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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春天,原來你就在這裏(二十二)

第十五章 春天,原來你就在這裏(二十二)

她看著看著,就覺得後腦勺疼的厲害。肋
付醫生看了恩窈一會兒,微笑點頭。囑咐了幾句,又交代了護士,才跟唐太等人告辭離開。
恩窈吸著氣,問:「知道我為什麼願意活著么?」
「恩窈,你怎麼樣啊?」唐太近些看著女兒——這孩子,不是真傻了吧,怎麼眼神這麼白,眼珠子也不轉……
還能疼,真是好。
那時候她牙齒有毛病,著急上火便牙疼的要死。高考前不久,臉腫的跟包子似的;心疼那點兒複習時間,老忍著不去看牙醫。老偏方都用盡了,還是疼的要命。唐恩窈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所謂的「疼痛轉移法」,下課的時候過來找她,讓她把手伸出來,狠狠的掐她的虎口;那神奇的一瞬間,牙齒的疼痛完全消失了……可也只是一瞬間,隨後的痛苦更加的猛烈。虎口還被唐恩窈掐的又青又紫。從此唐恩窈落了個蒙古大夫的名聲……西溪看著恩窈額頭上冒出細汗來,拿了毛巾給她擦著。這幾天她有時間就來,這些小事她就常做。心裏倒是感嘆,這都什麼事兒,這一個月間,先是父親,再是最好的朋友,都讓她這麼掛心。
這位醫生她第一次見。她看著胸口上的名牌,叫作「付余」——看上去很溫和的中年男子。替她檢查之前,先介紹自己是老楊醫生的門生、小楊醫生的前輩,還微笑著說:「挺好奇你形狀生的那麼漂亮的顱骨,竟然新傷加舊傷……你是專門做危險動作的替身演員么?」
唐太回頭,好像說了句什麼,恩窈和西溪都聽不清。西溪站起來往外走。恩窈隨著西溪移開身型,看清楚進來的原來是和皓皓。她愣了一下,果然短暫的疼痛消失之後,襲來的是更猛更銳利的痛感,她咬了下牙。
「你找死是吧,啊?」西溪笑著,「那伴郎是誰?伴郎是孟豆豆嘛?」她眨著眼睛,笑嘻嘻的看恩窈。
「說。」恩窈一動都不敢動自己的頭。真箇兒的好像被一塊帶棱兒的石頭墜著,疼的這叫一個尖利。
眼見著恩窈烏溜溜的眸子被一汪水給淹了,三個女人都有點兒發懵,竟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傢伙,原本的擔心變成喜悅、又從喜悅化回心疼……還是西溪想起來應該先把醫生找來。
「乖啦。」恩窈吸著氣,「陪我說說話,不然你就給我一悶棍,真疼。」
「喂,駱駝,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恩窈說。
西溪站在恩窈病床的左側,卻含笑微微的看著恩窈,小聲的問:「疼不疼?」她一早聽著媽媽跟唐媽媽在閑話,只守在恩窈的床邊看她那浮腫的面龐,有好一會兒恩窈的嘴角輕輕抽動,手指也在動,並且動起來,都是隨著媽媽們閑話的節奏來的,她就猜恩窈已經有知覺了,卻不料真的是醒了。
「我好不容易說服阿姨,讓我來見見你。」和皓皓說。
兩個人說著不著邊際的閑話。
「你替我給我姐做伴娘去吧?」她指著自己的頭,「我就算能掙著半條命去,也不好意思拿這副模樣去破壞了我姐的婚禮。」
恩窈默不作聲。
「說到『疼痛轉移法』,你要不要考慮,出院以後,找個地方散散心?」西溪問。
微風吹進來,是暮春時分特有的溫度。
病房門開了,恩窈看到媽媽對著她這邊張望,臉上有點兒猶疑的神色。她強打精神,「媽?誰來了,請人家進來吧。」
「你再嘴硬,說你動了手術之後選擇性失憶了。」
「別趁機報復我,給我用『疼痛轉移法』。」恩窈啞聲說。
恩窈愣了片刻,張著嘴巴,「……」
和皓皓望住恩窈。心裏只覺得一陣的涼。
「阿姨。」恩窈開口說話。
「哈哈哈……」西溪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終於無聲的啜泣起來,伏在恩窈的床邊,好久,倒要恩窈費力的拍拍她的頭……
恩窈微笑。西溪輕聲細語的說著,讓她覺得舒服。
唐太伸手過來,捏了一下恩窈的臉,下手狠狠的。
於是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其實心裏都明白,有一部分故事,這一生,都不願意再去碰觸,那將是她們共同的禁區。
恩窈問她:「有什麼好散心的?我好好兒的呢。」
「傷了腦子的人就這點兒最好,你要想問什麼,就會跟你裝失憶……我爸現在就特能利用,能記起來的都是開心的事兒,不愉快的,一概過濾掉……他跟我媽現在就跟剛開始談戀愛似的,害我都不太好意思打擾他倆。」
