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勾搭惹的禍》目錄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我告訴過你,祇要你不在房裏,我一秒鐘也不敢和他在一起,不管你給我多少支鎗。」
她一帶路,我們從後門安全梯逃出來。腳步走上單一木板的梯子,發出空洞的回音聲。我把手鎗藏進上衣口袋。
「什麼樣的案子?」
「倒不是我不願意離開。我也暫時不想離開。我早晚會拿到傅太太給我的獎金,而且姓哈的女人死亡的真相也會出現。我可以安安心心用賺來的錢。」
「很好。」
雖是山窮水盡,但是我還有一個線索。艾包伯在我走後打過一個WA九─八七六五的電話。
「來,這樣。我把鎗交給妳。妳坐在房間這一頭。離他遠遠的。他要亂動,轟他一傢伙。妳絕對不會有罪的,他是個殺人兇手。警察正在找他。他是逃犯。他闖進來,我去報警。」
「怎麼會?」
突然羅三繆作個決定:「寶貝,我一定要給艾包伯打個電話。」
「一定得等我打完電話再走。需要妳來看住他。」
「我已經不餓了。沒有胃口了。」
「阿三給我的生日禮物。是俄勒岡的桃木做的。我相信你沒見過那麼有光澤的東西。」
「把胡椒瓶拿開,不要放在桌子上,寶貝。」三繆說。
「寶貝,妳拿著這支鎗。」三繆說:「我一定要打電話給包伯。」
羅三繆點點頭。用他高顴骨上面,因為以前拳擊生涯受傷,現在永遠腫著的眼睛,鑑定地看著我。
「你真認為有希望?」女的問。
「好,不和妳爭,祇要快點就行。」
我又坐回椅子去。
「名字是賴唐諾。」我糾正他說。
「閉嘴!寶貝。把濃汁倒進來,把鍋子洗乾淨。開始做蛋吧。賴,你真的不想來點蛋?」
紅頭髮看看我,勉強地說:「你看起來非常正常。你怎麼對這樣一個女人下得了手?做這種事你又得到什麼滿足呢?」
「因為,」他一面說,一面把爐上火焰調整到正好的程度:「這是職業道德。你應該多問問別人。」
「我知道。」他笑笑說:「她盼你。突然她發了神經病,抓起自己的絲襪,圈在自己脖子上,把自己勒死。你怕得要命,但束手無策,沒有能力阻止她。我最清楚這種事,老兄。」
我說:「按我看,包伯對汽車旅館裏到底發生什麼事知道得相當多。他知道什麼人出來……」
「什麼地址?」
女的把早餐放到桌上,羅三繆開始吃他的早飯。
「老天,你知道我要什麼。我要那些照片。我也要揍你一頓。教訓你一下,以後不關你自己的事你少管。」
「你給我小心了,」紅頭髮憤慎地說:「這傢伙詭計多端,你祇要答應跟他合作,我馬上離開你,一陣風一樣。」
「很漂亮的孩子。」羅三繆說。
「我去打電話。」
我點點頭。
三繆說:「到明天早上要是他們還找不到他,警方就會在他頭上掛一點懸賞。假如他就這樣完全不見了,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警方乾跳腳,市府就拿獎金出來。」
「喔,是的。你說過了。我早餐一定好好吃。我須要能量。她長得漂亮,不會煮飯。」
他跨進臥房,把門開著不關,才一下下拿了支鎗出來。「好了。」他說:「至少可以減少你一點歪腦筋。」
「喔,喔!」她說。
「不是他。」她的聲明:「你不能往我們頭上推。自從你把我們車子偷走後,我每一分鐘都和他在一起。我們找了一輛過路車,給你車弄了油,開進城,停在你停車場,乘計程車回這裏。」
