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佶屈聱牙」顧斯年（五）
他敲了敲桌子，顧金剛從抽屜里取出幾樣東西來，一樣一樣的擺在了桌子上。
林方曉抬頭，看著鄒濤。鄒濤身量不高，戴著眼鏡，文雅而有風度。即便是在訊問室里坐了這麼久，依然是鎮定自若。
「話不是這麼說，」林方曉慢慢的說，「這可能是，動機。」
顧金剛看林方曉。
鄒濤將茶杯放下，手臂再次收起。
「鄒博士，平時跟父母一起住？」林方曉換了個角度。
「是不錯。」林方曉微笑，「鄒博士，4月10號那天，我的同事去您父母家裡調查。」
「2中的前身，是您曾祖父一手創建的慶德中學。當時校長講話，說您家三代2中畢業生，個個都是國家棟樑。」林方曉微笑，「也是，我們算算，您鄒家可是出了不少科學家，不過……」
鄒濤沒出聲，但這回沒闔眼。
「這一段時間是的。」鄒濤終於是喝了一口茶，「真不錯。」他說。
鄒濤看著，說：「這些都是我的。」神態極為自然。
他們把鄒濤帶來之後，遵照林方曉的指示，對待知識分子要講究點兒，要和風細雨式的。
「在外面跑的時候居多，不是坐辦公室的工作。」鄒濤說。
「連續三天？」林方曉問。
林方曉沉默片刻，又問：「前一天……前兩天，也就是8號和九號，您去的都是同樣的地方……」
「綠茶還是香片？若是要紅茶，只有茶包。」林方曉說。
「鄒濤！」林方曉換了稱呼。
鄒濤沒吭聲。
眶林方曉從小窗口裡觀察著鄒濤。
顧
顧金剛把茶杯擺到他面前。
顧金剛倚住門。
顧金剛站起來開門，對門口的宋曉波說了。回身背對著門，看鄒濤慢吞吞的把杯蓋依舊合上，沒等他也把眼睛閉上，就聽林方曉問：「鄒博士回國幾年了？」
澡林方曉瞪了他一眼，抬手把宋曉波的帽檐叩了一下，罵道：「長他人志氣。」
「既是往事，多說無益。」鄒濤道。
林方曉坐下來，看著鄒濤。
「嗯，您平時工作還是挺忙的。」林方曉低頭看著面前的筆記本，翻了幾頁。是宋曉波的調查筆記。
林方曉說：「鄒博士，您不單是4月10日下午在家裡，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日程上標明的出現場的時間，您有多次本應該在工地，可是卻沒有出現……凡是這種情況，都是連續兩天或者三天的工作安排，以便於你在頭一天修改或調整時間，那麼，這些被你『偷出來』的零碎的時間，你除了在父母家中，都去了哪裡？請解釋一下。」
起身，給鄒濤換了一杯熱水。
「綠茶吧。」鄒濤說。
方曉笑道：「好歹飲水機里還是地道的嶗礦。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山泉水，也能將就。」
「好。鄒博士智商小200呢，你會會吧。」宋曉波說，「我估摸著照著數兒，我和顧哥加起來可能不頂他一個。」
「
飲水機的水桶里「噗嚕」發出聲響。
「那就是說，是跟父母一起住……也就是，住在金口二路7號？」
鄒濤點了點頭，「是。」
「當然。」林方曉眯了一下眼，指了下望遠鏡，「也可能您只是有偷看、偷聽的愛好。但是這個愛好，實在是不怎麼……好聽。」
鄒濤笑了，「林隊長，證據。」
訊問室門一開，顧金剛回頭從宋曉波手裡接過茶葉盒，林方曉笑著說：「我有個好朋友，也是咱2中畢業的，考大學考到北林，畢了業，回來就上山了……話說著這也幹了不少年了，前些年凈賠錢了，去年才有起色，開始盈利了；這茶咱們喝著儘管放心，絕對的綠色環保。」
鄒濤不語。
人來人往，鄒濤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依舊抱著手臂，像是在閉目養神。
「還是可惜了。」鄒濤手臂放下來，放在膝蓋上。
屋子裡靜極了。
「鄒博士，」林方曉拿起茶杯蓋，輕輕的撥了一下。看看茶湯的色澤，「4月10號，那天下午，您都去了什麼地方？」
「公司承接的項目，我只是負責人之一。」鄒濤靜靜的說。茶杯移近些，聞著那茶香。卻沒有喝。
宋曉波點頭，說：「問什麼都沒反應，真應了武俠小說里說的了——就一使一個『拖』字訣。呵呵。」他笑了下。
方曉搖頭，顧金剛照舊把面前的茶杯里都放入茶葉。
「你都做什麼去了？」林方曉問。
鄒濤抿緊了唇。
鄒濤下巴細微的抽了一下，幾乎是不易察覺的。
