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大門方向我聽見警衛在大叫：「開門。」柯白莎的聲音比他更高。「他可能自己昏過去了。你快下去報警！」
我抓起電話撥了我租房住的那公寓電話號碼。一位女工友聽的電話。我說：「請你叫艾太太來聽電話。」
我對白莎道：「把你鞋子脫下來交給我。我可以自己爬上去了。」
艾太太酸溜溜地說。「你的表妹，你的表妹的名字叫鄧麗恩，她是一件命案的重要證人，也是警方到東到西在找她的人。三個小時之前。警方把她帶走了。據我知道，警方現在正在找你。假如你要利用我的租房公寓做……」。
她把自己弄出車門去。我用眼角，看到一位作業員把車停在我們公司車後，監視著公寓大門。柯白莎也看到他。但是連暗暗打個招呼也沒有。
「和悅動人？」她問。
過了一下，我感到好多了，發現救護車是世界上最好的避難所──警方正為太多的罪名，在太多不同的地方找我。
我開始在房間裡踱方步。我說，「希望你的想法是正確的。」
我們用柯白莎、賴唐諾名字登記住店。白莎說。「我和我侄子要兩間房間，不過當中要有門可以通的。我正在等幾個電話打進來。有電話進來千萬別耽誤，一定要立即轉過來。我們行李隨後就到。」
「要他們仔細的確看到。」我說。
我聽到白莎在外面說：「我拿這玩意兒怎麼辦？」我說：「電梯旁有郵件管，把它拋進去，把這件事忘掉。」
我強自閉住呼吸；跑到最近的窗口，一把把窗簾拉向一側，把窗打開，把自己頭伸出窗外，深吸了一口氣。我跑到另外一扇窗去，把窗打開，又伸出頭去呼吸。於是我跑進廚房，把廚房窗子也打開。
柯白莎說：「好人，你有事就睡不著。你把那經濟版拿給我看。這些財政分析家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好像他們真是未卜先知，神機妙算。你聽聽：『當股市處於多頭市場時，股市上漲的時間要長，跌盤的時間短、上漲的家數多、下跌的家數少。甚或上漲幅度大，下跌幅度小；這時候再笨的投資人也曉得做多頭可以賺錢。做空的人除了一嘗「刀頭舔血」的樂趣外，難賺易搖──』」
過了一下，我試著動動我的雙腿。腿沒有一點力氣，不聽指揮。一個穿白衣服的過來問道。「朋友，你覺得還好嗎？自己能走下樓上救護車嗎？」
我但願他們因為信任我，現在可以平安地在休息。甚至柯白莎，她尚可以怪我，可以推卸一部份責任在我肩上；我沒人可以推卸責任。
我替柯白莎把大門打開。我說：「你去纏住那警衛一會兒。」
她銀鈴似地笑了。「她的建議應該得金像獎。」
「旅社前面就有一個計程車招呼站。」她說。
柯白莎說：「煤氣不過是毛病之一而已。他一直在擔心他的姑母，他姑母最近沮喪得很。」
「什麼？」我問。
「她唯一能指認得出來的人、就是我們的當事人。你我都知道，他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她說：「這是我坐在這裡時想到的。可不可能海約翰本來約好今天下午去看丁富璐，要帶了她一起去聖卡洛塔。」
「她們不見得動心的。我只是說著玩玩的。我甚至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這樣講。」
我把話機摔回到電話鞍座上去。
她說：「我在開一個小小的偵探社。小到什麼工作都做。大的偵探社。大案件不搞政治性的，小案件不搞離婚案。我白莎什麼都做。我的工作不見得高尚，但也是不錯，有利，常規生活，心平氣和的事業。我也賺錢──不多、但是能活下去。你闖進我生活圈來，我雇你來工作，還沒坐穩，就弄來一具屍體，把我的執照差點吊銷（見第一集《初出茅廬破大案》）從此，案子一到你手，七弄八弄總會弄出屍體來，已經變成你的習慣了。而我總是被你拖來拖去。別人不以為我是偵探──我是共犯。你反客為主。你是尾巴在搖
