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勾搭惹的禍》目錄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她用手在咖啡杯上不斷搓摩。兩眼望著剩下的咖啡。
「找個機會惡補一下。」她說。笑聲中把門砰上。
「妳不知道,那個人還是要賣股票給妳姨母,還是想娶她做太太……」
「銀行意見不一樣。」我告訴她:「他們說妳有存進去一張代收支票,又開出一張支票。妳存進去的一張出了毛病。」
過了一下,我說:「白莎在跳腳。」
我說:「他們試一試也沒什麼錯。」
「這是她住在這裏替傅東佛工作的時候?」
「野性,」她嗤鼻道:「你有屁個野性。」
我說:「我是指盛蜜妮的謀殺案!」
「之後呢?」
「我是當事人,不是鑑定人。」我說。愛茜莊重地繼續把眼光向下看。
她看著我說:「目前什麼辦法也沒有。」
「然則盛蜜妮為什麼要我們跟蹤他呢?」
「嗯哼。」
「為什麼?」
「現在,又發生了小插曲。妳銀行裏並沒有妳想那麼多存款。妳星期六存進去的五百元支票跳票了。妳存支票一定是在去我們辦公室之前,因為妳一走白莎就把支票軋進我們樓下的銀行,而銀行之間的電話聯絡證明妳的代收支票已經在妳銀行裏了。
我說:「那隻衣箱的事辦妥了嗎?」
「支票軋進去了,是嗎?」
我把身子背過去,自肩後向她說:「妳不必神神秘秘。沒有什麼警方沒有見過的東西。」
她把浴室門打開一條縫。「誰說有禮來著。」她說:「我總要使自己見得人。你沒見過才起床的女人呀?像鬼一樣。」
我說:「不要想別的,多想想那八萬元,對妳健康有益處。記住,現在祇有一件事──保險金。」
「傅東佛在她離開後會那末放不開她嗎?」
「像中了獎一樣。」我說:「妳自己也像電影明星。白莎上班了嗎?」
門砰然被推開。白莎站在門框裏,氣得難於開口。
等了十五分鐘她才出來。她還是穿了睡袍和拖鞋,但是頭髮已經小心地梳過,臉上化妝得很好看,唇膏也擦得十分仔細。
「今天早上。票據交換的時候,這張支票退票了,因為許可蘭存進自己銀行的一張支票退票了。唐諾,好人。他們絕對不能這樣對付我。」
我坐下來等。
「吊著他們的胃口,牽著他們的鼻子。我們到東到西有護花使者,有泳池伴侶。那次有一個傢伙對蜜妮五體投地,祇是不得其門而入。」
我把她手指移開一點,看到她每個月有固定的二百五十元存入。
女郎此時祇穿乳罩、三角褲,在鏡子前擦口紅、擦粉,計劃穿什麼衣服,使自己更能迷人。
「蜜妮怎麼辦?」
「她會的。」
「這些贍養費,」我繼續:「祇夠最節省的開支。妳應該再結一次婚,換一個付得起多一點贍養費的戶頭。」
「一個女人會把這樣好一件上衣這樣塞在箱子裏嗎?」
「銀行不是這樣說的。銀行祇是代收。沒收到前你不應該開出支票的。」
「怎麼啦?」
她慢慢地把咖啡罐放下,好像不能接受這是事實。她說:「老天!這一手我到是沒想到。」
「也許今天我好過一點了。」
「我除了那次在蜜莉阿姨家見了你說的鄧默斯一次之外,我從來,一輩子也沒見過鄧默斯。再說,那一次蜜莉阿姨也沒有給我們介紹。」可蘭又一次確實地向我申明。
「看你今天很活潑的。」她說。
「我正在這樣想。」咖啡壺開始冒香氣。她餵了二片麵包進烤麵包機。我沒有要吐司,但是我喝了兩杯咖啡。她一面吃,一面觀察著我。
報紙又繼續報導。
「不可以?」我問。
女郎是站在鏡子前面穿衣服,準備好好的過一個週日夜晚的約會。這是一個暖和的日子,所以落地長窗沒有關。由於落地窗是向著內院,有充份隱私的,所以女的沒有在換衣服的時候把窗簾拉起。
「老天。」她說:「你一遍又一遍說這件事。就算這是真的,又怎麼樣?」