「我當然疑心很多,」三繆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你對手,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你小子很能幹的。」
我把油膩膩的蛋,吞下肚去。又吃了兩片吐司和一杯咖啡。咖啡倒是相當好的。這些食物差了點勁。
「少玩聰明,老兄。今天還太早,我也還沒用早餐。我不太喜歡空了肚子工作。」
「不要!自己看多麻煩。我喜歡聽。」
「信不信由你,但這是事實。」我說。
「他應該把我算進去的。」三繆說。
我跑完其他一半樓梯。向後看看,鎗仍在她手裏,她並無意思要把子彈裝進去。
「我今天用了三次早餐了,謝謝。」
我說:「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了他。我告訴他我要替他找一個好手,萬一該他辦的事有棘手時好用。我告訴他事成後他得多少。他把你的姓名、地址給了我。我告訴他你曾經和我有過過節。他笑著說什麼不是冤家不聚首。反正是差不多的話,我忘了。我告訴他我立即來看你。我當然認為他即使不馬上跟來至少也該和我聯絡一下。」
我說:「另外還有人知道那地址。」
「我看現在就是個合宜的時間。」三繆說。
「真想不到。」紅頭髮說:「他今天早上自己來的?」
「另外一家市郊汽車旅館的經理,已經從照片證實,賴唐諾和死者哈雪儷,曾在先一天,星期六晚上,到他旅館裏,賴唐諾用傅東佛夫婦的名義登記租了一間平房。
羅三繆把手鎗交給女郎。她選中門和我中間的位置。
「為什麼不教她?」
一個女人睡態聲音說:「外面什麼人?」
「我就喜歡和你玩。為什麼艾包伯要叫你對付我?」
「妳猜不到的,」羅三繆說:「穿上衣服自己出來看。」
「好吧,就四個蛋,寶貝。」
羅三繆看著我吃東西,自得其樂地說:「我看得出你每一口都要吞兩下才吞下去。」
「你認為這世界上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呀?」他問:「不做這個又做什麼?」
紅頭髮說:「要不要來點新聞?」
接下來一段靜寂,房間裏可以聽到廉價鬧鐘在他房裏滴答響。紅頭髮已洗完髒碟,把洗碟毛巾掛在冰箱旁邊。
「你知道的。」
走了一半,我向她說:「寶貝,妳現在可以回去了。我抱歉向妳動了粗,但是我沒辦法,我急著離開。真是沒想到那個廣播來得很不巧。」
播音員把國外新聞做了一個終結的評論。又報告了國內勞工糾紛的新聞,然後轉到了當地消息。
「怎麼會,你怎麼知道的。」
她全身猛烈顫抖。我把手從她嘴上移開,輕拍她的肩頭,說道:「沒有用的寶貝,不要怕,帶我從後面逃走,我不傷害妳,我根本不知道姓哈的命案。」
「給我好好做蛋。」三繆命令著,向她走上一步。
「你有鎗嗎?」三繆問我。
我拿出一塊手帕,無效地試著把髒水從桌布上吸起來。
「看到沒有。」羅三繆自誇地說:「我告訴過你。」
我說:「我一直在打電話告訴你。但是沒有人接電話。我有你電話WA九─八七六五。」
「看看這位先生。」三繆說:「他就是昨天出我們洋相的那個人。從拖車場裏跑掉的人。」
「不可以把他留在這裏,和我在一起。」
我把身後的大門關上。說道:「要是吵醒了你,我抱歉。」
「我就是不要和他單獨在一起。」
「我希望如此而已。」我告訴她。
「這樣好了。妳搬張椅子坐門口。假如他亂動,妳開鎗。我在外面會聽到的。老天,妳大叫我也聽得到。我會立刻趕到的。妳要開鎗,不必猶豫,肚子和胸部目標大,對著轟就可以。」
羅三繆轉頭自肩上向後說:「不要調那個火,我調好了的,剛剛好。」
「我現在先走。」
