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軍神上杉謙信》目錄

陣前倒戈

陣前倒戈

好像是非回信不可,彌二郎心底猶疑著,突然他想到一個很好的說詞:「你就告訴為景公,大函我已拜讀,凡事皆看明日戰況而定!」
彌二郎今天中了房景一箭,左臂受的傷意外地深,他繫著繃帶,但並無衰弱的樣子。
「唉呀呀!敵人撤退了!」
為景的軍隊立刻精神百倍,四方傳叫:「柿崎陣前倒戈!柿崎陣前倒戈!」
於是,三十騎人馬團團圍住定憲逃離戰場。長尾的軍隊在後緊追不捨,左衛門大夫挺身阻擋:「你們這些逆賊,為何窮追不捨?!我是八条左衛門大夫!你們要找就找我吧!」他縱橫馬上,極力攔阻追兵,最後陣亡。
「甚麼事過來說!」
定憲因為戰敗,心灰意冷地說:「原以為是萬無一失,卻演變成這種形勢,實非尋常,或許天要亡我,既然如此,我不願狼狽而逃,我要留在此地,戰到最後!」
「我們現在就實踐和金津的約定!」
這時,彌二郎已經奔到定憲身旁,取下他的首級。
「我字寫得難看。」
他這份心思像是映在明鏡上似地透明可見,對方說:「大人還是佩上佩刀吧!它若不在身邊,大人似乎不太自由!」說著,替他把刀拿來,戰戰兢兢地獻上。
戰勢猛然逆轉。上杉方面戰意頓消,陷於混亂,只見彌二郎從後面襲擊而來,情勢更加混亂。柿崎一族的柿崎七左衛門、須磨韌負、園久藏、牟禮覺之進等人,事前未得彌二郎的聯絡,因此,他們也隨著上杉諸將一起出擊。在他們看來,彌二郎先背叛為景加入上杉,如今又背叛上杉加入為景,簡直無恥無節至極。他們非常震怒,直嚷:「他簡直不是人,不配當我們柿崎一族的統帥,我們宰了他!如果不殺他,我們柿崎一族豈非都是畜牲!」說著,一起回頭斬向彌二郎。
彌二郎兄弟來報,正是這個時候。
「深夜打擾請恕在下無禮,就此告辭!」他向後退至帳邊,慎重地行個躬後,掀開帳幕,一溜煙地消失了。彌二郎像追趕他似地掀開營帳,已經毫無蹤影。他嘀咕著:「真是令人討厭的傢伙!」他繃著臉回到座位上,只見那傢伙仍端坐在剛才的位置,彌二郎嚇了一跳:「你!你怎麼還在這裏?!」
柿崎兄弟正與不恥他們所為的同族軍隊慘烈交戰,雖是同族之人,一旦利益相衝,見面亦如寇讎,彌二郎殺紅了眼,殺得對方一個不剩。兄弟倆渾身是血,猶如血人一般,往為景主陣報到。
「在下是為景公派來的!」他的態度愈是恭謹,愈是讓人難過,總覺得受愚弄似的,彌二郎心煩氣躁,又不能顯現於外。
「是,不過,能否請大人寫於書面。」
「是!」
兄弟倆屈膝而拜,為景說:「等等!等等!我先為賢昆仲設席!」命令近衛將盾牌放在地上,再覆以皮墊後才讓他們兄弟倆坐下。他右手執著彌二郎的手,左手拉著彌三郎的手,親切地說:「這次戰爭的勝利,完全是賢昆仲的功勞,為景由衷感謝!」那口氣簡直不勝感謝,他接著說:「答應你們的獎賞,絕不食言,而且賢昆仲的功勞,為景世世代代絕不敢忘。」
彌二郎扔掉盾牌,右手架著穗長四尺、柄長二尺、青貝護手的長槍,迎著衝過來的上杉武士,劈頭就砍。他的力量驚人,武士招架無力,連人帶馬滾落水田。幾乎沒有一個人可以招架一回合,二十多人一個不剩地被他或殺或踢,翻落到水田裏。彌二郎的隨從立刻躍下馬,像刺芋頭似地將上杉武士一個個刺死。
彌二郎並沒有忘記和為景的密約,但是兩軍兵力懸殊,上条又佔地利之便,現實情況與他原先的預測相差太遠。雖然他已收下金銀財寶、如花美眷的厚禮,若要違約,難免有愧於心,但是雙方勢力如此懸殊,如果按照約定背叛上杉,也不見得長尾方面有何勝算,於是他心中盤算,明天看情況再做決定吧!如果長尾軍能夠堅持不敗,我就實踐我的諾言,否則,也不能自毀前程啊!
