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險中求》目錄

第三章

第三章

我把我遺產的全部全權託付給受託人。主要是避免繼承人養成亂花錢財的習慣:在繼承人三十五歲生日之前,受託人每月只可給予一般的生活費用。到了三十五足歲的時候,假如蓋亞莫尚在人世,也從未判定任何重大刑罪,信託基金全部歸蓋亞莫所有。受託人權力同時停止。
瑪琳有紅髮女郎的所有表裡特徵。她又有一個淘氣的稍稍上翹鼻子。身材在三、四年之前是一流的,所以中選幾個某某選美小姐。也曾被人大捧一場。最後不知如何時運不濟未能更為成名。有一次,因為一件案子,我自己到論壇報的資料室,當了她面找海小姐。還沒問我是誰,來要什麼,她就給我用回紋針夾著的一疊資料,郁是海瑪琳的「孔雀小姐」、「家電公主」和「水果皇后」等剪報。
立遺囑的蓋海伯有張相片,亞莫也有張相片在資料裡。都是十年之前的照片,亞莫看起來年輕有為。
「是遺囑上的條件,白紙黑字!」
「當真?」
「不知道她什麼?」
「姓什麼?蓋?」
我說:「就這樣說定。現在你幫我找一些資料。一個傢伙叫蓋海伯,好幾年之前死了。留下一筆遺產給侄子蓋亞莫。但是遺囑的意願是專門對付花費無度的不孝子孫的。這遺囑快到期了。目前我覺得有故事可以挖了。」
「那麼你從我這裡得不到更多的細節了。」
他骨架很大,已開始發福。
「假如他在監牢裡,你就不準備把基金全部交還給他?」
「那麼,你不準備把錢交還他?」
「查什麼呢?」
「我要普求美。」我說。
「不見得。依我的資料,蓋亞莫這個月二十五號就滿三十五歲了。到時候,基金怎樣處理呢?」
「我追凶手追到他們洞裡去了。」
「好吧,我們再來一次。」
「我當然不會。」普求美說:「我是受託人。當然應該由蓋亞莫在三十五歲生日那天到我這裡來,證明給我看,遺產條件上的一切都已經完成了。但是,他過期未領最後一個月月支。也正因為如此,即使他到時候進來說他已經準備要遺產了,我還會有懷疑,我還得查一查呢!」
「你為什麼有興趣呢?」
「假如你沒有找律師,想自己做自己的律師,我認為你最好請一個好一點的律師,仔細再看一看遺囑條款。」
「在忙呀。」
「當然不會,我受他伯父重託要好好照顧他。每次付錢我都叫他自己到這辦公室來。我當面付現,讓他開收條。」
「你是怎樣付蓋亞莫錢的,每月寄他張支票?」我問。
「當真。」她說。又急急加一句,「至少我是的。」她把電話掛上,我來不及說話。
我來到普求美的辦公室。我告訴他的秘書我為了蓋家的財產,要見他。
「有那麼久沒來了。」她把手伸入我臂彎,帶我走向一張桌子說:「你忙些什麼?你那受不了的合夥人,好嗎?」
「假如正如你言,又如何?」
「什麼條件?」
「可以。」她說,「你要的資料,可以先給你整理好,但是你也不必拿了就走,何必每次都那樣匆忙呢?」
我走回瑪琳的辦公室,發現她正在接聽電話。顯然有一個記者在讓她提供圖書館裡的資料,但是又不斷地在假公濟私。她一面在大笑,一面用手指在桌上畫著沒意義的圖案。
「我想,你每一步細節已經和你律師研究過,是嗎?」
「是的,但是正如你所言──假如移交給亞莫的話。相反的,假如要交給慈善機關的話,我還得在這辦公室待三年,慢慢把這些股票處理掉,盡可能多變點現鈔。」
我把公司車開到報館。
我偷偷從後面掩上去,伸出一個手指把電話切斷。
「很久之前,她有次婚姻,給她打擊很重。」我說。
她叫道:「唐諾!這一陣子你躲到哪裡去了?」
「你不是看過遺囑裡有關信託基金的條件嗎?」他問。