我想到鄧麗恩。不知她現在是否還怪我不敢給她打電話──白莎在房間不行。我更了解白莎，我不可能想辦法不引起她疑心，而有偷偷打電話的機會。我想到鄧麗恩是如此忠心的一位朋友，她明知我在玩把戲，把她玩弄在掌股之間，但是她是一個好人，她只當不知──她含笑的棕色眼睛──她嘴唇的俏皮形態──真情而易發的笑容──雪白的貝齒──
她用力按門鈴，仍舊沒有反應。
「我知道，好人。」她說：「我來辦好了。全會辦好的。」
我又來回地走了幾遍，吸了兩支煙，再回去看看報紙。然後站到窗口向窗外望。
我做作著看向她。「老天，萬一她有什麼意外！」我說：「你會不會相信今天的警方會那麼大意。連這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也想不到嗎？老天，老天，這是件謀殺案，而這個女人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他們竟完全沒有人保護她，讓她自生自滅？這是我認為最荒唐的一件事，天呀！」
我說：「在樓上走道裡、我好像聞到一點煤氣的味道。」
「記得，」她說：「目前西線無事。我會打電話給你們的。」
我聽到走道中柯白莎的腳步聲。我感到頭昏，惡心。我跑向窗口做深呼吸。我走回來低頭看丁富璐的臉，在她臉下壓著一張紙。顯然是她還在寫字，而煤氣把她弄昏過去了。她右手裡還有一支筆。
她提高聲音道：「這裡規定，我一定要通報的。」
計程車司機把車子靠邊停在西方公寓門口。「要我等嗎？」他問。
我聽到柯白莎鎮靜地的聲音在說：「哈囉，我是柯白莎。」過了一下，她又說：「籌碼輸光了？我們馬上過來。」
白衣服的人用聽診器湊在我胸口聽了一陣。「這裡不好，」他說：「把他弄到下面通風的地方去。」
「我要在這裡守著我姑媽。」我說。
我把電話掛了。柯白莎把自己大剌剌坐進一張沙發，把鞋子踢掉，把穿了絲襪的雙腳擱上另一張椅子，她看向我道：「原來如此。」
「又怎麼啦？」柯白莎問。
救護員把手放在我肩頭，他說：「走吧，朋友。你心跳快得要命。吸進去煤氣不少。聞聞你自己吐出來的氣味看。你自己像隻煤氣爐子。」
「傻瓜！」她把一支香煙裝進她象牙煙嘴去。
我們向前開車，兩條路口過去，我們一聲也沒有吭。白莎突然開口道：「一件事我弄不懂。你何必要弄成她是被綁架走的呢？她想到你那裡去住，你為什麼不想個理由讓她向警方搪塞一下，照你現在所用的方式，你是直接向那監獄在前進，而且對我們已接手的謀殺案一點好處也沒有。你……」
過了一下，燒成灰我也認得出的種特殊又尖酸的艾太太聲音，來自電話線對方。我說：「我是唐諾。請你找我表妹來聽一次電話。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是這件事比較嚴重。」
看看報紙，我又說：「她公寓裡有血跡斑斑。」
我走向床邊，把她拋在床上的早報拿起來看。我要看的消息在頭版：
「我也想到過這個可能。但是假如真是如此，我們的作業員會回報丁富璐出門了。」
「乘計程車去。好嗎？」我問。
我對警衛說：「蹲下去，幫我爬上去。」
警衛一點也沒重視，「也許她出去了。」他說：「一下就會回來的。你們在大廳裡等她好了。」
我看到警衛像是豎起了一隻耳朵在聽我們這邊。我大聲地說道：「嘎，不必打電話上去了。亞美姑媽在等我。我們上去就可以了。」
警衛說：「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閉嘴，」我說：「我正在動腦筋。」
