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佳人伴君，大趙風雲
第二十二章 神兵天降
「韓信！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想得出這主意。」
「啪」的一聲，蒯通在桌上重重一拍，臉脹得通紅：「可惡！吾等中了趙人的緩兵之計。」
在龍武坡一役，韓信那指揮若定，運籌帷幄的帥才展露無遺。蒯通竊地里暗嘆不如。若非如此，怎會將他推薦給趙王武臣。
在今日月黑風高的子時，從邯鄲城南面城樓，忽然墜下數百條繩索。一大群臨時招募來的壯丁，穿著府庫中存放的趙軍的軍服，從城樓攀了下去。又偃旗息鼓伏在郊外。直等黎明前的這一刻，來個「大軍入城秀」，給燕軍一個巨大的震撼。
臧荼乾咳一聲，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一支兩萬人的軍隊進城，實力不容小視。為今之計，我軍該當如何？」
臧荼道聲好，剛下令埋鍋造飯，蒯通阻止道：「兵貴神速，諸位就不要吃飯貽誤戰機了。」臧荼惑道：「如此一來，士兵會不會沒力氣打仗？」蒯通現出一個冷酷的表情：「我軍存糧不多，戰死者徒費糧食。傳諭三軍，待吾軍拿下邯鄲城，允劫掠三日。」
幸而當時馬匹奇缺，馬價貴得驚人。在此亂世之中，暴徒橫擊，徒具步兵沒有騎兵的草寇比比皆是，又夜色如墨看不清楚，故而那燕軍斥候沒有在意。
一陣嘹亮的號角，將這批值守的士兵從進城后劫掠姦淫的遐想中驚醒。
燕地，北臨匈奴，地廣人稀。燕國，在戰國史上一直碌碌無為，除了那曇花一現的樂毅破齊之外，其餘大部分時間乏善可陳。待到人口眾多，人才濟濟的齊人醒來，田單火牛陷陣，又將燕軍逐出國門。
坐在正中虎皮帥椅上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壯漢，胸腹開闊幾乎有常人的兩倍，一雙健碩的臂膀有巨碗粗細，面孔黑黝黝如同鍋底，亂髮披散，一雙厲眼透出能將人撕碎的咄咄氣焰。
時到初秋，凜冽的朔風將一頂頂灰色
臧荼乃是地地道道的燕國人，本是山中獵戶，因其勇猛過人聞名燕代。韓廣循燕時招入麾下，一路戰功赫赫，成了韓廣軍中最驍勇的統帥。
他卻不知，這些士兵均是邯鄲城平民所扮。
當然靠一群臨時招募來的平民還不能完全達到韓淮楚的要求，至少那行軍的隊列姿態便不像正規軍人。於是韓淮楚派了一名軍侯，投入了一千名衛戍士兵，作為這批人的領隊。其餘人只需跟在這些職業軍人後面有樣學樣，倒也成行成列，一絲不亂。
除了守營寨的臧擒虎一萬人馬，此次燕軍共出動了四萬人馬，可謂志在必得。
為了士兵們不萌生「同室操戈」之想，在戰場上不心慈手軟，這批士兵均是從白山黑水地廣人稀的苦寒之地——燕、代兩境募來，連統兵元帥臧荼也是燕人。
鳴號，挑燈，起床，集合，召集眾將，一連串的忙碌過後，中軍大帳內聚滿了人。
蒯通終於明白，要面對的對手不是那些邯鄲城中的一群弱智，而是自己的師弟，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韓信。換手如換刀，那韓信文韜武略，焉知這小師弟出手，那趙國上郡邯鄲還能不能攻克得下？蒯通不由對邯鄲城志在必得的信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就算真來了援兵，兩萬人馬路途勞頓，投入防區也不是一會的工夫，至少要一個時辰吧。這一個時辰看似不長，卻是令對方致命的良機。
只待燕軍的大旗插上城頭，那韓信縱有萬般能耐，這一次也要載在這個師兄手下。在蒯通的字典里，絕沒有心慈手軟這個詞。就算是同門兄弟，若能擒獲，也會定斬不饒。
那臧荼似乎對軍師蒯
此時正是寅卯之交，天光初現，大多數人還沉浸在睡夢之中。遠遠望去，這四萬燕軍，籠罩在一層朝霧之下，朦朦朧朧好似一大團黃雲在地面上滾動。