我開始自椅中站起。
「你該知道的。」
「他的太太!」紅頭髮說。大笑起來。
她喊道:「我不要替這個色情狂兇手弄東西吃。你為什麼不讓他自己弄。」
他用腳跟慢慢向我推進,雙肩向兩面擺著:「不要亂動,老兄。」他說:「千萬別轉什麼歪腦筋。祇是站起來,把身子轉過去。」
我說:「這裏面有八萬元保險金賭注。保險公司準備把差不多一年內付的保險金退還了事。他們會叫死──假如有人能叫他們把八萬元吐出來。」
她用兩隻手掌把緊身的毛線衣向下摸摸平,嘴裏問道:「外面氣候怎麼樣?」
我說:「我沒有殺她。」
我看著她走來走去。她外型非常美,她自己也知道。她喜歡有人注視她。
他輕鬆,態度優雅地開始工作。他把咖啡放進咖啡壺,開始煮咖啡。把頭伸進臥室門縫說:「早,寶貝。」
「你手帕上有口紅。」
「我根本不需要鎗。」羅三繆說。
我說:「我改變主意了。我也想來兩個蛋。不要麻煩你們。我自己會弄的。」
我說:「你留住我,總有一天你把我交給警方,我就把你供出來,說你為錢強迫窩藏我。」
「時間合宜的時候,我會解釋給合宜的人聽的。」
女郎坐在那裏,門半開著,鎗指向我。我看到她扣住鎗機的指節,皮膚上一道白痕。「不要想動。」她說:「我就想找機會扣一下板機,你這隻野獸!外表看起來蠻像樣的。」
「昨晚上到底怎麼回事?」我問。
我說:「你怎麼長不大?你難道一輩子祇想做個夜總會打手?」
「一點雲也沒有。」
「我在辦一件案子。」
他說:「我們給你的破銅爛鐵加了點油,居然還能走到你平時停車的地方。我祇好把鑰匙留在車上。好在我不相信會有人偷你那玩意。」
「這樣說不通。」
「羅三繆,不要把我留在鎗口前面!你……有把你鎗帶在身上嗎?」女的說。
羅三繆自臥室出來。用濕毛巾把臉上洗一洗。「嘿。」他說:「真是有意思。」
他笑著說:「我要用這雙鐵拳打扁你的臉。也許打開你的頭。完全看你是不是肯服貼。」
「妳真好,祇是我已經……」
我說:「疑心很多,嗯?」
「她沒穿衣服?」
「看到我告訴你的了嗎?」三繆自房間裏叫喊著說:「美妙的曲線。你看她彎下來的樣子。」
我搖搖頭。
女的說:「我一秒鐘也不敢單獨和他在一起!」
羅三繆生氣地對我說:「你祇要對我一個人說話就可以了。不必代我擔心怎樣花錢。我會花得很──假如我有鈔票。」
「我把門開著。」三繆說。
「就是這個關係傷腦筋。」三繆說:「我不要他跑掉,我又要找到包伯,但……我又不要包伯知道妳在我這裏。」
「我在調查一件保險案子。」
我說:「你想看到什麼?變戲法、電視,還是包伯的話登在報上。能告訴你,已經不錯了。」
「再倒點水,倒點牛奶,玉米粉,香料,替醃肉做些濃汁。」三繆說。
「你指紋怎麼會留下的呢?」
「千萬別想把他放在這裏。」女的說:「我……」
「走後面,」我重複,又窮兇極惡加上一句:「妳總不要我在妳漂亮的脖子上套上一隻襪子吧?這樣死了太可惜了……」
她走過去,把收音機打開。轉到一個正在播新聞的電台,我們聽到的顯然是播到一半的後半段。紅頭髮說:「我把他開響一點,阿三在裏面也可以聽得到。」她把收音機的聲音轉高。
「她沒穿好衣服就在吻你?」
「女人是你殺的?」
「警方有把握可以找到兇手,為了免得引起騷亂,現在還沒有發佈兇手的特徵,請全市民眾協助逮捕到案。但是預期在本臺每一小時前五分鐘的新聞快報中,下一次的新聞報導,可能會發佈他的特徵。目前警方已經封鎖全市兇手可能潛逃的出路。宓警官相信在兩個小時內可以找到賴唐諾。宓警官警告全市的巡邏車,這是一個絕望的逃犯,在捕捉的時候要十分小心,除非是突然,出乎意外的出手,或是火力強大的情況之下,否則還是有危險性的。知道他行蹤的人請和警方或本臺聯絡,不要私自出手。」
