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的。」
「沒有，每次投資人要問什麼問題，推銷員又開始講，好像他講到要點，被打斷似的。因為他限定的時間只有三分鐘，所以他得拼命講。」
「那是他的鞋尖，指向於我的那種樣子。」我說：「他看起來像隻獵狗。」
我笑著道：「只要等你空時接見我一下就行。」我又回頭看我的報紙。
「不要，你拖他一下就可以了。我就回來。」
「他們很聰明，」我說：「他們是因為其他原因在追蹤薄雅泰，而他們發現我也在那地方。」
「因為女孩子回家會開口。那一個在普門大樓的辦公室──你是知道的。我沒有事給女秘書做。那裡是裝樣子的。有點頭腦的女孩子都會知道這是個陷阱。」
「不要，不要。」
「可能。」
我用手把手指指尖放在一起又分開來做成一個張開的手掌。「沒有限制。他告訴我，隨時候如我要幾千元，開口就可以。」
「開支無所謂，我要和你交換。你把外面那女孩子帶走，我要卜愛茜回這裡來。」
「案子你辦得有進展嗎？」
薄先生吹一下口哨。「到底是怎樣一個詭計呢？」
她向我真心笑一下。她說：「唐諾，祝你好運。」
「把面額一元一股的股票以五百元一股的現價，經由一個已倒閉又重組的公司賣出去。」
他扶住我手時，把我帶進私人辦公室，好像這地方是他的似的。他拿出一張股票，他說：「你看，這是一股的股票。這是一張我們總經理和他的秘書都簽好字的合約書。」
「你有多不希望小洛坐牢？」
「你該知道的呀。」
我說：「他們買下了河谷鎮開金礦及所棄置的渣滓之地，大力在宣傳這裡面還多的是金子。」
「有，」她說，伸手向電話。
「但是，當我……」
「是的。你願意的話可以織件毛衣。上班時可以抽煙，也可以嚼口香糖。這裡的工作就如此。哪裡去找這種工作？」
「現場看一下，希望能看穿這場陰謀。」
「為什麼？」
「你雇我，本來是為了如此的。」
「你從我這裡拿了錢之後，又直接向他去要錢？」
「沒有關係的。」
那男人四十五歲，高身材寬肩膀，他像是個文靜、保守的人，但是在他眼中有我不喜歡的表情，雖然我沒有看向他，但是我知道。
「你的一切業務關係是和我發生的。在以後，希望你能一切都和我商量。所有報告也由我來給你。」
「我認為我必須自己到河谷鎮去一兩天。」
不知道什麼原因，大家都知道偵探喜歡穿大而寬頭的鞋子。有一段時間私家偵探都是退休退職的警察警官在擔任，這句話是有點道理。但是近年來聰明的私家偵探早已把這習慣改過來了。
他不斷說下去，但我已不在聽。我在看這張他們擬好的合約。出乎意料的，內容竟完全是我告訴他的。我在我應該簽字的位置簽上字
「能說善道的推銷方法，高壓作業，選擇可能買主，爭取拜訪，訓練好的說詞，爭取在三分鐘內把要說的說完，把死的說成活的。幾個當中有一個上當就足夠吃了。他們把一個錶放在凱子的前面。凱子被他說得好像自己很重要，時間就是金錢，自己重要到一分鐘也不該浪費。推銷員說完他的話後，本來該凱子發問的時候，凱子反而放棄發問權，煞有其事地敲敲桌子對推銷員說，你的三分鐘用完了。」
他想了一下，自口袋摸出支雪茄來，把尾巴剪掉，插上一支火柴。「你什麼時候離開？」他問。
我對卜愛茜機關槍式速度的打字聲音已經聽習慣了，所以，當我站在「柯氏私家偵探社」門前，要推門進去時，聽到喀啦──喀啦──喀啦的打字聲後，幾乎認為我走錯地方了，必須退回來認定一下，才放心走進去。
「車庫。」
「你要繼續為我祝福。」我說。走下去，告訴薄先生，我已經一切就緒，準備要走了。他堅持要把我帶回白莎停車的車庫，我可以去拿那老爺公司車。當我把公司車開離車庫時，我看到薄先生的眼神，他絕不像我想像中那麼笨。
「我不認為會有。但是深到近河床石的地方，過去挖礦的公司倒是沒有挖過。」
她想不出這個問題她該怎樣回答，所以她根本就不回答。她用發光的眼睛，冷冷看向我，她說：「我打電話給愛茜，問她我交給她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她說你把她叫停了。」