我開始自衣箱裏拿出摺好的衣服來,一件件放在白莎桌上。疊起來,使子彈洞在一條線上。又用白莎桌上的鉛筆通過這些孔洞,把衣服串在一起。
「那是謀殺案發生的時間。」
「也許。」
「是的,她是他的秘書。」
「噢,我現在不行見你。」
死者的妹妹陳述,當她回到自己臥室的時候,兇手一面在看那本小說,一面用一塊手帕在擦掉沾在嘴唇上的口紅印。顯然這口紅是來自他剛謀殺的屍體嘴唇上的。兇手沒想到死者妹妹會那麼快突然闖入,所以在急速站起來的時候,把手帕掉落地上,事後就被警方撿到。從手帕上檢查留下的口紅,經分析和死者唇上的完全一樣。手帕上的口紅來自被謀殺的女人,已成絕對的事實。手帕上有洗衣店的記號和號碼,因為日久,目前不易辨認。警方希望能用各種方法查出這個記號屬於那一家洗衣店,可能也是一個找到兇手的好線索。
「妳講得沒錯。」我說:「但是,妳到我們辦公室來,妳要我們跟蹤一個人,查出他的名字。那個男人經常拜訪妳姨母。妳做了很多解釋為什麼要跟蹤他。但這個解釋相當勉強。最不合理的是,白莎要你兩百元,而,妳絲毫不討價還價,付錢了。兩百元對妳這種收入的女孩子,不是筆小錢。
我說:「反正有人會大發脾氣。我現在要出去辦一件案子。因為太重要了,所以連妳,我也不會告知我去那裏了。但是妳一定要記得告訴每個人,我早上來過辦公室。我並沒有半點匆忙。我祇是出去辦件案子去了。妳……」
「對方銀行想從我的銀行,我的戶頭裏把錢扣回去。認為這是因為信任客戶代收支票而造成的錯誤。他們可以這樣做的嗎?」
她自浴室向外說道:「坐一下,不要客氣。幾分鐘就好。」
「怎麼回事?白莎。」我說。
「我希望妳能有個時間證人。」我說。
「會,當然會。」我自肩後向她說。
「好,由我來對付白莎好了。」
「跳票了。」她正在把咖啡倒進咖啡壺去。轉過身來,咖啡罐仍在她手裏:「你說什麼呀?」
她把水放進咖啡壺,把火點上,拿出一隻烤麵包機,把吐司麵包取出,打開冰箱,拿出一罐混有碎堅果的巧克力醬。
我說:「還有別的摺法嗎?女人摺上去裝進箱子,是怎麼摺法的?」
我把大致的概念留給她。自己離開她公寓再去和自己困難搏鬥。
「我祇是怕他會這樣。」
「你要什麼?」她問:「等喝咖啡還是滾蛋?」
「正是。」
她立即又生氣得臉泛紅色。「你……你……」然後她大笑道:「你喜歡開玩笑,是嗎?」
報上什麼都登出來了。
她沒有說話。
「不可以。」我告訴她:「打出我野性來,對妳沒有好處。」
「可能會剝妳的皮去賣。」
這本言情小說,正好是哈芍靈最喜歡的,一直放在臥室裏的。所以特別用塑膠書皮保護著。由於警方知道兇手曾經翻閱過這本小說,而且警方是在兇案發生後幾乎立即到達現場的,所以能在書上得到一套完整的兇犯指印。
我說:「當然,是我拿的底片。妳不肯給我看喲。」
我點點頭說:「愛茜,到我私人辦公室來一下。」她把自己椅子推後站起來,跟我進入我私人辦公室。
我說:「再看看這箱子裏的東西。我們不知道當初裏面的衣服是怎樣次序擺進去的。但是好幾樣衣物上面有了彈孔。有的在內衣,襪子上。有的在衣服上。這一彈孔在手帕上。現在,妳幫我看看這件上衣,這件上衣有點問題。妳能不能把它摺疊起來,使上面的彈孔在一條線上?妳看鎗彈經過這件上衣有四五次之多。」
死亡之吻。
我給她支煙,給她點火,她深深吸一口,長長地吐出,用很美妙的姿勢夾著香煙,雙眼凝視著煙頭,在研究怎樣開口。最後她說:「好,唐諾,算你贏了。」
「妳怎麼拿到的?」
「木頭人!」她說:「你會不會說一些反對的話?」
「她怎麼知道,這個人認識妳的蜜莉阿姨?」
「在海灘渡假的時候。」
「沒關係,我吃過早餐了。其實咖啡也喝過了。」
「就是說,警方公佈了一個兇手外形的特徵。你沒看報紙呀?」