「看看那隻桌子。」她指著一隻淺色,漆得非常光亮,和室中其他家具無法相配的桌子給我看。說道:「好看嗎?」
「一起有多少錢?」
我說:「三繆,你認為今天早上我為什麼到這裏來?」
靜寂了一陣子,羅三繆說:「我可以給妳一支鎗,寶貝。妳可以指著他。妳就坐這裏,祇要……」
「妳做早餐,」他告訴她:「我要用一隻眼看住這傢伙,妳要不做早餐,我就出去吃,把你們兩個留在這裏。」
「我也認為你已經一切都明白了,否則你不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裏的。你不是笨人,事實上,你是聰明人。那玩意兒你要來有什麼用?」
「鬼才知道,妳去梳洗梳洗。我們一面吃早餐,一面聊。」
力平路的地址是一個不能稱為公寓的公寓房子。住戶牌子說羅三繆住在二樓。
「等一下,等一下。」三繆說:「你不要把包伯看錯了。他主持的那個夜總會是規規矩矩的。他不要我們這批混混在那裏出入的。偶而一二個女的在那裏佔一點小便宜,但這已經是夜總會的大事了。夜總會是乾淨的。」
「你是在說,女人不是你殺的?」
我點上一支煙。
她用睜得大大圓圓的眼睛看著我說:「那個女人和你一起去的旅館,你們登記成夫婦,是嗎?」
「停在一個電車站附近。我想你已經報失竊了。」
「不要……不要殺我。我……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我說:「我告訴過妳我和那兇殺案毫無關係。事實上,根本不是一件色情謀殺案。」
「當然不是我殺的。」
我握他的手。勉強忍受他不是太用力的一握。「你車弄回來了嗎?」他問我。
我坐著,把咖啡握在手裏。
我把咖啡杯拿起,她替我倒入壺底黑濃的香咖啡。
「喔。一件愛情悲劇!又是謀殺,又是自殺。」
她閉上嘴,開始弄早餐。
「寶貝,妳來煎肉。」三繆說:「我把臥房整一下。」
「宓警官目前有一個線索,正在找一個替哈小姐在辦案的一個私家偵探。
「有太陽?」
羅三繆把椅子退後一二呎,說道:「賴,你不要動。不要想點子,我馬上回來。」
「既然你想告訴我們,就告訴得清楚一點。」她說:「我們也可以知道你的目的。」
我站起來,把背轉向他。他用手檢查我身上,說道:「寶貝,這老兄沒有說謊。他真的沒帶鎗。」
「閉嘴!」三繆說:「我,有主意了。賴,站起來。」
「喔,沒關係。反正這時候也應該起來了。什麼事那麼要緊?誰讓你送信來?」
「不,我不知道。」我告訴他。
「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問。
我笑出聲來說:「不要再提了。把鎗拿回去。」我把鎗裏子彈褪下。把鎗和子彈交給她:「沒有把子彈裝進去之前,不要開鎗。」
「假如你想把他放在這裏,自己走出這裏一步。你回來的時候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看得出他對這句話認為很對。他又靠上椅背,說道:「也有道理,這傢伙詭得很,多半在說謊。」
三繆笑著說:「你的故事挺不錯的。我們來看一下。你去那女孩房裏的時候,她正準備換衣服,是嗎?」
「我知道怎樣做,不必教我。」
醃肉已經煎得滋滋發聲。他用叉子把它翻過一個面。臥室門打開,紅頭髮走出來,她穿了緊身褲和毛線衫。