他沉吟片刻，說：「你在這兒待會兒，我進去。」
顧金剛把茶葉盒打開，頓時茶香四溢。
鄒濤也把茶杯拿在手裡，「有段兒時間了，我記不清了。」
單筒望遠鏡、竊聽器、攝像頭……
他最喜歡看林方曉問案。
。
「這兩個項目公司很重視。」鄒濤說。
顧金剛不動聲色的繼續記錄。
「如果解釋不清楚，鄒博士，你應該知道，目前你是有重大嫌疑的。尤其是，在和宏遠被綁架前兩個周，你頻繁調動工作時間表。」林方曉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眸子里寒光一閃，對上鄒濤的目光。
「鄒博士，和音音曾經和您談過戀愛，但是被雙方父母阻止了，這段往事，您在任何一次配合警方調查的過程里都沒有提及。」林方曉說。
「這跟我們還挺像。」
「有茶嘛？」他問。
「我的房子最近在裝修。」鄒濤回答。
「對吧？」林方曉沒給他思索的機會，「你在家裡，全程觀察了我和我同事的調查……當時就站在二樓的窗口！我沒說錯吧，鄒博士？」林方曉的手指，在他和顧金剛之間輪轉。
「那麼，4月10號下午，您是去工地了？」林方曉問。
「攝像頭好用，安裝的也隱蔽……」林方曉又敲了敲桌子，盯住了鄒濤的眼睛，「至於您電腦裏面存儲的圖像嗎？您刪的夠快。不過鄒博士，您是電腦高手，當然也知道我不是唬你，用不了多少時間，我的同事就可以還原至少是一部分……會是
「是，我們發揮集體的智慧。」宋曉波笑著替他開了門，示意他只管進去。顧金剛顯然是悶到要打盹兒了，見進來的是林方曉，晃了一下他的大腦袋，往裡挪了一個位子。
「不過不見得個個都是為國效力。」鄒濤介面便道。
「你在和苑有一處住宅，是嗎？」林方曉又換了一個角度問。
「我聽我母親提起過。調查隔壁和家的案子。」鄒濤從容介面。
林方曉繼續說：「我聽說，您是2中畢業的吧？還記得那年校慶，您跟鄒教授一起回學校參加校慶嗎？」
鄒濤眼皮一動。
「和苑是宏遠地產開發的項目。這不算太巧，別說Q市裡宏遠地產的項目遍地是，出了Q市也多得是……巧的是，你在和苑的公寓，與和音音名下的公寓，是對門。」林方曉把冷掉的茶擱在了一邊，同樣冷冰冰的目光也擱在了鄒濤的身上，「鄒濤，你與和音音，到底是什麼關係？」
許是很久沒開腔的緣故，他嗓音有點兒沙啞。
「鄒博士，喝口水。」林方曉開口，「聊聊如何？」
鄒濤的唇抿的更緊。
「隊長，我們可夠『和風細雨』的了啊，問一遍，人家不說，再問一遍，人家還不說，我們都快成細雨了。」宋曉波回頭看了一眼，見顧金剛在裏面對著記錄本「坐禪」，差點兒笑出來，「顧哥憋的都快瘋了。」
「這水不行。」鄒濤說。
宋曉波和顧金剛在3號訊問室。林方曉敲敲門，宋曉波見到他，出來。林方曉對著門上的玻璃窗，看穩如泰山的坐著的鄒濤
顧金剛過去把鄒濤面前那杯水給倒了，拿起裏面的一個竹子勺；不料鄒濤一直看著，抬手示意顧金剛停下——「還是算了吧，這茶，這樣泡，可惜了。」他說。
「那我幫您回憶一下。」林方曉喝了一口茶，「喲，味道真不錯……鄒博士您嘗一下這茶……您是那家德資企業的副總兼總工程師了，一般的工程也不需要您親自到現場去；我們從您秘書那裡拿到的日程是這樣的……下午兩點和四點，分別有兩個約，兩點那個在南區，四點那個在北區，都是你們公司承建的排水工程，項目還挺大，要不是調查，還真不知道這麼著名的項目，您都有參与。」
鄒濤想了想，說：「如果沒記錯的話，是的。」
鄒濤長出了一口氣，睜開眼，對上林方曉清亮的眸子。片刻，他看著自己面前黃色的瓷杯，伸手掀開杯蓋，白氣裊裊。
「林警官，您的想象力真夠豐富的。」鄒濤低頭喝了口茶，「我為什麼要那麼干？」
鄒濤沒應聲，卻喝了一口茶。
林方曉笑了一下。
「是啊，你為什麼要那麼干？」林方曉眼睛里的笑意漸漸的斂了。
「嗯，」林方曉停了停，「當時您在家裡。」
「不能跟你們比。」鄒濤說，顧金剛看他一眼，他冷靜的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的工作比較死板，非常循規蹈矩。」
鄒濤墨色的瞳仁似是縮了一下，仍是不出聲。
鄒濤眼睛一亮。
「對，這些都是您的。」林方曉說，他一指竊聽器，「這個沒什麼用，你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