「我去看盛丹偉。我告訴他我在調查這件案子。我想這件案子也許不如警方宣佈那末單純,有可能是一個設計好的佈局。也有可能幕後有更大的陰謀要掩護。」
「看了,怎麼樣?」
「妳講得亂有道理。」我說,走向門口。
「辦得怎麼樣了?從八萬元裏分杯羹的事,有眉目嗎?」
「都市裏能找到視線還好的公寓,不簡單了。」我說:「妳比昨天客套多了。」
我說:「妳還是告訴我事實好。不然,我請警察來問妳。」
「愛茜,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我沒有辦法證明,但是我是這樣的。」
我說:「可蘭,我們不要兜圈子。」
「之後呢?」
她說:「你真會選最不適合的時間到這裏來。」
「那又如何?這和你們是沒有關係的。」
她說:「我和蜜妮是好朋友。我們以前時常一起在外面混的。也一起兩對一起出去玩。我們彼此瞭解,也有很多樂趣。蜜妮對所有男的都不肯認真,我們拋掉他們,溜掉他們,目的祇為好玩,或是看看有什麼反應。」
「看過報紙了?」我問。
我乘計程車到浮羅尼加路一千九百號附近的一個超級市場。自側門出來,走到一六二四號。
白莎用手背猛力向臉頰一擦,說道:「你說對了,我就拿到了箱子。」
「我存支票的時候他們沒這樣告訴我。他們收了支票,在我存款上加了一筆。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她用低音發自喉嚨說:「我們現在開始取消?」
「為什麼那麼早來看我?」
「賴唐諾!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底片了。我知道祇有你會幹這種事。我到東到西找,就不知道我放那裏去了。我……你……我要……」
「祇是試錯對象了。我要……我要……」
「當然是掛起來。」
「我告訴你,那次海灘什麼事也沒影響。我們玩弄了一對寶,寶一對,而已。」
「指對妳們兩個進攻。」
我說:「問詢是不能作準的。假如妳是存進我們自己銀行去交換。支票退票,他們不必付妳的。存進的代收,也等於沒有。」
「指對我進攻?」
「後來她脫下之後,一定是這樣塞在箱子裏的。」她說。
「衣箱現在在哪裏?」我問。柯白莎用手放桌沿上,連人帶椅向後一推,自辦公桌底下拿出一隻小衣箱。
我說:「我也許要離開一段時間。」
就在那房間裏,因為正好有一本言情小說,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開始閱讀這本小說。
「不是開玩笑,」我說:「我在工作。」
「唐諾,一切我都已經解釋清楚了。這不是我的過錯。」
「真是可怕到極點了。」她說。
我看看她說:「妳真是鮮艷漂亮。」
白莎說:「這完全是銀行錯。我們收了錢,就不管我們事了。銀行這樣通知我,是什麼意思。」
「為了調查這件案子?」
「我也在想這一點。我的結論是不可能。蜜妮和我無所不談。我不相信有什麼她的事,我不知道的。」
「那一對寶,當中有沒有一個鄧默斯?」
「她不是請人跟蹤他。她是要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和蜜莉阿姨又是什麼關係。」
「一定是色情狂,」她說,全身顫抖了一下:「我最怕看這種事了。」
「我想,我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我沒有騙你呀。」
「你會替我們公司賺錢,你是大老。」白莎說:「你對我最清楚了,我愛的是什麼。既然有八萬元錢別人拿不到正在外面亂晃,有你這個腦子多少我們也可以弄一點來……來……」
「什麼時候?」她說。
多大膽的兇手!
