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十章 隱隱生痛
原想這安期生是個對頭，而今對頭成了幫舌的，韓淮楚聞言又是一喜。
魔君身後，立著一桿火紅色大旗。那魔君有多高，大旗就有多高。大旗周圍，碧油油的陰火四處燎原，吞吐著陰颼颼舌狀的魔焰。幾十位赤色的陰魂飄蕩在空中，如絮如煙，似實還虛，被那陰火炙烤，哀哭狼嚎發出啾啾之聲。其聲之慘，猶如來自九幽。
赤松子好生失望。說道：「你若見到仙翁，便對他道聲平安，雲貧道在天池候他一聚。」
那拂塵跌下，未及片刻，突見籠罩在山頂的黑霧裂出一縫，一隻摩天大手穿透雲層，掌心向上，平平伸在白鶴之前。
「可憐，這些煉魂生前慘遭屠戮，死後還要飽受陰火祭煉之苦。為師學得西方道友《度亡經》一卷，願為這些亡魂超度，消了他們罪業，讓他們早日超生。不知徒弟可讓為師為他們念誦念誦么？」赤松子說道。
姬風話音剛落，那名叫萬喜良的生魂又開始發出凄厲的啾叫，一雙鬼眼滴溜溜亂轉，好似在對赤松子遞眼色。
安若素站起身，拍了拍裙裾上沾上的塵土，喜滋滋向著還跪在地的韓淮楚含情一望，婉聲道：「韓大將軍，還要打坐練功么？」
赤松子駕著白鶴繞來繞去，卻找不到進山的門徑，甚至連一個把門的妖魔也見不到。她尋思片刻，將手中拂塵向下一丟，權當通名。心想那姬風見了這拂塵，當能認出是她這位師傅的兵器，或能讓自己進山。
只見一位高達二十丈的魔君聳立在山巔之上，猶如一尊鐵塔。雙目有水桶般大小，似要裂眶而出。一頭亂髮，根根倒豎。臉如藍靛，唇似血盆。那魔君渾身上下包裹著一團玄色的光芒，身軀上竟結成了兩尺厚的玄色魔鎧！
韓淮楚腦子就是一暈：「原來小丫頭是為我送早餐來著。我竟這般裝模作樣地練功，害人家等了好久，真該抽一大板！」
那姬風把手臂一伸，頓時暴漲而出，穿出那籠罩在山頂的濃霧，伸到了雲霄之中。
只聽身下一聲高呼：「師傅珍重。待朕滅天之後，再請師傅共掌朕之天魔宮。」
赤松子心中一跳，「莫非這魔君起了疑心？」沉住氣道：「這不過是西
「這便是能讓天庭化為齏粉的焚天大陣！這就是讓仙界聞風喪膽的火魂幡！」赤松子背脊平生出一股涼意。
姬風右臂一伸，「天魔抓」施出，將那念珠搶在手中，左看右看，狐疑道：「朕看這不是一般的念珠，莫非是什麼法寶？師傅拿這念珠搖來搖去，卻是為何？」
姬風不識是計，將身一側，說道：「師傅要念就念吧，只是時候不要太久，朕可等不得。」
「想是小丫頭不忍打擾我練功，在一旁靜候。想必她此刻正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情意綿綿地望著我吧。她這般緊緊盯看，我又如何靜得下心來練功？」韓淮楚一陣胡思亂想，只覺有股被吃冰淇淋的感覺。
「什麼狗屁天道！不過是鴻鈞混鯤幾個老雜毛私下做的交易，妄圖把持這世界。我魔界受仙界欺壓亘古已久。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也該我魔界中人揚眉吐氣，一統三界，嘗嘗把那所謂的仙人踩在腳下的滋味了！」姬風一陣狂笑，又道：「師傅，你既然能生還見到徒兒，該當慶幸。你老人家修仙道不就為了長生么？長生之法，我魔道亦有。不如也投了我魔界，待朕滅了天之後，少不得請你來天魔宮，封你一個聖姑噹噹，萬世享受眾生膜拜。」
這便是那焚天大陣結出的蠶絲障。休說是赤松子一介凡人，就連大羅金仙也不敢擅闖這蠶絲障。
白鶴一個展翅，直上雲霄而去。只剩下韓淮楚三人跪拜在地，以目相送。
赤松子望了韓淮楚一眼，笑道：「有韓將軍坐鎮齊國，那田橫還能有何作為？齊國復國，曇花一現耳。」
看那生魂雖然凄慘，排列卻井然有序。八十一位生魂排成一個巨大的九宮圖案，另有十八名生魂圍繞在大旗周圍，如同拱衛。
皺見那大手一縮，眼前一片迷霧。一個撲騰，赤松子連人帶鶴跌下地來。
姬風看那念珠，確實算不上法寶，嘿嘿一笑：「師傅說的是。便是搗鬼，朕也無懼。」將那念珠一擲，拋到赤松子腳下。
赤松子卻聽到韓淮楚做上漢國大將軍，吞魏並趙滅齊的消息。想到韓
那念珠一搖，發出「叮叮」之聲。赤松子剛走過十余名念魂，姬風突然發問：「師傅，你手中拿的什麼？」
「越是這般，為師心中越發難安。就讓為師念誦念誦，略表寸心。」赤松子固執地說道。
「自己該不會那麼沒有定力，與這小丫頭又產生什麼感情糾葛吧？」韓淮楚愣愣地想。
那白鶴身軀一輕，姬風的大手已經隱而不見。一個振羽，就要翱翔而去。
哪裡知道安期生一見她就鬧著要拜師。赤松子看出安期生有仙骨道根，他日必成正果，這便收了安期生為徒。
