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中取勝》目錄

第五章

第五章

我仰躺在一張椅子中,正要點上一支煙的時候,我聽到辦公室大門有鑰匙放進匙孔的聲音。我想這一定是大樓清潔夫或公安人員。我喊著說:「我們正在忙。明天清理好了。」
「不可能,」我說:「假如你沒有硬要參與,我會全力去做我認為擔負得起的一切。我會玩呆瓜,有人問起我,我什麼也不說,更證明我是呆瓜。現在不同了。你知道的一切以後都可能被查得出來的。」
「嘎,一兩吋就足夠了。我要走了。」
我說:「我看你已經中了警方的毒了。」
柯白莎向我笑著道:「我也這樣想。她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肯匆匆趕來給你報信?」
她笑著說:「已經喝了一杯了。」
「沒關係。」我告訴她:「反正她也沒再打電話來,也許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倆出去了。也可能找別人代替我了。」
「對偵探的工作,你知道些什麼?」
「純社交,嗯?」白莎問。
「為什麼不會?」
我把公司車回轉,趕回到公司。看看手錶,我來回只花了二十五分鐘時間。希望麗恩沒有在這段時間裡打電話給我。
「謝了,寶貝。」
我走出公寓,爬進公司車。我先去加油,加水。車子油箱、水箱幾乎已經全空了。
柯白莎說:「你也別難過,唐諾,我在教你做生意。」
「之後多久?」
「沒有,我都快餓死了。」
她雙眼是看向我的,半閉的眼睛裡有鑽石樣的光芒。她左臂橫在胸前,我知道她在戒備,萬一我想搶電話機的話吃虧的一定是我。
「她會來這裡?」我問。
「我又如何?」
我繼續注視她,她感覺到我在看她,一心看著台上的桌布。我說:「我希望你是在說實話。」
「那檢察官沒有告訴你應當住在那裡嗎?」
「好人,白莎睏了。白莎要回家換件衣服上床看書。」
「知道什麼?」
「沒有,我告訴他我要休幾天假。」
柯白莎說:「這樣嗎?」她把電話拖到她面前來,撥號碼,她說:「我姓柯。給我送一盤雙份總匯三明治和大瓶的啤酒一瓶來。」她掛上電話說:「抱歉你不想吃。白莎就在這裡一面吃一面等你想。」
「你自己這樣確定?」
「有筆錄叫你簽字嗎?」
「她不管我什麼時候工作。」我說。「也不管我什麼時候睡覺。她要的是結果,一天工作二十三小時也沒有加班費。」
白莎又抽了幾口煙。她說:「好吧,好人。我們去吃晚飯。不過這次不是公事,我們各付各的。」
她笑了,突然她停止笑聲注視我說:「唐諾,你在替那個從公寓房間出來的人工作?」
外面大門有小心的敲門聲。柯白莎說:「進來。」
「明早你會來看我嗎?」
「為什麼?」
「那就叫某甲好了。」
我說:「我的表妹和一個水手訂了婚的。他的船應該在明天什麼時候會進港。」
「一定應該是的。」
「還好。」她看都不看我。
「她從鄉下來。她是個單純,純潔,可愛的女孩子。她全身都是這種樣子,鄉下人的純樸,一點也沒都市人想占人便宜的味道。她是個誠實好人樣子。」
「唐諾,你什麼時候回來?」
柯白莎把鑰匙放回皮包,站起身來,她說:「唐諾,這次不必送我回家了。我叫計程車回去。」
「他到底姓甚名誰呀?」我問。
「是呀。」
柯白莎說:「我是為自己應有的在爭。當我應該爭時我據理力爭。我不會有遺恨,不後悔。我爭是有目的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他們問完我話之後。」
我催著她吃完飯,開車把她帶回我住著的房間出租公寓。艾太太聽我解釋她是我的表妹,說她來得很突然。我說她會在這裡逗留二、三天。真正日期未定。
柯白莎把火柴在桌子底下一擦。點著一支香煙,她說:「騙鬼。」
「不信任了。」
