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天，原來你就在這裏（二十）
肖雨拍了拍手，大筆一揮，「我估計，楊小樹怎麼也想不到，她臨休婚假之前的最後一天，還得給自己的表妹動手術吧？」
「你行不行？」肖雨語氣總算是軟和了一些。
「報數據！」
救護車在雨中飛馳在公路上，所經之處，水花四濺。
「你別動！」
正在實施搶救的肖雨頭都沒回的說：「你再晚來，就不用來了！」
……
「肖醫生，簽字。」護士叫她。
……
她現在沒有特別多的感知，只是後腦勺疼，車子里空氣不好吧，她覺得悶，那股子血腥味縈繞鼻端，一直不散，讓她覺得噁心……救護員的聲音忽遠忽近，有些詞字她聽不太清楚……
楊小樹的心跳急劇加速，她回身，同事將片子掛出來，她細看著，沉默片刻，才說：「有過舊傷……新傷舊傷疊加，導致顱骨骨折……這幾處血點……還不算太嚴重——護士！通知神經外科手術室，楊小樹要馬上進行緊急手術！」
只聽顧金剛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你們倆還真是挺默契的……剛我嗓子眼裡都是我那顆老心啊……還好沒事……這回手上的案子都破了……話說，這軍功章有你的一半半，也有人家小唐一半半吧，小唐幫了這麼大的忙，還差點兒把命都搭進去……哎，讓小潘好好兒整整材料，就她那筆杆子整出來的材料，咱這集體三等功以上啊，絕對沒得跑啊……不過話說回來，小唐剛剛那樣子真嚇人，她得有陣子緩不過來了……」
「神經外科楊醫生到了沒？」忽然有人大聲問
「楊小樹還沒到嘛？再催！這都什麼時候了！催！」
「害人的時候，可沒想著，讓人家也有尊嚴、也走的高貴一點兒。」宋曉波說。
林方曉幾乎聽到身旁的顧金剛等人同時吸了口涼氣——李紅棉，揚著她精緻的下巴，用她每一次面對他們時候慣用的聲調，問道：「皓皓呢，他沒事吧？」
唐恩窈已經人事不省了。
「準備過床！」
身後的門滑開，她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進來的是孟豆豆。
「顧沙袋！」
「是！」
「怕成這樣，還進手術室？」楊小樹問。並不期待孟豆豆回答。
林方曉戴好了手套，呼了一口氣，不理顧金剛。
楊小樹深呼吸著，讓自己平靜一下。
隔著手術室的玻璃，楊小樹看著手術台上的恩窈。水沖刷在手臂上，涼的透心。
遠處傳來汽笛的聲音。
他對肖雨擺了一下手，轉身便跑。
「楊醫生！」護士轉身看到楊小樹。
「一、二、三！」
潘曉輝過去，剛要拉李紅棉。
急診室門大開著。
林方曉捶了一下額頭，就聽顧金剛說：「這……真tm妖孽啊……這是不是就是老話兒說的——祖師爺賞飯吃？天生戲子啊……」
護士急忙答應著撥電話去了。
「他不會有事的……我知道他不會有事的。皇甫連我都放過了，不會傷害他的。」李紅棉伸出手來，兩隻手並在一處，平靜的對離她最近的宋曉波說：「來吧。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肖雨回頭，見另一名傷者已經處理妥當，她喘了口氣，說：「送去病房觀察……今兒這天兒，什麼日子啊……」她跟著和皓皓的移動病床走出急診室，抬頭看見拿著一疊子片子從走廊那頭拐出來的人，她剛要叫，只見那人被人攔住，好像在問什麼，他耐心的解釋著，患者離開，他才剛要走，肖雨急忙叫住他：「孟醫生！」
林方曉還是沒回應。
恩窈身邊的救護員不等他說完，扔下記錄本，過去拉下他的手，用帶子固定在他身旁，一邊斥責和皓皓，讓他不要動。恩窈看著他們忙碌成一片，只覺得眼前忽然浮起了一層金綠色的星星，人好像整個兒在被拋上拋下，她慌亂間想要抓住個固定的東西，好讓自己穩下來，她的手在空中胡亂的劃了幾下，有什麼東西從喉嚨里在不斷的湧出來……眼前的金綠色星星被黑暗吞噬了……
「ER7237呼叫急救中心，傷者深度昏迷，請求目的地院方神經外科預備支援……重複，請求目的院方神經科預備支援……」
救護車呼嘯著駛進了醫院大門，停在急救通道處。見到車子停穩，已經在雨中等候著的醫生護士井然有序的迎上去。
「……彩雲易散琉璃脆……老和說的對，及時行樂最好，可我總是想不開……」她嘆了口氣。
偌大的空間，靜極了。
「警官。」李紅棉的喉音柔和婉轉，一對美目流光溢
「唐恩窈！」和皓皓叫出來。渾身的疼如亂箭齊發，湧向一個方向去。
林方曉覺得頭疼。
孟豆豆站住了。