庹太愣了一下,急忙「哎」了一聲,「我說嘛,我說嘛,這可好了!」她滿臉的笑容,一邊扶了一下唐太,「好了好了,不用擔心了……」
門口不知道在跟誰說話,聲音挺大,她先不管。
付醫生看著她眨眨眼睛,也很認真的反問:「說您猜對了要給獎品么?」
「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他說。
「謝謝你來看我,皓皓。」恩窈輕聲說。
恩窈眨著眼睛。臉上浮腫,因此她的眼睛顯得相對的小。可經過了這麼一會兒的恢復期,神采漸漸的聚集。
西溪說:「我看,醫生得給她來點兒止痛針劑吧,好像疼的挺厲害的。」
西溪看了一眼門口,問:「什麼事兒啊?」
「出去散散心也好。」西溪說。語氣里盡量不帶出擔憂。
庹西溪不知道恩窈怎麼出生入死了一回,恩窈不說,她也不去問。
西溪揉著眼睛。
恩窈張了嘴,還沒叫出來,就聽媽媽問道:「西溪不是問你呢,疼不疼?」
「就是前面會有一樣接一樣的喜事等著我睜眼看呢。」恩窈說著,手上用了一下力,緊握著西溪的手,「決定了就去。不過我對那兒沒興趣。要真樂意做『疼痛轉移治療』,我寧可回去上班。」
「那倒也不至於。」恩窈看著西溪,「我等到了那個結果。終於可以解脫了。我不去回想,但也絕不迴避。」
他問的很認真。
西溪又沉默了一會兒,說:「嗯。」
西溪皺眉。
和皓皓是被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推著進來的,他來到病床前,低聲跟阿姨說請她出去等等,說自己只要幾分鐘就好。
唐恩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那個陰暗而恐怖的下午,閉上眼睛,全是風聲雨聲槍聲;如果姐姐給她動手術的時候毀了那個專門管記憶的海馬區有多好……
恩窈打量著皓皓。手臂吊在胸前,腿上包紮著,頭上裹的跟個粽子似的……一張原本秀氣的面孔,除了青斑就是紫痕,還腫的厲害,眼睛都擠到了一處,不曉得能不能方便看清楚人,嘴邊結了痂,左邊的嘴角高於右邊的嘴角——活脫脫歪瓜裂棗的模樣。
媽媽圓嘟嘟的臉,嘴角的細紋好像又深了呢。
「你要不要什麼?」西溪問。她握了恩窈的手,輕輕的捏著。
付醫生笑起來,轉頭對唐太說:「給她點兒時間恢復就好。咱可以確定的是,小楊醫生這回的手術刀一點兒都沒歪。請您別擔心。」他又問恩窈,「如果疼的實在受不了,可以要止疼葯——但一般我不建議用,我總鼓勵病人自己扛過去,實在需要用也會徵求患者意見——你的意見呢?」
「她嫌棄你啥?又沒她高又沒她漂亮,比她小一點兒可是她比你還顯嫩……喂!」
「要是樹姐不嫌棄我,我就替你走一遭。」西溪痛快的說。
醫生走了,還留在病房裡的幾個護士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紛紛八卦起楊小樹的婚禮來。恩窈聽著她們說,才知道自己真的已經睡了有好幾天了……不過一會兒,媽媽們和護士們都出了病房,屋子裡靜極了。
西溪愣了一下,微笑著,勾起手颳了一下她的鼻樑。
西溪歪著頭看恩窈,看了好久,忽然說:「我以前有沒有說過,我可能會愛上你?」
「我可以的。」恩窈平靜的說。
恩窈哼了一聲,問:「孟豆豆是誰?」
這還能不疼……又不是真變了植物人……恩窈只覺得臉上也疼的緊迫,這疼痛此時卻顯得極為親切。鑊
恩窈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床邊點滴架子上的袋子,好半晌,才懶懶的說:「你要是想去新加坡呢,一張單程票就行了,何苦來還要扯著我這麼大一個幌子呢?」說完了,原本以為西溪一定會罵她沒良心,卻不料半晌,西溪都沒吭氣兒。她數著傷口處疼痛的間歇秒數,「你決定了?」
緩緩的轉著眼珠,從這個臉上,移到那個臉上。媽媽、庹媽媽、西溪……病房裡除了白色就是藍色,單純的背景襯得她們特別美。
「窈窈?你給個反應啊,看你媽媽急的。」庹太說著,伸手在恩窈眼前晃了一下。
「我說。」她手肘撐在病床邊,微笑著看恩窈。
恩窈聽到媽媽和庹媽媽一前一後的說著「可不是」「是該用」,她也不出聲,只看著她們嘰嘰喳喳的說著,很快醫生就來了。
「嚇你的。」西溪說。
「我不是被嚇的。」恩窈一本正經的說,「我想說——你早幹嘛去了?何苦來的咱倆兜兜轉轉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