「不要說下去,」我說:「連想也不要去想。你上床睡一下。洗澡房在走道的底上。」
我說:「我不知道驗屍的會說愛蓮是什麼時候被謀殺的,可能是鄧麗恩第一次去看她的時候。」
「這一點我早知道了。」
「而你在他一回來,就離開家鄉到這裡來?」
「可是我現在知道了呀。」
「你還沒見到真正的她呢。」我說:「不過現在我們不要再討論她,我們來討論你自己。」
「唐諾,我希望能把這一切忘記掉。她的身材真好,那圍著她脖子的繩子……她臉形完全腫起來,變黑了……」
「你說起來像是在做詩,唐諾。」她說。一面把臉斜向著一側地看我。「你這個人也有詩人氣質。」她繼續說:「你嘴角很敏感,眼睛又大又黑。」
「就是。」我說:「你自己拼命要算一份的。鄧麗恩就快要來到了。這齣戲是你導演的。所有王牌在你手裡。」
「是的。
她說:「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問她的問題了。通常女客人來我會追根究柢的。既然你……」
「倒也不見得。」她特地向柯白莎看一下。
「他聽到你要到大都市來,想當偵探,有什麼感想?」
白莎嘆口氣。「這是你一生最大缺點,好人。你看女人各各好。你一說到女人,就口齒不清地直說好。案子中一混進一個女人,你就團團轉。這一個缺點你要不改,苦頭在後面。你本來很聰明的,你要懂得我是為你好。女人也是人,辦案的時候,做生意的時候,你不要把女人看成特別的人。」
「馬上來。她說她一定要立即見你。聽來不像是個約會,很像是生意。」
我正在想怎樣回答她的時候,白莎桌上的電話機突然之間大聲響將起來。白莎肥而有力的右手自上向下一扒把電話機扒到她自己面前,把話機拿起說:「哈囉。」
「我不要你坐著等我,再說可能會等得太晚太晚。你上床去好好睡一下。」
「沒有。」她說:「自動去警局和其他的一些答話,都對我有利。我裝成你要我裝成的樣子──你知道的,土里土氣的。」
「他確是從一個房間出來的。」
「你要是根本不知道,他們就不能叫你連帶負責的。」
「某甲不錯。」
「嗯哼。」
「要喝點酒吧?」
然後把眼睛又垂下。
她說:「是你創造的人物。他完全是你想像中的人。假如你認為某甲不好聽,可以另起個名字呀。」
「她知不知道我……我……」
她說:「他才不會那樣。他要的是公正。他是一個很好的年輕人。」
柯白莎打開一隻抽屜,拿出一張名片,看看名片上的號碼,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當對方的女人回答聲響起時,白莎用好聽的聲調說:「艾太太吧,賴唐諾先生是不是在你那邊租有一間房子的。我是柯太太,我是柯氏偵探社的老板。唐諾替我工作,你大概知道的。我有事急著找他。不知他在不在房裡?」
「是的,她打開公寓房門見到愛蓮在床上。她以為她在睡覺。她看到一個男人才離開她的公寓。麗恩想,這樣一個時間去打擾她,似乎不太合宜。所以她又把房門關起來,回到她自己車上去,一面坐著,一面可以看到公寓大門,免得愛蓮突然出來錯過了。半個小時後她又再上。這次她有點等煩了,也有點奇怪了。她看了愛蓮頸子上有一條繩子捆著,死了很久了。麗恩不知怎麼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她想方設法找到我地址來看我。我叫她立即去警局,告訴她千萬別說來看過我。更別提起偵探社的事。也不要提林太太。她去看愛蓮只是希望能來大都市找一個工作。叫她說第一次來以為愛蓮在睡覺,所以出去在車裡等候。」
「唐諾,這是個好主意。」
沒有人進來。我站起來經過接待室去開門。鄧麗恩站在門外。
柯白莎又開始聽對方在講,她的眼睛半閉著。半閉的眼皮下兩眼冷冷地,恨恨地看向我,然後她說:「艾太太,謝謝你。萬一他回來,告訴他我在找他,謝了。」