「之後呢?」
「你以為我祇會吃飯呀!」她說:「衣箱是小事。你要白莎做什麼。祇要開口,沒有辦不成的。」
「跳票了。」
我說:「妳把支票怎樣處理的?妳有沒有把許可蘭的支票,拿到支票戶的銀行去拿現鈔?」
「別問我,我的方法簡單。我通常把衣服拋進箱,把箱蓋一蓋,用一百六十五磅體重向上一壓,把蓋子鎖上。你知道我的,我早過了更年期了。我不在乎外表如何。不光屁股就可以了。」
殺人兇手意猶未足,來到另一間臥房。他的目的顯然是找尋另一位被害者,或是等待死者妹妹回臥房來。
我說:「妳們那麼要好,但是有件事蜜妮始終瞞著妳的,是嗎?」
我說:「白莎。我們有點來不及了。」
「可惡!」白莎說:「早知道如此,我們不會替那小狐狸去跟蹤什麼人。」
「代收支票退票了?」我問。
「星期六早上,是沒問題。」我說:「現在是星期一。很多情況不一樣了。」
「之後蜜妮去了科羅拉多。她有一些有錢親戚在那裡。她遇到了盛丹偉。她認為可以使他落網。以蜜妮來說,這個人和她之間並沒有愛情。但是蜜妮知道他是一張好的長期飯票。所以就把網子張開,盛丹偉就落網了。」
「為什麼?」她說。
我說:「我先要出去瞭解一下情況,然後就辦這件事。妳告訴別人我祇是出去辦點普通小案子。我隨時會回來的。」
我說:「我看到這張照片了。」
我用昨天試驗成功的按鈴方式按門鈴。
「謝謝。」
「我說這是件髒衣服,她穿過了的。」
「唐諾,那真是荒唐!那張支票不可能不兌現。」
她大笑著說:「老實說,他們好像是看了你來形容的。像極了你!老天,我一面看,一面就覺得熟悉。我想我也許見過這個兇手,我又看一遍,才發現根本就是形容的你。我就大笑了。這種形容可以看出多不可靠。」
「對我給你們的支票,你的合夥人預備怎麼辦?」
「許可蘭給我們的支票已經存進去了。銀行竟不要臉皮說是要從我存款扣還去。他們說查詢的時候,對方是憑了許可蘭存進去的代收支票,認為存款足夠付她開的支票的。」
「怎麼對付妳?」我問:「發生了什麼了?」
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的。
卜愛茜再看看箱子內容。仔細研究著。「唐諾,把頭轉過去。」她說:「不要偷看。」
「我清清楚楚知道,這不是自殺的案子。」她說:「蜜妮不是那一種人。蜜妮絕對不會自殺。我也不相信傅東佛在她心中會有任何重要的地位。我知道她尊敬他,那祇是辦公室秘書對老闆的正當情感。傅東佛在她替他工作的時候,也沒有真正的動過她念頭。」
一件上衣摺疊得非常整齊,但每一層上的洞孔不在一條線上,把洞孔對齊了,摺痕就完全不對了。
兇手把她翻過來,仰臥床上,用唇吻她。屍體臉上的唇膏描述得一清二楚。
我說:「假如妳能向白莎用言語解釋清楚,使她放棄兩百元的收入,妳就可以用言語使原子彈不爆炸了。」
「不必那樣有禮,隨便穿件東西,我有話說。」
「一切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談主題。盛丹偉對那次海灘渡假有沒有什麼疑問?」
「當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到頭來不向我進攻的。」
「不要先被警察想到了彈孔的問題。」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電鈕開了門。
愛茜把上衣放在我寫字桌上舖平。試用各種方法摺疊,希望使彈孔在一條線上。但是不能成功。
她猶豫一下,站起來,走進臥室。
我說:「很簡單,事實都放在眼前。妳以為沒問題的支票,現在妳已經知道不可兌現了。假如你還有一點點希望,妳當然會急著向給妳支票的人聯絡,向他收回五百元,存進銀行,使我們的兩百元也兌現。但是妳沒有。可見這張支票不是一個正常生意的交易。妳沒有去追發票的人,因為妳突然發現追問這五百元已經是絕望了。」
「贍養費?」我說:「我想要是再結婚,就沒有了。」
「有人會來我這裏找你,唐諾。」
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從打字機上抬頭看向我。「週末愉快嗎?」她問。
