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登壇拜將滅三秦
第四十九章 望塵莫及
眾將都面面相覷。那斥候打探完消息，絕沒理由不回來歸隊。
陳倉關外的亂石灘，旌旗蔽空，卻是漢軍另一位大將——建功侯曹參領著三萬余後續部隊到了。
這蝕谷是個緊要之處，當初漢軍從褒斜道入漢中，就走的蝕谷這條路。雍軍為防漢軍北伐，在蝕谷囤積了五萬大軍。而防衛蝕谷的人選也十分慎重，派了一郡之守，曾經在大秦長城兵團混過的老將甘索。
甘索救陳倉之心是心急火燎。奈何天公不作美，那道路結冰滑溜異常，他也沒長一個神仙腦袋，預先給士兵每人準備一雙釘子鞋。那雍軍在雪地上是行馳緩慢。
有什麼辦法，誰叫大老闆老章魚中了漢國大將軍韓信的奸計。漢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種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奸計，那甘索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想不出。
於是甘索喚來斥候，交給他兩筒煙火訊號，面授機宜：「你速騎匹快馬馳到城外，若是城樓上豎的是我軍旗幟，便放紅煙；若是豎的是漢軍的紅旗，便放黃煙。」
前方道路忽然變窄，原來已到了岐山地界。
「都是你的錯！你這個打仗打成人精的老章魚，怎沒看出漢軍打的是陳倉道的主意？」士兵們心裏都在暗罵。
他甘家二代單傳，人丁不怎麼旺盛。現在三代同堂，都在這一路軍中效力。人家說上陣父子兵，他甘家是上陣祖孫兵。
漢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大出甘索意料之外。雖然他對那突然冒出的漢國大將軍韓信事迹了解不深，但在他心中，起初對他的對手多少還有一點敬意。而漢軍攻城兩日，竟然破城不下。戰略再高明，也要高超的戰術作保證。看來那韓信也只是紙上談兵，沒什麼真本事。
內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現在在三秦之地稱王的章邯，董翳，司馬欣，北方將士皆對他們恨之入骨。
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漢軍已在岐山布好了伏兵。自己這四萬大軍，已活生生扎進了一口陷阱！
甘索便是其中之一。照說他年過六旬，應該早就厭倦殺戮，合該回家含怡弄孫了。可這人年紀越大，越是放不下那高官厚祿。居然在長城軍團解散
巨鹿一戰，章邯近在棘原卻不發援兵，任由王離的十八萬北方軍團兄弟被項羽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擊潰，這恨該有多大？
那樊噲一見曹參，得意洋洋說道：「老曹，知不知道，陳倉關已被咱們先頭部隊給拿下了。」
陳倉若失，雍軍精心布置的防線就門戶洞開。他還傻兮兮地守在蝕谷，等著褒斜道修復漢軍大舉進犯有何意義？
甘索眉頭一皺，說道：「這裏怎麼這麼安靜，沒有一點動靜。就算漢軍還在攻城，那朱蒯知我軍來援，也該派出哨兵來迎接老夫。」他話語一頓，又道：「而且那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哪裡去了？」
甘越怒叱道：「胡說什麼，那斥候跟隨爹多年，是從長城帶回來的，最是忠勇，怎會做逃兵？」
有前驅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曹參的部隊踏著灑過鹽冰雪融化的山路，便不那麼艱難。他們經過那陳倉小道，只用了兩天時間。
曹參吃驚道：「陳倉關只有四千軍馬，而雍軍若來，必是數萬之眾。敵眾我寡，如此大將軍處境不是太險？」
經過了一個月伏擊突圍實戰演習的曹參，這點難題想來還難不到他。他自會選擇一個有利地形，推下巨石大木，把口袋扎得死死。
朔風怒號，烏雲密布，大雪封道。天地之間，一片蕭索，好一幅冬夜凄涼寒冷的景象。
他還是不敢貿然進軍。漢軍從南面而來，攻城的方向當是南門。陳倉東面，無任何喊殺之聲，看不出任何端倪。