他大笑道:「你的話現在一分不值。你急著要去分辯你沒有殺死那女人,急著分辯為什麼你的指紋會留在言情小說的封面上。口紅又怎麼會在你手帕上。你對警方講的話沒有人會相信。我保證弄點鈔票是沒問題的。」
我提醒他說:「昨天晚上我們還玩過捉迷藏。」
我按門鈴。
他嘴角上的笑容消失。把兩隻腳分開站在那裏,惡狗擋路的姿態。敵意地說:「老兄,我不喜歡這樣。」
「妳就該後門溜走。」
紅頭髮說:「阿三,你要讓這個人走近我一步,我就殺了你。」
「我不知道。」
「為什麼。」
他走到我和門的中間。
我去力平路。這是不是對我有幫助還不能說。時間已經所餘不多了。這兩位照相的小姐一睡醒,用早餐的時候隨便看一下報紙,她們一定會想起給我的地址。到那個時候宓善樓會發出一個通緝令,我的自由時間也就完了。
「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
羅三繆把臥室門關上。
他說:「你就坐在這椅子上,不論發生什麼事,不可以站起來。懂了嗎?」
「該替他熱一下,寶貝。」羅三繆說。
她說:「你不要……不要我跟你走……不會掐死我?」
我把嘴湊向咖啡杯,讓自己的手一滑,咖啡倒翻,都倒在她桌巾上。
她又把醃肉翻了一個身。「你真的不想來隻蛋?」
「我很想轟他一傢伙是真的。」她說:「想到那女人,她也有很好的身材。告訴你──他令我反胃。」
「昨天晚上,你要是捉到了我,你要幹什麼?」我問。
突然他想到了。他笑了,殘忍的笑容看到左上側的牙齒被人敲掉了兩個,沒有補起。「好呀,好呀,」他說:「原來是這樣的,進來,我讓你坐一會。」
「我們怎麼辦,阿三?」紅頭髮問。
「我看不見得。」
站在二樓樓梯口的男人,體格非常好,寬肩、粗膀,二十八九歲。看起來任何情況他都自己可以應付。他脖子很粗,像是職業拳手或摔角手。他的深色頭髮蓬鬆,沒有梳理。他穿長褲、拖鞋,上身穿睡衣。他的鼻子曾經破裂過,後來痊癒過程中,連臉都有點扁了。有點像東方人了。他懶洋洋笑道:「怎麼回事。」
他帶頭,把我帶進他公寓。
「也許很有關係。」
「至於謀殺的動機,宓警官表示:賴唐諾這個人是個絕頂聰明人,但是有的時候宓警官認為他有點不正常。賴唐諾的合夥人,柯白莎,也說到祇要有女人稍稍向他表示好感,賴唐諾就會靈魂出竅,一切表現失常。
她三步經過房間,當她站到桌子對面時,我把桌布一掀,桌上所有未拿走的都翻向她臉上。
她的立即反應過份激烈。她像子彈一樣離開椅子。「你笨手笨腳!」她說:「不要讓它浸到桌子了。」
我伸手經過傾側的桌面,捉住她持鎗的手腕,扭了一下,把鎗拿過來,說道:「不准開口,我們後門走,快!」
「那件汽車旅館裏的案子?」女的問。
「我還要用呀!我吃蛋要胡椒。」我說。
「是的。」
「等一下,等一下。」羅三繆說:「做人要聰明一點。」
「我的車怎麼樣了?」他問。
「會熱起來?」
我說:「我正在試。我在調查這件案子的這個角度。我去看這個女人,她正在換衣服。她要我去她妹妹房裏等她。有人跟了我過去,我相信是你。」
「她吻了我。」
收音機有一點雜音,但是播音的人口齒清晰,他說的時候聲音很響,有條不紊。他說:「昨晚被一個色情狂,用絲襪勒死在臥室裏的哈雪儷謀殺案,對本市警察局,兇殺組的宓善樓,是一件大膽的挑戰。
「條件怎麼樣?」羅三繆問我。
「沒有其他方法呀,」羅三繆說:「我一定要打電話。」
「是她邀請我進去的。」
她說:「聽說,你要的已經知道了。」
我打個呵欠,說道:「我不在乎。我本來想幫你的太太洗碟子的。」
