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些旅客來自西岸，多少對內華達情況了解。有些是首次光臨，對這裡全面公開的賭及對外地人的歡迎，十分好奇。
「你瘋了，你說不定每天只賺十元錢。五十元錢怎麼樣？……你……」
那邊沒有聲音。而後白莎溫和的聲音說：「贏了多少，親愛的？」
那經理不耐地說：「搞什麼鬼？我雇你因為你說可以遏制這種鬼名堂。你說你懂得每一種手腳，認識每一個人。」
他厚大的手包住了電話把手。湊到右耳上。看到他臉色，知道白莎已在答話。
他仔細想著，不時摸摸腦後的髮根，才說：「你真問倒我了。你要知道，拉斯維加斯和其他地方不同。女士來這裡等離婚，她們要住滿一定時間才能達到目的。這段時間說來不長，但真住在這裡實在很長又非常寂寞。她的思想行為和常態多少有點不同，有男人或外界引誘時，有的人為消遣時間，有的為追求刺激，再說遠離家鄉，這裡沒熟人，她們有個錯覺做些稍稍出軌的事不傷大雅。你懂我的意思嗎？」
「贏錢的機會有多少？」。
「剛才你被打昏過去，好像對你沒什麼影響、」
「那個玩一角硬幣的女郎是我跟蹤的目標。我現在還找得到她嗎？」
「我懂。」
「是的。」
我站起來說：「謝謝，我先要和路易談談。」
「你聽到白莎告訴警官我是怎樣個人了。」
她躲開了，人群開始圍過來。
「好，好，伙計，我不是干擾工作。我只是要教你打架。」
「店裡有的都是他的。」畢經理說。
「不，我不記得。但等一下，我記起來了。有一個女郎昨天和她一起在這裡，一個令人注目的漂亮女郎。」
「今天下午和我同一架飛機來的。」
施警官問：「你指的是什麼？」
經理彎腰面對他說：「路易，我們千萬不可弄錯了，你懂嗎？你還好嗎？」
「沒什麼？」
「完全外行。」
「家騰，賴先生一定希望你從開頭開始講。」媽媽發言。
「我有什麼故事？」
我摸摸尚在作痛的臉：「他出手還是夠重的。」
經理轉向我說：「真是太不幸了。」
若思一看就知道是彭太太女兒，也有個直而長的鼻子。鼻翼比紙也厚不了太多，髮色較母親為深，屬赤褐色。眼珠藍色。和她媽媽有相同的堅強，自信，有目標和自我控制力。這類女人是好獵手，使人想起壁爐前伸出前肢躺著的貓，皮毛那麼柔軟，但他們是好獵手。
「我哪裡可找到她？」
警官把電話聽筒交給我。塑膠上熱烘烘，濕淥淥的。
侍者說：「也許我可以幫你忙。」
「你看，客人進來的時候口袋中有各種硬幣，他們決心到最後的機器去換了錢慢慢玩。所以我們安排在一路上。兩個一毛機器，四、五個五分機器，又二、三個一毛機器，間或有一、二個兩毛五機器，這些都不太出錢的。即使是老內行，等他們走到要玩的機器前，口袋中的硬幣也都送給老板了。前面的機器既然我們占那麼大便宜，後面的機器稍稍多吐點也是應該的。也許他中了個傑克寶，他會口袋中裝滿了硬幣走出門。但不必擔心，他第二天、第三天，還是會來。他是有癮的，今天你在近門的機器上開到了一個傑克寶。你知道有多困難？這是為什麼我以為你是他們一伙的。通常在第一盤上有兩個寶，第二盤，第三盤都只一個寶，但是你玩的那一台我們滾掉了第一盤一個寶。八千分之一的機會給你二十下之內拉了出來，你……」
「你反正脫不了身。」
我對機器用較高的聲音說話，目的要女郎能聽得到：「吃！吃！你有本領儘管吃，看你吃我多少。」
她走向我，親切地笑著。
「荀海倫怎樣一個人？」我問家騰。
掛上電話，他對警官說：「皮爾，帶他上樓好一點。」
我努力睜開復視的雙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見侍者擊出一個右直快拳，打向年輕寬肩傢伙，那傢伙把肩一側，快拳自他肩部滑過。他背部一直，回擊一拳，接下來聽到的是屠夫把半隻豬摔上大砧板的聲音。侍者頭部應拳而起，腳部離地，有似火箭發動，但立即平躺地上，整排吃角子老虎都在搖動。
「頂杯是另外一套。」他說：「這與付錢裝置有關。一個金屬製長嘴漏斗自付錢口倒推上去。當這些鋼製的小鉤子放鬆開時要付一定數目的硬幣時，頂杯頂上去，頂住了小鉤子，硬幣就一直掉下來，直到這根管子裡的硬幣漏空為止。」
「你沒聽說費律要不要來？」
「我知道，但她好像不在家。」
拉斯維加斯是個典型的西部城市，一條主街貫通全城，大的店鋪都在街上。側街上只有營業時間較延長的付現雜貨店或小買賣。主街兩端各有一區，其中一區為兩哩長的旅社，汽車旅館及拖車營地。另一端的一區全為出租房屋或房間。許多女性租屋住在這裡──等候離婚。
我看看我的錶說：「真多謝了，我再去見她試試看。」
路易眼光經過我看向經理說：「你說要什麼給什麼？」
我握他的手說：「路易，謝謝你。」
我本認為她是荀海倫，但是她愣在機器前，一副「這下怎麼辦？」的味道。我立即知道她是新手，她另玩一角錢。
我說：「我只打擾你們數分鐘，我想知道荀海倫。」
