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剩客的春天》目錄

第八章 「后發制人」連璧城(九)

第八章 「后發制人」連璧城(九)

林方曉掐著腰,「別那麼瞪著我,我剛站在那兒死等半天,大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
恩窈嚷嚷著指揮方曉快幫忙把西溪弄進屋。
「舵輪」的門鎖旋動了一下,門開了一點兒,恩窈過去,「你衣服穿了沒?」
「真有你的。」恩窈笑了下。聽的多了的,是兒女攔著父母尋「第二春」的。
連伴奏都很小聲。幾乎聽不到。
林方曉說那行,我坐門邊那兒。
「忙一點兒。生意怎樣?」恩窈脫了外套,只穿了件襯衫。她解開袖口的扣子,擼了一下。
恩窈每次來,都喜歡坐在吧台這個位置——吧台是從一個破舊的漁船上整個兒拆下來,操控系統完好,電子和手動兩套設備,酒客們隨時可以體驗一下做舵手的樂趣——恩窈就是這樣。她第一次跟西溪一起來,便在這裏遇到Leo的老父親,一位老船長,在吧台里,一邊喝酒,一邊跟人聊海上的事,還唱那首歌,《大海航行靠舵手》……她立刻便喜歡上了這裏。
「死駱駝!」恩窈叫。
Leo笑笑,說:「放心吧,衛生間呢。坐下吧,剛她就這兒。對著我一晚上,一句話沒有,只管喝酒;拿起電話來就開罵了。」
「活……的!」
恩窈跟著笑笑,說:「欺負她醉貓啊?」
「你最近少來了。」Leo說。
西溪推恩窈,走出衛生間。
恩窈一把奪過來,「喂你幹嘛!」她這一猛然用力,不但手機奪了過來,西溪也被她推的倒在一邊的洗手池邊,還好恩窈及時回神,抓住了她的手腕子,不至於倒了。
「背還是抱啊?」他問。
Leo笑。他推了一下,「改天吧。清醒了讓她自個兒來。欠著也沒什麼。」
她恨得牙癢。
眶「組合拳!」她指了指嘉士伯,Leo給她開了一瓶。恩窈喝了一口,問:「沒惹事吧?」
初次到來的客人,往往會不知所措。
是海浪聲。
「你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四十了。我若是超過十二點還不回家,我就不用回家了,你知道嗎?」恩窈抬抬下巴,示意方曉看表,「送她回家再送你回家再回我家,我就變殭屍了!直接回我家……」
「在我這兒,放心。」Leo說。他拿著遙控器,按了兩下。換了一種音樂。
「你一大男人,才一百來斤,就搬不動啊?」恩窈上車,也沒跟方曉客氣,直接示意他上車了,「你剛才見那人……」車門一關,恩窈發動車子。
「我說句實在話,老頭兒有個伴兒,日子過的我不是也省心嘛?那阿姨人很好,退休護士……呃,五十五歲了吧,從來沒結過婚。」Leo說到這兒,看著恩窈,說,「我說,我說你別打我,你和庹西溪千萬別啊,我瞅著都替你們倆愁。當初一塊兒來這兒玩兒的那一撥兒,都回家抱孩子去了,就剩你們倆了。你……」
「算你說對了。」林方曉笑著,指了指庹西溪,「扛兩袋子大米上樓,還得收點兒勞務費呢。」
「寶石」在酒吧街上並不是太起眼。是一眾「二樓酒吧」里規模中等的一家。Leo是個航海愛好者,整間酒吧,裝飾的像一個巨大的船艙,四處掛滿了老闆Leo航海旅行的「戰利品」。
恩窈點頭。
澡聽了讓人內心平靜。
恩窈也顧不上解釋,指揮老爸開門快開門。
他這會兒根本呆若木雞,驚叫是從他頭頂傳來的。
他順著驚叫聲望去,在樓梯的頂端,一個穿著綠褲紅襖子的胖阿姨,指著樓梯上雪白的地毯、和他雪白的襯衫,驚叫失聲。
「我知道怎麼個狀況,她喝多了怎麼個狀況都有可能……」恩窈探頭進去,一看西溪正經八百的坐在馬桶上,臉漲的通紅、目光獃滯,衣衫整齊的倒像是早上出門上班的模樣……膝蓋上放著她的手機。放的很平。端端正正的。
