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點毒藥吃》目錄

第五章

第五章

「不必,我已經說得夠多了。事實上,講得太多了。我們說點別的吧。告訴我你的工作。你說柯太太六十歲了?」
她出來,開了一輛比我們這輛公司老爺車更為破舊的車子。只差古董商會不會有興趣而已。
「他可能是一個商場能手。」
白莎點點頭,給了個滿意的笑容,看她秘書離開後,轉向了我。
「為什麼?」
她出來了,瘦高的紅髮女郎,手中拿了一隻快要撐破了的旅行袋和一個用報紙包的包裹。
白莎說:「你這個猜想我贊成。還有其他的呢?」
「是的。」
他點點頭。
「我沒有保險。」
我讓她看到我吃驚的表情。我說:「那就不同了。」
「我什麼也不做,」白莎說,「真正發生了的話,我會告訴警察。也許我會一生氣,辭職不幹,告訴她丈夫。還有一個方法,我會先去告訴警察。」
「形容一下。」
「我敢打賭,你的合夥人柯太太也會如此想。我倒很想和她談談,看她對你的評價。」
「怎麼樣?」我坐回車裡時她問。
我說:「看來就是這些小損失了。」
我說:「那樣你只好在外面等,正好有計程車帶客人來,你就叫住他。歐小姐,我也實在抱歉,絕對不是故意的。當然,這裡等車又比剛才那個偏僻地方好多了。」
「倒是個好主意,」我親切地說,「你這樣說使我想起從你的立場來看這件事。不管誰有路權,我應該了解你離巴士太近了,假如我多讓你幾寸,你就不會有事了。」
我回到自己辦公室,把這件事當故事告訴卜愛茜,坐下來等候對包太太的報告。
「太太?」
「到不到力士溪路那麼遠?」
「或者她被炒魷魚了,被解雇了呢?」
「我們這行也有厭煩的常規工作。而且事實上常規工作總比較多。例如跟蹤一個人,要在門外守候,等等。」
「告訴過你不是辭職的。我是被開除的。」
「是的。」
我高興地說:「我無所謂。要我給你找輛計程車嗎?」
「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一點。」
她不喜歡我的語氣。「不是,你不會懂的,」她臉紅地說,「這個女人會毀了我老板的事業。她傲慢自大,她自私自利。」
我點點頭。
「是的。」
「請你明天再打電話來,」她說,「桂醫生不在這裡,他回家了。」
白莎氣呼呼地說:「容易?你對鈔票懂得什麼?鈔票到你身上,你就像一隻才從水裡爬起來的狗,搖呀搖的非把它甩掉不可。換你,你從西瓜裡也榨不出汁來。我的本領就是從大蒜裡弄出血來。你給我滾出去,讓白莎好好想想。」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不斷的好運。我們辦了幾件大的案子,因為不是白莎所慣於處理的案件,所以她認為把我變成她的合夥人也許是合理的辦法。在我加入她之前,她只做些常規事情,像為離婚案跟蹤人啦,找人催要欠錢啦,或是替律師找一點證據啦。」
「之後呢?」
我猶豫一下,好像要告訴她因為當初她拒絕,現在我不願意了。只是小小的猶豫,使她知道我並不急於要她搭我的車。然後我稍稍有一點勉強地說:「好吧,上車吧。」
「很強壯?」
「你幹什麼的?」她問。
「是你的錯。」
「駕駛停在白基大廈前面,她離車走進去,我就停在消防栓前面。想來即使受罰也值得。我設法和她同一電梯上樓,她腦中有事在煩惱所以什麼也沒注意,一看就知她決心去一個地方,而且急於去那裡。」
「或者她如何對付你。」我說。
「有什麼不可以?」