她說:「你初來求我給你一份工作的時候,小子,你對偵探工作什麼也不知道。我選上你的時候,你口袋裡只剩最後一毛錢了。你來這辦公室的時候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是我給你的工作。你肯學,你有腦筋。你的毛病是你的眼中沒有我這個老板。一出門你就自己作起主來了。像是尾巴在搖的狗了。」
我拍拍她的肩。「做個好女孩,我不會有事的,晚安。」
掛上電話,白莎說:「你告訴愛茜你並沒有見到那女人。」
「回來了。」
「在橡景我是報館記者,即使是鄉下小報,你必需也要伸長耳朵削尖腦袋才有新聞。我非常努力。當然……試一下不會死人的。」
「你第一次對我說這件事的時候,你並沒有說這個人從那間房間裡出來。你說他是從走道底上一個房間出來的。」
「怎麼說?」
我很有耐心地說:「麗恩,你並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從那間公寓房子裡出來。」
「什麼意思?」
她在一張椅子中坐下。
「他們認為那個人是她男朋友?」我有意地向白莎看一眼。
「想來是沒問題的。」
「你是指愛蓮的地址?」
「我不睡,坐著等你,你回來上床前能不能來看我一下?」
「沒有。有紀錄員作紀錄的,他們沒有打字打下來。也沒有叫我簽字。」
「你知道我問你的是什麼。你說過你希望和我互換消息,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你就告訴我你知道的。假如我不告訴你,你就自己幹。」
「我是說做個偵探。」
「那裡不是旅社。」我說:「那只是個有房間出租的房子。」
「當然是為了要見哈愛蓮。」
「以前是會信任你的,現在不行了。」
「誰?」
放下話機她又向我說話。「唐諾,」她說:「今天的事就當我給你的一個教訓。下一次你自己想搞一點名堂,不要忘記把我算上一份,否則你會有困難的。」
我什麼也不說。
「早上有什麼事,我自己尚不能肯定。」
「不必,我留在這裡一個人想,會好一點。」
「倒也不……不那麼完全確定。但是他一定應該是的。」
我向白莎露齒笑道:「可惜你已經吃過了,柯太太。我帶麗恩出去吃飯。我要些公款來花用。」
「對一個私家偵探言來,這是很嚴重的事,你該知道。他們可以吊銷我們執照的。」
「你只要注意明天早上九點鐘一定要來上班。假如今天晚上有什麼大事,我會打電話找你的。」
「我一定要帶那麼多脂肪共存亡呀。」白莎解釋道。
「現在你不信任我了?」
「是生意。」
「唐諾,天涯何處無芳草,像你這種年輕,不難看,有正當職業的單身貴族,那裡找不到女朋友?再見了。」
我坐著不動,把本想點火的香煙點上。
「什麼時候?」
「不會難過的。」我說。
我說:「這樣好一些。」
「她已經有個秘書了。」我說。
她和我們一起走出辦公室,用的是她特殊堅定勇往直前的步伐,有點像是一條出港開向平穩海面的八十呎大遊艇。白莎從不蹣跚。走路對她不是十分困難的事。她走路有一定的短幅,從不加快,也不算慢。夏天冬天一樣。甚而連上下坡也不變。
我點點頭。
「這樣不是變成隱瞞證據了嗎,好人?」她問。
「我是要隨傳隨到的,」她說:「他們也調查過我,他們打電話給橡景的警長。警長是我老朋友。他說他們可以無條件地信任我。」
我什麼也不說。
「第一次?」白莎問。
我說:「好吧,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想讓卜愛茜知道我一切私生活的秘密。這位小姐是我一個好朋友。她到我住的地方來,兩個人閒聊了半個小時左右。那完全是社交生活的一部分。」
「不行。某甲也許不喜歡我如此做。」
她想說什麼,但又先給了我五十元。「這些,」她說:「是抽屜裡的全部了。我在辦公室留用的不會比這更多。」她一下把現鈔箱蓋子關上,把抽屜送回去。
艾太太走後,麗恩說:「所以我們必需把門開著。」