那女人潤一下嘴唇，深呼吸一下說：「上帝知道我最不喜歡管鄰居的閒事了，自掃門前雪是我的座右銘。對我言來只要她肯安安靜靜地住在隔壁，我什麼也不管。前幾天我還對我丈夫說過這句話，上帝知道那女人怎麼每天把晚上當作白天，讓男朋友到公寓來相會，還留著過夜。天知道那姓荀的是幹什麼的，反正她是沒工作的。早上十一點十二點也不起床，晚上從未在二點前上過床。當然我不是在背後說人壞話，天知道那女人看起來有多正經，十分靜嫻。但……」
「我是在告訴他呀。」
路易回過來。
「你還想知道什麼嗎？」
「伙計，真有你的，我來給你看著機器怎麼工作的。」
「不知道。」
「他們也可以另外──在這個地方，鑽個小孔，伸根鋼絲進去，撥動付傑克寶的掣子。另外還有個方法，就是用一個漏斗狀的鋼製頂杯。他們玩，玩到機器不論付什麼獎，只要付錢口一開，他們把頂杯頂上去，付錢孔就關不起來，整條錢管中的硬幣都流光為止。」
「賴先生，我們來通融一下。有一批騙子，跑遍全國專門在吃角子老虎身上打主意。吃我們這行飯的每人每年損失數千元之多。據說將來吃角子老虎也會電腦化，就算會有這種事，但是目前成本太貴，至少十年內不可能淘汰現有這種機器。換言之我們還要繼續受這些壞蛋氣。我們想過各種方法，但不易捉到他們。路易，你見過的那位侍者，一週之前來希望給他一個工作。他說他認識每一個做這種生意的壞蛋。他是以前海軍拳擊冠軍。事實上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現在他弄錯了。我們要妥妥協，講講理……」
「最後一個，」我說：「贏了個傑克寶。」
「你哪裡人？」
「形容一下。」
侍者在我們後面
侍者扭住我外套，用他體重推著我走向那吐錢機器。
但路易又開始跳動，在地下室滿場飛著、他晃著肩。低著頭，左直右鉤地弄得地上的灰土上揚，我無法制住地他又回到了拳擊場，我無法拉他離場，只有等他自動停止。他自動停止正好在我前面。
經理乾咳一聲，有意義的，諷刺性的乾咳。
經理注視我相當久一段時間，拿起電話說：「我就來將你的軍。」
「跟我走。」警官在發言。一隻大手抓住我衣領推著。
「他說有一個姓荀的給傅可娜一封信。他要我找到那個姓荀的，問問信裡說些什麼。因為可娜見信後十分不安。」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裡面說：「嗯哼。」
「可以呀，讓該破財的破財。我帶你乘車遊車河，你說你下午的飛機才來這裡。我帶你見識見識。」
「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我怎麼能知道你不是他們一伙的。」
「下午所有的表演。你要對付我，早晚在法庭上你還是要說出你的故事，倒不如現在我們先來聽聽。」
「不肥，還有點瘦，但不是竹竿樣。很多女人節食節到關節僵直，有竹竿的樣子。」
人潮讓開，經理來到最近的電話旁取起電話。找到他要的對方：「有沒有一位賴唐諾，今天下午鹽湖城班機來此？……有呀？二十多歲，普通面貌，鬈髮，一百二十多磅，大約五呎五，真有？……謝謝。」
她說：「賴先生，您好，能替亞賽的朋友效勞是我們最快樂的事。我們也歡迎你利用我們的家，作為你在維加斯的總部。」
「對你真是太不幸了。」
「有沒有其他特徵？」
主街上最多的是賭博俱樂部、飲店、旅社、酒店。這裡任何形式的賭博都是合法的。我在街上晃了一圈後找了一輛計程車，把華先生給我的地址告訴計程司機。
他說：「有很多種方法。他們在這裡鑽個孔，插一根鋼琴上用的鋼絲過去，每次拉下拉桿後，機器就不會自動鎖住，於是他們猛拉拉桿，直到機器中所有硬幣流乾為止。
她打斷我說：「你活該。千萬別以為可以報公帳，你賭自己的錢，我不管。你真……」
那侍者仔細看著我：「他是最後來搬空我們的新人。他一定是這一幫的頭，剛才他在頂機器的杯。」
「那個女的怎麼樣？」我問。
「正是。」
他說：「算啦，別來這套，經理要見你。」
經理拿起內線電話說：「把路易找上來。」
「賭博在這裡是合法的，其他各州都是不合法的。」
「幾歲？」
我伸出右手制住他說：「好，畢先生，沒有私人恩怨。其實也只是業務的一種形式。我會請我的律師和你的律師聯絡。」
「他用重的左直拳第二次打過來，這樣，看到嗎？」路易擊出他的左拳。「你懂嗎？」他焦急地問。停下腳步回頭看我，左手仍保持出擊姿態。
他移動眼光，這次不是轉向媽媽而是向若思。他說：「我見過她，費律介紹的。」
「我是洛杉磯人。我來拉斯維加斯只兩個小時。我從鹽湖城的飛機來的。以前沒來過這裡。我花一塊錢玩五分的機器，最後一個硬幣得了個傑克寶。」
「你認識可娜嗎？」我問。
「在大街，是賭場。吃角子老虎特別多。你一定找得到。進來，老太婆，管你自己的事，讓別人管別人的。」
「嗯，你對吃角子老虎一竅不通嘛。」
我點點頭。
「過來，」經理吩咐：「仔細看看這小子。」
「你的。」
「她有紅頭髮，我不記得她的眼睛顏色，但她膚白唇紅，行動也雅緻。」
