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這種情況下，」我說：「只有三個人有這種可能──不，還有第四個人。反正四個人中的一個。」
「但是你有沒有好好利用呢？你沒有！你以為自己聰明。你空中飛人去丹佛，去警告我們的客戶不要露面，好好躲起來，避不見面。你付錢給刑事案件裏的證人，使撞人脫逃案子不見了原告。這不是私了刑案是什麼？」
「不必掛在心上。」我告訴她。
「他告訴我，他們出動了三十個人去找奚太太，他一定要找到她。」
「我？」
第二天早上，我進辦公室的時候，白莎在盛怒狀態。
「現在雖然奚太太暫時找不到。但是有了擋泥板上的凹痕，和卡在避震簧片螺釘上的纖維，他們可以把嫌犯定罪的。這些汽車零件的名稱真纏口，我想善樓是對我說，避震簧片螺釘的，不是我本來說的彈簧板螺絲，我只會開車，這些機械方面──」
「整個事件太巧了。妳想想看，我才一動，宓善樓怎麼會馬上跟著來了？他怎麼會知道有人付奚太太鈔票，要她把這一切都忘了呢？」
我什麼也沒說。
「口齒再伶俐的律師，在法庭上，當了陪審團的面，也說不清這一點原因呀。」
「你至少要試試呀。」她說。
「有關執照的事？」
「好，」我說：「為了避免爭辯，我們就說撞人脫逃是有的。但是宓善樓是凶殺組的，關他什麼事，他為什麼要親自參與，而且立即到達現場？還去得那樣快？」
「他們扣留了奚太太當時穿的衣服嗎？」我問。
「那四個人？」
「我怎麼會知道？」白莎生氣地說：「將來受審的不是警方。受審的是你！我想他們調查撞人脫逃是有經驗的。他們會收
「少來這一套，我看都看厭了。這次宓善樓真要對你不客氣了。你會把執照玩掉的。」
「有人，是什麼人？」白莎問。
我說：「我們再從頭開始。這件撞車脫逃的案子，不是一件大案子。那受傷的雖然是在行人穿越線上，但是受傷不重，沒有骨折。多少和撞死人脫逃有點不同的。」
「這個混帳客戶，」白莎繼續說：「是他把你送進的陷阱。他把老鼠夾子設定好，又放了一小塊肉在上面，他自己就溜得影子也沒有──再告訴你一點。」
「什麼也沒有呀，怎麼啦？」
「你說對了。」白莎說：「你反正是出局了。我反正也不會和你這種馬上要失業的人鬼混。善樓叫我明哲保身，要我釜底抽薪，我現在正準備聽他建議。」
「不至於這樣的。」我說：「不要離開，我可能隨時用電話找妳，要妳幫我做點什麼事的。現在起我要出去一段時間。」
「但是，神祕兮兮的人帶了大量的錢參與起來。花的錢，當然比奚太太拿到的要多得多。我們拿到錢後，去找受傷的人。受傷的人又急著要錢到手。我一談一萬元就合上拍子了。我給我們客戶一個電報。」
「有什麼困難，愛茜？」我問。
「宓善樓就說過。」
「奚太太是在十字路口被人救起，放進救護車，送去醫院的。她受到很大的驚嚇，醫生告訴她會連著有好幾天的全身疼痛，必須要臥床休息。幸好沒有任何骨折。
「那個時候，這件案子並不重要。」我說：「在他發現可能有人出錢私了刑事案件之前，這根本是件小案子。再說到底有沒有案件可訴訟，現
「什麼？」我問。
「好吧！」我告訴她，一面向外走，一面說：「我們拆夥好了。」
「也許，」我說：「但是他捉不住我什麼錯。」
「我們的客戶？」
「他是告訴我不少。」她說：「我決定在這件事裏和你分家，免得我的執照會跟了你的一起吊銷。善樓也知道這件事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到底善樓是我的好朋友，沒錯。」
「因為這是件撞人脫逃案，警察看到她衣服上撕去了一塊，想像中這塊布是掛住車子什麼地方被撕下帶走了，所以他們在奚太太衣服縫邊的地方，剪下了一點布料，準備將來做證物的。」
「你說什麼？」
「他的猜測，嘿！」白莎打斷我的話，豬一樣的小眼睛發出鑽石似的閃光。「你自己來不及的要鑽進這個陷阱去。老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總想出點和別人不一樣的點子。現在我看你自己把頭頸伸得太出來了。要是我是你，我看最好自己到宓警官那裏去，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訴他，也許他會放你一馬。」
「亂講！」我說：「他捉不住我什麼錯。他把二和二加起來，變成了二十二。他以為我在包庇一件撞人脫逃案。又以為我私了刑案，還有些別的罪。不過這都是他的猜測，沒什麼──」
「唐諾，你──你要多保重。」
「千萬別再說這是宓善樓的猜測。我要告訴你幾件事。」
「因為，這件案子──比較重要。」
我走回我自己的辦公室。
她好心地看著我。「我從不洩你氣，唐諾。」她說：「不過這一次你真的要被將死了。白莎只顧自己逃命。她本應該發揮一點合夥精神的