經過鋪天蓋地的輿論宣傳，邯鄲城中已掀起了一股空前的愛國熱潮。為保家衛國，丁壯們紛紛踴躍報名。
其實這「入城秀」內中藏有一個破綻，一直為韓淮楚擔憂，那便是這群「士兵」中沒有騎兵。試想倉促之間，如何籌得恁多馬匹武裝一個兩萬人的「部隊」？而且從城樓上墜下馬匹，難度難以想象。
在鬼穀道場，蒯通雖學的是詭辯之術，但耳濡目染之下，未嘗不通兵事。
蒯通盛怒之下，忽然想到一人，此時那人面孔彷彿就在眼前。
一位老者，身著紫袍，頭頂峨冠，老態龍鍾駐杖站在車旁，面對那殺氣騰騰而來的燕軍，神情絲毫不見慌亂。
燕趙尚武，燕趙兩地多悍勇之徒。除了那軍師蒯通，在這帳中的哪一個不是剽悍過人？
「對手果然是韓信！他竟然料到吾會於此刻攻城！看來自己心中盤算他了如指掌。」蒯通心中一震。
馮簡拖著老腔責備道：「蒯軍師，你我曾同殿為臣，說話怎這般不客氣？」蒯通倨傲道：「如今兩國交戰，休拿舊日交情攀吾。汝等冥頑不靈拒不投降，便是吾蒯通之敵。快說！為何擋住我軍去路？」
「難道消息有誤，斥候未偵查到這支人馬，還是李良部突然殺了回來？」
在鬼穀道場，眾所周知，兵法學得最好的不是李左車，而是這位後來居上的小師弟。師傅鬼谷懸策對他最是青睞，要不然怎會將門中至寶《鬼谷子十四篇》傳了給他。
他懊悔痛失昨日攻城良機之
在出兵之前燕王韓廣叮囑，遇到疑難皆憑軍師之意。臧荼歷練沙場，對這行軍打仗的事雖說不一竅不通，可在這縱橫家第二大弟子面前，還是謙虛得很。
敵人？好像不可能有敵人。明日辰時邯鄲城就要開關投降，城中的士兵也會納入燕國的兵馬，成為他們的「自家兄弟」。
自薊城興師以來，一路高歌奏凱，勢如破竹，一日之間能連下數城。這也難怪，韓廣北略燕代，趙人把他當成了自家人，這一線的防守幾近真空。而韓廣突然自立為王，又有姬風之亂，哪裡還來得及布防？外加蒯通搬弄三寸不爛之舌，沿途寥寥無幾的守軍，哪裡還敢直攖其鋒？還不乖乖投降？
自然這一切均是韓淮楚安排。他要導演的空城計，當然不能與諸葛亮的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何人會吹響號角？」
靠燕國這塊地盤，蒯通深知是無法爭雄于諸侯的。能夠苟安一隅便算不錯了。他唆掇韓廣攻打邯鄲，雖打的是為武臣報仇的旗號，真實的目的是能打開燕國的門戶——趙國。只有拿下趙國那廣袤的土地，才能繼而與天下諸侯一較雄長。
「咔咔咔咔」步伐整齊有力，槍戈掩映，寒光簇簇。弩兵，盾手，戰車，騎兵，輕兵，重甲，攻城雲梯。撞城轒輼車，攻城塔，縱橫交錯，依次從燕軍大營殺出，浩浩蕩蕩，殺氣騰騰。
這邯鄲城中，金銀財寶無數，美女如雲。允劫掠三日，士兵們還不像發瘋了一般攻城？那一幫燕將一聽，眼珠子都直了，無不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拿下邯鄲。
走在前的弩兵高聲喝道：「你乃何人，敢擋我大軍去路？」那老者不慌不忙答道：「吾乃趙國太史馮簡，欲見你家元帥與軍師。」
「難道那欒布遭遇到什麼意外？」蒯通聞言一怔。
又是黎明前的黑暗，月色之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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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睡覺，必要的警惕還是要有的。轅門內，一排穿著兩重皮襖的燕兵，仍睜大眼睛注視著周圍，嚴防敵人的突然偷襲。
蒯通高聲道：「趁敵立足未穩，趕快召集人馬，準備攻城。」
眾將轟然叫好，欣然領命。
臧荼臉現困惑，說道：「軍師不待辰時再攻城么？」蒯通像看白痴地望了臧荼一眼，冷笑道：「敵人使詐，吾等還守什麼信用？快趁敵援軍剛至，打他個措手不及。」