「標準答案,但是你不會跑去找私家偵探社,從私房錢中拿出二百五十元,要求保護你老板的丈夫。」
「地址呢?」
我什麼也沒說。
「她去買東西。我一度沒有跟她。她要司機讓她在一個商店門口下車,告訴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只好跟定司機和車子,等司機接她時再跟蹤她。司機終於找到了一個停車位置。我在附近找不到,就只好沿著方塊兜圈子。第三次兜圈子時那車子不見了。我就近逛了兩圈也見不到他們。我急忙趕到阿丹街口。十分鐘後她也回家了,帶了不少大包小包,司機替她拿進去,我覺得他有點生氣。至少表示生氣的樣子。
「除非我在愛他。」
她把信件交給她的秘書說:「把這些折好,注意不要放錯了信封。每封信要貼對郵票。下午之前都要寄出去,知道嗎?」
她強硬地說:「你說什麼呀!愛我老板?!我恨他。」
她說:「你很有趣,外表看起來──別人看起來,你很容易讓別人牽著鼻子走。但是你……你內在好像……好像水泥一樣堅強。」
「巴士應該等空的時候才可以換線,路權是直行車的。」她辯道。
「我的前輪有毛病了,」她說,「已經搖擺不定了。」
「也許,」他說,「但是我並不這樣認為。」
我哈囉聲尚未說完,白莎生氣、激怒的聲音已經自電話線傳過來:「好呀!你在哪裡?」
我把它斷開的部分拉向後使它不會刮到後車輪。
我又走到公用電話,拋個硬幣,撥辦公室的電話,等候鈴響十多下,掛回語筒,收回硬幣。
「你不喜歡這種常規工作,是嗎?」
「我怎麼可能用尾巴來撞你呢?」
「他是個專業人才。」
我說:「這是老定則,叫做供求定則。」
我不知要跟她多遠,所以不敢冒險跟得太近。有一點我可以相當確定,假如她的公寓不太遠,她一定寧願搭公車上下班,也不會花高價去租一個固定車位。當然,假如她準備辭職的話她也會──我又立即自動放棄這個想法。事實上她並沒有準備辭職,否則她會把東西在五點鐘以前收拾妥當。
她突然問:「你想我這車子修一修要花多少錢?」
我說:「你要是不想說的話,不要告訴我。」
「她為什麼要騙我們呢?」
我指著公司車尾巴說,「小姐,我沒有撞你,是你來撞我的。」
「那女人一定是他的客戶?」
我請來跟蹤包太太的偵探到五點鐘才有報告回來。他說他可能已發現了一點有用的線索,他的班已有人接替,問我要不要在電話中報告。
我說:「我可是保了全險的。」
我說:「我不願讓我的保險公司向你個人收費。」
侍者過來,看了一眼,跑進廚房,用中國話在不斷地講。十秒鐘後,一個中國女人,一位老人,一個年輕女郎和兩個年輕人圍著我們看。每個人都在說話,聲音高,都很激動。說的都是聽不懂的中國廣東話。
我說:「可以。我看你車裡還有點東西。要離開的話不要忘記鎖車門。假如你乘計程車回家,最好把東西帶了。據我知道附近一里之內不像有公車到你住的地區。我知道這都與我無關。但是即使你打電話,這個時間計程車也很不容易叫到,尤其是要他們來這個地方。這時候計程車都在市區轉。」
「是的。」
「是你撞我的。」
「找到什麼了?」
「包太太稱她為露絲。」
「只是可能性之一而已。」
「對我以前的老板。對這件不公平的事我倒不怎麼生他的氣了。」
「好,我也認為是我的錯。有什麼不對呢?這又不是欺騙保險公司。」
「我要問桂醫生才行。」
我看看那位偵探說:「她還要在辦公室待十分鐘。已過了五點十分。醫生今晚也不會再去了。她不肯辦預約。你想會不會她不幹了,辭職了,在整理她的東西?」