紫色的日影在沙漠上匍匐爬過，空氣又乾燥又清新。時在初春，除了偶有觀光客穿得整齊外，本地人都不穿外套。
抓住我上衣的手太緊了，我深呼吸一下，神志較清，我開口說話，聲音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聽起來也遠遠的。
侍者頭腦清醒了一下說：「那跑掉的傢伙是得過冠軍的職業拳師，我開始沒認出來，直到他打出那一拳。那是他獨特的出手方式，我太熟悉了，他是薛堅尼！他一段時間很有希望，而後有人設計陷害他。他實在非常好，非常好。」他望了一下經理，望了一下警官，又望向我說：「這個傢伙是他們的頭，我以前沒見過他。」
「家騰，賴先生要的就是事實。」
「多久啦？」
「刮刀是什麼東西？」
「是呀。」若思說：「華亞賽給你的電話。」
這後半句話明顯是個假客氣，如果我跟進，她家就得有人睡陽台上。我很禮貌地回答：「謝謝，我在這裡可能只有幾個小時，會很忙，但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的好意。」
那年輕傢伙爬到地上撿起十來個一角硬幣，說：「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我感覺到有人在注視我所以轉身。一位穿了綠圍裙專司穿插在人群中兌換硬幣的侍者，用充滿疑問的眼色在觀察我們這一群人。
「它們怎麼吃配的？」
「還是不少的。當然，假使你用一百元捧著機器猛玩，你休息的時候就只剩四十元。那六十元是老板的盈利。在玩的過程中，可能五元錢下去，連五角也沒有出來。但也可能只花了五角而得回五元、就這麼會子事。賭吃角子老虎與賭股票不同，要靠運氣。他們來玩就是試運氣。在飯店裡有的時候找回一點硬幣，他們也試試運氣有時玩起興來把口袋中的硬幣也拿出來玩。贏一點，最後還是送了回去。有人換了硬幣再玩。就是不服氣。心裡想著下一次可能就是傑克寶。這是為什麼賭場，飯店有那麼多老虎。但飯店的都動過手腳增加滾錘。他們目的是不讓你贏。這裡不同，每家賭場認為鈴聲和硬幣落下的聲音是最好的宣傳。不過我們絕不是捨錢的慈善事業。開銷那麼大，全在賭客身上出產。」
她說：「我丟了一毛錢進機器。我一定拉斷了什麼東西，硬幣都出來了，你看地上都是。」
一個很有氣派的傢伙，有肌肉的頸子上配了一個快速盼顧，泰然自若的頭，走進來停在一個兩毛五分機器之前。我看著他的手投幣，拉桿，輕鬆熟練，毫不拖泥帶水。
路易說：「時效！就是我贏得海軍拳擊冠軍的訣竅。」
我說：「哈囉。」
他笑了。
我說：「我先去看別人。我再去看那人。她不在家，我隨便找個俱樂部，玩吃角子老虎殺時間。」
「我什麼線索也沒有。花了半天才找到姓荀的。他住在一個公寓裡而且來本城也只有二、三週。她說她不認識傅可娜；也不知此事，更沒寫過信。所以我等於什麼消息也沒有問到。」
「我是賴唐諾。在洛杉磯有正當職業。」
「為這一切，全部解決。」
「一百元，一拍兩散。」
在我後面，我聽到一個機器在付錢的聲音。過不了多久，一聲克力，那個二毛五的吃角子老虎也開始吐錢了。
「沒有，真心真意，公平解決。」
「嗯哼。」警官點點頭。
「我只是依指示行事。」施警官說。
「你還不是又送回去餵了老虎。」白莎諷刺地說。
我們下樓，經過賭場大廳後面的門來到地下室。路易開了燈。「先
「刮刀是防止假硬幣用的。你看，每個硬幣正反兩面不是一樣厚薄的。有的機器為防止假幣投入，硬幣不對的一面投進機器，先有把刮刀把它翻過來，才能使掣子推開。但這種裝置易生故障，所以有的店裡故意把刮刀停用，免得常有故障機器。」
「是的。」
侍者眨著眼想轉動頭部，但立即停住，轉動頭部一定使他非常疼痛。
經理長長歎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好，你說吧，多少錢？」
由彭太太主持介紹儀式：「若思，我給你介紹洛杉磯來的賴先生，華先生來電介紹的人。」
經理看著施偉廉警官：「皮爾，她說的外型符合嗎？」
「我定不出價格來。」
「你沒有見到那隻頂杯？」
「不知道。」
若思說：「酸葡萄。」
「你們的機器也裝滾錘？」我問。
「你隨便參觀。」他說。
「好，我就等著他的第三次。我向上一架。怎麼樣呢？他出我意外，右拳連接著過來，我就低頭閃過，而他……」
他一面聽一面看我對照，偶而有噴飯的樣子，一定是白莎這缺德嘴，口沒遮攔地在發表對我獨特的看法。
「二十幾。」
他看看我眨眨眼。「希望她能教我怎麼玩。」我說。
他把女人拉進去，把門關起。
「你當然知道費律和可娜預備結婚。」
「你在洛杉磯開一家偵探社？謝謝你，非常感激，柯太太……沒有，他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我只是查對一下，真沒事……好，請稍候不要掛斷。」
「我看他站立的樣子，看他靠著機器的樣子就知道。」