他用接見我是看得起我、對我施恩似的眼光看著我。我並不在意,很多大個子對我這樣只有五尺六寸高、一三五磅重的小個子,都是這樣的看法。
「我……賴先生,你是不是故意來設陷的?」
普求美是個大個子,有雙冷靜而坦白的眼神。他很會表演,睜大了眼睛注意地看別人講話,使別人和他的距離很快縮短。他說話的時候,喜歡把兩手一翻,掌心向上,表示自己一點心機也沒有。
普求美說,「假如他在監牢裡,整個基金將送給慈善機構。假如你喜歡寫東西,建議你從酒精對一個人危害到什麼程度開始。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蓋亞莫酗酒很厲害。他伯父蓋海伯知道這一點,而且絕對反對。」
「我認為他過時未來領錢是因為他身不由己。也許是進牢裡去了,所以違背了遺囑意願了。」
我說:「我只是有興趣。我才從論壇報館過來。我才從資料裡,看過這件事的細節。」
瑪琳說:「那是她的說詞。我敢說她打擊婚姻很重。」
「有那麼久沒來了嗎?」
「你做得很好,我只是奇怪這不是我來的本意而已。」
她批評似地說:「你要是個紳士,至少應該否認一下吧。承認你在吃醋又如何?」
「賴──先生?」那語調好像一個耍猴的在叫他的猴子。
「不是。」我告訴他,「不需要任何人來下餌,你自己已經上了鉤。」
「我總見不到你呀!」
「每月給他的錢數由我決定。依遺囑規定,至少三百元。只要我認為有必要,沒有限制。」
我假裝不知地問:「遺囑的執行靠什麼?是按白紙黑字執行,還是大家來猜死者的真正意圖?」
「還好,人是好人,只是有時講話令人受不了而已。」我說。
我打電話給《洛杉磯論壇報》,要求接他們的圖書館。管資料檔案的海瑪琳來聽電話。我說,「大美人,我是賴唐諾。」
「放心,我會給你把資料整理好。你什麼時候到?」
「不關你的事。」
「我想知道內情。」
「正是。」我說,「我是指即使蓋亞莫因為謀殺案坐在牢裡,即使他已被起訴,只要陪審團沒有宣布『判定』他有罪,到了他三十五歲生日那一天,你就得把財產還給他。」
「我覺得她蠻可惡的。唐諾,你不知道她。」
「他超過三十五歲以後,這三百還有沒有?」
「這可不是死者真正的意圖。」
普求美曾在銀行會議發表過演說,曾在消費者文教基金會議發表過演講,也在大學生對抗辯論賽中當過裁判。
「我報銷開支。」
她說:「是我開的頭。我還以為我做得很自然呢!」
「『重大』兩字是什麼意思。」我問。
「是的,沒有錯。」
一個記者進來急著找資料,瑪琳不得不陪著他忙。我看得出瑪琳想在我離開前把他打發走,再和我說話,但是那傢伙要的資料不少,使她脫不開身。
「『判定』。」
「為什麼那麼急?條件還沒有齊備。」
「今天在忙姓蓋的事,所以要姓蓋的資料。」
瑪琳點點頭,「你們兩個是絕配。我有個感覺,白莎不喜歡男人。」
她說:「男人都這樣。一不小心就上了鉤了。今天忙什麼?為什麼要姓蓋的資料?」
「十五分鐘後。」
「每月多少?」
她拿出給我準備好的資料,我一一細看。
「哪兩個字。」
她生氣地轉身,發現是我幹的好事,無所謂地說:「我知道你不會吃醋。一定是要什麼別的資料,又怕電話講個沒有停,耽誤了你的寶貴時間。」
「你會使我血壓升高。」我說,「又促進我新陳代謝。和你在一起我老覺得肚子餓,想吃東西。」
他的臉色轉紅。「你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和律師研究。我每年都把賬冊叫會計師拿去公證。我是死者信託人。去年法庭還特別稱讚我的會計師準備資料很允分。」
我說:「蓋家的財產信託基金怎麼回事?」
「有多少次,你付給比三百元多一點錢的。」