Leo懶得換。在鐵錨旁邊用紅色的油彩畫了對紅唇,血紅血紅的。硬朗里添了一點兒的意思,不過區別的效果並不明顯。
「哈哈……」方曉笑。一口整齊的白牙,亮晶晶的。
只有一下。
「閉嘴。」恩窈頓了一下酒瓶。她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站起來,「不愛聽什麼偏說什麼。」
西溪還是被朴興南引進這個圈子來的。那時候他們一出海,回來便在Leo這裏小聚。
「三更半夜的,有你這個警察作證人,我才能證了清白無辜。別說了,哥,今兒就算你幫我一大忙,回頭我重重謝你!」恩窈一點兒也不含糊,邊說著,車子加速,方曉一看指針,好傢夥,輕鬆上了130邁,他忙說:「得得得!我幫這忙還不行嗎你慢點兒……」
她四下里看看,立刻就看到了林方曉的位置。似乎是在和人談事情,林方曉臉上的表情雖然放鬆,但是那眼神,沒有絲毫懈怠。林方曉稍轉了一下目光,對她點了下頭;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跟著回頭——恩窈吃了一驚。接著那人便站了起來,低聲與林方曉說了幾句話,先行離開了。林方曉拿了酒牌,過來放在吧台上,笑著對Leo說:「算在庹西溪賬上。」
恩窈根本沒管。
「談戀愛呢。」Leo聲音低低的,看到恩窈更驚奇的眼神,笑道:「我媽媽去世好多年了,老頭兒常年在海上漂,一出海,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把我丟給奶奶;後來退休回來專門伺候我奶奶,送走了老人家,他就開始每天釣魚、閑了來我這兒喝酒、神侃。我總覺得不是那個事兒,鼓動我姑姑給他找個老伴兒,開始死活不去見,後來吧,被我設套兒,給套進去了,嘿你別說,還真成了!」
「你什麼時候攔過她喝酒了?奸商一枚。」恩窈回嘴,「人呢?」
「嗯?」恩窈好奇。
「你當我八卦。我剛差點兒撲上去要簽名了你知道嘛?」恩窈笑著。
林方曉背著西溪走在恩窈身後。恩窈聽著林方曉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沒聽清,她也不想聽清楚;走到街上去,被涼風一吹,她頓時覺得滿腦子的污濁之氣都被捲走了——回頭看了林方曉一眼,那小子嘟嘟囔囔的樣子,還真夠逗的。
林方曉站在她身後,聽到她這麼說,人便往旁邊一閃,叫道:「你別嚇我啊,怎麼個狀況啊?
林方曉差點兒腳下一絆,他誇張的晃了一下身子,作勢要把西溪給丟出去,叫道:「我……唐恩窈你太猛了。我算服了!奇了怪了,你怎麼會嫁不出去的?你你你……你這種勁頭兒,是個男的就該逃不掉啊!」
林方曉把西溪小心的放到恩窈車子的後座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護住西溪的頭頸,才關上門,問:「我看我還是送貨送到家吧,你一個人肯定搞不定。好傢夥,真不輕。」
恩窈瞪眼,「誰准你抱了!背!」
這會兒路上車子也少了,她猛踩油門。幾分鐘后,便到了家。
恩窈一進門,便看到酒吧的老闆Leo對著她招手。她過去,Leo便說:「庹西溪今天也太猛了,攔不住。」
她索性倚在牆上等。
「你這樣,能賺到錢才真是怪了。少廢話。」恩窈也推了一下。她沒說出來,庹西溪今兒這一醉,醒了也得有陣子不會來這兒喝酒了。她看了眼東邊牆上那密密麻麻的照片。庹西溪曾說,對她來說,那堵牆,堪比耶路撒冷的哭牆……這到底是怎麼著又勾起了她的心事?