我眼光無法集中，我兩手同時揮動盲目攻擊，左手不知那一拳敲到侍者的臉上，接下右手湊巧揍在他太陽穴。一隻騾子一腳踢中我！我背退到一部機器，十層大廈倒下來全壓在我身上。
「賴，看這裡。」路易說。
在門口我轉回頭：「畢哈維，我不是要敲你竹槓，假如我沒有這樣一件重要案子要辦，我也無所謂，但是在那麼許多人面前，你問我姓名。」
「簡單，你丟錢送去，這裡一個掣子就解開，你就可拉這個桿，給這些轉盤動力。看，這裡控制時間，轉到第一個掣子，第一個轉盤就停住。爾後第二，第三個轉盤停下。每個吃角子老虎有五個掣子，前面三個控制三隻轉盤，第四個掣子鎖住拉桿，第五個管付錢。」
「找一個機器讓我玩玩。」我對路易說：「我要把它拆散，現在是五點十五分，我有半小時空閒。」
「這時候講已太遲了。」經理說：「你為什麼不抓住他們的頂杯，使他們無話可講？」
他說：「帶他這邊來，皮爾。」
「十九個五分硬幣，連影子也沒見到……」
「而後呢？」我問。
「不騙你，」我快快地說：「我會回來的。」走向門口，我的錶上時間是六點差五分。
「我想是的，我只見她那一次。她不像想搬家的樣子。」
「所得稅？」她半轉上身向屋內叫著：「老頭！你聽到了嗎？那個女人也付所得稅！」
應門的年輕巨人有金色頭髮，但皮膚成日晒古銅色。他說：「你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我點點頭，他就用強壯的手和我握手。
「朋友，」他說：「讓我看看你外套袖子。」
「臉有點難看，心裡倒沒有難過。」
「你告訴他就結了。」
「你說你下午班機自鹽湖城來？」
警笛聲在響。有一個大個子抓住我手臂，他重重地把我拉離地面，我仍在掙扎。
「沒錯，這就是時效，世界上什麼都講究時效。高爾夫，棒球、綱球、拳賽……任何事。」
「到底我們有什麼可以協助你的？」畢先生問。
警官從皮夾中取出我私家偵探服務證明卡，他清醒了一下，把卡片給經理看，經理的臉變了色。
房子是個小房子，但十分特殊，不論當初是什麼人設計的，他一定放棄了所有傳統的型式，立意使它與本區其他房子不同。
「後面的機器滾錘較少。到後面來的都是行家常客。他們愛好餵老虎，一如有人愛跳舞或喝酒。他們知道較後的機器會出錢，事實上也真如此。所以他們常來，我們也有固定的收入。
「講下去，」我說。一面把他推出門去。我自肩後回望，畢經理向我慢慢地閉了一下右眼，用他的右手食指指向太陽穴自前向後轉著小圓圈。
漸漸耳朵的機能恢復一點，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其中的一人，我們已注意他們兩個禮拜，他們把這裡快搶空了，老辦法。」
侍者嘀咕一些聽不懂的話。
我要開口解釋，但就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那女郎和打昏侍者的傢伙已經溜走。那侍者躺地上，頭半靠著一部機器的底座，眼皮向上翻，眼中眼白多過眼珠。場面很亂，看熱鬧的眾多。
「沒有之後了。」
「什麼一伙的？」
「畢哈維。賴，我希望你了解，我們沒私人恩怨。當人在吃我們這一行飯……我們要對付各種……」
侍者走向我們。當時機器轉盤──克力──克力──克力，接下來鈴聲大吃，大量的硬幣落入付款杯，她的雙手，及地毯上。
「走，」我說：「我要看吃角子老虎機器裡面是怎麼構造的。我也要看別人怎樣動手腳。」
我對警官說：「我右後褲袋中有隻皮夾，其中有張卡，請你看一下，但不要說出來。」
「她和他住一起。」若思提出：「你是不是想這樣講？」
他手中拿著報紙，報紙翻在體育版，他有深黑色的小鬍子，腳上套的是舒服的拖鞋。
「他正在得到事實呀。」家騰有點窘態地說。
我說：「原來你就是要找什麼頂杯，所以你抓住我手腕，摸我上臂，拉下我上衣。」
「老實說，」他說：「你真不經打。不是我說你，你一點頸力都沒有，挨打的時候頸部肌肉最重要。你懂嗎？」
我說：「這人在搞什麼？是不是瘋了？」
一個女孩進來。好像每個人都站在門邊，一個一個出場，如此彼此不相干擾，每個人可以給來客一個獨特的形象。
「沒聽說。」
「她住隔壁公寓。」
我走回去坐下，施警官瞪視著我，我說：「我也不會讓警方置之事外。」
我聽到她後面有腳步聲。一個男人肩部圓圓的，襯衫自胸前張開，一面走一面把眼鏡推向頭上，像貓頭鷹似的看著我。「他要什麼？」他問那女人。
「沒錯，她說他是小不點的龜兒，裡面裝的是炸藥。有的是冠軍的膽子但一拳打不死蒼蠅──還老惹麻煩。」
「這是拉斯維加斯警察局施警官施偉廉，你有沒有一個部下名字叫唐諾？……喔，這樣……他姓什麼？……外表形容一下給我聽。」
他們笑了。
「那個馬子，是個騙子。」