「那當然。不過他們沒有叫你簽字,就表示他們相信你,根本不認為你會翻案的。」
「不行。」
「他不是去釣魚了嗎?」
「你知道他的確從哈愛蓮房間出來?」
侍者謝了她離開。白莎開始啃三明治,用大口的啤酒把乾乾的三明治送下肚子去。她說:「這樣吃晚飯真是受罪。不過至少可以煞煞饞。可惜你不餓。」
「一面陪我一面想好了。」
我說:「不,你不知道。只是你認為你知道而已。再說這種工作不好做。要跟蹤人。你要到東到西偷偷摸摸,自鑰匙孔去偷看。挖掘人生醜惡的一面──像你這種純潔的女孩子不該了解的事實。」
她笑了,她說:「比沒有好,對嗎?唐諾,不必難過。」
「目前,」我說:「警方對林醫生這條線索一無所知。他們對蒙醫師這條線索也一無所知。他們沒有理由對我們的當事人王先生會有任何的疑問。但是,萬一鄧麗恩見到王先生本人或是王先生的照片,她毫無疑問會在一秒鐘之內把他認出來的。」
「我又不是瞎子,」她說:「你當然是偵探。你是在替別人工作。你是在收集情報,你不是調查信用,更不是來收爛帳……二十一年之後才收也說不過去。
她的鼻尖往上翹起一兩英吋。「假如他來找她,告訴他門要打開──再不然我來告訴她,好嗎?」。
「好什麼,我又不能再回頭更改我說的一切。」
「我不餓。」我說。
「他什麼也不知道。」
電話對面嘰嘰嘎嘎地在說,唐諾就聽著,過一下白莎說:「我明白了。是一個小時之前,是嗎?……對不起,請問就在他出去之前不久,有沒有過什麼人來找過他?」
「白莎,當然是她囉。」
一個侍者依我們的點菜把食物拿來。麗恩在喝完湯之前什麼也沒有說,她把湯盤向前稍推,她說:「唐諾,你認為她會給我一個工作嗎?」
「做一個偵探。」她說:「他們也常有女偵探的,是嗎?」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假如你幫我忙而你自己不知道在幫我,沒有人可以指責你。假如你自知的幫我忙,我就變成了教唆,你也一樣受不了。」
「你坐,麗恩。」我說。
「好吧,」我說:「你混進一件謀殺案去了。」
她說:「他們的重點都在那走出公寓房間的男人。」
「太棒了,」我嚥一口口水說:「吃過晚飯沒有,麗恩?你吃了沒有?」
我繼續看她,她避免看我眼睛。我等她說話,她目前不想說話。過了一下,她抬頭道:「唐諾,那個從哈愛蓮房間裡出來的人,你認識不認識?」
「他們有沒有,」我說:「考慮過這件事是你幹的?」
「沒有,他只說明天早上十點鐘向他報到。」
「那個去看你的女人。」
「不夠嗎?」白莎問。
我說:「你在亂講什麼呀?」
「不會。在他再和你詳談很多次之前,他不會叫你做這個實驗的。而到那個時候,你已經被洗腦洗到完全認為這個人是從三〇九號房間出來的。到那個時候,他才會現場表演加強你的想法,不使你反悔。」
「她什麼都知道,麗恩,沒顧忌的。後來怎麼了?」
艾太太給她一間和我同層的向街房間、她用酸溜溜的眼神看向我道:「你要拜訪你的表妹時,房門請你不要關。」
「我要一些公款來花用。」
「他們試著要我確認那個男人『是』從三〇九號裡出來的。他們叫我千萬不可以對任何人說我想這個男人是從三〇九號房裡出來的。」
鄧麗恩向她笑笑說:「謝謝你,柯太太。我很高興見到你。」然後走過來站在我身旁。她快速偷偷地在我手臂上擠上一下。她的手指在顫抖。
「原來如此。」
「當然,」我說,一面收下艾太太給我的收據。
「唐諾,但願你不一定要走。能不能先留下來一會兒。拜訪我一下。」
「就是。」
「你不信任我?」
「為什麼不行。」
「好吧,唐諾你試著告訴白莎,是怎麼樣的生意。我已經宣布這筆生意本人也有份。我有權知道內幕的一切──我們的賭注在那裡。你千萬別忘了所有王牌都在我手上。」
柯白莎明白地表示出笑容。「當然,當然,唐諾。」她說:「你去,你帶她去。今天反正這事要你幹了。」