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軍中老格子前來投誠，老章魚自是大喜過望。立馬委以重任，綬他為內史郡郡守，統領一方大軍。
這便是那內史郡守甘索。他的身邊，左右各擁一將。左邊的中年漢子，是他的兒子甘越；右邊那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便是他的孫子甘鵬。
就算是百戰老將，他也要布下一個天羅地網，一網打盡！
樊噲笑道：「大將軍一人就能抵十萬雄兵，老曹你為他擔心甚麼？」
自大秦亡國之後，那駐守在長城的大秦北方軍團便像斷了奶的嬰兒，軍餉給
駐守長城是保家衛國。而要他們再去侍奉章邯，董翳，司馬欣，為了一點餉銀拋頭顱灑熱血，誰會甘心情願？
要是陳倉失守，甘索也作了第二手準備，那便是發起兇猛的反撲，收復被漢軍奪下的關隘。
火把熊熊，士兵們舉火一來照路，二來也能略微驅除一下那冬夜呵氣成霧冷入骨髓的寒意。
周勃此時憶起來此目的，對曹參道：「大將軍有令，你大軍不必進城，與我二人分兵兩路，去到陳倉東面的大道埋伏，給甘索的援軍一個伏擊。」
話音剛落，只聽前方路上一聲朗笑：「甘索老匹夫，本帥早已收陳倉于囊中。你派出的斥候，已被本帥斬下頭顱。陳倉關上我漢軍精兵強將，正恭候你來送死！」
二十萬秦軍降楚，一夜之間全遭坑殺，直接導致大秦帝國根基搖墜，這恨該有多深？
只要四萬大軍涌到陳倉城，這裏便固若金湯。漢軍想兵出漢中，只會是痴心妄想。
漢軍拿下陳倉關，想必已經死傷累累。他麾下四萬大軍，足以將兵力銳減的漢軍碾為齏粉。
在這嚴冬之際，四萬雍軍不在暖暖的被子里睏覺，還要披星戴月地趕路，這個罪可真夠人受的。
樊噲嘿嘿一笑：「正面一路，便是這陳倉關。大將軍自個留守城中，等候甘索那老匹夫。」
此時此刻，甘索的心中充滿了輕蔑。
北面是岐山高坡，南面是滾滾渭水。漢軍要在這裏設下埋伏，從坡上射下漫天的利箭，那他只有挨打不還手的份。
士兵們是叫苦不迭。他們可沒有一顆禦敵於國門的求戰之心，都是被強征而來的童子軍，還是十四五歲的大孩子一個，頂風冒雪日夜兼程去與漢軍拚命，焉能不怨？
那甘索年過六旬，曾追隨蒙恬遠征過匈奴，名聲還不小，是長城軍團的中堅力量。
三更時分，雍軍到達陳倉城以東十里。那烏雲未散，太陽還沒從東方升起，四下里依然是一片漆黑。
幸得匈奴大單于冒頓與西楚霸王項羽折弓立誓，只要兄弟項羽身在中原一天，匈奴軍馬就不會踏足中原半步。
※※※
林子一大，什麼鳥都出。大部分北方軍團將士都倦鳥知還，各奔故里。還是有一些人戀戀不捨這戎馬生涯，投到了各位諸侯王手下。
重要的是，現在陳倉城是否被漢軍攻下，現在還一無得知。若是冒冒失失闖過這岐山，一頭鑽進漢軍布好的口袋，而陳倉城又攻不下來，那他只有望天號哭了。
陳倉位於渭水以北，既是陳倉道的出口，自是依山下築，有地利優勢。
※※※
於是北方軍團的眾多精兵強將，成了各諸侯王爭相延擾的對象。那雍國，塞國，翟國，趙國，燕國的橄欖枝，紛紛遞到將士們面前。
老大劉邦的實力在眾諸侯中絕對是排得上號的，漢軍上下也早就裝備了昔日的秦軍強弩。從大道到那路邊高坡，正好在射程之內。
他想得很清楚：陳倉小道艱險難行，漢軍若是越過陳倉道，先頭部隊也只是小股。而陳倉關駐有五千軍馬，又有城牆可倚，守他幾天不成問題。
曹參嘆道：「大將軍果然文韜武略，北伐的第一戰就贏得這麼漂亮。陳倉關拿下，我軍就有了立足之地。」
曹參一聽聳然動容。這麼漂亮的一場勝仗，他曹參還玩不出來。
連家鄉的諸侯王都不願侍奉，那遠在異鄉的趙王，燕王更排不上號。月是故鄉明，誰願背井離鄉，戰死他方？
內史郡守甘索乍聞陳倉關求援，驚得目瞪口呆。
現在須得派出探子，前去城外打探。
周勃道：「我與樊屠子埋伏在大道北邊高地，你領一支軍抄山路繞到雍軍後面，來個關門打狗。」
便有周勃，樊噲兩位將軍駐馬迎在道上。
曹參望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拿下就拿下了，有什麼好自誇的？大雪封山，我軍發起突然襲擊，雍軍毫無防備，攻下陳倉關也是意料之中。」
過了一個時辰，只聽「噗」的一聲，一蓬紅煙射向天空。