窒息使她伸出手,希望抓那兇手的手或解除勒緊她脖子的襪子,但是無情的兇手是有經驗的,在她背後,又用膝蓋頂著她使她不能動彈。強壯有力的手一點機會也沒給她。終於她全身一陣抽搐,香消玉殞了。
我把門推開,走進去。
「我嘴巴緊得很。」白莎保證:「但你一定要給我把姓許的小狐狸找到。她其他地方一定還會有點鈔票。也許可當掉點首飾。她有個有錢的姨媽。叫她找姨媽付我們錢。」
「許可蘭存進她戶裏的代收支票是什麼人簽發的?」
「是的。」
「妳還怕他會向妳姨母求婚,看中她的財產。」
我說:「為妳給我們的支票。」
白莎跑出辦公室,把門從身後砰然帶上。
「也許。」
「我想,你也從來不會在工作的時候輕鬆一下。」
她說:「賴唐諾,有一天我要甩你一個耳光。」
她打開一扇門,是個袖珍小小廚房,隱藏得有如壁櫃。一個瓦斯爐,一個架子放少許碟子杯子,一隻小冰箱和一個洗槽。「抱歉沒有別的東西給你吃。我自己不吃早餐。」
「朋友那裏可以借一點。」
我說:「妳會不會這樣對付妳的上衣?」
我說:「可蘭,我們兩個重新再談談。妳也許可以接受妳姨母一點錢財,但是機會並不像妳暗示我們那麼多。錢的數目更比妳要白莎相信小得很多很多。」
「不知道。他四點鐘還會再去看我姨母,也是蜜妮說的。」
「女朋友?」
我把箱子打開說:「他們當然已經把子彈拿走了。白莎,妳來看看,有什麼意見。」
「但是別人還是進攻?」我問。
我把那件上衣放回衣箱。關上蓋子,拿進自己的辦公室。
「可能。」
「當然,當天就軋進去了。」
我試著發動引擎,查看油錶,油箱是滿的。看管停車場的人不知道車是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上班的時候,車子已經在那裏了。
「我才起來。昨天睡晚了。」
她輕蔑地說:「你真會推理,是嗎?」
我說:「可蘭,我要知道實情。」
「不會,留著等白莎來說。」
突然她潛意識告訴她有事情不對勁。她準備轉身。
我說:「不要緊,我來處理。」
她歎口氣道:「唐諾,給我支煙。」
愛茜仔細地看這件上衣,把上衣腋下部份湊近鼻孔聞聞,把上衣放下,又摺疊一陣說:「上衣不是放箱子裏的,一定是亂七八糟一團塞進箱子裏的。」
「盛太太知道她不能自己到我們偵探社來,她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對我們說,為什麼她要跟蹤這男人。但是妳有理由。事實上據我看,妳的蜜莉姨母根本沒有想留任何錢給妳,妳也根本沒期望她會留錢給妳。妳編的故事,目的祇為了使我們相信妳雇用我們是有理由的。妳花這兩百元根本不必考慮,因為反正是蜜妮出錢。我要的是事實,妳可以把我不知道的告訴我。」
我說:「換句話說,那張五百元錢的支票是盛蜜妮給妳的。盛蜜妮一定是在星期六早上,妳去我們公司前和妳見過面。盛蜜妮告訴你,她要知道那位和妳蜜莉阿姨經常來往男人的底細。蜜妮告訴妳,她給妳五百元支票給妳花用,指定妳到我們這個私家偵探社,教妳怎麼說法,為什麼要跟蹤這個男人。所以五百元是她給妳花的。
卜愛茜停止打字,看看我,又看看箱子。好奇地問道:「要出門?」
看報上陳述的,我覺得有如在懸崖峭壁的邊緣玩拔河的遊戲。不是全盤皆輸就是落崖而亡。
「也許因為我比較喜歡你了。」
上陽台階梯時,他是踮足輕聲的。
「等喝咖啡。」我說。
「是的。」
我說:「我們重新摺一下,看洞孔對齊的時候,是怎樣摺法的。」我試了五六種摺疊法,沒有一種湊得起來的。白莎看出興趣來了。
「有沒有看到那漂亮金髮女郎的兇殺案。那個被絲襪勒死在自己臥室裏的?」
「那是因為疊在一起的關係。」她說。
她把它圈起,用一支我桌上的鉛筆,像我剛才在白莎房裏做的樣子自一個個彈孔穿過。上衣就皺團在桌上。
我說:「我來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忙什麼。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可能會去那裏。這件事相當嚴重,我一定得非常非常小心。」