她又把鑽戒搖一搖。我們得到想像中應有的服務。
「是我。」我說。
煤氣濃得可怕。刺激我眼睛，又使我作嘔。房裡漆黑，所有窗簾都密密放下。我隱隱地感到前面有張床，眼睛稍習慣一下，我隱隱又看到了一個女
我躺在那裡還想。我已經向海警官宣戰，海警官也已經向我發兵。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想到可憐的蒙醫生，在市長大選之夜坐在聖卡洛塔的寓所裡，頭上頂著一把刀。我想到目前的蒙太太、她是五官科專家的太太。已經在一個勢利小鎮的社交圈建立了自己的天地，不知在等待重擊前心裡在想什麼──無助地等，不知道說好幫她忙的人現在在幹什麼。
「那兩個在哈愛蓮寓所的香煙屁股。其中的一個上有口紅印。另外一個沒有。警方立即反應到在房間裡的是一男一女。事實上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說：「不要這樣。我們不能引得那警衛起疑心。不要忘記，他想要追平菲達，理論上他會很多疑嫉妒的。極可能有規定，上班時間不可以有私人電話。」
我把他推開道：「我有權知道姑媽她怎麼樣了。」
柯白莎說：「看來我們應該打電話到西方公寓去了。」
柯白莎睜大雙眼，熱心地看向我。
我用口袋裡的梳子把頭髮向後梳。看看我又髒又皺的襯衣領子，我說：「白莎，我向老天發誓，我這次不可能錯的！我們在她那裡引爆了一隻大炸彈。她不可能不和海約翰聯絡。她一定會的……」
白莎和我交換著眼神。我把耳朵湊在門板上聽聽裡面有沒有動靜。我們又敲門，沒有反應。
白莎道：「那可惡的作業員偷懶睡著了一下，讓她溜出去了。」
我什麼也不再說。我們就相對坐在那裡不說話。先是白莎看看她的手錶。之後，我又看看我的手錶。然後我又走去看窗外，白莎又點上一支煙。
我說：「好吧，我們走一趟，老實說，反正已經落水那麼深了，管不了那麼許多了。」
我跳起來，拍掉褲子膝蓋部分上面的灰塵。我說：「快，白莎，我們下去。」
「你怎麼那麼有把握？」
「我非去不可。」
「不必麻煩你了。」白莎一面說，一面走過櫃台。
柯白莎說：「沒錯，我也豁出去了。」她把門打開。
我走下去想到救護車去，精疲力盡，臉白如紙，別人看到我以為我是外星人。我看到後門開著的一輛救護車，我快走兩步，一下倒在地上。有人把我弄上車，手臂上被插上一針，我聽到救護車上的警笛嗚嗚叫了起來。
我說：「那一晚上她回家很晚。上床也晚。有人按門鈴時她還熟睡著。」
我們走了六、七步，柯白莎突然停步下來用鼻子在嗅。她轉頭看向我──
我走進房間。有警官在招呼全局。有一個人說：「即使早來幾分鐘也不見得有救。我們不可以移動屍體，先要讓驗屍官來看一下。是什麼人把煤氣關掉的？」
「好吧，我們上去。」
柯白莎喁喁地說：「那是他最喜歡的姑媽呀。」
「是呀，」我說。
「門縫下的報紙。」
我跑步走回房門口。跪下來用手扶著地。我把自己胸部貼到地毯上，想從門縫下面向裡看，但什麼也看不到。門下面只是黑黑一條縫。我從口袋中拿出一把折疊刀，把刀子拉直出來，自門縫下向裡塞，有東西堵在門縫下面。
我盡量使自己在床上睡得很舒服，但是我知道我自己不可能入睡。雖然沒喝咖啡；但是我腦子在猛跑、我想到有一打以上的可能發展，每種結果都慘不忍睹、我不得不放棄再向下想的意念。我試著向左側睡，又翻向右側。柯白莎說。「老天。不要翻來翻去好不好。翻來翻去怎麼睡得著。」
我走回床邊，把枕頭靠在床頭板上，自己半臥著又讀起報紙來。白莎仍舊坐在椅子裡，盡量保持外表平靜。
我說：「她不會出去的。說好等我的。」
「當然。」
「你在想什麼？」