我說:「我是個私人調查員。」
我真的不相信,這個時候,我們的辦公室怎麼會有人。但是聽到聲音也是事實。
「你對你老板很生氣?」
她把茶杯推過來又加了點茶,突然她說:「我今天把工作丟了。」
她反駁道:「你搞什麼?你從後面逼過來,一點點活動的距離也不給我。」
「我不知道你怎麼撞的。你有意把尾巴甩過來。」
「我剛好有顆牙齒有點問題需要看牙醫。我認為我可以闖進去自己見見這位牙醫生。」
「是的,馬上回來。」我把電話掛上。
她一把奪過我的駕照,把手中記事本放在她車頭上。小心地抄下我姓名、年齡、地址、身高、體重、髮色及眼珠的顏色。
「桂醫生今晚還會不會回來?」
「怎能辦到的?」
「我免不了也聽到了幾句,她已經把電話當擴音器用了。」
「出了什麼問題了?」
「沒有。」
「你在說什麼呀?」我問。
我們一聲不響地開了一段時間。她眼中淚光閃閃,一陣之後把臉拉成戴了面具的樣子。
我示意女郎把車靠邊。我自己也打轉方向盤,在靠向路旁的時候,我聽到擋泥板刮到後車輪的響聲。從後視鏡中我看到她的車子,左前輪已搖擺不定。我們後面的車子一面按喇叭,一面擠過去。至少有兩打以上的人見到車禍發生,但都一個個自顧自爭取時間趕路。
他說:「穿了護士制服看起來都差不多,除非是特別出色。但是她,紅頭髮,大概二十七歲,眼睛很靈活,有幾點雀斑,我覺得她像是敢愛敢恨,完全看你如何對付她。」
「那娃兒在動我們的腦筋。根本不是她花的錢,是別人在幕後出錢。」
「好,她做什麼?」
「絕對不可能。請明天再來電話,再見。」
侍者開始上菜。我們開始用餐,女郎對我已沒有惡感,我也不急於要她發言。我知道我太急可能會引起懷疑。
白莎急急地說道:「誰又喜歡老板來著。看看我新用的秘書。老天,她只值我付她一半的錢。我打賭她拿我的錢還恨我。」
「二十元或二十五元。」
我點點頭。
「你不和她辯論,是嗎?」
我說:「你最好看一下我的駕照。我叫賴唐諾。」
我拿出我的駕照。
我們保持靜默地走了四、五條街。她謹慎地說:「一定非常有趣。」
「亂七八糟,」白莎說,「真是他奶奶的!」
「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我在想你的車不可能……」
「你猜對了。每次她來就像皇后出巡一樣。她要超越所有等候的人,而醫生不可以這樣對待病人,但是我現在講有什麼用呢?」
我指向一個餐廳:「他們會有電話。附近恐怕只有這一個地方有電話了。」
「不是。他是個牙醫生,不是律師。」
「我是歐露絲。」她說。
「也許這個女人可能。」
「還可以啦。」
「多高?」
「有時也處不好。」
「你認為是我的錯誤,不是嗎?」
「沒錯。」
我說:「明顯的,他很精明,在房地產上賺了不少錢。」
侍者離開,我們開始品茶。
「登記證包在方向盤下面的方向桿上,」我說,「你要抄的話只好勞駕到車中去看。」
「喔,我倒不以為然。」
「告訴你他的名字。」
他離開時我和他一起出去,我爬上公司車開到白基地大廈。把車停在出入口的對面,也只是碰碰運氣。
「和一個不好相處的人,天天要處在一起,不是相當難受的嗎?」
我給了她一個笑臉。她自皮包中拿出紙筆要把公司車車號記下。她的手顫抖得很厲害。
「我不知道他怎麼想,他只是開除了我。我想是她逼他開除我的。」
「什麼人?」
「你認為你沒有準時打電話回去,柯太太生氣了?」
白莎叫道:「在說什麼!在說包啟樂被下了毒了!」
白莎把她的辦公椅當成搖椅,前後搖著,椅子勉力承受她體重吱咯地呻吟著。突然她坐直全神貫注。