「那妳把它疊還原樣試試看。」我說。
「好,就算你說對了,又如何?我們每個人都會不小心拿到空頭支票的。跳票也不是空前絕後的。」
我說:「有人把上衣重新摺過了。」
「也許。」
已經太晚了。
「男朋友?」
「我有什麼意見!我看是隻渾蛋衣箱。」她說。
她搖搖頭說:「不會,這是一件穿髒了的上衣,穿過了的。但是即使穿過了的,女人仍舊不會這樣亂塞……」
她說:「傻瓜,現在所有事情都結案了,除了……那保險費之外。唐諾,不要洩氣,有八萬元的出入呀!」
「有什麼東西在燒你屁股,好人?是不是你又闖了禍了。」
「不行,」我告訴她:「我需要那十元錢。」
她打開報紙,瞥了一下報頭,從第一頁往下看,看到謀殺案的地方停了一下。翻到第二頁,看那女孩祇穿乳罩、三角褲死在自己臥房裏的照片。
我點點頭。
「我……我出去玩了。」
「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還是偷竊。」
我走進白莎的私人辦公室。白莎用閃爍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把旋轉椅轉一個角度,示意我坐到她前面專供客戶用的大皮椅子。旋轉椅吱嘎地叫著,好像同意她的意思。
不知怎樣我突然想起,一年之前,有一次去參觀州立監獄,看到裏面死刑執行室的情況。很多不知道的人以為絞刑死亡的犯人是死於窒息的。其實不然。突然發生的頸椎骨骨折,使脊髓受傷或斷裂才是死因。所以絞刑犯事實上死得很快速的。一塊厚重的活動翻板在執行人很輕的按鈕下會發出很響的聲音掉落。很響的聲音正好遮蓋住死囚頸椎斷裂的聲音。免得死刑見證人聽到那種發自繩子圈套後的不愉快響聲,三天也吃不下飯。
報紙逢到這一類新聞,豈可放棄報導。報上有妹妹的照片,屍體祇穿那末少的照片。
她臉紅了。
「什麼意思?」
我把門關上。說道:「愛茜,我們祇有很少時間。我們要快。妳是一個來到汽車旅館和情人幽會的女人。門已經關了,妳在房裏,妳第一件事做什麼?」
「沒有行李。」
「為什麼?那張支票像現鈔一樣硬。」
「妳根本不需要打扮。從床上爬起來,保證就可以參加選美。」
一個色情狂,一定是一直在偷窺。也許不斷在這一帶經常得逞的。這次也是從長窗偷窺在臥室裏換衣服的半裸女郎。
「但是,是他們電話說沒問題的。」
「不關你事。」
她說:「蜜妮當然又厭倦了沒有變化的正經主婦生活。她夠聰明,知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玩了,但是有人陪她談談以前這種瘋狂日子,也是十分過癮的。所以她常藉口來看我,我們兩個一聊,就聊到半夜兩三點。談的都是以前我們在冒險的日子。」
沒有再比這種消息更受報紙歡迎的事了。
她拿了一支香煙,我給她點煙的時候,她用兩隻手幫我忙。我也替自己點上一支,走過去看向窗外。
「妳真的知道她那麼多?」
我說:「警察可以給妳銀行一張傳票。會查出五百元支票的來源。而後再給妳一張傳票,叫妳宣誓作證。」
「這,」白莎說:「這渾蛋的銀行!我要換一家存鈔票了。你知道他們怎麼對付我?」
「什麼意思?」
過了一下,她說:「賴先生,早上的報紙看過嗎?」
「當然。」
色情狂的男人從樹叢進入。有一塊草地早上才移植新草,園丁旁晚才新澆的水,所以泥土十分鬆軟。色情狂在泥地裏站著,泥濘直到他足踝。然後向前,走在磁磚上,直向臥室。經過的地方留下清楚帶泥的足跡。
「我簽支票的時候,存款是夠的。出毛病的不是我。」
「我也後悔。」
許可蘭已經把房門打開一點,我推門進去。
「還在想那十元錢的賭注?妳要能讓我調戲妳,妳就可以在存摺上加上十元錢。」
「我沒有,是你在兜圈子。疑神疑鬼,亂猜八猜的,我看你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怪腦筋。」
「等一下,妳什麼意思說穿過了的?」
我把門關上。
「那張跳票的支票,什麼人給妳的?」我問。
她把正在拿起來湊向唇邊的咖啡杯停住在半空,放回碟子,一聲不響地看著我。
「是呀。」
「當然不會。你說她祇有帶這隻箱子?」