武士走近數步,再屈膝一拜,他全身沾滿已風乾變白的爛泥,呼吸急促地報告說:「上杉定憲已經逃離戰場,往西北方逃逸!」
彌二郎這才想起,不就是曾經在黑暗中出現的聲音嗎?
「小弟還是有一點不懂……」
彌三郎命令兵士在上杉軍所有營地放火,各營地只有少數守兵,很快就被制伏。
他想斬殺這個人,但是左臂受傷,手不靈活,於是盯著對方,慢慢轉換位子,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佩劍,但手伸過去,空無一物,他狼狽地摸索一陣,甚麼也沒有。
為景很想說動這個粗魯的武士反攻嚴陣以待的宇佐美。他憑几而坐,看著彌二郎,心裏盤算該怎麼開口。
彌二郎又嚇了一跳,心想恐怕沒有這麼容易殺他。
政景隊再逐步向前。宇佐美一看時機已到,立刻吹起螺號。那高亢的螺音一響,千人先鋒部隊或從地上掩體躍出,或從柵門一擁而出,筆直衝向政景的軍隊。
那有著烏鴉般大嘴的男子,以誠惶誠恐的語氣問:「大人在找尋佩刀嗎?就在那裏。」他用眼睛指向營帳一角,彌二郎一向引以自豪的鋼刀就豎在那裏。
彌二郎擰著鬍鬚,微笑地聽著他們主從對答,突然停下手、脫口而出:「恕在下冒昧!上条公的事,就交給我吧!」
會中決定明天開戰,接著討論由誰打前鋒。本來眾人都想打前鋒,爭論不休,當彌二郎一開口:「就讓在下先攻吧!」爭論立刻停止。如果這話是出自其他人之口,或許是大言不慚,但是出自彌二郎之口,眾人即覺得恰如其分,因為他是有這份能耐的。
事情就此決定,明天早上卯時做好戰鬥準備,戰鬥始於宇佐美營地的螺聲,先由柿崎軍展開行動,當宇佐美營地吹響第二次螺聲,各軍聞聲即全面出擊,之後按各自判斷而戰;當宇佐美營地鑼聲持續地響起時即立刻撤兵,不可戀戰。如此決議以後即散會。
為景凱旋回春日山城,論功行賞,柿崎彌二郎功勳第一。不但把同族領地全數賜予彌二郎,正好是為景答應他的十個鄉鎮,為景另外又從自己領地中割出五鄉賜給彌二郎。同時封他為和泉守,並把自己的名字之一給他,取名景家,從此彌二郎改名為柿崎景家。
「這麼說,也沒有別的法子了,這樣也好。」彌三郎也表同意。
「交給你辦?」
彌二郎放低聲音說:「話不能這麼說,那時他那樣挑釁叫陣,我萬沒有縮頭不出的道理。至於明天的頭陣,我是這樣打算。」他把自己的想法開誠佈公向彌三郎說明。
「這實在太過刁狠厲害了!」連彌三郎也驚駭不已。
「好傢伙!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彌二郎把定憲的首級交給隨從,意氣軒揚地回到岡田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這時長尾軍隊及宇佐美的部隊仍然相持不下。
彌二郎渾身帶勁,加足馬力,瞬間就趕過長尾的追兵,他一邊喊著:「讓開,讓開!不要擋大爺我的路!」如急風般驅馳而過。長尾追兵來不及駐馬,紛紛躍入路旁的水田中,彌二郎頭也不回,更快馬加鞭,大聲向前呼叫:「前面想必是上条的定憲公,柿崎彌二郎趕來參見,且請受禮!」
宇佐美轉向諸將表示:「因為如此這般,必須撤換先鋒,但是戰事已迫在眉睫,已無時間商量,暫時即以在下部隊為先鋒,請諸位諒察,其餘則仍按昨日所訂計劃行事。」諸將也都諒解。
彌二郎對為景這番處置微覺不安,情緒焦慮得無法鎮靜下來。為景轉身誇讚他:「這一回又是你的功勞,剛才你說把定憲公的事交給你辦而離去時,我雖然相信你能不辱使命,但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達成了,實在令我驚訝佩服!你的英勇簡直是人神無匹!」
「難道大人不記得在下的聲音嗎?」
「剛才外頭有些可疑的動靜!在下暫先折返,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就此告辭。」他又像剛才一樣後退,然後突然轉身,消失在眼前。