再看那安若素，秋波不停地向自己投來，一副脈脈含情喜上眉梢的樣子。韓淮楚只是叫苦，「這小丫頭原本對我已死了心，如今得了真人的話，那心思又活動起來，都是什麼『紅鸞星動』惹的禍！」
魔界中人最討厭啰哩啰嗦。換了是別人，姬風早就一腳踩下去踏成肉泥。但見了他師傅，到底有愧於心，不忍下手害她。
只聽那竹籃放在地下之聲，安若素腳步漸行漸遠。
「你的孝道為師已經嘗過，只怕你再把為師推下懸崖。此地陰冷，非為師所待之處，還是早走為妙。」赤松子冷笑道。
赤松子冷笑道：「莫非你疑為師搗鬼？在火魂幡面前，還有什麼法寶能稱得上法寶二字？」
哪知這訊號發出，卻得不到黃石公回應。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黃石公已不在人世，要麼黃石公離她距離遙遠，那訊號收不到。
姬風將那火魂幡一指，狂笑道：「師傅忒也膽小！只要朕把這焚天大陣練成，火魂幡一抖，什麼鴻鈞混鯤，女媧陸壓，都不是朕之敵手。朕要滅天，誰能阻擋？」
赤松子一聲嗟嘆，把那鶴兒一拍，決然而去。
韓淮楚鼻子一酸，心中隱隱生痛。
那赤松子離了靈鷲山，便來找尋老友黃石公，意圖一聚。
「韓信，你可聽說有毅城仙翁的消息？」赤松子出語問道，打斷了韓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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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孽徒果然練成通天徹地的本事！此魔不除，便是世間末日到了！」赤松子是又驚又怒，把那鶴兒一拍，飛上掌心。
剩下的只是做做樣子，赤松子走得飛快，裝模作樣走完一遍，說道：「姬風，為師心意已表，這便告辭。」
「師傅老人家沒有死么？是何時出的困？如何有興緻來朕的靈鷲山一游？」那魔君張開血盆大口，雙目炯炯望著只在他腳底板的赤松子，狐疑地問道。
「師傅就是這樣婆婆媽媽，這些生魂已成靈媒，萬世不得超生，念那經文作甚？」姬風不耐煩說道。
赤松子嘆了口氣：「這個為師也不怪你。然天道黃黃，豈是你能撼動？你修行不易，懸崖勒馬為時未晚。若一意孤行，只怕到時被仙界所滅，形銷魂散，可惜了你一身道行。」
混鯤祖師只說見到那接引道人的生魂便搖動念珠，並未說哪一位是接引的生魂。那些生魂都是一團煙霧並未凝結成形，又沒有刻上記號。赤松子看得是眼花繚亂，心中只是叫苦。
想到韓淮楚身負開創新朝重任，赤松子有心幫他一把，命那安期生繼續參加論戰大會，說動稷下學士人心向漢。
「既然如此，徒兒就去那論戰大會走一回，為韓大將軍助陣。」安期生再無猶豫，慨然說道。
韓淮楚搖頭道：「仙翁在晚輩棄楚投漢之前曾經見過。他老人家仙蹤無定，晚輩有幾年未聽到他的下落了。」
「這麼說來，齊國是再無復國之望了？」安若素聽赤松子說起漢興楚亡便是天道，禁不住追問。
只見姬風大手一伸，化為扁舟大小，平攤著道聲：「師傅上來吧。」
赤松子心中暗喜，掏出那串混鯤祖師給的念珠，拿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辭，逐一走到一個個半虛半實的煉魂面前，搖動念珠。
想天地渺渺，黃石公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那時又沒有手機，她如何能找到黃石公？這個赤松子自有辦法，便是她曾經用過的道家秘術「千里傳音」。
「莫非這便是那西方教主接引道君的魂魄么？」赤松子暗喜，把那念珠加勁地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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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素雖不情願，被她爺爺催促，也只好隨了安期
韓淮楚料知赤松子要走，點頭道：「晚輩若見到仙翁，一定將話帶到。」
待那腳步聲走近，韓淮楚微微睜開眼一看，只見蓮步姍姍，那安若素又向崖邊行來，腕中提著一隻竹籃。
「姬風！你這個不肖之徒！為師待你何等情深，你為何要拉我下崖，欲致我于死地？」赤松子佯作憤怒，厲聲喝問，一雙眼卻在那九十九位生魂中睃尋。
沒有天光，眼前是一片碧綠。
過了半個時辰，韓淮楚又聽腳步聲向這廂傳來。心中大奇，「又有什麼人來此？」