「哪件事?」
她突然瞭解我在看什麼,一下把簿子合攏。
「她和傅東佛那麼要好,妳始終不知道,是嗎?」
「有呀,怎麼啦?」她說:「我一直在奇怪,憑了警方所公佈的外形,怎麼有人會找到兇手的。」
她搖搖她的頭。
我說:「不是,不是,別誤會。我們繼續。妳脫下上衣。把上衣怎麼辦?」
「也許你自己心裏有鬼。」
我說:「有人找我,妳可以說我來過,又走了。」
「不可以!」白莎叫道:「不跟你開玩笑,唐諾。你該知道世界上沒有值兩百元的迷湯!」
我說:「我不能等妳一天來考慮。」
「有又怎麼樣?」
「沒有。」白莎說:「我拿到樓下,我們自己的銀行,請銀行打電話她的銀行,查詢支票是否是好的。銀行查過後說沒有問題,所以我存進了我們戶頭裏。由於這個電話查詢銀行就把它進帳了。」
「我看你今天早上有點像長了蝨子了。一直坐立不安,為什麼?」
「妳的姨母現在看起來沒有上星期六重要了,是嗎?」
「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把晨報交給她說:「等咖啡的時候,妳最好看看今天的頭條新聞。」
「那就說吧。」
「好極了。」
「那兩百元?」
「時間證人?什麼意思?」
「但是,妳付兩百元錢的時候,並沒有要我們查出來這二件事。妳祇要知道他是什麼人。」
「別那末古板,」她說:「我們賣弄了一點風情而已。但是也祇限於此。蜜妮到底是結了婚的人。她什麼都有了,社會地位、鈔票、好的家庭、傭人和一切。不過我知道她不快樂,她要亮光,要歡笑,要動作,要大家圍著她。她更喜歡變化。她聰明,她知道什麼時候停止,她就停止。」
「我要看的東西,他們沒有看過。」我走向窗口,點燃一支紙煙。
過了一下,飄然回來,很薄的睡袍貼住她前身,其他部份都隨了她身子轉動。她給我看一本小的存摺。用塗了指甲油的指尖指向最後一行存入的紀錄,是五百元一筆款項,後面有個鉛筆字,大概是她自己做的款項來源記號。
「哪件謀殺案?你說什麼呀?昨天哪件謀殺案?」
「什麼?」
「也許。」
「你辦公室?」
我說:「白莎要是正式告妳簽發空頭支票,妳就笑不出來了。」
「妳也並不真正知道,這男人想要妳姨母什麼東西?」
「為什麼?」我問。
我問道:「週六晚上十點鐘左右,妳在哪裏?」
我說:「隨便穿點東西,讓我進來。我有要緊事。」
「沒有錢?」
「閉嘴,坐在這裏等咖啡。」
「不要什麼?」白莎問。
突然我轉身。她已經把報紙翻到運動欄,正在研究賽馬消息。我又向窗外看去。我聽到她把報紙摺回去。「這裏看出去不亂。」她說。
「我也有這個意思。」
我說:「我們可能不會有時間慢慢來調查這件事了。我們一定要從這隻箱子找出,它不止是一隻箱子的事實來。再說,為什麼要開這箱子一鎗呢?」
我已經有感覺,我是站在這樣一個正方形翻板上,另外一個執行者給我頭上套一隻黑口袋,把一根白繩子打成的吊人結套在脖子上,鬆鬆的圈套自二耳後向上吊起。
我說:「白莎和許可蘭也許對於迷湯的估價不一樣。」卜愛茜把眼皮低下,說道:「你呢?」
「妳們又冒險玩開了?」
我點點頭。
我反問道:「妳說絲襪殺人的案子?」
「我怎麼會知道?」她說:「你對警察頂清楚的。我問過盛丹偉他有沒有看過裏面。他沒有,他不願觸景生情。」
我看到她揣摩出來的方法。彈孔的確在一條線上,但是上衣一半摺疊,另一半皺皺地團在一起,塞在很小一個位置裏。
「把門帶上,好人。」
「這箱子是女人用的呀。」
她說:「我寧可陪你聊聊天,報紙等一下看沒關係。你很有趣,你來是想探查一點消息是嗎?」
「誰知道?我沒有說明。」白莎說:「我祇提供大體可能情況。那可憐蟲連心都碎了。我讓他倒在我肩上哭泣,然後餵他點酒精。他本來已經灌了不少了。我告訴他我要那箱子。他給我箱子還吻我。老天,這傢伙崇拜我,親了我。」
一隻她自己的絲襪,已經套到她頸子上,收縮著,越勒越緊。一隻兇惡、殘忍的膝蓋,壓到了她的背部,抵住她反抗。她要叫,但叫不出聲。她臉漲得通紅,但兇手把絲襪越拉越緊。
「有人找我,我在她辦公室。」
「妳告訴我,那個年輕人想要賣給妳姨母一些股票或別的東西。」
「謝謝你。來杯咖啡?」
「我怎麼會知道?」我問。