「豈止!我估計要七十五元到一百元才行。」
「你說你辭職了?」
「他認為你在吃醋,多管閒事,是嗎?」
她清楚地說:「唐諾,親愛的,好人。你看清楚了嗎?」
我做了一個刺激她的動作,我拿出記事本和鋼筆抄下她的車號,這使她十分憤怒。
我點點頭。
「所以我才會對你說。這種事我發誓不會對朋友說的。」
我走出餐館對露絲說:「她離開了,大概要十到十五分鐘才會回來。白莎對時間特別注意。每次我遲了一點她就極不高興。我現在只好等在電話邊上,一直到打通為止了。能不能請你進來我們一起等。我們可以把車鎖上。裡面是個中國餐館,好像還不錯的樣子。我給你一個交換條件,假如你陪我等到電話接通,我請你吃晚飯。」
「沿大道一直下去。」
我把車門替她開著,她自己回到車上把旅行包和報紙包的包裹拿到,放進公司車。
「包家的案子。」
我說:「相當遠呀!」
「說下去。」我懷疑地說。
「我早該和辦公室聯絡了。我的夥伴等著要給我一個必要的報告。一忙亂就把這件事忘了。我十分鐘之前就該給柯太太電話了。」
「你聽電話的時候好像有人在你背上射了一箭。我能聽到對方和你講話的聲音,恐怕整個餐館都聽得到。那一定是柯太太吧。」
「是的。」
「是的,是欺騙保險公司。我應該說是你的錯,你應該說是我的錯,這才正常。」
「怎麼說?」
「是的。」
我說:「那倒沒太大關係。我又要打電話回辦公室了。」
公司車右後擋泥板擠扁變形了。正如我預期的樣子。我以前也曾經用過這一招,目的也是希望快速認識一個用正常方式不易親近的人。我發現人都是奇怪的,你在社交場合接近陌生人,他都會懷疑你有什麼目的。但車禍發生時,他都以為是意外。意外就是意外。
「我們的客戶不是包蓓思,她是韓佳洛──包太太包妲芬的秘書。」
「說說看。」
「一般說來是的。但是這個女人心神已完全被腦中之事占據,有點像在夢遊。」
「中等的身材,白鞋,白襪。我覺得她曲線很好。」
她確定地說:「不會超過十分鐘。而且和我說也沒有用。我無權決定病人看病時間。」
我說:「你認為要寄出去的信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嗎?」
我說:「我做過各種分析,結果都是如此的。」
「我真的希望有人能聽聽我的冤枉。」
「在一條線上?」
我說:「對不起,你們不認識我──我從未到過你們診所,但是我想約個時間,我有個牙齒需要診治一下。」
「不必擔心,不會的。我的律師會向你的保險公司收費。」
「她會不會是做作,也許她已經看出你在……」
我看看我的錶說:「還有一點可能機會。」我從電話簿找到桂醫生辦公室電話,撥過去。
「對不起,」我求她,「你還會在辦公室待多久?」
我叫了些開胃用的炸桃仁,鹽水蝦。又要了鳳梨雞塊,糖醋排骨,炒飯和一壺熱茶。
「我實在抱歉。」我又說一遍,一面不耐地看一下手錶。「但事實上如此,我真是身不由己。假如你肯跟我進來,我就把車鎖上,東西會絕對安全的,假如你不願進來,車還是要鎖的。你叫到計程車時,你進來找我給你開門。我可能今晚會工作到很晚,我一定得加足了營養。我們這一行,人和車子有機會就要加滿油。」
「說不出來,我們只是開始賺進不少錢,而且維持這種樣子。」
「你怎麼會和這樣一個女人處得好的?」
「好了,我們不要為這件事爭辯。先讓我送你回家吧!」
「原因可能猜得到的有半打以上。」
我告訴她:「這就好了。我怕主軸彎了。」
她說:「哈囉,唐諾,好人。你一直在工作,是嗎?」