「是的,當時我當然不認識柯白莎。我不知道你老板是誰。我在想也許你們偵探社很大。」
我說:「好,現在你的打算是什麼?」
她走到門口,看我走下走道。艾太太在轉彎角上偷看我們。「你的表妹人長得不錯。」她說。
我說:「少講話,多吃東西。我還有工作要做。」
「你準備怎麼樣?」我問:「繼續逗留在這裡,還是回橡景去?」
「這是絕對的。」我說。
她說:「我應付得好得很。我跑去警察局就說我要報警發現了一個屍體。他們把我送到交警那裡去。他們以為是交通意外。我向二、三個人說明後,他們才派一輛巡邏車去調查一下。巡邏車裡的警官用無線電回報這是謀殺案。於是他們大動干戈起來。一位年輕的檢察官對我詳細詢問。」
「是的。他們認為是醋海生波。他們認為殺死她的人一度曾經是她的情夫。要知道屍體是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的。有掙扎的現象。殺他的人在她全不知他要殺她的時候,給套上繩索勒死的。」
「算一份。」她說。
「你為什麼離開橡景?」
「什麼樣的工作?」我好奇地問。
柯白莎又抽了一會煙。她又撥了一通電話。對方應話時她說:「愛茜,這是白莎。是不是下午有人打電話來問唐諾的地址?……是什麼人?她有說名字嗎?……喔,他這樣說的,是嗎?好吧,愛茜,謝了。」
艾太太露出了高興的面孔。「喔,」她說,過了一下又說:「喔。」
她皺起眉頭,她說:「我來看看。是……就在你離開之後。」
「唐諾,不要這樣。不過他所說的也沒有錯。」
「進來,麗恩,」我說:「我要你見見我老板。柯太太,這位是鄧麗恩小姐。」
「喔,」我說:「那是一個我讀法科時候的大學同學。好久不見了。她聽說我在為你工作,下午打電話到這裡來拿到的地址。卜愛茜給她的。」
「領教。」我說。
「什麼打算?」
「事實上你是已經算上一份了。」
「這個麼……唐諾,我不要做任何會傷害到你的工作,你把一切都告訴我會不會好一些?」
柯白莎說:「是的,這是柯白莎的偵探社……不在,對不起親愛的,他目前不在辦公室。不過他告訴過我,我就在等你電話,你可以告訴我,我給你轉告他……喔,是的,親愛的。我想他幾分鐘之後會進來的。他要你立即過來……是的,沒有錯,地址是對的。馬上過來,親愛的。不要浪費時間,乘計程車,他急著要見你。」
我說:「吃完晚飯就去。我還有工作要做。先把你安頓好。」
我說:「你聽著,我希望和你保持聯絡。我不要你整天找我或是到我公司來。我也不要去你住的旅社。我想你可以去我的出租房間。我會告訴房東你是我親戚,叫她給你一個房間。我想她還有幾間空房的。如此我可以要見你的時候見你,不致引起注意。」
「你有沒有告訴你叔叔?」
「我知道你會後悔。」
等她用完又抽了另一支紙煙,我看向我自己手錶,隨便地說道:「看來再留在這裡也沒有用了。」
「沒問題的。」我說。
「別傻了,麗恩,你不可能做偵探。」
「好吧,」我說:「我現在來告訴你其他的。那個自公寓裡出來的男人,鄧麗恩看得清清楚楚。她形容的樣子對警方不會有意義──至少我希望不會有意義。但是對我是似曾相識的。」
侍者把我們的肉食拿了上來。他走了之後,她說:「唐諾,我今天晚上得有地方住呀。」
她抬起眼,睫毛快速地眨了一下。她說:「當然都是實話。」
「她是個好女孩子。」我說:「她本意只是打電話給我邀我吃飯。一個男人出去和女孩子吃飯,要在辦公室貼海報嗎?」
「凡是在我這裡住的人,我都要關心他在這宿舍裡的私生活的,尤其是年輕女生。」
「是的。」
「不會。」
我說:「我還有工作要做。我得急急地辦了。」
我扶住鄧麗恩的手臂說:「走了,麗恩。」
「不過看來個性很強。」
房門開了又鎖上,柯白莎靜靜地走進辦公室裡來。她滿臉滿意的微笑。她說:「不出我所料。」她搖呀搖地走進來,坐在那自己辦公桌後的椅子裡。她說:「假如我們兩個能開誠相見的話,我們合作會更愉快些。」
