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吹毛求疵」沈明斐（六）

好像有好幾天，沒有接到她的信兒了。

等短訊的工夫，他起來把窗帘拉好。

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屋子裡格外的靜一些似的。窗帘沒合上，外面的路燈投進窗子，映在天花板上，光影柔和溫暖。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幾小節幾小節的重複……隔壁梁老師家的鋼琴課早就開始了。搬回來住的這些日子，他又重新習慣了被這樣的雜訊打擾。

子桓打開。

庹西溪擔憂的看著笑容滿面的恩窈，「別開玩笑了。」

他這一覺便睡到了晚上。

他從枕邊摸過來手機。有未接來電，也有短訊。翻看完了，沒有一個是唐恩窈的。

信息發出去，他握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沒有回應。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他幾乎是睡了一天。真是個昏昏沉沉的日子。

「我沒開玩笑。」恩窈手指彈了一下方向盤，「駱駝，皇甫峻沒對不起我什麼；但是他對不對得起別人，我現在還沒有結論。不過駱駝我告訴你……」恩窈拖了一拖。

心情不好……他那麼回復，好像有點兒不太像話啊。

他笑了下。

就在這時，隨著「叮叮咚咚」的鈴音，屏幕上跳出一個小信封的標誌。

鄭子桓今年清明節又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今時不同往日」。為了避免遇到眾鄉親，「關心」子桓的梅開二度早早凋謝，他們一家很有默契的選擇了早去早回。回來的路上，子桓聽著媽媽半真半假的說，今年真的要請祖先格外保佑。

「還沒什麼？」西溪喝了一口水。泉水甘洌，潤著喉。心頭像是有點兒火，這點兒水是澆不滅的。

「那天蔣曉琪拿著電話給我唱《後來》，我能聽見飛飛在電話里咕嘰咕嘰的打岔兒，能聽見她笑，她把一首歌唱的七零八碎的……她和我說飛飛大名還沒起，等著我回來我們一起給起……駱駝，我現在就能告訴你，這個電話我三年半了，一閉上眼睛，那聲音就在我耳朵邊上，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駱駝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迷信，我也不相信直覺這種鬼東西，我就是不能信她是自殺。退一萬步講，如果是自殺……如果是，誰害她這樣的？」

回來以後他覺得有點兒蔫蔫的，洗了個澡就躺下了。模模糊糊的聽著媽媽小聲的和爸爸說：「不是衝撞了什麼吧？怎麼著孩子臉色也不好，精神也不好……」他心裏明白，就是睜不開眼，好像是抬了抬手。

子桓想想，唐恩窈那圓圓的臉上喜氣洋洋的笑容，很可愛。想多說句什麼，又想不出起來，於是回復了一個「嗯，好。」

子桓把手機放進柔軟的小羊皮手機袋中。手機袋的一角，有一小串金髮晶珠子。他看了一會兒，將手機袋打開，在手裡捏了一會兒，放到抽屜里去。然後他撥了電話，說：「心情不好，要不要出來兜兜風？」

他活動了一下臂膀。今天這一覺睡的，難怪父母親會覺得他像中邪，的確是有些不對勁兒。此時頭腦也不十分的清爽。他盯著這兩個簡單的字，盯了半天，才回復：「那就早點兒休息。」

「這幾天心情不好。所以潛水了。」跟著一個笑臉的符號。

恩窈的語氣並不激烈，西溪卻被這席話激的頭腦有些眩暈。喝了一瓶水，口更幹了。

「恩窈，她有抑鬱症。」

西溪忽然覺得指尖疼，她看了一眼拇指，原來是擰瓶蓋的時候，划傷了。

「你現在在哪兒？」他問。既然是心情不好，按唐恩窈的那個性格，會怎麼辦？他忽然想了解一下。

「我沒忘了皇甫峻啊？對啊，你想想，我怎麼能忘了呀。想當年，我到底也幻想過嫁給這麼一位謙謙君子呢；可是我對他所有的粉紅旖旎、綠色環保的幻想，全都胎死腹中，這麼慘的往事，我告訴你我忘了，我那是絕對的口不對心，騙你的。」恩窈笑著，抬手扯了扯發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歡這種白面書生，斯文俊秀型的。」

聽到媽媽叫他，他也沒法兒回應。

「好。晚安。」

「喝水吧，想象力就怎麼那麼豐富。」恩窈笑，「你今兒怎麼了這是？放心，你說的，我都記得呢。有什麼啊？」

西溪點頭，「我聽著呢。」

「在家。」手機一響，子桓看到這兩個字。

「唐」。這就是子桓給恩窈的代碼。

子桓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