我冒一個險,沿著街道做了四次相同方向的拐彎,在看得到車場出口的地方把車慢下來徐徐前進。
「顧客滿意的口碑,才是最好的宣傳。是嗎?」
「一個女人。」
突然她開始哭泣。
「包啟樂中毒了。」她很慢地說著。站起來,雙手還壓在桌面上。「包啟樂中毒了……」她重複地說,臉色突然間變得慘白。她雙手抓著桌布,雙膝一屈,人就軟了下去。我繞過桌子趕到她身旁時,她已倒在卡座座墊上,昏了過去。
「她是在叫。」
「各種各樣的。」我裝作小心地說。
「你想知道我做了些什麼嗎?」我問。
「大概十分鐘。」
「而漸漸的由夥計變成合夥人?」
「你是他的護士嗎?」
「不應該怎樣?」
我說:「噢,我懂了。」
「有什麼不同?」
「不會那麼貴的──我告訴你我要怎麼辦。我來付錢。」
在這個時候大廈幾乎是無人進出,最多有幾位迫不得已的加班人而已。
我一面說一面不耐地把鑰匙在手中移動。她突然說:「好,我陪你進去等。」
「偶爾。」
「你們兩個合起來創的業?」
「我下樓,在我車中等,讓引擎不熄火。包太太出來時,我又跟蹤她。」
我說:「這可能不太容易。我想她不會就範的,到底你已經和她有了約定了。」
「白基大廈六九五室。」
「因為我覺得可能是我的錯。」
「太糟了。發生什麼事?做錯了事了?」
「直接去看她的牙醫生。」
「謝謝你,我自己會回家。」
「有一個女人做合夥人有什麼感覺?」
我讓眼睛眉毛一起做出驚奇的樣子:「那為什麼要辭職?」
「是不是包啟樂中毒了?」
「和以前的有什麼不同呢。」
「之後如何?」
「我自己會找。」
我衡量著距離,心理想:把車門打開,一個突然回轉衝向對面人行道邊,車門自然會大開,打到她的旅行袋,東西散一地,向她道歉,幫她把東西一件件拾起來,請求她准許我送她回家……
我說:「本來一定有個病人在治療椅上。她進去,那個病人怎麼辦呢?」
「這是到中國菜館大家愛叫的菜肴。」
「那你喜歡哪一類案件呢?」
「你想幹什麼?」她問,「串通好使我可以叫你的保險公司賠錢?」
「沒有,我在大廈裡不到五分鐘。而後,下樓等,一共只有二十多分鐘。」
我說:「是的,合夥人姓柯,芳名柯白莎。年齡大概是六十歲,一百六十五磅,頑固得有如復活節的巧克力蛋,難相處有如一捆帶刺的鐵絲網。請你在車上等一下,我要去打個電話。」
我回到辦公室時,白莎正在桌上為打好字的信簽名。
歐露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問:「賴先生,怎麼啦?」
「駕照在嗎?」
「是不是包啟樂中毒了?」她問。
「謝謝,我要抄下來。」
「首先我就不相信是她的錢。這筆錢數目太大了。假如你是替別人工作,月薪一百五十元,或即使是二百元,而你認為老板要毒死她丈夫,你會做什麼?」
「鼻尖如何,向上還是向下。」
我自車中出來,向後走到女郎的車旁。在她能來得及開口之前說道:「你不知道大巴士要靠左擠出來嗎?」
「好,」我說,「她去哪裡了?」
「我還要下去。」
「不喜歡。」
「不必,對的就是對的。我絕不會因為修車的一點點錢去做假。」
「我所說的那個女人正是包啟樂的太太。」
「我看你每次交信給她都要囑咐一番。」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我想是一件引出一件來──一個案子辦得好了,自然第二件跟著來了,是嗎?」
「我的接替人五點鐘來替我。我就打電話給你。我認為你會要知道牙科醫生的事。」