上將軍臧荼，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名字，一個能在十三歲力搏猛虎的望而生畏的野人！
一匹快馬箭一般從營外馳來，卻是一燕軍斥候。眾人高聲喊道：「老秦，發生了何事？」那斥候老秦急匆匆道：「不好！有大批趙國士兵，從邯鄲城南面進城。」眾人詫異道：「老秦，你是不是說錯了？這當口哪裡來的大批趙軍？難道是從天而降？」
可惜前日遇到了仙道弟子姬風，那蓋世武功委實令人膽寒，蒯通幾乎要打退堂鼓了。只是在韓廣面前曾說下大話要踏平邯鄲，面子上過不去罷了。
昨日邯鄲城派來上大夫程及，送來受降書，雲今日一早便開關受降，正在清理府庫，準備肉食美酒來犒勞三軍，原來竟是詐降。
霧色朦朧中，遠遠望見前方有一團黑影。走到近前，只見原來是一輛馬車駐在路中。那馬車身後，栓了十頭肥牛，兀自「嗼嗼」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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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通忽問道：「欒布都尉可有消息？」一人答道：「欒將軍自昨日放出飛鴿，便音訊全無。」
只見士兵紛紛讓道，一群悍將簇擁著一人飛馳而至，那人正是燕軍軍師蒯通。蒯通一揚馬鞭，指向馮簡，喝問：「馮太史找我為何？」
臧荼端坐在帥椅之上，慢慢聽著那斥候的稟告——一批近乎兩萬的趙國士卒，兵甲鮮亮，旗幟整齊地從南面開進了邯鄲城。
對
那斥候也顧不上回答，急沖沖從眾人讓出的道中馳了進去。
馮簡哈哈一笑：「韓將軍早已料到爾等會於此刻攻城，特派老夫在此等候。備下汾酒十壇，肥牛十口來犒勞貴軍。」
只是這一支軍隊是如何來的？卻令蒯通百思不得其解。據報離這最近的陳余部還在三百裡外，難道能插上翅膀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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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臧荼之子，臧家四虎：臧擒龍，臧擒虎，臧擒熊，臧擒豹。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自從投身行伍一來，臧家父子橫掃燕代，所向披靡，還未吃過一場敗仗。
最瞻目的乃是四個小將，其身軀比那臧荼還高出一尺，渾身黝黑髮亮，肌肉虯結，堵在那裡好似四尊鐵塔。
趁敵陣勢未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對方沉重的一擊，這便是縱橫家高弟蒯通的手段！
對於邯鄲的富庶，他們早就聽說。到了城中，雖然上峰命令不可燒殺姦淫，但這年頭誰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說而已。那邯鄲城滿地的資財，嫵媚的趙女擺在眼前，又怎能禁得住士兵們飢餓與貪婪的本性。
他不露聲色道：「吾師弟還說什麼？」馮簡笑道：「韓將軍說，已在邯鄲城中布下天羅地網，正等候貴軍前來送死。」
忽然喜訊傳來——那姬風失蹤了，邯鄲無主，民心大亂。蒯通簡直喜出望外，急忙催師劍指邯鄲。為了免遭傷亡，一盡全功，故勒令大軍就城郊紮營，送出勸降書一封。
中軍大帳內，爭論的焦點便集中在這群士兵的來歷。
在蒯通的眼裡，亂世諸侯中只有武臣能夠實現它爭霸天下的理想。而伴隨著武臣的被弒，他那理想彷彿瞬間破滅。
臧荼會意一笑，即傳令：「事不宜遲，眾將聽令！臧擒虎領一萬人留守大營，其餘諸將隨本帥出征，踏平他邯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