我又敲門。白莎說：「這是一個豪華公寓。看來應該有門鈴設備的──看，在這裡。」
「為什麼錯了？」
旅社前招呼站處停有一輛計程
我說：「少說兩句行不行。你不是每件案子都在賺錢嗎？」
柯白莎看向我，含意深重地說：「好人，你最好還是快上救護車吧。」
不論消息是好是壞，因為又要行動了，我又定下心來。我走進浴室，用冷水潑上我頭髮，臉面和眼睛。我說：「打電話回辦公室，問一下卜愛茜，那兩個作業員有什麼報告沒有。我們的方法一定有漏洞了。她一定出去過了。」
白莎打電話回偵探社。她說。「哈囉，愛茜。有什麼事嗎？」聽了一陣，她又說：「沒有作業員的消息嗎？好吧，謝了，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警衛臉上裝出來的微笑消失了。我看到他眼睛睜大，臉色也變了。一句話不說，他伸手自櫃下取出總鑰匙。他高聲地說：「上去看看。」
白莎說：「少來這一套，唐諾。她不會有事故。」
「你剛才打的電話號碼，是你那租房的公寓是嗎？」
離開電梯我們走上走道。柯白莎對我說：「有腹案嗎？」我說：「這次我們只好硬來了。」
窗外的街上形形色色。一輛麵包公司的車子在送貨。街角有一位主婦決定上街買些東西。兩對老年夫婦自旅社出去，決心花點時間來西部玩玩，他們開了一輛紐約市牌照的車走了。天上藍天無雲。
警衛道：「是我同意他們打破氣窗玻璃爬進來的。我知道非這樣不能解決問題。」
腳步聲跑下走過。柯白莎從極為鎮靜的聲音，好像她是經由電話在向我發號施令，她說：「慢慢來，好人，該辦的事好好辦。」
我們一起上去。警衛把總鑰匙插向匙孔。我站在後面，他說：「門在裡面閂上了。」
電話鈴聲把我自十分熟睡中吵醒。我一翻身勉強地要站起來。我眼光散漫，不易集中焦距。我只知道一隻電話在響，這是我這一輩子最緊要的一次電話鈴聲……為什麼？……是在等什麼人打進來？……電話在那裡？……什麼時候了？……我自己在那裡？……我都不知道。
柯白莎站起來盯著我，她的眼睛越來越眯。直到眯成一條細細的小縫。「嘿，」她最後嗯出一聲。過了一下，她說：「我說這些不要臉的女人都吃你這一套。來吧，好人。我們要出一次。極可能不是最好的行動，但是至少是動一步了。要是再坐下去，極可能一天也不會有電話進來、你終究還是有一件事沒有想到。」
我們走進電梯下樓。我跑向警衛，我說：「我看亞美姑媽出了毛病了。她叫我這時候來找她的，她會等我的。我上去敲門，沒有人在裡面。」。
她說：「又怎麼樣。你的薪水是我付的，公家的時間應該想我們的案子。下班的時候，再想你自己的困難。」
我試著不要翻身。我看看錶。快到十一點鐘了。
過了一下，白莎有如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默思地說：「個子雖然很小，你闖起禍來倒是天大的。」
柯白莎說：「好人，我抱你上去。」
「什麼事？」我問。立即，我自己也嗅到了淡淡的煤氣味。
白莎說：「把它寫下來。出書，賣給聖昆丁的死牢犯，一定賺錢。」
「不要亂鑽亂鑽。」她說：「你對這件事是無能為力的。我們要緊的是辦自己的事。你要全力辦自己的事。」
他說：「我看我們不應該……太把現場破壞了……」
我說：「世界上有很多辦法，可以從牢裡出來。」
掛上電話，她說：「又有更多條子在找你，好人。也有的是找我的。沒有作業員的任何報告。」
我沒有去搭腔，這件事已不是主要的事了。
我們繼續破門。白莎又重重按了幾下門鈴。柯白莎恨恨地說道：「唐諾，跟我下樓去，看我怎麼樣對付那個拿了我鈔票又不給我辦事的臭小子。」
突然她改變語調，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知道了，先生。我們一定給你把這句話轉到。