我說:「你真是說不透的大傻瓜。」
「不過你並不知道他是從哈愛蓮房間出來的。」
她板起臉孔慍怒地說:「我認為不要再開他的玩笑了。」
柯白莎兩眼看定了我,她說:「你怎麼會知道她已經被謀殺了,好人?」
我說:「你想去見柯白莎,叫她給你一個工作做?」
白莎說:「歷史就不談了,我也自己推理得出來。把我不知道的告訴我。」
我笑笑說:「我看得出他是個非常好的助理地方檢察官。」
她眯起眼睛道:「這可能會很有用,也許顏先生也會請我照樣做一次。」
我說:「馬上要來這裡和你談話的是鄧麗恩小姐。她生長在山腳下一個小鎮,一心想擺脫那個鬼地方。她誤認林醫生這件案子有更大的內幕。她從我處得到一點消息,自以為可以利用來報導作到大都市來的籌碼。」
「亂講。」麗恩說:「你看來一點不老,而且很壯。柯太太。」
「誰呀?」
「我的想法呀。我不想再幹那張報紙,不想再留在橡景。我知道你是個偵探……」
柯白莎輕輕地吹出口哨聲來。
「為什麼?」
我們靜靜坐在那裡。柯白莎重重抽煙,眯了眼睛看我。過了一陣門上有敲門聲。柯白莎說:「去開門,讓送東西的進來。」
她把話筒掛上,把電話推回到原位去。轉頭向我,她說:「好吧,唐諾。那小妮子是什麼人?」
「我知道你是個偵探,我也知道林太太一定十分重要。她一下成了名人了,我也知道因為你在查她,所以被人揍成黑眼圈了。所以我私下在想,既然她如此重要,我在當地,占地理上優勢,我也可以多收集情報,研究大家為什麼重視林太太,找出你在替什麼人工作。我認為我去看你老板,把收集的消息告訴他,極可能我可以在城裡找一份工作幹幹。」
「不要緊。公款……」
「你身上到沒有肥油,看來像肌肉。」鄧麗恩一本正經地說:「你骨骼大。如此而已。」
「還有呢?」我問。
我說:「是的,我知道。」
柯白莎把她椅子向後推。「不必把我算進去,唐話。」她說:「我要回家去了。」
「當然不必,」白莎寧靜地說:「好吧,你不是要走嗎?我也想走了。」
樓下餐廳的侍者送進一盤雙份總匯三明治和一大瓶啤酒來。柯白莎叫他放在桌上,付款,也付了小帳。她說:「明天來收盤子。今晚我們不會有空。」
我說:「算了吧,回到橡景去和某甲早點結婚。說起某甲,近來某甲好嗎?」
「夠了。」我說:「現在我來告訴你,你一定要算一份,這一份你得到些什麼。」
她眼睛冒出怒氣。所以我說:「就像你幾分鐘前不信任我一樣。」
「你可以信任我呀,好人。」她說。
「兩小時吧。」
「我知道人生的困難。」她一本正經地說。
她說:「如此言來,你確是在替他工作。」
「晚安。」我說。
「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我說。
柯白莎開始用戴了首飾的手指在辦公桌上打鼓。「真是亂七八糟。」她說。
「也可以,你就陪我吃東西好了。」
一聲不響她抽了一會煙,然後她說:「警車那麼多部停在那裡,你假裝沒看見。你不按她公寓的電鈴,你按管理員的。你跑上去,問幾個問題,又跑下來。你早就知道那裡出事情了。你去的最大目的是想知道到底警方知道了沒有,到了沒有。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說:「明天,一切事情過去之後,你再去那公寓。你自電梯中出來,由我來站在三〇九號門裡,在你一出電梯我就開始跨出門口。我們再試試其他兩個門口。」
「怎麼會知道。」
「很受罪嗎?」
柯白莎瞪著我看。她的眼皮慢慢地睜開,直到雙眼圓圓的還是瞪視著我。我點點頭。她用極低的聲音像是自己在對自己說話:「他奶奶的。」
「那個自公寓離開的人是蒙查禮醫生,另外一個名字是林吉梅醫生。他自己希望我們叫他王先生。」
「是的。」