我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因業務來這裡。我受雇於柯氏私家偵探社。柯白莎和我們雇主現在住在薩兒薩加夫旅社。你可以用電話聯絡。柯白莎最近住療養院療養，今天才出院。洛杉磯辦公室一直由我在主持。我來此找一個人。我找的那個人不在家。我玩吃角子老虎消磨時間。」他們想插話，我沒讓他們有機會，繼續說：「我玩了一塊錢什麼也沒得到。最後的五分得了兩個
「什麼人的指示？」
穿綠圍裙躺地下的侍者哼著翻了半個身。用肘部把自己撐起，看著眼前我們這一群。
在這裡有觀光客，職業賭徒、公路流浪漢、招待顧客的人、高級妓女等等。酒吧裡有兩位是探礦人，幸運輪前有三個人可能是水壩的工程師，數位賽車選手在門口逛。
「嚴格說來，我對她什麼也不知道。」彭家騰說。
「你知道亞賽要在這裡多久嗎？」他問。
「之後呢？」
「喔，別說了。拿五百元現鈔，簽個字走路，我們兩不來往。」
「沒有，只是坦白地告訴我她什麼也不知道。看起來一點也沒發生興趣。」
「對不起。」我說：「我在找荀海倫。」
她轉頭，看我一下，一聲也不哼經過我身邊，丟了一個一角的硬幣到一個十分的機器裡。她得到了三個橙子，一角的硬幣小瀑布似地落入付款杯中，響起一陣叮噹聲。
「別動。」他說。
「沒有。」
「有什麼我可幫忙的，請告訴我。再見。」
這句話見效了，他說：「喔！你回來，坐下來談。」用的是對我更嫌惡的語調。
「你要乖乖地去？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找到仙掌斑不困難。俱樂部分成酒吧和賭場兩大部份，都有大的門開向大街上。中間用玻璃隔開。賭場側正前有個幸運輪，較後為輪盤賭，骰子桌，及用撲克牌玩的各種賭台，如二十一點，百家樂等。後面是賓果及凱諾。右側是整行整行的吃角子老虎，一個個背靠背，面對面列著，好幾百台。
「來過這裡幾次？」
「為什麼玩那玩意兒？」
經理說：「等等，皮爾。」又向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旦轉盤開始轉動。是由背後的掣子來決定什麼時候停止。」
「省省吧！別再玩了。」
「幹什麼？怎麼回事？」我一面問，一面掙扎。
路易一聲不吭走了出去。
家騰說：「我和她談話時進來了一個男士，他不像是她丈夫，但……」
施警官說：「我們見過不少像你這種人。因為他們不合作我們也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你不同，不論你要什麼東西，你說，我們就會盡量幫你忙。」
「逃走了。」
「你記不記得以前有人伴她一起來過嗎？」
我看到路易眼中充滿了驚奇。
侍者說：「你們三個壞蛋都不要走，法律在等著你們。」
談到這裡路易又活了。他說：「我可以全教會你。整個西部沒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我認識每一個壞蛋，他們也別想在我前面玩什麼花樣。再說我的拳擊還是一流的，我只要出拳就可以了，不少蹦蹦跳跳當我看到他們用頂杯來吃我們的時候，我給他們來個基本教練，一、二，在他們能把證據藏起來之前，我……」
侍者沒說話。
「因為我要找的人據說是這地方常客。」
「十天，也許二週。她是個老虎迷。她起先老實地玩。也因為如此我沒特別注意。她也真漂亮。後來她以為我是傻瓜，我估計她沒輸沒贏，她離開後我過去看著機器，什麼事也沒有，她的確騙過了我。等我認為她沒問題時，她鑽了兩台機器。前兩天她天天來這裡擠這兩台。今天她和她的男朋友是來作最後大收帳的。要不是你在我們動過手腳的機器上得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傑克寶，我本來是可以捉到他們的。」
「到前面來，我示範給你看，我不會傷到你的，你用右手打我下頷，打呀！不要怕，用力真打。試一試。」
他把她推向一側：「試試仙掌斑俱樂部。」
我握手、當畢哈維手縮回去，施偉廉的大毛手到了我的前面，我們也握手。他的手又熱又濕，但特別有力。
「怎麼知道他在頂杯？」
「當然。」我說，一面把電話掛上。
飛揚的神采一下自他眼中消失，像汽球漏了氣。
「嗯……沒有，他三人是一伙的。他和女孩在交談。」
我說：「華先生給我荀小姐的地址，一定是你告訴他的吧？」
「請進，華亞賽打過電話來，談起你要來。」
「亂講。」
「我懂了。」
侍者說：「等一下！妹子。」一把抓過去。
「你還先看吃角子老虎。」
我點點頭。
路易立即停止講話。
她說「晚餐」時巧妙地加重了一點語氣。
若思問：「你知道費律會來嗎？」
「你知道她還住在那裡嗎？」
他們都笑了。他說：「我跑去看……」
彭太太確定地說：「晚餐後亞賽會來這裡的。」
「你見過兔子動牠的鼻子吧。她有很薄的鼻翼，當她激動的時候，兩側鼻翼會抽動。我記起來了。我確曾注意到這一點，她很漂亮。」
「壞蛋怎麼動手腳？」
警官又抓住我衣領，把我推向大門。
我說：「不要衝動，沒有私人恩怨，當它是生意處理。」我走向門口，他故意不理我。