「謝謝。」李紅棉款款移步，經過林方曉身邊，她點了點頭，「這半年來，給你添麻煩了。」她微微躬身，然後站直了，果然走的如優雅的凌波微步。鑊
孟豆豆果然沒有回答。
急救員先丟下和皓皓，緊急替唐恩窈清理著，以免她窒息……他檢查過後，大聲的跟同伴說：「……呼叫急救中心……傷者深度昏迷……」
倒不是肖雨預計的電梯的方向，而是他所在的科室方向。
也想，在她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跟她說，那句他在電話里沒有來得及說完的話。
「你真是娘兒們！」林方曉收了一下雨衣的下擺，接過顧金剛遞過來的白手套。這亂七八糟的狀況，虧他還有心情說這個。
「我上去手術。」楊小樹說。恩窈已經被護士推出了急診室。
怕么……他只是，想陪著她而已。
救護車上，救護員再次仔細檢查唐恩窈的傷處，小聲的問著她問題，一邊在記錄本上記錄。
顧金剛等宋曉波轉了身，低聲說：「……喂喂，我瞅空兒八卦一下啊——剛咱們在來的路上，你知道誰給潘曉輝打電話了？」
楊小樹不理會肖雨話中的火藥味，傷者的情況她在來的路
肖雨嘆了口氣，說：「臨危不亂，大將之風啊——若我選女婿，一定要這樣的。」
就像他們是來她家喝茶的人。肋
急診室的不鏽鋼門在楊小樹身後呼嗒著，楊小樹迅速的過來，護士替她穿上罩衣，她手分別探下去，戴上塑膠手套，「怎樣了？」
「在我的手術室，閉嘴，一個字不準說，不然我踢你出去。」
林方曉又捶了一下額頭，說：「繼續搜索現場，別漏過任何一處。」他有點兒煩躁的說。
急救員跟著小跑，氣喘吁吁的大聲的報告著傷者的情況。
楊小樹點點頭，小跑著，追上去……
恩窈偶爾點一下頭，身體隨著救護車輕微的晃動而微晃。
「肖醫生，病人血壓30/70……」
肖雨冷靜的看了她一眼，說：「……片子出來了，你看一下……」她站在楊小樹身邊，接著低聲陳述傷者狀況。
孟豆豆距離她很遠，照那個樣子，他頂多隻能算是「列席」而已，而且，雖然看不到他口罩下遮著的臉，她也知道就算是她允許孟豆豆開口說話，他想必也說不出什麼來。
楊小樹甩了一下手，說：「現在能上手術台的就我一個。我已經讓人通知付醫生，他在路上了。」小樹冷靜的說。她不再跟豆豆解釋，踢開按鈕，背身往手術室里去，看到孟豆豆的眼神，她擺了下手，「你？」
她站到手術台前，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我已經下班了。」孟豆豆說
楊小樹說完，便進了手術室。
肖雨嘆了口氣，「我就說……我上去看看。」
顧金剛已經叫來了潘曉輝。
「楊醫生正趕過來……」
潘曉輝抿了下唇，點頭。
過了好久，顧金剛在他身後又冒出一句來。
錚亮的手銬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跟她腕上的鐲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在心疼那鐲子。
原來是躺在擔架床上的和皓皓醒了，正抬手撥開氣囊，腫的已經只剩一條縫的眼睛，對著她，「……你……還好……」
她聽到救護員厲聲喝道，抬起眼來，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林方曉瞪他。
「是！」
「你女朋友進手術室了。」肖雨說。
……
聽到林方曉的聲音，李紅棉緩緩的抬起頭來。
孟豆豆看到她，舉了舉手裡的片子。
「別擔心啦，『窈窕淑女』不會有事的。」
「聽說楊醫生連續做了兩台緊急手術了。」護士說。
看了一眼安靜下來、專註搜查現場的顧金剛，沉默。襯衫貼在後背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黏糊糊的，難受……
孟豆豆眼中有怕人的光。
顧金剛笑了下，說：「我這不是抓緊時間，回頭我再給忘了嘛……我跟你說啊，照這架勢，你的粉絲又跑了一個啊，小潘多好的孩子啊……」
「你這表妹最近這是怎麼了——第三回了，第三回了！」肖雨掐著腰，說。手揮著，比了個「3」。
他愣了有兩秒鐘，就聽肖雨說：「現在應該正在準備手術，楊小樹親自上。」她看著孟豆豆，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她補充道：「別太擔心，應該沒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