「所以,」我說:「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路是任由一切自由發展,你不去控制鄧麗恩,早晚警方會找到我們的王先生,把王先生放在一列人中間,由鄧麗恩來指認,如此一切就完蛋,你就沒有客戶了。另外一個辦法就是想辦法使鄧麗恩失蹤。我們告訴王先生──今後我們之間一律稱他王先生──告訴王先生,我們知道了這些事,請他告訴我們他到底是否殺了人,告訴他萬一他是冤枉的,我們一定替他把真兇找出來,所有必需的經費自然由他供應,而且要大量供應。」
「誰是顏先生?」
「現在不行了。」我說:「是你接的電話,你叫她來的。是我就不叫她到公司來。是我會叫她去車站或是其他公共場所,在那裡見她。極可能警方派有人在跟蹤她。」
「聽著,從現在起你接手,又怎麼樣……」
我開車帶她到她公寓。她步出公司車,用帶了首飾的手抓我手臂一把。「抱歉。」她說。
「警察會查出哈愛蓮一切的背景和行動。他們會查出來她有些什麼朋友。等他們收集齊全之後,他們會叫我來指認,當然,先是看他們的照片。」
「是的。」
「為什麼?」
我搖搖頭。說道:「我不想吃東西。」
「她能經得起盤問嗎?」柯白莎問。
柯白莎把辦公抽屜打開。自皮包拿出鑰匙來開現鈔箱子。她數出一百元,交將過來,我仍舊把手伸在那裡等,我說:「繼續給。夠了我自己會說。」
「可是我以為你沒有工作。我聽到柯大太說……」
她說:「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柯白莎向她微笑。「你好嗎?」她說:「唐諾一直說你很可愛,進來。進來坐。」
她繼續說:「那個年輕的助理地方檢察官人好得很。他說要判定一個謀殺犯,必需要一切證據完全沒有可疑的地方。唐諾,你當然是明白的。律師喜歡把證人弄糊塗。當然那個男人也可能是從另外一個房間出來的。不過其實也不太像。我越仔細想,越覺得他是從三〇九號出來的。現在,只要我露出一點點有可能這個人不是從三〇九出來的,一個賊一點的律師就會大大利用來扭曲事實,使正義不得伸展。唐諾,一個好國民應該挺身而出,任何目擊證人都該為自己見到的事實,向大家說明白。」
「暫時不能一定。」
「不,謝了。我要好好想一想。」
柯白莎又明顯地向我們表示笑容。「你們兩位快去。」她說:「好好玩一下。我已經吃過了。今天也夠累了。我只想早點回去換一件寬大的睡衣,躺到床上去。想來我是老了。像今天這樣一天搞下來,即使是呂布也變抹布了。」
「顏羅門先生,那位助理地方檢察官。」
「開多大。」
她笑著說:「好吧,我破例慷慨一次,我們吃公款去。」
我們一路開車回公司,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我把車停進車位,我們乘電梯上樓,走進公司,大家坐下。
「還有什麼事嗎?」我問。
「你自找的呀。」我告訴她。
我說:「麗恩,走了。」
當我們在餐廳裡的時候,鄧麗恩說:「唐諾,我認為她很可愛的。她很能對付人,自己又十分堅強。」
我說:「柯太太都知道的,只管說出來,告訴我們。」
侍者把沙拉帶來。
她把手指放在我前臂上。「謝謝你請我吃晚飯。唐諾,暫時再見。」
「你是說你曾經到我住的地方去過?」
「抱歉,唐諾。」
「還不知道,會很晚的。」
這次她的雙眼盯住了我看,而且目不轉睛地看。
「我懂。」她說。
我們下樓,又爬進公司車。我說:「我很想去看場電影,殺掉一點時間。一起去,還是……」
「那樣你就知道太多了。」
「那是一定的。」我說。
「他不會來找她。」我說:「他的媽媽就住在這裡。她會去他媽媽家找他。她喜歡住那裡,不過那裡有了不速之客。」
「你對世事所知不深,你尚有自己的前途,理想。你……連想要做偵探的念頭都是傻的。柯白莎什麼案子都接,最多的是離婚案。」
「這件事你也要算上一份是嗎?」我問。
「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