「走，」警官說：「我們有你瞧的！」
路易把眼光又轉向我。
他把電話突然交給警官說：「皮爾，你來比較官方化。」
「在哪裡？」
「有，在地下室。」路易說。
他輕鬆地笑著移近她。我特別注意到他寬厚但柔活的雙肩，直而有力的背，蜂腰，窄股。
「你怎麼知道？路易。」
「你什麼意思？」
他說：「她是典型的。」而後笑笑。
「什麼職業？」
「那有什麼關係，對你又沒損失。」
那椅子是很舒服，事實上是這房間中最舒服的一張椅子。整幢房子布置就是如此，很經濟的家具，但一、二件特別實用，完全沒有貧窮相。反倒顯得主人為某種原因，不惜多花點錢。
「這根管子總是裝滿了硬幣。溢出來的屬於頭彩傑克寶，都掉到這個方盒子中。一個機器最多存三個傑克寶的錢，第一個出來後，硬幣自動會就位的。」
「那你在幹什麼？」
「是不在。」
她不確定地笑著。
「而後，」我說：「最後一個硬幣贏回來了兩個。」
「怎麼個典型法？」
他打開一扇門，我們進入一間空調極好的辦公室。一排大窗看得到遊客在漸增中主街的全景。我們三人都坐下，經理拿起電話說：「把路易馬上找上來。」
「玩什麼？」白莎的叫聲自線中傳來。
我努力希望掙脫，但未能得逞。我說：「我拉了錢再說，這些都是我的。」
他接通薩兒薩加夫旅社。「你們有位柯白莎住客？」他問：「是的，從洛杉磯來，請讓我和她說話。」
「電話中他說些什麼？」我問。
「一萬元或是免費。……我建議免費解決。」
「你看她是不是推托或懼怕？」
路易指向一排工作桌，桌面上放著一台吃角子老虎。只數分鐘他就把背部取下，把機器取出來。
「跟我沒關係。」我說。
「賴唐諾，你給我聽仔細，」白莎喊道：「找個失蹤的人，未必要玩吃角子老虎。你的毛病……」她突然停止，換了個語氣問：「你輸了多少？「
家騰沒回答，若思說：「是的，我們知道。」
「那就去地
「所以當你問我她是否急於求利，我真不易確定，除非她真太明顯。而事實上到這裡來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有點急於求利的。」
「見到她你能認識她嗎？」
我把一元換成五分的硬幣。走向一台吃角子老虎開始餵老虎。第一個轉盤停下的時候總是一隻檸檬瞪在我眼前。
我看地上一角有個反光，我把那一毛撿起來交給她說：「不要忘了這一個，對你是個幸運錢。」
我們全坐下。
他指給我看一塊重重的金屬夾在轉盤的邊上，用螺絲固定，他說明：「看到第一個轉盤上面那一塊東西嗎？這就叫滾錘。」
他們三位都站了起來，我沒興趣也沒時間客套。
「另外兩個呢？」
「路易，仔細看，我們不能開玩笑，這人是不是他們一伙的，是不是其中一個？」經理搭著我說。
「沒聽說。」
「喔。」
「他們帶一個小鑽，就在這裡鑽一個小孔，你看每個機器外表有很多包頭針。他們把鑽好的洞用一個假的包頭釘塞住。所以沒有人會看到機器被鑽過洞。店裡的人也不會整天去數包頭針的數目，多一個……」
白莎說：「這下你又做了什麼了？」
所有討論過程他們三個人都是全程親自參與的。倒不是他們信不過家騰表達的能力，而是這些人天生就不是相信別人的個性。每人都有未經轉述的第一手資料，每人早已決定參與會議。都是預定計劃，依計實施。
畢經理說：「路易，現在開始他是我們一家人。他要什麼給什麼。他隨時來一切都免費。對你來說，他就是這裡老板。」
「那也不錯，最糟的是明明不知道，自以為全知道了。」
「肥不肥？」
一扇門打開，進來一位女士，我起立。家騰說：「媽媽，這位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亞賽來電介紹的那位。」
「壞人怎麼動手腳。」
「他的。」他把頭彎一彎指向畢哈維。
「對過話了？」
他移動右肩，我看到模糊一動，什麼東西打到我下頷的一側。一下子把我打飛到地上。
經理的臉越漲越黑，侍者沒出聲。
「聽我講，唐諾，你常說你是有頭腦的。假如你自己沒有辦法免於坐牢，我就開除你。我想你明白，我們現在接手的案子要快快解決，才能拿獎金。」
他看著我；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對你估計錯誤了，剛才那一拳不要難過。」
「我怕真打到了你。」我說。
「你在本城所見的典型。」
「我知道，但她不在家。」
「做好手腳後他們會回來。通常三個四個人一起來。而且多半帶個漂亮妞在裡面。他們假裝灌飽了酒，很愉快的樣子，十分激動，圍住了機器，一個人拿掉包頭針，用一條硬鋼絲插進小孔，鋼絲頭上有鉤，小孔鑽得地方正確。很容易就可以把掣子鉤開，不放硬幣就可以一次一次的玩了。無本生意，只贏不輸。除非機器裡有一把刮刀或有刮刀但故意不用。」
「不懂，」我說：「我現在也沒有時間來研究這些，但有一天我會回來向你請教的。」
「我的？」年輕傢伙說。
「兩個一起來過兩次。嗨，我想起來了，那個女孩有兔子樣的鼻子。」
家騰讓我出門。