「汽車旅館女經理知道死者曾在星期六晚上,以傅東佛夫婦名義和一個年輕男人住店。宓警官知道這位年輕男人是私家偵探賴唐諾。所以宓警官把賴唐諾照片拿去給死者妹妹指認。死者妹妹因為和兇手說過話,一度相信是她姐姐的朋友,所以對他看得很清楚。對照片認為沒有問題,就是這個男人。
「是在拖車架那裏。」
「我說過你很能幹。阿三知道了你耍了他一下,反而大笑了。」
「沒錯。」
他又把四周情況看一下,向女郎點點頭,很快地走出門去。
我點點頭。「然後你很害羞,所以到她妹妹房裏等她換衣服。她也不好意思當了你面換衣服,所以叫你到她妹妹房裏等。」
我繼續抽我的香煙。
電鎖把門打開。我進門,走上樓梯。
「才不久之前,警方已經宣佈,殺死哈雪儷的,確實是一個叫賴唐諾的私家偵探。賴唐諾和他的女性合夥人,柯白莎是本市的有照私家偵探。兩個人合開一個叫做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不但死者的妹妹已經清楚地從賴唐諾的照片,指證賴唐諾就是昨天等在她臥室,準備再殺她的人,而且警方已經在她臥房的一本小說書上找到了賴唐諾的全套指紋。這本小說書是死者妹妹哈芍靈心愛的讀物,所以她給它包了一個透明的書皮。沒有想到竟成了最有力的謀殺案證據。哈芍靈回到她自己臥房的時候,兇手已經殺死了她的姐姐,殘忍,但好整以暇在她臥房看小說等待第二個犧牲者。
她嚇得臉色轉白,紅色的化妝看起來變成橘黃。
她把火調到她喜歡的程度,轉身向我笑笑道:「你挺能幹的。」
我說:「把昨天的報紙拿出來。你自己看一下。傅東佛是死掉了。假如他是自殺的,因為投保未到一年,所以保險公司不付保險金。他的遺孀祇能取回所付的保險金費。假如他不是自殺的。保險公司對意外死亡是雙倍給付的。這次保險是四萬元。它的一倍就是八萬元。」
「我和艾包伯有一個約定。目的就是那八萬元。我們祇能拿到其中一角,不過是很大的一角。我想艾包伯現在快要到這裏來──除非他想把你除外了。他不會幹這種事吧。會不會?」
「喔!你渾蛋。」她說。語調裏一點不高興的表情也沒有。
「你還沒見到她身材呢,像魔鬼一樣。上帝也真造得出這種人。等一下出來你仔細看看。漂亮的小魔鬼。你蛋要怎麼吃?」
「包伯知道妳在這裏,會怎麼說?」
「真是的,很漂亮。」
「不行,不行!」她說:「放桌布下面!快!」
我說:「我無所謂。要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對調查謀殺案非常有經驗的宓善樓警官,今天很謙虛地告訴記者,兇殺案才發現沒有多久,但是警方已經有那麼多證據,能確知兇手是什麼人,對一般民眾言來,是不可想像的事。但是,宓警官從被謀殺女郎的特徵,立即想起另外一件案子在調查的時候,一個汽車旅館經理人所形容一個女郎的特徵十分吻合。宓警官把汽車旅館的女經理請到停屍的地方,一看那屍體,案子就明朗了一半,餘下的祇是常規工作了。
「閉嘴,寶貝。我要好好想一想。」他說:「賴,你要這些照片幹什麼?」
昨天晚上追蹤我的汽車,登記證登記的是羅三繆,力平路,九六八號。
他大笑道:「寶貝,妳覺得那女孩如何?」
相當久,沒有回音,然後是一個男人聲音,自二樓樓梯口問道:「什麼人?」
我看看手錶,說道:「奇怪,包伯還沒有給你消息。我以為他一定會來這裏的。」
「這件事裏,你應該算是有一份的。」
我對羅三繆說:「當然,包伯可能本來沒有把你計算在內,而是我以為如此,瞎起勁的。」
「沒關係,寶貝,就算這樣好了。」羅三繆說。
「這倒是真話。」
「要什麼?」