「你不能進去。」白衣服的人說。
「搖電話上去。」警衛說。
當我把報紙拋下，又走向窗口，白莎道：「老天，你不要狗踮屁股好不好，這樣對事情會有什麼好處呢？你太緊張，太靜不下來了。坐下來，像我一樣走走神。能休息的時候要休息。自從接手這件案子，你一分鐘也沒有休息過。你會倒下去的。」
「懂了。說下去。」
平菲達接嘴道：「我可以確定她沒有出去。」
白莎道：「那你還多嘴什麼。快給我睡一會、」
我們敲敲門，在門外等候。
「討女人歡心呀。」
我想把信紙抽出來，看她寫了些什麼。可以看到上面寫著：「警檢單位先生大鑒：」字跡已潦草難辨。
她掛上電話，站著看向我，整個臉上的五官縮到了一塊去。「平菲達。」她說：「再一個小時她要下班了。她提醒我，看來我們所有籌碼都輸光了。」
警衛道：「平小姐，這次免了。讓他們上去好了。」他向白莎笑笑。
我感到臉上有新鮮空氣拂來。柯白莎的聲音在說：「來，把他放在窗檻上來，你抓住他腿，不要讓他人摔了出去。」
柯白莎點點頭。
我說：「不要。」一面把一張一元鈔票遞上。
我跟著走，事實上我也沒有其他事可以幹。
我說：「你上床的時候會把口紅擦掉吧？」
柯白莎向下看向自己胸部，看向自己大腿。「但願我不會急得體重減輕。我現在這樣很滿意。沒有不舒服。好人，不知你知不知道，這件案子如果破不了，我們要坐牢的。」
我走向寫字桌。丁富璐曾經在此寫過字。桌上有封信是給柯白莎的。有信封裝著。我拿了信跑到窗口，把信紙抽出來觀看內容。那是一封長信，談及她為何假裝賽亞美。我看到信裡有海約翰的名字，有哈愛蓮的名字。令我捏一把汗的是裡面也有蒙醫生的大名，和聖卡洛塔在內。
柯白莎給了他讚許的一笑。我站立在一側，讓她的肥軀通過我前面邁進電梯。我跟著走進去。電梯門關上、我們向上升。
白莎道：「唐諾，你個子小，你可以敲破氣窗的玻璃，你可以爬進去，你可以開門放我們進去。」
流通的空氣使煤氣味大減，但是很多煤氣還是跑不出去。我眼睛流淚流到有點模糊了，我自己覺得頭重腳輕。一個男人聲音在走道說：「煤氣味那麼濃呀！」而後是女人的聲音，一大堆腳步聲在走道上跑的聲音，最後是那警衛的聲音說：「警察馬上來了。救護車也會一起來。來，大家把門給撞開好了。裡面的人一定昏過去了。」
「啥也沒有。要不要假裝叫她一下？」
我真的猛力地吸進幾口空氣，把眼睛睜開來。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亂哄哄在亂轉。那警衛在說：「這人真可憐，那裡面的是她姑媽……」我真的迷迷糊糊半醒半睡，遙遠處救護車警笛聲漸漸接近。過了幾分鐘，自無線電巡邏車上下來的警官接管了局面，控制了全場。救護車停在樓下大門口，有人抬了擔架進房間，許多人進進出出。
在房間裡，我給了僕役小帳，等著他離開，打電話給西方公寓，等我在電話中聽到平菲達的聲音時，我說：「我和白莎在西山大旅社住。白莎住六二一。有消息可以立即來電。你記得住房號嗎？」
柯白莎把尊軀向櫃台移動。警衛自後面過來討好她。我經過他，低聲向平菲達問：「她沒打電話出去嗎？」
昏過去可能是目前我最好解釋的方法了。我聽到有人撞向門上的聲音。我跑到窗口往地上一躺。我才把眼閉上就聽到門裂破的聲音，不少人跑向我身邊。有人扶起我肩頭。有人抬起我的雙腿、我被抬出了房間，人聲嘈雜。稍遠有女人在驚呼。煤氣經我血液沖向腦袋。
她把我用力一拖好像我只是一個枕頭。我自口袋取出一塊手帕把拳頭包上，把氣窗上的玻璃一下敲破。一股煤氣衝出來，撲了我一臉。
我說：「目前只有一件事可以做。我們
我看向柯白莎，我說：「別忘記告訴大家她的名字。她是橡景鎮的林亞美。」