「可能是為了開支費問題？」
「你儘管去安排呀。只要不影響我的設計。」
薄好利說：「跟我來吧，唐諾，我和你談談。」
「要我替你告訴他嗎？」
「比伯納更精明的一個頭腦，一定在幕後主持著大局。假如卡伯納也有份，他也只是被利用而已。據我所知，為了他自己，卡伯納並不希望薄太太的兒子牽進危險環境裡去。」
「下樓，在我車子裡談。」
「不是，該自己另去別的地方。去拜訪什麼人，和不在本市的朋友聚幾天，不要給任何人知道去哪裡了。」
柯白莎拉一下放現鈔的抽屜，確定抽屜是鎖著的。沒錯，抽屜是鎖著的。她說：「看樣子你得用別的戰略了。」
「他們準備怎麼做？」
「這件事你和白莎談過了嗎？」
過了一陣，他說：「賴，你準備怎樣做？」
柯白莎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香煙。「照你這樣說，這樣是不行的？」
「你去哪裡？」
她說：「這個偵探社，有關錢的事都由我安排。」
「怎麼啦，有
「推銷的方法是沒有什麼錯的囉？」
「除這些之外，還會有什麼可能性呢？」
「而我是費氏銷售公司的主持人。想想看，花了那麼多勁建立一個門面，結果進來的人發現信紙信封上面印的是柯氏私家偵探社。」
「但是，」白莎強詞奪理地說：「我不能付了錢讓她坐在那裡修指甲，什麼也不做。我給她的工作也是一定要做的。」
「這一點不必爭論。」
「那另一件事目前太燙手了。燙手到我一碰就非燙傷手不可了。我也是因此而想離開一兩天，等這件事冷一冷。」
我說：「偵探已經跟上我了。他們在調查，你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他們在調查什麼？」
「雅泰也必須離開。」
「你是老板。」
「你太把他們想成不要你的鈔票了。」
「有沒有金子呢？」
薄好利轉向她說：「你在說什麼？」
「要使這種特殊請求得到上級批准，工作不快不行。一開始當然不會有人同意，但是我告訴他們，目前錢不在你手裡。又說你百分之百可靠，是個好客戶。說你……」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
我說：「好呀，一定注意選一個沒有男朋友，沒有家屬的。」
「我已經花掉了。」
「那麼是什麼人呢？」
柯白莎酸溜溜地說：「沒關係，不必管我。我是他的雇員而已。」
「我變了是支花瓶了。」
她說：「唐諾，你老是把我拖進麻煩去──自從你來了之後，每一件案子都弄得危險啦。我怕怕了呀。」
「他們怎麼說。」
我把報紙放下，隨便地向上一著，我說：「請問是柯太太嗎？」
「還有一件事辦完就走。」
「我可以開車送你去普門大樓。」
「你已經什麼？」
「為什麼？」
這個男人體重不大，深色鞋子，燙得很好的褲子，但是他腳部的動作使我把報紙留在原來的位置不動。他走向門口，突然停下，轉身回來對白莎說話。他的腳尖是直接朝向我坐的方向的。我還是用報紙擋在他和我之間，他也就站著不移動。
「我一直以為是一個詭計，目的是想把我的錢弄過去。我認為卡伯納是所有事情的主腦人物。錢也是他賺來的。薄太太希望洛白有成就，而其他人認為要進攻薄太太，最好的方法是經由洛白。」
「知道什麼？」
「可以的。」
白莎道：「年輕人你想要什麼？別說你來這裡是想推銷什麼東西的。看，我這裡什麼雜誌都訂了，至於捐款，那更不必談了。」
她說：「他們發現你的樣子，正符合於金見田案子中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我知道，但是有一點不同。假如你離開，雅泰會迷失的。」
「投資的人因而該問的也沒有問？」
「你還要做什麼？」
「我說過了。」
我走向一角，坐下來，拿起報紙。她不時看向我。我根本不看她，我知道她
