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波橫塘」孟豆豆（十三）
「看樣子手術很成功。」連璧城說，「我來的時候阿姨說你剛走。」
「還好護士給打了針，又睡過去了。」庹太說著，見庹宗厝進去，跟西溪說：「小連下夜班就來了。我看這孩子臉都瘦了一圈兒，問他，他說最近比較累。他要去國外工作，你怎麼沒提？」
林方曉眉尖一蹙，瘦瘦的臉上表情凝了一下，問：「死了？怎麼死的？」他語氣明顯有些發緊。
籃「現在還不清楚。」恩窈搖頭。方曉的鎮定，給了她一種很強的暗示。她簡短的跟方曉說明，她剛剛接到的是家裡的電話。唐太在電話中催促她早些回家。因為皇甫峻的父母都不在本地，和音音又父母雙亡，這個時候，身為師父師母且關係密切的唐氏夫婦該表示關懷。偏偏唐錦生最近公事纏身，唐太要恩窈陪同前往。
「知道。」恩窈說。她看著方曉騎著車子猛蹬兩下，順著岔道口下去了……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回到車上，跟西溪說：「我送你們回去。」
她的六叔庹宗厝離她
西溪這才回神，忽然更沒好氣的說：「當然是去醫院了！」她聲音很大。就是故意要六叔聽到似的。恩窈拍了她一下，踩油門提速，車子又快又穩飄過了中山公園。
庹宗厝吧唧著嘴巴，「你跟你爸爸不像，你像你媽……」
「可以。我先送西溪回去。」恩窈說。
庹宗厝瞪眼睛，「我爹給我起的名字怎麼能亂改。」
庹太一臉不耐，揮手說：「快進去看看你哥哥。醒了除了問西溪就是問你了——我說著骨肉連心還真是不假，他怎麼就知道你又該闖禍了呢？」
恩窈聽著那雨水成片打在擋泥板上的聲音，心煩而意亂。捏住方向盤的手都有點兒發抖。
連璧城轉了個身，他背對著病房，面對著西溪。很近很近的，他望著西溪，西溪就在他的注視下，暫時的失語了。
連璧城伸手過來，握住了西溪的手。
庹宗厝看著侄女，他一向有點兒怕這個冷麵冷心的侄女，喏喏。
連璧城出來，笑著
西溪扯著他，「警告你，我爸爸醒了，不準跟他說這事兒——你能不能正正經經的找個好人一起過日子？你掙那麼多錢沒有一點兒花在合適的地方，吃喝嫖賭你樣樣精通。六叔，你把爺爺奶奶氣了半輩子，可別讓我爸下半輩子跟著你操這樣的心……」
西溪頓時給噎的乾瞪眼，「六叔，你若不是我六叔，我真的要動手了。」
西溪也瞪叔叔，「那怎樣？」
「什麼亂講話！」庹太不樂意了。
庹宗厝看了連璧城一眼，說：「看上去還算人模人樣。」
恩窈站在方曉面前，停了好半晌，直到林方曉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才說：「和家出事了。和音音的兒子死了。」恩窈知道自己的嗓音大概是有點兒顫抖。她只覺得有一股陰冷的涼氣在背後掃蕩。
「璧城。」西溪開口，「謝謝你，不能這麼麻煩你。我……」
「我爺爺也沒想到你這個名字給你這麼大的心理暗示，能肆無忌憚的犯錯、老讓人操心！」西溪說。
西溪好半晌才
「天！」她嘴巴里終於蹦出一個字。
庹宗厝有氣無力的，「等我去見上帝之後，你儘管動手。」
庹太適時的離開。
「我不說他也猜到。還有什麼事兒能讓你這個時候不在他病床前？」庹太又瞪一眼庹宗厝。
兩人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庹宗厝往裡一看，問：「你男朋友來了？」
西溪看出恩窈有點兒神不守舍，問：「沒事吧？」她看到恩窈跟方曉談了一會兒。方曉跟她說過的話，也令她心頭忐忑。
恩窈點點頭，說：「以後有機會的。」她側頭對站在西溪身後的六叔說了「再見」才走。
庹宗厝整理了一下衣服。西溪看著衣冠楚楚的六叔，情不自禁的嘆氣。說了句：「六叔，你去改改名字換換運氣好不好？宗厝宗厝，總錯總錯。」
眼前閃電一樣出現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孩。其實她也說不清到底是飛飛，還是在墓園裡見過的那個舒兒。只是重重疊疊的，眼前只有那樣一個小孩……
「像我有什麼不好？像她爸爸還得了，以後會被你零打碎敲的把我們的家業也賠上！到時候我還有片瓦遮頭沒有？你還有地方要飯沒有？」庹太從外面進來，聽到庹宗厝說的，不由得開口。
恩窈臉上沒什麼表情。
西溪追上去，「都到這兒了，還想溜？」
「什麼……」西溪也看了一眼，「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朋友。」裏面陪在父親身邊的是連璧城。
「我哪兒顧得上提這個。」西溪心虛的急忙轉開話題，「您快進去吧——別跟連璧城亂講話啊。」
「有點兒事去辦。」西溪看連璧城，果然跟媽媽說的似的，連璧城的模樣是有點兒憔悴。她於是說：「謝謝你。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嫂子。」庹宗厝笑嘻嘻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恩窈發動車子，說：「不急這一會兒。」她心裏也亂。在回家之前她需要定定神。她看了眼西溪，問：「去醫院，還是送六叔回家？」
林方曉說：「我知道了。」他壓了壓頭盔，問
西溪差一點兒叫出聲。
「你有機會見上帝？」西溪立即問。
西溪下車的時候說：「你快回家吧，路上小心點兒。改天好好兒謝謝林方曉。」
「你呢？我留下來陪床，你和阿姨回去休息下好不好？」連璧城問。
「您跟爸說了？」西溪急問。
雨停了，路面上還有些積水。
裴恩窈看看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的庹家六叔，小聲說：「皇甫峻的兒子，舒兒，死了。」
西溪等恩窈一走，回頭找六叔。
「六叔，說句大逆不道的，您看上去更是。」西溪嘆氣，見庹宗厝真是挺受傷的樣子，無奈的說，「我真能理解為什麼奶奶拿您沒辦法、我爸也拿您沒辦法，能不能別老犯了錯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我不是我爸，我不會心軟哦。今天恩窈花了多少錢，我都記在賬上，你快還我，不然一天漲兩成的利息！」
庹宗厝眨著眼，小聲說：「你爸可不光操我這份兒心。你比較讓他費神吧？」
方曉緩緩的點了點頭，看了恩窈一眼，說：「小心謹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