「當然。」白莎說：「不過，只有一個可能她不打電話給海約翰，那就是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門裡面沒有動靜。門上氣窗關得嚴嚴的。
「你什麼意思？」
柯白莎說：「唐諾，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假如有人決定要殺她，把她在公寓裡殺掉了不是簡單一點嗎？不見屍，當然不是要她死。警察自然會找到她的。警察要找人比我們容易得多。」
我用一隻手抓住門框，用一隻腳踩在門把上，使自己掛在半空。柯白莎脫下一隻鞋塞在我空著的右手裡。我用鞋跟把氣窗上剩餘的玻璃敲掉、把鞋子順手一拋，自己自氣窗中爬進了房間去。
平菲達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把一條線塞過插座，快速地按著一個按鈕。過了一下她說：「沒有人接。」
「怎麼知道？」
「閉嘴。」
我們走下門廳。站台職員說：「柯太太，你的行李還沒有到來。要不要我給你什麼服務？我可以派車子到任何地方去接，我……」
我走回床邊，把枕頭放回原處。一把自己倒向床上，面向天花板，我說：「我何嘗不想休息一下。我實在不能休息。眼前要辦的事尚還很多。連上帝也不知道我下次能在什麼時候再閉眼休息。」
柯白莎認為目前的姿勢很舒服。安靜地坐著在吸煙。過了一下，她打電話和辦公室卜愛茜聯絡。她掛上電話說：「好人，警察在辦公室坐著等候你的出現。我看那些聖卡洛塔的人辦事倒滿認真的。」
我說：「你懂這意味著什麼嗎？」
「一位地檢處保護著的哈愛蓮謀殺案主要證人，突然失蹤。一切證據顯示這位證人是受了別人愚弄，誤導。全市警察都出動在找這位證人。當然也照例有不少花邊新聞。警方原已有不少線索，足可使這件案子在昨晚午夜前破案。好像這位證人在警方準備破案的時候，突然就失蹤了。警方認為因為這證人失蹤，案子的發展在將來可以預期有很大的、更出人意外的改變。云云。」
我盡量不使我不安的感覺在臉上顯現出來。
「什麼東西原來如此。」我問。
我轉向她。「你真煩人。我正在想公事。你又提醒我，我有私事應該好好想想。你給我閉嘴。」
柯白莎看著我說：「好極了，妙極妙極了。你的表妹？唐諾好人？」
我把信紙塞回信封去，猶豫了一下，用口水把信封封起來。我自口袋中拿出一個我常備在身邊準備隨時作緊急報告，貼好郵票，寫好辦公室地址的信封。我把她的信放進我的信封，我把我的信封也封了口，我對白莎道：「有東西出來，氣窗上面。」
白莎又道：「哦，廢話一大堆。」把報紙向地下一摔。
「哈愛蓮她也會。她卸妝，把所有臉上的化妝品卸掉，再上床。來訪問她的人來到時，她根本沒時間把自己再化妝起來。她們就坐在床頭上談話。那來訪的人是個女人。是來客抽的煙屁股上有口紅印。」
「是的。」我說：「柯太太說一萬個人當中，也不見得有一個像你那麼好脾氣的；她建議我向你求婚，免得別人搶先了。」
我們走進走道。白莎鎮靜而機械化地把門鎖上。
我看向白莎，我說：「不行。還有一封信……」
我說：「你被別人從床上叫起來，都是那樣和悅動人的嗎？」
「好人，她用這個名字租的公寓。」她說。
「我也認為是的。」我說。
「她沒有。」白莎說。
我說：「只是一個女朋友。我聲稱她表妹而已。」
當我們再兩三條街就會到西方公寓時，我說：「我們倆都是傻瓜。」
柯白莎說：「好吧，好人。你離得遠遠的。假如說要對女人動粗的話，除了我白莎，沒有人更在行了。你先進行，想要動粗時向邊靠一靠，看我出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