見那平日傲氣自負的曹參也這麼謙虛，樊噲愈加得意，繪聲繪色說道：「陳倉之戰，一靠大將軍神機妙算，早就派卧底混入敵營，二來嘛，呵呵，就靠俺那把削骨刀，一
甘索的反應是無比的快，立馬下令：「放箭！」
大秦滅亡，天換了，大秦雄師引以為依恃的強弓勁弩也不再是他一家的獨門沖。各位諸侯王從秦軍戰俘處收得大量秦弩，紛紛仿製。至於裝備的程度，就要看各位老大的財力與實力了。
曹參一聽有仗打，心裏直癢，立馬問道：「這伏擊如何打？」
山高林密，巨石比比皆是。若漢軍將巨石從山上推倒，塞在這大道之中，大軍的歸路便要被截斷。
那探子接了煙火訊號，立即打馬而前。
甘索的孫子甘鵬想當然道：「想是那斥候貪生怕死作了逃兵。」
只可惜那韓信跨下神駿異常的戰神寶駒，驅馳如電，竟比雍軍射出的箭還要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萬千雍兵雍將，只有用四個字來形容：望塵莫及。
甘索嘆了口氣，說道：「老夫恐怕那陳倉關，此刻已落入漢軍之手。」
在此先交代一下陳倉關的地勢。
軍情緊急，簡直是十萬火急。甘索想也未想，立馬抽調蝕谷八成軍力朝陳倉關殺來。
但那老格子真的是經驗豐富嗎？作為他的對手，漢國大將軍韓淮楚卻認為很值得懷疑。
樊噲豹眼圓睜，怒道：「說什麼話？有本事你給我打這一仗看看。我軍五千，敵軍也是五千，不僅輕取陳倉，而且生擒了三千戰俘，你老曹能做到嗎？」
關門打狗，須得四面門都關得緊緊，那周勃貌似只說了兩面。曹參惑道：「正面一路呢？」
若能射死敵軍主帥，漢軍軍心必然動搖。這是此時甘索唯一能把握的機會。
甘索仔細看了一下周圍，見那路邊山坡別無動靜。
從蝕谷通往陳倉關的道路，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車馬大道，位於岐山以南，沿著渭水北岸修成。那甘索要來救陳倉，必經這條道路。
布陷阱的目的是什麼？當然是用來捕獵，致獵物于死地，後果是無比的可怕。
甘索的老眼變得忽然猶豫，四下眺望起來。憑著老軍人的敏銳直覺，他一眼看出，這是一個設下
※※※
曹參便好奇問道：「不知大將軍這場仗是如何打的，可否與我說說？」
一旁那木訥的周勃忍不住搶白道：「行了樊屠子。沒有你做先鋒，那朱蒯的頭顱我也能斬下。」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將，策馬行進在隊列之前。
是什麼原因？很簡單，捨不得那榮華富貴。
至於那朱蒯的性命，這個失去武關嶢關的亡國禍首，他要是死，甘索不會皺一下眉頭。
敵軍主帥能單人獨騎出現在這裏，那陳倉關落入漢軍之手已無疑問。甘索隨即想到的是，韓信斬殺了自己派出的斥候，卻放出紅色煙火訊號引誘自己越過岐山險地，絕不是無因！
※※※
這位百戰老將在長城軍團混了多年，也不是瞎混的，多少還有一點頭腦。
眼看城關在望，忽然甘索將馬一勒，說道：「不對，趕緊停下！」
「難道這便是漢軍主帥韓信！」甘索看罷大吃一驚。
北面岐山高地自不必說。那渭水處於大道以南，雍軍要想逃，只有逃到冰寒徹骨的滾滾波濤中活活凍死，這個門不必關。只要韓淮楚穩穩守住陳倉關，雍軍想從正面突圍也是痴心妄想。還有最後一路最是緊要，那便是雍軍會從來路捨命出逃。
只見霧氣之中，駐馬立著一影。火光照處，紫金盔駝龍甲，大馬銀鞍，赫然是一位英武非凡的年輕將軍。
「颼颼颼」，雍軍前排弩手張弓搭箭，射出一天箭雨。
他這一走，陳倉城只剩下四千漢軍。而雍國內史郡守甘索駐紮在蝕谷的軍馬，正日夜兼程，趕來援助尚不知已落入漢軍手中的陳倉。
其子甘越問道：「爹，有何不對？」
繼漢軍攻克陳倉關后，巴族大酋長閔珠子又率領巴族鐵血漢子，領著一千漢軍精銳，換穿雍軍戰服，星夜趕往鳳翔，去劫奪那邊堆積如山的糧秣。
甘索麵露喜色，說道：「看來漢軍還未得手，陳倉關還在我雍軍之手。大家快去城中增援，休要猶豫。」
但北方軍團將士們大部分選擇的卻是解甲歸田。戍邊多年，沙雪月鉤，輪颱風吼石大如斗，離人哭斷肝腸，將士們早已怨透。難得天下重歸太平，誰不願回到故里，與父母妻兒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