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聳聳我的肩。
門上有敲門聲。
「你看起來有點像。」
「從什麼地方來？」
柯白莎問：「打架又為什麼？」
他停了下來觀望著我，好像我說了什麼出他意外的話，隨即他笑著說：「我和費律之間沒有秘密，費律知道柯太太經營私家偵探社，而我聘請她來找尋傅可娜，他知道你賴先生是為她工作的，所以假如你找到任何可以稱為線索的，不必隱瞞。」
「那麼是什麼呢？」
「你晃來晃去自己不玩，別人看起來多刺眼。」
白莎說：「我懂了，這時他不能從衣袖中拿出一封她寫的信來，告訴他兒子是他找到的，他一定要把信放在一個可靠的地方，由私家偵探來替他拿出來。」
白莎小而發光的眼睛眨眨地看我：「是什麼鬼主意？」
「還沒，我一直忙著。」
「那根巧克力條你不吃了嗎？」
「一點點。」
「有談話。」
「他要做好人時的確可以做一個好人，但他要達到某種目的時，是非常殘酷的。」
我把那封信從口袋裡拿出來，交給她。
「所以他絕對不希望兒子有什麼心理負擔，假如一個女朋友跑掉了，跑了就算了，費律能放開心不再掛念，一切就不成問題，萬一費律念念於女孩的安危，以為她被綁架了或有生命危險了；再不然他真正愛她，念她，不能克服，甚而影響身體前途，就像現在費律的情況時，那封信就有用了。」
「沒有，我被捕了。」
「這封信，」我說：「是計劃的一部份，以我們立場言，整個案子是得了錢自行失蹤，傅可娜根本不認識什麼荀海倫，荀海倫也不認識傅可娜，但華亞賽在拉斯維加斯有朋友，這些朋友可以幫助找一個合適的傀儡，華先生要傅小姐先寫好這封信，備而不用做第二道保險。」
「嗯哼。」
「你不是要我同意你嗎？」
「我打聽到那女人喜歡玩吃角子老虎，我可以站著等她等到清晨三點、四點，或者出去在機器堆裡找她。」
「對囉！這個證明可娜是自己願意出走，華先生就是要我們發現這封信，他願意為此付款，他可以把信給兒子。」
「自己開車。業務上出了什麼緊要問題，他
「她還記不記得信中寫了點什麼？」
「好像如此。」
「這一點我不明白。」
「賴唐諾，我看你又昏了頭，他是我們雇主，你不能譴責自己的雇主。」
「那當然。」
「送給你。」
「最為人著想，格調很高的人。」
「你這是挖人瘡疤。」
「她怎麼處理了？」
「沒有。」
「我想是的，唐諾，他真是太好的好人。」
「不要氣人，你就這點不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又見到那女孩。華先生在哪裡？」
華先生說：「現在你可以去找荀小姐要那信紙了。」
衣刷把我衣服上大部份的塵土除去。但我的領帶已皺得無法復原，我的襯衣領子太髒也捏皺成一團了。我換了件襯衣，換了條領帶，用濕毛巾敷臉直到疼痛減輕，梳理一下頭髮又回到柯太太房間。
他急急拿起信封，站著觀看，「是，是她筆跡。」他說。
「不了，白莎太累了，我也喜歡沙漠氣候，我想……」
「工作。」
「我要到洛杉磯去查一查，華先生要在這裡住多久？」
「華先生建議我們一起用餐──當然是指假如你回來的話。」白莎的嘴露出了痴笑：「他說他要讓他的兒子見見我。他對這一點好像特別有興趣。」
「為什麼？」
「沒有信嗎？」
「賴唐諾！我說什麼你有聽到嗎？」
「發生什麼事了？」
我自口袋中拿出那信封，交給小華先生說：「是她的筆跡嗎？」
「不見得比我好。」
信紙信封都是非常好的質料，但信紙的大小怪怪的，信紙上緣稍有不整齊，要是不仔細看不會發現。紙上冒出輕微的香味，我不知道是哪種香料。筆跡有棱有角不太容易辨認。
「我不要，它怎麼啦。」
「你沒跟她談話吧？」
「打了一場小架。」
「有。」
「最好讓事情冷一冷再說。」
「遇到像華先生這種好人，除了附和我說的之外，你應該也加述一點他的優點。」
「我不會，世界上也沒有人會。」
體高的年輕男人對我點點頭，伸出手
「什麼這樣？」
「警察怎麼樣？」
「下一步怎麼辦，唐諾。」白莎問。
「有荀小姐消息嗎？」
我笑笑說：「有的人這樣。」