「聖姑？」赤松子為之一愣。隨即心念一轉，說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意，心中還想著為師。做聖姑的事待你滅了天再說吧。你究竟有何等本事，敢口出恁般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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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靈鷲山果然是龍潭虎穴。赤松子駕鶴空中，遙遙只見一團濃濃的黑霧將整座山包裹，霧氣盤旋，腥臊逼人，魔氣衝天。
「這個小丫頭怎這般纏人，說是走了，又來做甚？」韓淮楚故意將雙目閉上，佯作不知。
「一定是了！天見可憐，終於讓貧道找到接引道君的生魂，不負了他犧牲自己拯世之心。」赤松子如釋負重，將那念珠一攥，又向下一個生魂行去。
過了一炷香工夫，猶未聽見那安若素挪動腳步。韓淮楚正想著小丫頭是不是要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忽聽安若素幽幽發出一聲嘆息，小聲地說道：「將軍，粽子要涼了。若素走後，快趁熱吃了吧。」
那安若素的秋波還落在韓淮楚身上，只見安期生站起身，把小丫頭胳膊一拉，說道：「韓將軍既要調息，就不打擾人家了。丫頭，咱們走。」
韓淮楚木木點了點頭：「正是。安先生與小姐若覺疲憊，就請先回去休息吧。」
「師傅既執意要走，那蠶絲障你可走不出去，就讓朕送送師傅。」姬風訕訕地說道。
「混沌天魔未能練成焚天大陣，只因能作這陣靈媒的生魂太少。今日有申公豹替朕攝滿生魂，焚天大陣練成指日可待。」姬風見赤松子口風已轉，貌似對做那聖姑十分有興趣，心中轉喜。
「這個萬喜良好生奇怪，莫非他不怕陰火祭煉之苦么？怎不呼痛？」姬風看得起疑，喃喃自
「師傅剛來，為何這快便走？何如在此盤桓幾日，讓朕也進進孝道？」姬風誠懇地挽留道。
赤松子跨上仙鶴，將螓首對那安期生一點，說道：「論戰大會之後，來玉皇頂找尋為師。」將那鶴兒一拍，道聲：「去休。」
「這焚天大陣既能滅天，上古之時混沌天魔為何不練它，卻敗在眾仙之手？」赤松子不動聲色問道。
韓淮楚待他爺女二人走後，據了一石，將雙膝盤起，雙目闔上，開始默運真炁。
「焚天大陣何日能夠練成？」赤松子又問。
赤松子也不留戀，一聲呼喚，那白鶴撲稜稜飛到面前。赤松子跨上鶴背，飛上姬風那隻大手。
卻不料安若素這小丫頭也鬧著拜師。那神仙可不是人人能當，赤松子一眼便看出安若素夙根未盡做不得神仙，於是婉言拒絕，改而傳她武功。
「這個小丫頭對我一往情深。若不是我平定天下之後就要抽身而去，怕誤了她的終身，一定不會辜負她的深情。」
且說赤松子領了混鯤法旨，不敢耽擱，跨了那白鶴，不日來到已是魔界總壇的靈鷲山。
只聽姬風桀桀大笑：「朕受混沌天魔點化將成魔帝，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師傅不仁在先，要誅斬徒兒，怎能怪朕無義？」
赤松子吁了口氣，掩住心中狂跳，行若無事彎腰拾起那念珠，繼續念經在煉魂前搖動那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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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淮楚睜眼一看，眼前放著一隻竹籃，盛了十幾枚粽子，正是他贊助論戰大會送給安若素的賀儀。粽子之上，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昔日那仙家福地靈鷲山，而今已經是寸草不生。除了那陰火魔焰烤出的滋滋之聲，與幾十位煉魂發出凄厲的啾叫，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雖然依舊是師徒情深，但正邪不兩立。赤松子為消弭世間即將面臨的浩劫，也只有捨棄這位徒兒。
「只待這九十九名煉魂煉成實體，朕便要率天下群魔先仙界宣戰。到時請師傅做個見證，看朕如何滅天。」姬風得意地說道。
哪消片刻，赤松子已走過六十余名生魂。恰來到一生魂前，剛把那念珠一搖，只見那煉魂突然停下啾叫，一個彎腰，好似對自己施禮。
只聽那腳步聲臨近，貌似小丫頭走到他身前，卻又停住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