我再對她仔細看看,不成。這一招不會有用。她走路的方式看起來不是在找計程車。袋子太大,也太鼓。她拿的方式,走的方式……
「什麼事?」
「嗯。」
我說:「你明天看報紙好了。目前我要開始忙了。我現在去付賬。用最快速度送你回家。我再趕回辦公室。」
「你能給我定個時間嗎?」
「你要在哪裡給她打電話?」
我走進餐廳,向四周看了一下。這是一個很好的中國菜館,設在離市中心遠一點便於停車,房租也便宜。
「你老板幹什麼的?」
女郎說:「反正我覺得你也有不對。」
她走進大廈邊上的停車場。
我說:「我看車子後面有點毛病。」我把車停向路旁。下車,看看車尾,用手把車尾壓了幾下。
我說:「好了好了。忘了這一切。」
「於是,她走進桂醫生的辦公室,我跟了進去。當辦公室的護士一看到她,我就知道兩個女人之間有強烈的敵意。那包太太並沒有坐下等候。她只是高傲地站在那裡向護士點了一下頭。那時,有一個病人坐在那裡,好像已經不太耐煩。他開口問護士是不是有人要插隊。護士笑著說這女人須要特別治療。那病人生起氣來,說他約好的時間,而已經有兩個人比他先進去了。所以護士請包太太坐下等一下,包太太不肯坐下。她要護士告訴桂醫生她來了。看起來好像她是這裡的老板。護士進去,我們可以聽到裡面有辯論聲。護士出來告訴包太太可以進去。護士嘴唇閉得很緊,眼睛在冒火。」
「是的,柯太太。」
白莎說:「照這個解釋。假如包先生不中毒,掏錢請我們的人就白投資了。」
「消防設備前停車,被開單子了嗎?」
「像現在我們辦的這些案件。」
她苦笑說:「我想是因為我做事太好了。我心中只以老板的利益為第一優先。甚至比老板自己還要關心。」
「什麼?」
我把車鎖上,我們走進餐館。我們找了個接近電話的卡座。我做各種表情打電話到辦公室等不會有人接的電話。遺憾地掛上電話,拿回硬幣,坐進有圓桌的半圓形卡座。
「怎麼樣?」
一個侍者過來,帶來了茶和用麵粉做的餅乾。我問她喜不喜歡中國菜。她說她喜歡中菜中的蟹。她說:「好像叫芙蓉蟹。」我知道她對中國菜只知道美國人在美國吃這一、二種美化的中菜。我又表演了一次電話接不通,把硬幣取回。回到桌邊,輕輕地從她手中把價目單取下。我說:「假如你不介意,我來給你作主,點一些真正的中國菜,好吃的,可能你從來沒有吃過的。」
我把車停在消防栓前,人坐在駕駛座上,引擎沒有熄火,兩眼注視著出入口,心中想著,帶了不少東西的女郎可能會接受一個陌生人帶一段路,假如這個陌生人用的技巧比一般人高明一點的話。這種機會當然不大,但是我目前也是無事可做。對我而言,浪費的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和一公升的汽油。
「他站起來走了。」
「吃飯呀,你在辦公室幹什麼?」
白莎說:「你真的一定要一次一次交待他們。我不知道現在的秘書水準為什麼如此低下。這些女孩子心不在焉,老在想自己的事,只是在混點薪水而已。稍稍對她們批評幾句,她們調轉屁股就走,氣死你活該。介紹所再推薦來的還不是一路貨!你趕走的那個又到別的辦公室去氣別人。可惡的傢伙,就像已經當選了的政客一樣。」
「很緊張的?」
「這也不過說說好玩而已。」
我自作聰明地說:「我真懂了。因為你愛你的老板,她也愛你的老板,所以變一個三角……」
我又走到電話旁,撥電話,裝做焦急的樣子,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真等對方響了幾次鈴聲才開始把話機掛向掛鉤,但是就在這一剎那,我聽到通話的聲音自話機傳過來,我把話機重又放回我耳朵上說:「哈囉。」
