人犯，劊子手，我討厭戰爭，討厭……」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似乎在自言自語的說著，盡情的發泄著。
「嗯，知道了。」她淡淡回答了一聲，宗盛哥哥讓她過去做什麼？不過她這次表現好像不是那麼差，應該不是責備她吧？
「這裏交給我。」她低聲在重衡耳邊道。一抖長劍，又迅速的向但馬刺去，沒打幾個回合，小雪就發現但馬的刀法雖然剛烈，卻沒什麼招式，只是憑著一股狠勁。她放慢節奏，耐心的尋找他的弱點，但馬越打越急，很快，小雪就找到他的漏洞，長劍一挑，直往他的胸口刺去，劍尖剛抵上他的胸口，她忽然心中一凜，這又是在殺人了，心神微微一分，動作就緩了半拍，就這麼一遲疑，但馬已經架開她的劍，手中的刀已經向她砍
哥哥們在擔心她吧，她的心裏頓時溫柔起來，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忙道：「什麼難為不難為，我也是平家一員嘛，再說上陣殺敵比我想象中的刺激多了。大家不要擔心了。」
小雪搖搖頭，笑道：「好的很，多謝宗盛哥哥。」
「你要是勉強就算了。」知盛也在旁邊說了一句。
「那，四哥，我還是寧可選擇寂寞吧。」重衡笑著拍了拍知盛的肩，知盛也看著小雪笑了起來，輕輕說了一聲：「瘋丫頭。」
「我們這個妹妹真是錯生了女兒身，從小就是精靈古怪的。」知盛忽然笑了起來。「就是，就是，我們還不都吃過她的虧，呵呵，闖禍的是她，結果挨罵的都是我們。」重衡爽朗的笑道。
她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重衡瞪了她一眼，道：「你到底在做什麼！」她滿懷內疚的望了他一眼，自己真是太沒用了，一眼掃去，發現重衡的左臂正在流血，那，難道是剛才推開她時被傷到的？
「那……這麼說出來是不是好多了。」他笑道。
「小鳥，你還是好好的站在這裏，我好高興啊。」這個成范，居然還有膽子來。小雪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去，今天的藤原成范只著件簡單的純白的狩衣，唇邊永遠都是那絲處驚不亂優雅的笑容。
「射的好！」已經解決掉對手的重衡大喝一聲，知盛和武士們都把眼光轉向了這位一箭射死以仁親王的武士。
重衡點了點頭，道：「是，不過我們有三萬大軍，在渡河時一定千萬小心，不要被河水衝散了。」
很幸福，不是嗎？至少現在還有這些愛著自己，關心自己的親愛的哥哥們，那麼為了他們，為了這個家，為了守護這難得的親情，又有什麼不能做呢，如果能保護眼前的這一切，殺人又怎麼樣呢，自己的刀上染滿敵人的鮮血，又怎麼樣呢，她絕不會退縮，為了他們，不想退縮。就讓自己繼續做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殘忍的殺人犯吧，因為——值得。
重衡立刻就衝到小雪前面，一面替她揮落射來的箭，一面吼道：「快往後退！這裏危險！」小雪第一次見到這樣血淋淋的戰鬥場景，震驚之餘居然一下子就愣住了。重衡一吼，她才緩過來，立刻抽出了長劍，一邊揮落箭，一邊往後退。
「三哥，這雙刃刀對小雪來說會不會危險了點，我怕小雪傷到自己。」重衡忍不住開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他有些無辜的說道。
「你是笨蛋嗎，怎麼不躲開。」她扔下了
忽然只聽一聲輕笑，成范一抬頭，撩起遮住臉的長發道：「我為什麼要躲，你怎麼可能捨得殺我呢，呵呵，是不是。」
「小姐，內大臣大人請您過去。」宗盛的侍從忽然在門口通報。
今晚不知道藤原成范會不會順便來一下呢？不過他可能也不敢來吧，居然敢調戲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要是再讓她見到他，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知盛一聲令下，除了一部分停留在橋頭繼續抵擋對方的進攻，剩下的兩萬多大軍開始在重衡的指揮下分批渡河。身著各色直綴和鎧甲的武士們在河裡行進，遠遠望去，似乎無數片秋葉漂浮在河中。
她心裏一陣抽痛，不可以再這樣了，不可以這樣搖擺不定了。這裡是血淋淋的戰場，冷酷無情的戰場，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再這麼猶豫的話，不僅自己有危險，還會害死哥哥們的。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要狠下心，捨棄該捨棄的東西了。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長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出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哪裡受了傷，這樣沉默的成范讓她的心裏有點發慌。
「知盛，你剛開始可是一直看小雪都不順眼。」宗盛輕輕道，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他溫柔的輕言細語卻象是開啟閥門的開關，小雪的身子開始發顫，偽裝的冷靜就快要被擊破。
「嗯。」
「嗯，我知道，我，只是討厭殺人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還不習慣吧。」她低低的回道。「我又不能和哥哥們說，怕他們擔心。」
「重衡，我們現在一定要強渡宇治川河。」知盛一臉凝重的說道。
「你到底有沒有受傷啊？你倒是說話啊。」她的語氣焦急起來。
「當然。」小雪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順手使了兩下，刀輕而薄，說它是刀，更象是劍，比自己常用的這把劍使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成范衣服上散發的黑方熏香，真的很舒服，心裏那種難受氣悶的感覺好像快消失了……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就好……
他的心隱隱的痛了起來，把懷裡的身體摟緊，低下頭，輕輕的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笨蛋，你要是早嫁給我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何必象現在這樣辛苦，他的心中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小雪一愕，伸手接過了刀，從外表上看似乎不怎麼起眼，柄上鑲著烏狀金屬，她輕輕從刀鞘中拔出刀，刀刃所發出的凌厲的光芒令她眼前一閃，再仔細一看，這把刀居然兩面有刃，雙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