三個轉盤快速轉動著，克力第一個盤停下，半秒鐘後第二個也停下，我見到黑黑二條「吧」。
他猶豫著好像想找出文字來形容。
我研究機器裡面的機械。
「你說什麼呀？」
「動手腳增加滾錘是什麼意思？」
場面靜下一點，我也更清醒一點。抓住我的人向一個才出現的人看了一眼，那人是這所在的經理。經理說：「光講有什麼用。每個壞蛋都準備一套說詞，」他雖如此說，但聽得出他也有一點不能絕對確定。
他用手沿我衣袖而上，摸索著我的前臂。
我掙脫一條手臂。一拳打過去，他架過我的出手，向前一步抓住我外套後的翻領，向下一拉使外套在兩臂之間縛住了我自己的兩臂，無法動彈。兩邊倒袋裡過重的硬幣晃蕩著，我一動就會叮叮噹噹。
「你問是不是和堅尼合作騙錢？」
「什麼典型？」
經理做了個手勢：「給他講。」
同一行的中途，一個婦女在玩每次要投兩毛五的機器，她大概三十歲，皮膚加沙漠落日，她不像荀海倫。我已只剩最後一個硬幣了，我得到兩個櫻桃。機器付了我兩個硬幣，這時來了個女郎。
「錢管是什麼東西？」
女郎把那一毛錢投入機器，拉老虎的臂。早先見到較俗麗的女士步行經過我們，她眼光接觸綠裙侍者時故意咳嗽一下。這是很明顯的暗號。
畢哈維說：「照我看來路易是繡花枕頭。他從舊金山來這裡，告訴我他認識每一個『吃老虎』的壞人。明顯的，他在海軍是好人也得過獎。問題就在這裡，他們訓練好了他的身體，弄壞了他的腦袋。他是個裝滿了酒的練拳沙包袋。」
「這就是短錘。這個滾錘是夾在第一個轉盤的橙子圖案上。你看第一個轉盤上共有四個橙子，第二個轉盤上也是四個，但第三個轉盤上有六個。這完全是心理欺騙的一種設計使玩的人舒服一點，你看，轉盤停住是分先後的。──二一三。假如他第一轉盤得了個橙子，第二轉盤也得個橙子，他有時間在第三轉盤停住前想一想，假如第三個轉盤也出來一個橙子，他以為是精誠所致，是他集中精力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第三轉盤橙子故意多設計兩個的原因。二十個圖案中有六個懂嗎？每個轉盤有二十個圖案，二十個中有六個，所以只要前二個轉盤已經是橙子，第三個轉盤得橙子的機會幾乎是三分之一，贏錢的訣竅在得到前兩個橙子。
「知道我什麼地方能找到她嗎？」
「用點腦子，伙計，用點腦子。機器既是非法的，你抓到一個吃機器的人，你只能咒他，罵他，把他趕出去。你不能把他送官。你不能承認自己有賭具。他也沒偷偷錢。法律說你不能設置吃角子老虎。他們硬吃你，你懂了嗎？」
我看著三個轉盤，每個盤上有各種圖形印著。又看看一條直的銅管。問：「這根管子什麼用？」
我跟他進入屋裡，煮菜的味道很香。「今天我休假。」他解釋：「我們五點鐘吃晚飯。試試窗邊那張椅子，最舒服。」
年輕人說：「就是這樣。」他輕鬆地笑著：「再來！妹子。你今天手氣太好，賭神收徒弟。也許是老板今天運氣不好，我也來試試運氣。」
「不要客氣，請便。」
「這有什麼關係呢？」
畢哈維把椅子推後，自桌子後伸出手來說：「太公平了，賴，握手。」
她用眼光向我求救。但那傢伙比較近，他比我快速：「怎麼啦？」
顧客尚不多，一個兩個分散著。這時是遊客最少的時候，但混合的種類仍只有內華達州的城市才有。
「為什麼？」
我說：「要找的人有了條線索。」
我含糊地應對著客套話，彭太太已邀請大家坐下談。
畢哈維拿出撲克面孔：「你在開我們玩笑？」
畢哈維說：「賴，多少錢？」
「你對機器還想知道什麼？」
「是的。」
我向他看。
「滾錘就在這時有用。你時常在玩的時候發現的，一個圖案出現在窗口，好像要停下，
「沒有。」
玩二毛五的年輕傢伙移動著，每次移動一二寸，重心很穩。
「他要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姓荀的女孩。」
「指的是你。」
我說：「我可能還要在這裡一陣子，我也許需要協助。你們使我一開始即不太順利，你們記帳上，以後可以補償我，這就是我要求於你們的。」
「不認識，我來調查她所得稅。」
「新奧爾良人，但我從舊金山來。我看看這裡的機器，幾乎有一半是被人鑽過孔的。我去見畢哈維告訴他他是個洋盆，大家都在搶他的錢，指給他看證據。他給我這個職位管這件事。我告訴他我認識每一個吃這行飯的。事實上我真的如此。沒有想到薛堅尼會變得這麼下流。那個女搭檔也是新手。其他人我真的都認識，這些人在加州更積極。」
侍者無力地說：「是他，他是主腦。他們玩的是『頂杯和鋼絲』，我以前也見過他們，其他人先來摸底做手腳。」
「玩吃角子老虎呀。」
「亞賽──華先生什麼時候來本城的？」彭太太問。
他把左手握住發話的一端，對經理說：「都沒錯，她要和他講話。」
我抓了二把，錢還在出來，我快速把它放入上衣側袋，把付錢口的硬幣也抓出來放口袋中，貪心地用手探探內部，開始要撿掉在地毯上的。
「沒關係。我給你的那一拳，請別難過。」
「我懂了，我還要問你機器……」