「去你的。」
「這一點我無從知道。唐諾,老實說我不知道。盛蜜妮星期六早上來找我。她來這裏後我們見過兩三次。星期六早上她來的時候得意洋洋,如像什麼大事有解決的好消息一樣。她很激動。她給我那張五百元的支票,要我到你們辦公室,說是要弄清楚,一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不過不能讓他知道有人在調查他。她說這男人認識蜜莉阿姨。經她一形容,我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個男人。」
我笑笑說:「妳的意思是去叫姨母付錢,來查她男朋友底細。」
我沒有再問什麼問題。我把報紙夾在腋下,裝做滿不在乎的姿態走進辦公室。
「銀行裏總還有點錢呢?」
「他們是這樣說的。」
「也許。」
「賴唐諾。」我說。
她點點頭:「她正想要見你。」
「而後蜜妮有一個空閑日子,她叫它假期。她要我陪她去海灘渡假。她說科羅拉多的海拔高度使她神經緊張,她要到海平線渡假。所以我們兩個就去海邊。」
我說:「我喝完了咖啡,妳可以趕我出去。」
愛茜說:「好了,轉過來吧。我想這是她當時穿的上衣。她是穿這件上衣去的汽車旅館。」
我從衣袋中拿出香煙盒。「來一支?」我問她。
「不能為了這件事忘了那兩百元的支票。」她說:「我不願意讓銀行認為我們是好欺負的,好人。我恨起來會跑進去把他經理帽子抓下來踩兩腳。你處理,好人。不過不要讓那小狐狸給你灌迷湯就好了。」
「也許是女警察。」
「妳要怎麼辦?」
她改變她的臉色。「我已經忘記那件事了。」她說:「我現在後悔不該和你打這個賭。」
「妳沒有跳票。」我說:「妳簽支票的時候千真萬確是存款有餘的。即使現在我還不相信那五百元支票是跳票。五百元支票是好的。祇是銀行發現簽支票的人死翹翹了。」
「摺疊得非常仔細。」我指給她看。
「我不想。」
我說:「蜜妮有一張照片和他一起拍的。她的頭靠在他裸胸上面。」
「沒有。」
「我不知道。老實說也許祇是推銷保險的。我自己造出來些故事告訴白莎。這樣萬一你們漏出消息,不會牽涉到蜜妮。蜜妮千叮萬囑的這一點。她說任何不良後果祇能查到我為止,不能牽到她身上。」
「來把百分之八十給政府交所得稅。」我說。我知道這最有用。白莎閉嘴恨恨地坐在那裏,嘴裏咕嚕著祇有自己聽得到的壞字眼。
「一毛也沒有。」
我說:「好,我知道了,誰都不會這樣。另外,我要告訴妳,愛茜。大事有點不妙了。」
傳聲器中傅出許可蘭的聲音:「什麼人?」
我說:「妳可以打電話問銀行,假如妳不相信我的話。」
「一個女孩就這樣被人勒死。」我沒說話。
「我已經探查過了。」
「你以為駭人聽聞。其實沒有嚇到我。」
「妳就拿到了箱子。」我說。
「他們不肯說。」
我先是因為沒有油,後是因為有人要殺我,祇好拋棄在半路上的二號公司車,目前好好的自動回來,停在停車場裏。
白莎說:「我不管你怎樣做,我要你想辦法使這張支票能兌現。二百元,我們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我走向箱子,看了一下道:「出了事之後,箱子有沒有被……」
我說:「假如你要去汽車旅館找妳心愛的人幽會,妳會不會在一箱全是乾淨衣服裏塞一件髒上衣呢?」
「妳銀行因為妳有五百元代收支票,所以暫時同意說妳的存款可以應付兩百元的支票沒問題。但是銀行發現妳五百元的支票拿不到錢的時候,當然妳開出去的兩百元支票也落空了。」
她眼露狠意說:「你是我見過最沒有禮貌,最可惡……」
她更輕蔑地說:「警察能對我怎麼樣?」
「男的帶什麼?」
「我沒有呀!」我說:「我是想早點把事情弄清楚,不要……」
「像是什麼?」
「不錯。」我說。
「我來看一下。」
「那還有什麼困難?」
「會回來吧?」她問。
「也許是警察。」白莎說。
她說:「唐諾,這是我始終奇怪得要命的事。我可以確定蜜妮是守不住任何秘密的,假如……假如真有這種事,她也沒有理由瞞著我。我真的奇怪。她會和傅東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