左衛門大夫心焦氣急:「主公千萬別這樣!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此事全因柿崎背叛主公所致,如今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唯望主公不失剛毅之心,以圖東山再起,討伐叛將。事不宜緩,請速離此地!」
「剛才令弟來訪,在下跟隨其後而來,因為貴地防衛非常森嚴,只有出此下策,敢請原諒!」
彌二郎到為景面前,交出定憲的首級說:「這就是定憲公的首級。」
「見笑了!」彌二郎嘴上這麼講著,心想:「對了,上回這傢伙讓自己白等了一夜,偷偷把信拿走。」他想到凡事都讓這傢伙制得先機,著實可恨。
兄弟倆又閒聊了一陣後,彌三郎返回自己的軍帳。
他勸完定憲,又催促定憲的貼身侍衛:「快快護送主公逃出此地,倘若不從,就是不忠不義!快!快走!」
定憲等人一聽有人喊叫,不覺回頭一看,竟是眾人同仇敵愾的柿崎彌二郎,不禁怒由心起,忘了此刻逃命要緊,反而一起掉轉馬頭:「你這不仁不義的畜牲!還有甚麼面目來見定憲公,看我們取了你這條狗命!」眾人同聲斥喝,一起放箭。
「反正,一切看明天的情況再做決定,我也不一定會毀約。」
為景不希望憑白浪費定憲之死,於是命令兵士向著宇佐美的陣地高聲呼叫:「你們尊奉的上杉定憲公已在大瀁的三分一原處死亡,如今你們是為誰而戰呢?還不快棄弓斷旗,迅速投降……」
「哪裏,在下見識過,大人寫得很好的。」
彌三郎沒有參加軍事會議。彌二郎回營後,彌三郎立刻趕來,摒退眾人問道:「談了些甚麼?」
宇佐美的陣地果然開始騷動,但只維持了瞬間,馬上又定下軍心,開始撤退。他們分成兩隊,一隊撤退時,另一隊嚴陣以待,就這樣輪流沿所來之路後退,那模樣就好像兩條平整的繩子緩緩向後拉。
「怕甚麼?!我根本是裝的,現在,快到各個營地放火!」
彌二郎心想:「糟啦。」他和彌三郎的談話全都被他聽到。他很想殺了他,但是手中無刀,只靠腰中的短刀是無法成事的。
宇佐美定行雖撤回松之山,但和琵琶島主城取得聯絡後,繼續採取游擊戰。他派小部隊兵馬出沒為景的領地,或是夜殺,或是朝攻,縱火掠奪。為景督令將士一接到急報就立即出動,但是宇佐美從來不正面迎戰,來者人數少時就正面對決,如果是大軍攻來,便藏匿不出,他們戰術千變萬化,出沒自如。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並且小心翼翼地抽出腰中的扇子,把信放在扇面上捧給彌二郎。彌二郎無視他這份尊誠,逕自打開書信看。
宇佐美非常驚訝,臉色大變說:「希望不要染上破傷風,本來我應該前去探望,但戰事在即,無法分身,等戰事過後再行探望,請代為轉告多保重!」
對方連稱:「不敢,不敢!」然後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筆墨紙硯說:「大人請用!」
宇佐美吹響第二響螺音,上杉諸將一起打開柵門,同時殺出,宇佐美和大將軍定憲也跟著殺出,來勢洶洶。纏鬥不久,房景的部隊立刻也陷於混亂,四散而逃。上杉軍乘勝追擊,直殺到為景的本陣。為景且戰且走。
為景仔細檢視過首級說:「不錯!」然後他對著首級,自言自語地說:「令兄定實君鎮守府內館中,為景奉公不二,以為滿足,你卻自作聰明,聽信好事者言,在平靜的國內掀起軒然風波,這就是你的報應。即使如此,你對為景也不該有一絲怨恨,想必你此刻心底也有悔意,人既已逝,且忘俗怨,速速成佛吧!」他唸了數聲佛號後,把首級交給家將,下令將首級交給附近的寺院和尚安葬。
彌三郎一臉迷惑:「但是,那個約定怎麼辦呢?今天房景指名叫陣,令我很不舒服。雖然他指名叫戰,但軍令規定我們堅守陣地不得出戰,如果大哥不出戰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當然也不會有人說大哥是懦夫!可是大哥應戰而出,是打算毀約嗎?這樣做妥當嗎?」