「為什麼？」我問。
「現在開始保重已經太晚了。」我告訴她：「我的對手可能是一個狡猾的律師，一個妒嫉的男朋友，一個有計謀的美女，一個十分十分有錢的爸爸，或者是這些人隨便怎樣的排列組合。」
我坐在椅子中，用盡腦子在想。
過了一陣，我說：「這件案子不對勁。這樣沒意義。」
「善樓認為陶麗施是個假貨。她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女兒，是情婦。善樓認為他是個有錢人，不過一開始就幫著她想把這件撞人脫逃案子，用鈔票擺平。」
「你反正這件事做得不妥。你這次吃不完兜著走了。不過還是有一個解救的方法。」
「那是因為奚太太嘴巴太快了。她把錢給鄰居看了。」
我站起身來說：「今天一天，我都要在外面。我也許會出去好幾天。」
「什麼意思捉不住你的錯？」
「案子當然有的，而且是刑案，撞人脫逃。」白莎說。
「我的執照還沒有被吊銷呀。」我說。
「什麼方法？」
「白莎都告訴我了。」
「什麼意思？」白莎問。
我說：「我怎麼能交出奚太太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那裏？」
「我們的客戶，陶克棟；所謂是他的女兒，陶麗施；她的同居人董宣乃；再不然就是律師艾科通──其中，當然我們還不知道，有沒有董宣乃這個人。」
我走出去的時候，她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我。
「我怎麼知道，」白莎說：「善樓又沒有先請求我同意。」
「萬一──萬一有真正緊急的事發生時，我可以在那裏找到你呢？」她問。
「你是幫過他很多次忙，」她說：「但是你的態度不好，你玩世不
「這下你又自己惹了什麼上身了？」她問。
「不要說是我教你的。你應該超前善樓一步辦件事。」
「但是合夥事業垮台了，你已經付出的努力也垮了。」
「什麼意思？」
「他在查這件案子呀。」
「我在想。」
卜愛茜在哭。
「是的。」
「什麼？」我問。
「連一點問題也沒有。沒人叫我減點價，沒人問我怎麼做成的協定。馬上一萬元現鈔放到我大腿上。不論後面是什麼人在撐腰，他就是要──快。」
「是指奚太太。你給了她錢。她乘救護車去機場。她一定是乘飛機去丹佛了。到了丹佛，怪事出來了，有人使她完全失蹤了。這個使她失蹤的人，想想看，會是誰呢？」
「我看你瘋了，他們四個人絕對不會去告密。事情爆發出來，他們什麼都完了。」
「不要洩我氣。」我說。
「你是指奚太太？」
「他給我一個限期。」我說：「讓我把客戶的名字告訴他。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證人在場。他說過，我只要把客戶名字告訴他，他就不再追究。」
「他說了，假如在今天中午之前，你能把奚太太交出來，他會對你寬大一點，處分輕一點，但是他絕對不容許私家偵探社偷偷地做私了刑案這種勾當。」
「假如，真有車子的話。」我告訴她。
「妳找不到我，」我告訴她：「我會隨時有空就打電話進來的。」
「我也一直對他很友善呀。」我說：「我幫過他不少忙。」
「他怎麼想是他的事，每次我都能使他出風頭，總是事實。他一點感激都沒有嗎？」我問。
「他可不是那麼說的。」白莎說：「他說是你引誘他這
我說：「誰知道一定有輛車子？」
「善樓又怎麼會去找她鄰居呢？」
「你！」
「像這線的排列組合對付你的時候，你保重有什麼用？」
「像善樓這樣在警察總局有點身分的人，怎麼會出來跑這件案子呢？」
「那麼，善樓什麼都告訴妳了？」
「沒有，他們沒有扣留那件破衣服。」她說：「不過他們在衣服邊上取了點布樣。」
「我懂你的意思了。」白莎說：「駕車的人，一定是個大人物。」
「誰說我會玩掉執照？」
「奚太太有准許他們這樣做嗎？」
「那只好讓善樓先找到她了。」
「說呀！」白莎說：「什麼人？」
「善樓是給過我一個機會。」
「他們把陶麗施的車弄到警察的檢驗室去，在彈簧板的螺絲上發現了三條纖維。他們又把這三條纖維，拿來和奚太太被撞倒時前穿的衣服來比，發現是完全相同的。
我把兩雙手深深地向褲子口袋一插，把自己坐下。白莎看著我，等了一下說：「說話呀。」
「唐諾，你要不在，這裏我是一天也耽不住的──你知道的。」
「你的客戶。」白莎說：「奶奶的，雖然是你的客戶，但是，再要給我見到的話，照樣要他好看。」
「你想得未免太晚了。把自己頭伸出去上吊之前，你就應該想清楚的。我失去你這樣一位夥伴會傷心，但是這次善樓真生氣了，你的執照反正保不住了。我從來沒見過善樓那樣生氣。」
「只有一個可能，他自己那麼快參與。」我說：「有人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