Leo這兒的衛生間標識很好玩。
林方曉過來,背轉身去,稍微一蹲,恩窈將西溪的手臂搭在了林方曉肩上,「不輕……」林方曉一起,立刻來了一句,「這英雄救美,該派給你們家鄭子桓。」
恩窈把個手機在兩隻手裡顛來倒去,罵道:「幸虧我手快,不然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庹西溪你千萬別醒了你這個酒,不然你等著我收拾你吧!」
西溪回身,掀起馬桶蓋來。恩窈以為她要吐,伸手扶她,卻不料西溪抓著手機,便就要往裡丟。
「這也太巧了,怎麼在這兒也能見著你。」恩窈打量一下方曉。不像喝過酒的樣子。
恩窈轉回頭去,西溪依舊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沒的心裏一股氣上來,一把推開門,「你夠了啊!」
恩窈抬頭,將火柴盒丟在架子上,從「鐵錨」里出來的,林方曉。
恩窈把西溪的手機丟在檯子上,「嗯,沒事兒。」她用手指戳著西溪的頭,西溪的頭跟石頭滾子似的,在檯子上「咕嚕」一下。「這樣的算沒事兒,什麼樣的叫有事兒?」
Leo說:「好。正在經歷人生的第二個春天。」
他們一起過了一段不短的快樂時光。
林方曉不知怎的覺得眼下這個狀況真的是很滑稽,背上的庹西溪,不過見了兩次面,唐恩窈,也並不算熟,還有這位唐叔叔……心神一分,庹西溪在他背上便有些下滑,他停了一下,將她往上一送。這個動作一出去,他便覺得要壞。可以已經來不及了。許是恩窈路上車子開的太迅速,許是庹西溪酒勁兒泛上來了,也許是他這下子,推助了……庹西溪動了一下。
「我說呢,這是誰啊!」
「還好。」Leo笑眯眯的。
「滾!」恩窈笑罵。
恩窈差點兒倒拿酒瓶砸Leo,話也沒回一句,便往衛生間去。
恩窈兩邊都試了試,一扇門都開不了。
恩窈看著面前的一排空酒瓶。
Leo哈哈大笑。
「少廢話。」恩窈把西溪扶正了,「喝醉了酒,簡直是如花美眷變殭屍一具。快點兒啊,苦力!」
他以為是他自己叫了出來,但不是他叫的。
「大叔呢,身體好嗎?」恩窈問。
「剛來。裏面那個是庹西溪啊?」方曉指著緊閉的那扇門。
「我倒是知道最近風聲緊……那人要是需要律師,你千萬推薦我啊!」恩窈說。
到底是跟著西溪走回吧台去。西溪兩隻手倒著扶了吧台,摩挲著坐下,看著Leo,直勾勾的;Leo指著西溪對恩窈說:「我說她沒事兒吧……」
恩窈一看她的狀態,心想這下真是喝的不少了。
「專心開車吧。你這往哪兒去?」方曉問。恩窈的車子七拐八拐,拐到了東海路上。
「背容易吐……」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恩窈說。
「啊!」
林方曉已經來不及說自己不去了。合著他這會兒正在「賊船」上呢。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沒什麼不妥,可怎麼想,怎麼覺得這樣不合適吧……「我說,」他開口,「這個,三更半夜的……」
林方曉便覺得脖子往下,熱了。
院子里很安靜,就聽著恩窈聲音清脆的一會兒跟爸爸說,一會兒跟方曉說,五百隻鴨子一樣。
「WOW!」恩窈低聲,「我爸。」
Leo笑,說:「得虧還有這麼個茬子能讓你變沒嘴葫蘆,不然你還不得漲顛兒的上天啊?庹西溪算是被朴興南給耽誤了,你哩?」
他話音未落,庹西溪「咣當」一下便趴在了吧台上,人事不省了。
「我說,」恩窈忍著這狹小空間里刺鼻的酒味和煙味,「差不多就可以了啊,再這麼下去我可要家法伺候了。」她回了下頭,林方曉還在,問她:「要幫忙嗎?」她搖頭說沒事兒,要扛人我就招呼你了,謝了啊。
恩窈聽到回應,看了一眼,竟然是在「舵輪」那間……她咳了一聲,「真有你的啊!」
恩窈前面推開了門,聽到他說,答道:「我才捨不得我們家子桓賣這苦力呢。」
嗯?
彷彿在沙灘上躺著,讓海水一浪一浪的摸過額頭,溫柔。
男衛生間的標識是舵輪,女衛生間的標識是鐵錨。
恩窈呼了口氣,坐下來。
林方曉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恩窈收拾好東西,簽了單子,對著他攤了一下手,他笑了。
方曉一聽,擺手便道:「不該知道的不問。好歹你還是軍人世家出來的,該懂規矩啊。」
他先離開了。
唐錦生看到是方曉,認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剛剛送走了皇甫峻,想著恩窈還沒有回家,妻子在家裡面沉似水,不如在樓下吸口煙再說,沒想到見著方曉陪恩窈回來。
腳步很穩,一步一個腳印的樣子。
「你這收的貴了點兒啊。」恩窈開始收拾庹西溪的東西,從口袋裡拿出錢包來抽出一張卡來,扔給Leo,說,「千萬別給打折。」
唐錦生這才明白狀況。
「我說真的……」
庹西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林方曉定睛一瞧,唐家樓下,明燈高懸,燈下站著一個人,赫然是唐錦生。林方曉急忙下來打招呼,張口便叫「唐叔叔」。
身旁的架子上擺了煙灰缸、火柴盒和一盒煙。恩窈拿起來火柴盒,打開,合上,打開……又合上。
方曉不言聲。
「真沒見過世面。」林方曉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