我說:「你可以到東到西跟著我,照樣可以弄點錢。」
她沒有理會他,祇是彎身低頭看一看爐子裏的火。
「八萬元。」三繆自己輕輕說著,又舔舔厚嘴唇。
「八萬隻大洋。」
「我去報警。」女人說。
「別怕。」我說:「我一生沒有殺過人,但是我要快點離開這裏,我祇好帶著你,免得妳跑出去叫阿三來。走吧。」
她拿過一塊厚布墊放在桌上,再舖一塊桌布。「你是貴賓。我們要在這張桌子上請你用早餐。」她說。
我說:「至少他自己有這意思,他對這件事是清楚的。他說你和我可以把這件事證明出來。也許是我告訴他太多了。」
這威脅很見效,她抓起鏟子把醃肉從平鍋鏟起。
我說:「好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艾包伯和鄧默斯有一筆交易。我沒興趣過問他們搞什麼鬼。鄧默斯在星期六晚上那件所謂雙雙自殺案中搞了什麼鬼,我也不瞭解。但是我知道他們兩個人和這件案子脫不了關係。我有一個機會,可以要回八萬元保險金。傅東佛的遺孀會很高興分我們兩萬元或更多一點。艾包伯很有興趣。他叫我到這裏來……不過,我不知道,他可能是把我們三個都騙了。我真不高興坐在這裏當傀儡。」
「倒不是腦子快。祇是運氣好而已。」
我在電話簿裏找羅姓的部份。沒有羅三繆。我試打WA九─八七六五,是一個公寓的公用電話。地址力平路,九六八號。
「你沒有理由給他打電話。」女的說:「你的依據祇是他講的話而已。」
我告訴她:「再說妳最好不要開鎗。女孩子家把自己名字弄上報紙總不是好事。再說艾包伯也不喜歡妳在這裏,是嗎?再見了寶貝。」
「我今天已吃過三次早餐,外加超額的兩杯咖啡了。」
她猶豫了一下,她的嘴唇扭呀扭的扭出了一個笑容。「再見,」她說:「我想你……很聰明……也是個好人。」
「什麼人能?」羅三繆說,一面湊著碟子把醃肉刮進嘴巴。
「沒關係,」我說:「這樣很好。」
「萬一他真來,你怎麼辦?」
我點點頭。
女人做濃汁。三繆舔舔自己厚厚的嘴唇,說道:「我想我可以從你身上弄一票。」
三繆思索地說:「是該用點腦筋。」
我聽到腳落地的聲音。臥室的門打開了。一個漂亮小巧的紅頭髮站在門口。她穿了一件睡袍,明顯是三繆的。她把袖子捲起了六到八吋。睡袍在身上包了一圈半。長袍有一半拖在地上。更使她看來長得小。
「你在臥室幹什麼?」
「你自己來做早餐。」她說:「我已經……」
「你的蛋上由我來給你撒胡椒。」三繆說:「把胡椒瓶給你,說不定你把蓋子打開撒我一臉的胡椒──你也不要去動那咖啡。」他看見我伸手向那咖啡壺,說道:「要什麼東西祇能開口。我來給你倒咖啡。不,我也不倒,由寶貝來倒。寶貝,給他倒杯咖啡。」
「我說過,我不要單獨和他在一起。」
「過幾天也許,但我不在乎。」
她說:「好。」把門關上。過了一陣,我聽到浴室水響。
他站向一側,伸出一隻手來。
「真的不要,謝謝,我什麼也不吃。」
「無論如何,你總是聰明的。汽油沒有了,能想到有人要害你,腦子很快是真的。再說,恐怕汽油快要完了,你已經知道了。車一停下,你就躲起來了。」
「這些事與我無關。」她宣稱說:「別把我拖進去。我想起那可憐的女人,心裏就不是味道。」
「我看得出來。」我告訴她。
「那末,今天早上,你準備怎樣呢?」我問。
「信是我自己要送的。」我說。
「什麼意思?」我問:「你是在指責寶貝烹飪技術太爛。我好像做什麼事都不能做了,是嗎?」
「我又不是他的合夥人。」羅三繆說:「我祇是他的打手。」
「等一下我一面吃,你一面說給我聽。」