「我不知道，不過我確信她不會因錢撤退，華先生這種人會把她綁在輪子上慢慢折磨，身心兩方面的，事實上，他對任何阻礙他前途或想法的人，都會如此處理。」
「那很好。」
「給我爭氣，不過不是我要怪你，因為我不想怪你，我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你沒有追問那封信。」
「你哪裡弄來的？」。
「我想看到她也有一個公平的待遇，她面對的是一個有財有勢的人，而且威迫利誘並施。」
「你給我的那封？」
「他做了些什麼？」
「請進。」我說。
我再觀察原信信封。這確是經郵局的實寄航空信，信封上所書由郵局留交等字體和信紙字體無疑出自同一人的手筆。郵局有人把留交字樣劃去，另外批上海倫的地址。
柯太太說：「我們什麼也不看，先要解決傅小姐的事。」
「信在哪裡？」
她說：「他應該隨時會到了。他收到電報說他兒子已上路來這裡，他正在等他。」
艾先生微笑著，好意的微笑，健康、魁大、有力，不在乎任何人說任何事的微笑。
「你打贏了？」
我沒接聲。
柯白莎和華先生交換眼神。
「去開門，親愛的。」我打開門。華先生在門口，身後一位男孩明顯是他兒子。頭額一樣很高，長而直的鼻梁及很好的唇型。父親的眼睛較為熱情有幽默感。男孩的色澤相同沒有皺紋。但已有人生掙扎得不到樂趣的感覺。男孩後面是個四十歲的男子，禿頭，很魁梧，非常精明，體型有如灰熊。
「有。」
「他爸爸早就顧慮到會有這種事發生，記住，他是個業餘心理學家，他當然不會忽視這個可能性。」
「那你對華先生說了謊？」
「那倒不必，當他真要置我死地的時候，警察來了。」
「不會。」
「嗯哼。」
「我不知道，第一條吃了不太舒服。你吃過晚飯嗎？」
「怎麼來法？」
我們握手，華先生警覺到這情況說：「喔，對不起，」隨對白莎說：「請容我介紹艾保羅先生，他和我在一起很多年了，是我們公司的諸葛亮，我只管拿盈利和付所得稅，他管理公司賺錢。」
「有，當然有。」
「可怕極了。」
「是的。」
白莎說：「去打開我那隻箱子，親愛的，那封信在拉鏈夾層裡。」
「信要在的話，就是好線索了。」
我說：「我們對全案就多了解一點呀！」
「拿出來我們再看一下。」
我拿出那封信，舉起來對著光，水印的圖案及位置是相同的，我把兩張信紙並列著，傅可娜的信是寫在華先生辦公室專用信紙上的，上端信頭上印有字體的部份被折過來，用很快的刀裁去。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費律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鞠躬道：「柯太太，高興見到你，父親說起你很多。」
「賴。」我說。
「你先看看這封信。」
白莎眨著眼，過了一下說：「我想我懂了，說下去。」
「不全是。」
她的嘴唇變成一條薄薄的橫線：「你這小龜兒的，有的時候我真恨你恨到極點了。」
我問：「那封華先生給我們的信，在你身邊嗎？」
「線索。」
「看這封信，」我說。「這封信是寫在高級成套的信紙信封上的，你看信紙上還有水印，有淡淡的香料味。再看這信紙的橫徑和直徑，看他折疊的樣子，看懂了嗎？這是公司行號商業用的信紙信封，不過有人很小心把印好的公司名字地址，用把快刀裁去了。」
我走向一面大鏡，鏡子前面有張桌子，桌子上是白莎所購第二塊巧克力條，仍在錫紙封套中原封未動。我衣服上很多塵灰。鏡中出現一個奇怪左右不平衡的臉。
親愛的荀海倫：很感謝你的來信，可惜已沒什麼用。我現在不可能進行這樁婚事，對他是非常不公平的，你的好意只好違背，我決定立即離開目前之困境，再見。傅可娜上
「臉難看嗎？」
「發現什麼有興趣的嗎？」
「為什麼？」
「唐諾，你又出軌了，你一定為了傅可娜破碎的心。」
老華先生搶過信封說。「柯太太，你是對的，這人工
「唐諾，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他是個好人。」
「這點不須說明，你又把臉湊到人家拳頭上去了。」
柯白莎把眉毛蹙在一起，好像想到什麼又不能全解。她說：「唐諾，回你自己的房換件襯衫，把衣服弄乾淨一點，你還有別套衣服嗎？」