「是的,對於不吃這行飯的人,是滿有趣的。」
「你在說什麼呀,唐諾?目前的人只有求。根本沒有供。你出去做什麼了。好人?」
她向西行。對我有利,順路跟上,不致引起注意。
我客氣地說:「請不要太難過,讓保險公司負責善後。」
「當然是柯太太。」
有一陣子我以為沒有人會接聽。而後一個女人聲音:「桂醫生辦公室。」
「直的。」
「好,」我告訴他,「你看住包太太直到我告訴你停止。有機會就用電話報告,我若不在,請我秘書記下就可以。每天下班經過這裡再回去。」
「地址?」
「你聽到了。」
「那個女人常到他辦公室來?」
「跟大多數每天做相同常規工作的人比起來,有太多的不同嗎?」
「強壯得很。」
「我說我被開除了。」她澀澀地說。
她打開皮包,冷冷地把駕照亮一亮,她說:「這上面地址已變。地址是力士溪路一六二七號。」
她離開車子,一句話不說地站在路旁。我把車慢慢向前開了大概一百尺,再倒退。
他準時到達,我給他一把椅子。他看來相當自得。
她說:「你不必假正經,自以為沒有錯。事實上你要是真的是開車好手的話,你會預防別人撞到你的。何況這也不一定是我的錯。我想你也沒有看到那巴士。再說你絕對是超速的。」
「假如我不願陪你等呢?」
「你付?」
我跟隨她到了一條穿通市區的大道。交通流量特別大。一輛大巴士給了我很好的機會。我知道大巴士會以大吃小硬向左擠。女護士的車在大巴士的左側中線道。她發現大巴士要硬擠出來時便狠狠地不斷按著喇叭。向左讓一點點。我早將我的公司車一下向前,把車屁股正好放在她把車讓出來的位置,讓它撞上。我聽到撞車的聲音,感到兩車接觸的震動和鐵器刮裂之聲,大概是我們公司車的擋泥板。
「怎麼會?」
「你做什麼去了?」
白莎吼道:「當然,還會假得了。你以為我在辦公室好玩?韓佳洛要我退錢,還說我們是一群笨蛋,呆頭鵝。包啟樂已被人下毒了。快回辦公室!」
我說:「你本應該慢速讓巴士先通過。」
「此外,我還是個偵探。很可能我在辦一件和這事有關的案子。」
當然我沒有告訴她,這些玩意兒我十分清楚,絕不是二十分鐘內從廚房端得出來的。
「說一個聽聽。」
「好呀!」她滿高興地說。
白莎說:「不要,不要。你管本社的業務部門。我管經費部門。目前白莎正在研究怎樣能叫這個假道學的雙面嬌娃再吐點鈔票出來。」
「我不知道,我想包太太可能進了他的檢驗室了。我也沒在辦公室等候。」
他答應十分鐘內趕到。
她看著我,突然開始哭出聲來。
白莎立即懂得我的意思。白莎兩眼瞪得大大地叫道:「他奶奶的!這個該死的,你認為……」
「我做我該做的,她去說她的。」
「又如何?」
「兩個可能都指出那個來找我們的女孩……叫什麼來著?韓佳洛?」
我舉一舉我的帽子說:「假如你決定不跟我走的話,我要自己走了。你可以……」
「桂喬治醫生。」
「我們來看看損害程度。」我還是微笑著說。
我要了一杯冰水,倒在餐巾上,用餐巾輕拍著她的面頰,直到她清醒為止。我一面付賬,一面給了很多的小費,幫助歐露絲站起來。我帶她上車的時候她還有點迷糊。
「那相當危險呀!」
「包太太在裡面待了多久?」
「說說可以出出氣,自己感覺好一點。」
「你抱歉是應該的,我要回家,而且已經遲了。」
「你說……」
「我不能就這樣忘了,她會把他的事業全部搞垮。我好意告訴他,他竟……他竟……」
「不和她辯。」
「我們向他收費,一定要比……」