他丟了個二毛五進機器，拉桿，問我道：「你運氣好嗎？」我說：「我的老虎吃飽快該吐點出來了，再不吐肚子要炸了。」一面放入五分，拉動拉桿。
十分機器前的小姐大叫說：「喔，我拉斷了什麼了！」
過了一下，經理厭惡地說：「路易，你滾出去！」
「你沒有拉斷什麼……至少還沒有。你運氣好，得了一個頭彩……傑克寶。」
我已完全清醒了。我說：「你們要倒霉，要破財的。」
他側向我，突然出手，他的手指緊抓我的手腕。
「為什麼？」我反問。
「她沒有工作，我也懷疑她有過工作。但女孩子過這種生活！而且是這樣外表正經的女孩子。現在你來對我說所得稅，哈哈哈，她要付多少所得稅？」
我搖搖頭。
「你看她是不是急於求得點利益。」
他沒有接受她們建議的表示，只當是自然的現象。接下去說：「華亞賽給我一個電話。電話來自洛杉磯。我們二家相識有年。若思一年前在洛杉磯見到費律。他到這家裡來過很多次，也招待若思去洛杉磯玩。亞賽你知道是費律的爸爸，他……」家騰匆匆地看他媽媽一眼，沒有見到鼓勵的表示。就改口說：「他也常來，有時特地飛來共渡假期。」
「我最講理了。」我說：「是你們不講理。我在大庭廣眾之前受侮辱，我信譽已受損，更壞的是你們迫使我向雇主解釋這裡的情況，她可能……」
「你知道那女郎姓名嗎？」
他掛上電話，幾乎立即可以聽到樓梯響門打開，那侍者──看起來仍有點虛弱──進入辦公室。
「對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人。」他承認說：「我已經陷進去脫不了身。但我也不能罷休，先告訴我你的故事。」
我說：「首先，我想和路易談談。我要知道他對那玩吃角子老虎的女郎知道多少？」
「謝謝。」我說。
「我還沒算，因為警方突然光臨，他們說我做假。」
彭家騰是個巨人，但是瘦高得像根竹竿，他行動快速，一眼即知他是戶外型的，他的工作是在沙漠之中。他自己也滿意自己古銅似的健康膚色。
「我不能告訴你。」
第三個盤跳動一下停下，機器內部響了一下，閘門大開，五分的硬幣隨鈴聲落入杯中，落入我手，落到地上。
「這不能拿獎金呀。」
「謝謝，再見。」下午四點半我步上階梯按荀海倫公寓的門鈴。我連按好多次，再試隔壁公寓的門鈴。一位太太那麼快就把她頭鑽出來，顯示她在門裡注意著我。她在自己家裡一定可以聽見海倫家的鈴聲。
「不在乎，」他說：「別怕。」
她謝謝我，向我飛一個笑容說：「我來看這是不是幸運錢。」
「當然，那是一定的，尤其是在門口那一帶。你懂不懂，要出門的顧客都是玩夠了，暫時不想再玩了，出去前把口袋裡四五個硬幣試試運氣。他們不太計較有沒有出來，也不計算或然率。剛進門的顧客，玩了幾下發現出錢的或然率不多，轉到裡面來碰到一部正常的機器，他就以為找到了做廣告的機器了，就捨不得離開。反正門口的機器都是如此。即使會出錢，這些人反正也要走了，等於白送他們。沒有過要走的客人回頭來再換散整鈔重新玩的。所以前門口的最多出點小獎，所有大獎都經滾錘滾掉了。我們不會讓最多玩兩毛錢的人；得到五元大獎的，懂了嗎？」
他們看著我。
我付了計程車，走上三層台階，來到門廊，按門鈴。
「我怎麼會知道？我一來就把她盯牢了。」
女郎說：「我不玩了。」走向出口。
她還是一位不落伍的女士，一定很注重體態和面容，大概五十歲出頭，但看起來四十不到。她飲食一定十分節制才能保持不胖又使皮膚彈性不頹，褐髮褐眼型的。鼻子長直，鼻翼奇薄猶如透明。
「哼！」他說：「那是薛堅尼，我見過他出戰一次。他是好手，非常好。但也不是最好。要是我早一點認出他，我還可能贏他。有時你就忽略了。對付他一疏忽就不行了。他也不過擊中我一下子。我讓你看，伙計，你根本不會打架，你以為打人是用手的，那不夠，你要從你整個體重跟進才能打人打得重。來，我試給你看。」
那女人大概四十歲，閃爍的黑眼珠晃視不定，看看我的臉，轉過去又轉回來，看看路上又看看我。
我站起，把衣服拉拉直，衣服兩側口袋中的硬幣使衣服下垂。「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你看，」她繼續說：「我絕不是一個亂嚼舌根的人。我知道我是玩不起吃角子老虎的。他們說每隻老虎都設定好等於是騙你的錢。已經連著三天了。每次走過都看見那女人在仙掌斑俱樂部猛拉吃角子老虎。
「我怎麼樣？別想我給你一毛錢。」
他跳到水泥地的正中，低下頭，撐高左肩，開始向假想敵人衝刺，閃避，迂迴，用腳跟轉動，跳動。皮鞋後跟在水泥地上曳足，引起的聲音很特別，我沒阻止他因為我在研究機器。
我站起來。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不騙人吧？伙計，那該有多好，我自己也應該再訓練一下，我急著想示範給你看，我們自最基本的一、二，開始。」他的毛病又來了，上身做著打拳的樣子，雙足在水泥地上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