艾先生說：「正好我們可以出去送幾個電報，柯太太，請原諒我們一下。」
「你又打架了，真弄得亂七八糟，把這衣服刷子拿去。不，還是先告訴我，你找到什麼了？」
「洛杉磯。」
我把信紙放回信封，放進口袋。再經想了一下改變主意，又把信紙自信封取出放過上衣側袋，將信封放進上衣內面口袋，步行走回薩兒薩加夫旅社。
「為什麼嗯呀哼的，不發表一點意見？」
長得魁偉的男人看我們好像把他疏忽了，笑著向我伸出一隻手說：「我姓艾。」
「第一次打架起因於有人認為我在機器上動手腳。」
「華先生不贊成他兒子和傅可娜結婚，他把她找來辦公室，出個價錢，她接受了，她想辦法失蹤，但為了自己的面子，她可以安排成強迫離開或是因懼怕某件事情而離開。」
白莎仔細讀了這封信，向上望過來說：「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隱瞞我們的雇主？」
「我告訴你他很快。」
白莎滿臉笑容，她真的從椅子中起立，做起女主人來了。她打電話叫送雞尾酒上來。
「是的，但是她的男朋友不喜歡我的方式，他把我當一個沙包打來打去。」
「我不知道。」
「你說他會讓他認識我們，也知道我們來此的目的？」
「這是什麼？」
我點點頭。
「我想還有一、二天。」
「荀海倫給我的。」
「捉住又如何？」
白莎說：「唐諾，你小子幹什麼去了？」
那父親真當回事地說：「柯太太，容我來介紹我的兒子，費律。費律，這位是我和你談過的女士。」
老華先生把手伸進信封，當他發現裡面沒有信紙時，臉上現出疑問的樣子。
「要不要今晚跟我回洛杉磯去？」
「刺眼有什麼關係，又不少一塊肉。究竟你是為鈔票在跑腿，和電影裡到內華達來辦案的私家偵探不同。是不是。又想把賭輸的錢由公款開支了
「原則上差不多，但這樣做我們永遠無法證明華先生有沒有強迫可娜寫這封信，所以我們不能譴責他……」
「那只好盡量弄弄整潔了。」
「華亞賽是費律的父親，一切也以費律的利益為優先，這是他的出發點。」
「沒有，我沒有說信不在我身邊，我只說現在不在荀小姐手上，現在『是』不在她手上，她交給我了。」
「怎樣？」
柯白莎說：「唐諾，真有你的。」
柯白莎說：「你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和她談過話嗎？」
「我想看了華先生那封信，傅可娜的事就會清楚一點。」
門關上後她說：「有史以來你第一次這樣，唐諾。」
「可娜寫的信。」
「為什麼還要有封信呢？」
「有火車九點二十開。」我說：「我會預定車票。」
「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不在她手上！」
「費律知不知道他爸爸在這裡幹什麼？」
「我看不見得。但他爸爸會帶他參加會議。」
「假如我們暫時不把這封信拿出來，華先生就會四處設法想使這封信落到我們手中，當他四處設法時就會自己暴露，容易被我們像現行犯似地捉住。」
「他是個鰥夫，我了解他多少有點寂寞。並不是說他又想再婚。他自負於獨立性格太重，但他倒也不是自滿的人。他內心還有點孩子氣，所有男人都如此，他們需要母愛，尤其有什麼不順利的時候。」
白莎霎眨她的小眼睛說：「他喜歡和我們玩捉迷藏，我們就跟他玩捉迷藏。我們躲躲藏藏每天拿出差費拿他六天，到第七天把這封信拿出來還可以要他獎金。這至少教他不可以把我們當傻瓜，這也是你的計劃，對嗎？親愛的？」
「你等她找她，不一定要自己玩吃角子老虎呀。」
我把傅可娜的信折起，放回口袋。
我進入酋長旅社大廳，找一個座位坐下，把荀海倫給我的信自口袋拿出，仔細地看著。
「不在。」
「嗯哼。」
華先生對我說：「我知道兒子要來，建議柯太太我們可以一起晚餐，你有沒有到處參觀一下？」
「現在不在荀小姐手上。」
華先生說：「我們告他捉他起來。」
華先生說：「費律，這位是賴唐諾。賴先生，這是我兒子華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