「不是他想出來的。」
我用大拇指一翹，翹向柯白莎私人辦公室，「有客人在裡面嗎？」我問。
「什麼？」
「最好你不要。有什麼要緊事可以和柯白莎聯絡。」
「是又怎麼樣？你太野，你太冒險。要知道鈔票在監獄裡是沒有用的呀。」
「但是，你為什麼離開呢？」
「你要先回自己住處，帶些東西……」
「你怎麼對他說？」
「馬上。」
「為什麼？」
「沒有呀，你要這樣辦也沒有什麼不對。當然，照目前情況看，事情已經相當有眉目了。就怕這位小姐會回家告訴她媽媽、男朋友，她工作地點為什麼改變了。」
「是的。」
薄好利抽出一條手帕，在他前額擦著。「想起來是我不好。太早叫小洛自己去發展，不去查看他在搞什麼，是我沒有負到教養的全責。」
「計畫要是出自我那寶貝兒子，我倒還真是要恭維他。」薄好利說：「他比我想像中要聰明呀。」
「我不會喜歡他的合約的，」
「一點點。」
我可以聽到柯白莎辦公室裡聲音傳出來。只是斷續的聲音和單字，不能分辨出內容來。過了一下，辦公室門打開，一個男人走出來、那時我的報紙正拿在前面，但是我自報紙下緣望下去，可以看到他膝蓋以下的腿和腳。
「為什麼？」
「暫時不知道。」
「他找我做什麼？」
我走回停車處對薄好利說：「好吧，你開車送我入普門大樓好了，再不然我可以搭計程車。」
薄好利自眼鏡的上面看向她。他說話聲音很低，很能自制，而且十分的有禮貌。「我懂了。」他說：「是我亂了章法了。」
柯白莎強忍她自己的脾氣。薄好利扶住我的手肘，帶我經過辦公室，下去到停車場，他的大房車就停在那裡。「好了。」他說：「我們在這裡談。」
「我不喜歡這樣。你離開一下後雅泰有電話來。她說她意會到你只是和我走到車庫而已，以為你會立即回去的。她要見你。她在擔心──豈有此理，唐諾，我們都擔心，我們都變成了要依靠你了。」
「那我們怎麼辦？」
薄好利看向她，他平靜地說：「我的原則當然是以我的利益為第一優先。你別忘了，所有的錢都是我付的。」
「你工作效率好得很。」我說。
「是的。」
她等候我來辯論，但是我沒有。
我說：「今天下午我要花費開支費一千元。」
我說：「再拖一下。我會設計一個合約的。」
「多半是一個律師──叫作韋來東的。他也弄出了一個辦法，可以在投資條例中取巧。」
「好吧。我告訴你我要幹什麼，和你能做些什麼。」
「辦法合法嗎？」
我說：「你自己想想看。」
「假如被我找到。」我說：「記錄上所示已如我所想時，我就可以和律師談判─
「沒有，而且非常聰明。」
這一下白莎弄清楚了。她說：「是的，是的，當然，薄先生。我們代表的是你的利益。我們希望做的，就是達到你的要求。」
「愛茜什麼時候還給我？」
「那只是一部份而已。」
「請問先生貴姓？」
「你拿到了多少？」
「我怎樣可以和你聯絡？」
她湊向前，盡她身體能接近她桌子，來面對我。「唐諾，」她說：「你得寸進尺。我是老板呀。」
「你不知道你要去多久？」
「他帶了一個來。」
「什麼事？」
「辦理費先生辦公室的一件大事。」
「但是你是要去河谷鎮？」
「他說些什麼？」
「好呀，你怎麼說都行。」
她快快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想出這種推銷計畫和打破投資條例的人，恐怕已經處理過這一切了。」
那男人說：「柯太太，再見。」走出門去。柯白莎等外間房門關上，她用大拇指指一指叫我進她的辦公室。
「他多少總是有一點份的。」
「那正是我要你扮的角色。」我說：「懂了嗎？」
「我就開除她，另外請一個反正也不合理想。」
外面辦公室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我能聽到新來的秘書快快的腳步希望能阻止他向前來，轉開門把，闖進來的人。門被一下推開，薄好利一陣風似地進來。「還好你在這裡，」他說：「你到底想幹什麼，要我心臟病發作？」