她爬進公司車駕駛座,把登記證轉動一下,以使每個字都能看清楚,接著她認真地抄下來。
她把頭向後一甩,對這句話大聲笑出來,眼淚仍在眼眶中。從皮包中拿出一塊手絹,把眼淚擦掉,她說:「我生氣的時候就會哭。知道自己在哭,使我更生氣。」
「她現在知道了。」白莎輕快利落地說。
「是什麼樣的案件呢?」
他點點頭。
她突然說:「好,我跟你走。」
大巴士帶著無匹的重量與馬力,平安地繼續前進,除了坐在最後的幾位旅客,把臉貼在車窗後玻璃上向外張望外,好像啥事也未發生。
我請他到辦公室來。
「我聽你說過車子反正有保險。」
「只是常規工作。」我告訴她。
「我看沒什麼。」
「你的意思是私家偵探?」她高聲問道。
他搖頭強調地說:「我見過這種人,多半不會演戲,只會從眼角看你或停下來確定你是否還跟在左右。她一點也沒有疑心。真的不可能做作到如此高明。」
「那你怎麼做?」
「她一定是在喊叫。」
「那是不會錯的。」
「你看後輪有沒有搖擺?」
「我是陌生人呀!」
我看一看我的錶,突然說:「老天!」
她看看自己車中的東西,又看看我的公司車。
她說:「我不知道真正是如何發生的。我一面開車,一面在生桂醫生的氣……喔!我不應該這樣。」
「她的牙醫生?」
我說:「假如想對包先生下毒的另有其人,想要把嫌疑轉移給包太太。請我們不要讓包太太毒害包先生,等於先入為主地給她加罪。萬一事發,警察會追問我們在辦什麼案子。知道我們在預防包太太毒害包先生。警察當然首先把重點放在包太太身上。」
我趕快和藹可親地說:「車子的主人是柯和賴兩個人。這是合夥公司。」
「知道桂醫生護士的姓名嗎?」
「好,她恨包妲芬,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連?」
「我想是的。」
「也不見得,有時可以使自己不要變得太軟弱。」
我坐著不動。
白莎說:「嗯,有可能。但是他為什麼不自己來呢?」
我說:「有一個可能,包啟樂自己怕有人會毒他,所以派了他太太的秘書來我們這裡,請我們保護他。」
「不是的,白莎本來有一個偵探社。而我正在窮困潦倒之時,我去找工作做。」
「是的。但是我靠車子幫我賺錢過日子。主軸彎曲是大事情,會耽誤好幾天。」
公司車的後擋泥板已斷過兩次,焊過兩次。這次不過又斷了而已。
我向她露了個真誠的笑容說:「小姐,我們從巴士駕駛立場來看,假如他每次靠邊放旅客下來後,要等車道空的時候再換線上路的話,一個晚上六條街也走不完。」
「假如你愛他,你會向他去告密。你也不會去找私家偵探。無論如何、佳洛說包啟樂正在和他秘書華素素鬧戀愛。」
白莎喊道:「我幹什麼?多妙的問題!我在幹什麼?我在辦公室辦公,使全世界不會把我們笑死。你和你這個豬腦袋。你和你這個心理手銬把包太太銬起來的臭主意。」
「你的夥伴是個女的?」
「你往哪個方向?」
歐露絲的藍色眼珠打量著我。我免不了仔細回想白莎在電話中對我說了些什麼話。
「沒有。」
她說:「我唯一在中國菜館吃過的是雜燴及芙蓉蟹。」
「她進去之後,有別的病人出來嗎?」
「另外那病人呢?」
她把電話掛上。
我說:「看不出什麼,但就是不太對勁。能不能請你下車,我向前開的時候你看看四個輪子。我要看後輪和前輪是不是在一條線上。我向前開,你站著看,我再倒回來。」
「是的。」
「她不喜歡她的老板包太太。」
「還是沒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