「你要她跟你去那裏,為的是……」她說:「你要接近她,可以把一隻襪子套到她脖子去,可以……」
「他餓得太突然了。」三繆眼睛轉來轉去地說:「他突然要煮東西。給他手裏拿一鍋的熱油,妳看有什麼結果。他會一股腦兒倒在我眼睛上。再來對付妳。」
「沒有。」我說。
又是一段時間的寂靜。我說:「他不會想把我們兩個都騙進吧,會不會?」
「也許你我可以聯手一下。」
這兩件事,會不會是一件事呢?機會不多,但是很容易證明。
廣播員開始其他的新聞報導。紅頭髮鎮靜地走過去,把收音機關上。
羅三繆又把這情況研究了一下。
她開始想叫。我把手摀住她嘴。說道:「再出一聲,襪子就會套上妳的脖子。走吧,後面走。」
「和她聊天。」
「你坐在那裏別動。」羅三繆說:「不要想站起來。你真要吃蛋,我們請寶貝給你做兩個。」
「那就陪我吃好了。隨便坐,不必客氣。我還得問一個人,能不能放你走。你看起來是好人。」
她走向瓦斯爐,向我笑一下,轉過身,把爐火重新調整一下。
「喔,我有辦法得到這一類消息的。」
「真漂亮。」
「是我自己笨,」他說:「我等於把車子放在那裏協助你脫逃。你到底躲在那裏,石頭底下?」
「嗯哼。」
「怎麼會?」
他皺起前額,猛想那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他說了要來這裏?」
「你會一直坐在這裏當傀儡很久。」三繆說。
她說:「還好昨天晚上沒有捉到你。有的時候阿三喜歡動粗。他就忘了他自己多壯,別人吃得消,吃不消。」
「不要緊,沒有丟掉。」
他笑著說:「那是走廊底上一個公用電話的號碼。通常除非正好有人在邊上,否則打進來也沒有用。不過房東太太人很好,正好又住在電話旁的公寓裏,她要是還沒睡,多半會出來接聽,是什麼人的就叫什麼人。她要是睡了,誰也不會管了。」
紅頭髮站起來,替我做早餐,放了兩隻蛋進平鍋,我看著蛋在平鍋裏受罪。她沒有把鍋子洗淨,黑黑的油渣沿了蛋的周圍在冒泡。
「別忙,寶貝。」三繆說:「他不敢靠近妳半步的。妳煎妳的醃肉。妳已經把它煎焦……」
「兩個騙子的照片和保險案子有什麼關係?」
羅三繆兩眼眨眨,滿是疑心地問:「什麼意思把我除外?」
他拿出幾塊切好片的醃肉,放在一隻平底鍋裏,把平底鍋放在瓦斯爐上,說道:「我一定要承認,你腦子很快。」
「今天,我請你喝杯咖啡。你認為如何?我在床上已經看過報紙了。我現在餓了。」
我說:「其中我們的大概是兩萬元左右。你的好處可以使你自己創業,另外為紅頭髮買些衣服穿。她要背景好一點,我看她有明星希望。」
「我祇是問一下。」
他皺皺眉說:「你一定以為我是個低級打手。老天!別怕,我絕不會對付你的。」
「怎麼啦?」
「不是。」我說。
「有信給你。」我叫道。
「警察是這樣說的。」
我說:「我可以把報紙遞給妳……」
三繆說:「我決定打電話給包伯,這是最後決定,不再改變了。寶貝,妳拿這支鎗去。」
「我知道,但是至少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喝杯咖啡。」
「閉嘴,寶貝。」他命令道:「我要靜一靜,想一想。」
「那女人的地址──被謀殺女人的地址。」
紅頭髮說:「我相信你想把我除外了。假如……」
「很好。」我說。
我們坐著不說話。紅頭髮把水放進洗槽。我們兩個坐著看女郎柔軟的手在水糟裏把洗乾淨的碟子,一隻隻放上碟架等乾。
我開始喝我第二杯咖啡,他還是盯住我一步不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