她說:「喔!你應該早說。我以後自己烤一個派,帶到辦公室等你來。」
「不錯,蓋叫天的蓋。」
「我在門口等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否則,假如所稱的蓋亞莫,在三十五歲以前死亡了,或是他在三十五歲生日以前,有判定犯有重大刑罪,在這種情況下,基金的一半捐給立遺囑人下列的慈善機構,另一半可轉贈除了蓋亞莫之外可能尚在的親戚,或蓋亞莫的後代。
「遺囑上列的信託條件呀。據我看,蓋亞莫可能在什麼地方的監牢裡。」
「你是新聞記者?」
狗屎資料!我拿了一份他演講的內容,把資料夾交回瑪琳。
普求美準備說什麼,但是突然改變主意。他停住說話,深吸一口氣說:「你是指……」他又停住開始研究我的話。
「那倒是一定的。」
秘書進去聯絡很久,讓我進去見普求美。
「你該像以前一樣,常到這裡來找點資料,對你會有不少好處的。」
「她極怕你會結婚。這會使你們合夥事業多了一個女性的主見。我認為……喔,這很難解釋。白莎有的時候是很愛你的。」
他說:「那太荒唐了──賴先生!」
「當然是沒有了。除非他能全部拿去,否則一分錢也拿不到。假如基金要捐慈菩機關,我仍是受託人,在三年之內要把所有地產股票變為現鈔。我也覺得遺囑寫得怪了一點,但遺囑是合法的。蓋海伯最後一分鐘還談到遺囑,而且公證不到一個月他就過世了。他臨死尚對他唯一的侄子不能放心。現在你總知道酒精對人究竟有多壞了吧。」
「也有的時候恨得我要死。」我說。
我說:「這主意真不錯!請你先幫我把一些資料整理好,我在趕時間,我馬上去看你,拿了就走。」
「他三十五歲一過。」我問,「你會不會自己主動去找他,看他到底……」
「我們怎麼會談起婚姻問題來了?」我問。
「你的服務有月薪嗎?」
我走出他辦公室,讓他一個人在那裡生氣、發怒吧!
「假如他真在監獄裡,所有錢就該去慈善機構。」
「依據遺囑的條款。」我說,「在他三十五歲生日那一天,假如他沒有死,而且從未判定任何重大刑罪,你就得付錢。」
受託人普求美先生,是立遺囑人之無限信任的朋友。假如他比繼承人先死亡,就請另一位在此提名的人全權作受託人,萬一這一位亦死亡,則另有一位備用的名字。兩位備用的受託人都是律師。
「你不錯,倒還認識來這裡的路。」瑪琳說。
「我給他錢從來不會超過三百元。」普求美說,「他也從來沒有爭過,要我多給他一分錢。」
檔案裡實在沒有存什麼有用的資料。只是因為普求美可以算是一個成功的資本家,所以報館不得不有個屬於他的檔案。
「另外還有兩個字,也許你沒有研究過。」我說。
「信託基金目前沒有作變動的準備。」普求美冷冷地說。
她假意要揍我,站起來走進資料室,出來的時候帶來了普求美的檔案資料。
「大部份的遺產都是生意的股票,所以假如亞莫要接手的話,交給他就可以了,是嗎?」
我點點頭。
遺囑條款很多,大意是說立遺囑人對於他弟弟的兒子非常喜歡,而他自己又沒有子女,所以這個侄子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但是他憂心他侄子年輕,又一下子得了那麼多財產反而害了他不能獨立,所以把財產交給一個信託基金由受託人管理。這部分遺囑是這樣的:
我說:「你每月給亞莫開支多少費用?」
他油滑地說:「世界上任何刑罪都是重大的。任何行為,會被判坐牢的都是重大的刑罪。我知道立遺囑的人什麼心意,我自己也有同感。」
「無論如何,婚姻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