「甚麼?!」
彌二郎有好一段時間不敢動彈,甚至連環視周圍、自言自語都不敢,總覺得他或許還藏在這營帳的某個地方。
宇佐美說:「柿崎兄受傷,無妨嗎?」
彌二郎故做謙虛地回答:「討伐敗兵不足言勇啊!」但是心情卻變得很愉快。
就像岩石互相激撞一般,兩軍展開激烈槍戰。因為地勢有些傾斜,政景部隊必須仰攻而上,宇佐美隊則長驅直下,持續交戰一會兒後,政景部隊立刻四方散開。
為景也對之束手無策,心想如果繼續與他為敵,恐無寧日,不如想個辦法。於是為景利用關東管領上杉憲房,請他說服宇佐美以和為貴。為景大肆散財,憲房果然派人到宇佐美處,說管領仲裁不得再戰,宇佐美也無法拒絕,和議因此成立。
當前鋒接近到箭戰距離時,政景的部隊豎起盾牌,人躲在盾後,不停地放箭。但是上杉方面並沒有回應,都各自堅守陣地,藏身在盾牌及溝壕裏,一片靜寂。
戰況傳到營中的彌二郎處。彌二郎告訴弟弟及家將,因為箭傷疼痛,必須臥病在床,但是戰事一開始,他就悄悄起身穿起甲胄,叫來彌三郎,他的傷勢不但沒有惡化,反而經過一夜休養,已無大礙。彌三郎看著剛才還在床上病懨懨的彌二郎,如今卻精神抖擻,不禁愣住:「怎麼,大哥已經好了嗎?」
彌二郎命隨從散入左右水田中,也下令放箭,自己則左手持盾、右手拿槍,一路向前殺進,他這狂暴而勇往直前的戰法,令上条軍隊大感意外,只好把所有的箭都集中在他身上。利箭發出「咻」的聲音,穩穩地釘在盾牌上,盾牌隨即像隻刺蝟。彌二郎縮身在盾牌後面,仍然繼續挺進。上杉武士突然想到射人先射馬,正想這麼做,散在田埂兩旁的彌二郎軍隊所放出的箭密如雨下,上杉軍立刻陷於混亂。顯然大勢已去,每個人雖然都有死亡的心理準備,但是都想救定憲一命。他們都知道定憲不會棄他們而去,於是兩個人將定憲擁上馬,一個抓起定憲的馬轡,一個狠狠地拽著馬尾,馬發狂似地向前奔去。
為景的主陣在約三尺高的麻田旁邊,當柿崎兄弟倆出現眼前時,為景立刻興奮地從椅上站起來出迎數步:「啊,彌二郎!啊,彌三郎!來得好!來得好。」
「是不是要你帶回信?」
彌二郎心念著留在城裏的春孃和秋孃,獨自喝著睡前酒。他突然發現旁邊有人坐著,轉頭一看,一個神情怪異的男子屈膝跪坐在一旁,不禁嚇了一跳。他正待喝斥,對方搶先說:「請安靜!」他的聲音很低,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彌二郎自然而然地把發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在下已派兵追殺,但是護送定憲公的近衛都精於騎射,只要我方接近射箭距離,無不被射下馬,因此眾兵不敢接近,只能在後緊追不放!」
彌二郎感到一陣虛脫,他也低聲地問道:「你是甚麼人?」
彌二郎放聲大笑:「這一點點皮肉之傷算甚麼!」
為景目前剩下的敵人,就只有宇佐美一隊了。宇佐美不愧是名將,軍隊勇敢而有生氣,且愈戰愈勇,雖然久戰兵疲,暫時休息,但仍像負隅頑抗的老虎一樣,陣勢十足,看不出有甚麼異樣。為景和房景也不敢輕易出手,就這樣兩軍對峙,嚴陣以待。
彌二郎回到自己的營地,令彌三郎留守,自己帶了數騎武士攜弓帶盾,另外又帶了路上要換乘的馬奔離營地。時間是現在的午前十時左右,天空微陰,暑氣逼人。彌二郎急馳在水田間的蜿蜒小路上,途中兩度換馬,拚命急追,奔到大瀁村的三分一原附近時,看到前方有一團軍隊,在他們前方三、四百公尺處還有二、三十人兵馬,一看就知道是長尾追兵及上杉定憲等人。
「不刁狠厲害怎麼行呢?我們必須小心為上,見機行事,不小心不行啊!」
「混帳東西,竟敢這樣對待一族之長?!」彌二郎也震怒,他瘋狂地咆哮著,毫不留情地斬殺向他襲擊而來的同族之人,戰況慘烈。
為景邊戰邊走,但當他看見敵方營地處處冒出火煙時,便停止後退,大叫:「你們看!是柿崎彌二郎陣前倒戈!火燒敵陣!這場仗我們贏定了!現在傳令下去,告訴大家我們贏定了這場仗!」