她大笑。
他把自己滑到駕駛盤後面。我坐他旁邊。「小洛的事，怎麼回事？」
「也許不合法，至少他們執行的方法是不合法的。所以才要小洛做這個總經理。」
停車場加油站有一個公用電話。我打卜愛茜給我的號碼。愛茜來聽電話。「有消息了嗎？」我問。
「在那裡你希望找到什麼呢？」
我說：「你就把困難告訴我就可以了。」
「因為，在我能知道答案之前，我不希望有人問她問題。」
「把我拋在這裡看雜誌？」
「唐諾，他們會捉到你的。他們會把你拖到旅社去。那邊的人會指認你，你會去坐牢，別以為你坐牢我還會給你薪水。」
「我可能找到以前那家公司有關從前挖掘時的記錄。」
我對愛茜說：「記住，你一個人維持這辦公室開著，等我回來。」
「不知道。」
「你是說和你一起離開？」
柯白莎一本正經地說：「薄先生，自今以後，給你的報告都由我來給。唐諾負責所辦事情的書面報告，我整理後再交給你。這辦公室最近的作業方式有些亂。」
「我是在想，我早就該想了。但是這種可能性從來也沒有想到過。」
「我和你兩個要好好談一下。走，我們換個地方談。」
「真是險之又險。」她說：「但是對你沒有好處，危險還在後面。」
我說：「不必通知，我等好了。」
「有。」
「我先打個電話進去。」我說：「你等一
「我們去哪裡？」
「再見。」我說。
「為什麼？」
「你也比以前賺錢多十倍以上呀。」我指出道。
「一千元？」
我推門進去，平時卜愛茜坐的位置上坐了一位比較漂亮的女孩子，雙臂幾乎抱住了那台打字機，一隻手中拿了一支橡皮筆在擦打字機上打錯了的紙。她抬起頭來，當然不認識我。
我什麼也沒有說。
「有人正巧在我辦的案子時，挑一個特別的時間，把一個人幹掉，不是我的錯呀。」
「不行的。」
「給你一講，」薄先生說：「我懂了，很好的心理學。」
「這樣做有用嗎？」
她臉脹紅了，「這個辦公室由我在主持。」
「不論如何，我們要避免這一件事發生。」
她說：「那推銷員自己來了二次。他說十分鐘後還要來。他說他可以依你條件辦理。但是一點鐘前不能簽約，就沒有辦法了。」
「也相當有用。」
「你離開這裡後，那另一件事──怎麼辦？」
「說他最近一個一個地在找和這件謀殺案有關的人，在談話。他說他要知道有沒有一個姓賴的人在替我工作。他問那姓賴的是不是在替一個姓薄的工作。」
我說：「我已經用掉了呀。」
「是唐諾亂了章法。」
「她怎麼說？」
「立即走？」
我說：「我看我得溜掉一陣子。」
「這就是他們持以為據的嗎？」
「出去旅行一下也許對健康有益。」白莎說。
「不是的，是他自己要拿給我的。」
「老天，他們怎麼可能這樣做呢？」
「你說他們會把截止時間定在下午二點。」
「我哪裡也不去，什麼東西也不帶。我現在去車庫。把公司車開了就上路！要什麼東西，一路可以買。」
「我也想到過一招。我們公司車在哪裡呢？」
「我送你去好了。」於是我們乘他的車來到普門大廈。
我說：「這是個詭計沒有錯。他們把洛白推向最前方。我倒覺得這和卡伯納無關。」
「薄先生交給我的。」
「又如何呢？」
薄先生扶住我的手，他說：「那麼走吧，唐諾。」
「我告訴他，有關我的雇主要做什麼，我不太方便討論。那該由他去問薄先生。」
「那是他們作業地區。」
我跟她過去把辦公室門關上。她點上一支香煙。她的手在顫抖。「我的上帝，唐諾。」她說：「你怎麼會知道的？」
「是的。」
「知道他是一個在找你的偵探。」
我上樓去辦公室，薄好利在樓下等我。我進門的時候，力格普在等我。他握住我手下上上下下地搖，他說：「費先生，恭喜，恭喜！你是我十五年推銷經驗中最具賺錢頭腦的生意人。你贏了，依你的。」
她的眼皮眨了好幾下，然後盯著我看。「哪裡得來的？」
「有用，凱子自己會急急地投入羅網去。」
「我公事出差要出城去。」
「另外再找個女孩子，」我說：「把它記在開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