長尾軍士氣大振,但是沒有追擊,因為宇佐美部隊的撤退井然有序,就像常山兩頭蛇般縮回洞裏,漸去漸遠,終於消失在群山之間。這條路雖然通往上条,但在途中右轉就是宇佐美的根據地松之山。
彌二郎無奈,只好接過紙筆,把剛才說的話寫下來。
上杉軍立刻陣腳大亂,只有宇佐美的部隊還能維持軍律,但他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救助別隊,只能盡全力自我防守。上杉定憲的直屬武力也隨勢崩潰,定憲的首席家將八条左衛門大夫先是集結四處逃散的兵士,抵擋住敵人的攻擊,當他發現大勢已去時,立刻衝到定憲面前,催促他趕快逃離此地。
上杉定憲雖是宇佐美定行的傀儡,但宇佐美打著定憲的旗號糾集豪族,如果殺了上杉定憲,宇佐美就不能再度結集有力的反對勢力。其實慎謀能斷如宇佐美,即使沒有定憲,他也能夠找出像定憲那樣的人物來號召各軍。但是不殺死定憲,豪族的向背即不定。為景不禁斥責武士:「為甚麼不追擊?敵人已經潰不成軍,無力抵抗,快去追殺!」
「好!就這麼辦!」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彌二郎派人到宇佐美定行的軍營中報告說:「昨天的傷勢突然在半夜發作,疼痛難耐,今日先鋒只好改換他人。原先希望擔任先鋒,然情況演變至此,實在抱歉,亦覺遺憾,敬請諒察!」
戰事在卯時半刻時開始。長尾軍先鋒是上田部隊,三千兵馬分為兩隊,第一隊由政景率領,第二隊由房景率領押陣,在其後是為景的四千兵馬,分成五段防衛,但是他們只是前進了一點就按兵不動。
「已經決定由我打頭陣!」
定憲坐在狂奔的馬上,依依不捨地回頭一看,就在這時,彌二郎等人射出的一箭,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眉心。定憲眼前一暗,頭一昏就跌落馬下,腰身以下在水田之中,上身則趴倒在田埂上,仰天而臥。
上杉武士並沒有注意到定憲已死,直到柿崎追兵大叫:「射中了!射中了!定憲公死了!」他們才知道。他們激起最後的勇氣,各自拋下弓,抽出長刀衝向彌二郎,路徑很窄,他們又穿著甲胄帶著武器,不能兩騎並肩而戰,只好成為一騎縱隊,這對柿崎彌二郎而言,殺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信上首先慰問他今天所受的傷,接著告知如何利用這個傷勢做為明天倒戈的藉口,事成以後,除了先前約定的頸城郡十鄉外,同時還要把宇佐美定行的領地全部賜給彌二郎。彌二郎心中盤算該如何回答,他此刻無法下定決心,因為他還不知道哪一邊是最後勝利者。為景雖然指示出巧妙實施計謀的方法,但得先騙過宇佐美不可,但是宇佐美會那麼容易被他瞞過嗎?
「你甚麼時候來的?」
當天晚上,上杉軍在大將軍定憲的本陣裏召開軍事會議,宇佐美最初訂定的作戰方針,是避免立刻決戰而準備長期對抗。但是諸將認為己方兵力佔壓倒性優勢,一致主張立刻決戰。因此,宇佐美也不堅持當初的方針,他之所以採取持久戰之策,是原以為為景能召集更多的兵馬,但今天一看,長尾兵力意外地少,顯見國內豪族皆已背棄為景,而為景沒落的時候已到。
「或許要花些時間。」說完,他不待為景有所反應,就大搖大擺走出營帳。彌三郎行了禮以後,也跟在後面離去。
就在這時,一名武士急馳而來,在營帳外面下馬,老遠就屈膝而跪:「報告!」
「在下帶來一封為景公的書信,裏面詳細寫了許多要在明天交戰時實施前次約定之事。還有,大人看過信後,若有不瞭解之處,在下當即為大人說明。」
彌二郎雖然好色、貪婪、毫無忠義觀念,但人也相當單純,對為景的這番態度、說詞非常感動。或許他不是感動,而是得意,他大言不慚地說:「能夠立下汗馬功勞,在下也非常高興,今後會更加效忠,只要有在下加盟,春日山大人家一定安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