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軍神上杉謙信》目錄

姊弟新寵

姊弟新寵

她把茶端給玄鬼,就退回屋裏。她似乎也知道玄鬼他們所為何來,卻那麼鎮靜,甚至有些不在乎。
新兵衛說:「為景公送給柿崎彌二郎的兩個美女,是他到京都買來的,那兩個女人很受寵,他或許投靠柿崎去了,我們不能大意。」
他頗覺不安,如果景虎膽識俱佳,或許能收攏眾家臣的心,如果有宇佐美定行做他後盾,那更不能大意。景虎既然寄身琵琶島,或許宇佐美已在為他撐腰。左思右想,晴景益發不安。
晴景心中對她們姊弟湧起無以抑止的戀慕,忍不住想去看看藤紫,好好誇讚她。
一邊聽著山谷濃蔭中聒噪的蟬鳴,一邊走下山路途中,新兵衛突然想起那張臉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拚命搜尋記憶,走得心不在焉。
女侍在他身後猛搖扇子,卻絲毫不覺涼意。他懨懨地側身一躺,女侍慌忙拿枕過來,把枕頭安放在他頭下,又繼續搧著。
「是嗎?你真細心哪!」
眾人一看皆大驚,目露險色。新兵衛以眼神制止眾人:「咱們也該走了,這裏雖然涼快,但也不能流連不走啊!」
晴景晏起已是習慣,這一天特別晚,快到中午時才起床。體內沉澱的酒氣及冒出的油汗,令他感覺很不舒服。他漱了口,也擦洗了身子,才覺得好過些,但一吃飯,又覺得難過起來。
「屬下不知,但往此處來是千真萬確。」
「令尊呢?」
「是!」
隨著清脆的嬌聲,靜靜走出一位姑娘。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好,雖然沒有補丁,但也洗得快破了,只有腰間的紅帶鮮麗如新。未施脂粉的臉只塗了口紅,長髮垂肩繫結,年紀約有十七、八歲。她捧著茶杯,雙手纖細白嫩,近乎透明。她整個人非常纖瘦,看似有病,卻也有股異樣的美。因為她的眉梢和眼角略為上吊,晶亮的眼神配著尖細的鼻子,就像隻雪白的狐狸般美得帶點邪氣。
新兵衛有些遺憾,但其他四人仍懷疑那人是否就是玄鬼。如果是往下越後方向走的旅人,在他們離去之後下山往北走,並沒甚麼可疑的。但是如果這麼說,新兵衛八成要生氣,於是眾人皆緘默不語。
想到帶給他這份不安的玄鬼,毋寧是可恨的,他一副忠義之心來報,或許是想討大賞吧!但是,晴景心情給攪亂,還能賞他嗎?
「是見他好呢?還是不見好?……」晴景這麼說著,但突然想到這孩子並不瞭解自己對景虎是甚麼樣的感情。
「主公,主公。」
他想起昨夜和源三郎姊弟倆的纏綿繾綣,不覺心神蕩然,面泛春笑。
「你上次找來的那個女人美是美,可惜夜裏沒甚麼趣,跟畫中人差不多。我要你再去給我找一個來,氣質外貌差一點沒關係,只要那方面擅長就行了,如果你能找來個兩者兼備的最好,我一定重重有賞。」
「是嗎?好吧!我要了,多少?」
「哈、哈、哈……」
喝完茶,玄鬼他們告辭。一離開那一落破屋,人口販子便問:「怎麼樣?」
玄鬼其實很冷靜,眼前這兩人再怎麼美,也是別人的禁臠,他根本不關心,只是如果不裝出驚訝的表情,晴景會不高興,只好裝樣子罷了。他心中暗罵:「每次見他一面,就覺得他更添一份呆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怎麼會和先主差那麼遠呢?」不過,他臉上仍堆出怪異的神色,「真叫人吃驚,兩位本就美麗,現在則更嬌艷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
朦朧中感覺有人叫他,晴景猛然睜開眼,「甚麼事?」再定睛一看,源三郎帶笑地跪在面前,「是你啊!」
這一年來,他以所學得的戰術之眼,設想各種戰爭場合,下戰術工夫,其樂無窮。
「因為他們通過敵地,不知有否用意?」
晴景沒甚麼反應。他們本來就沒甚麼兄弟之情,一則兩人年齡差距太大,再則景虎從小就被逐出家門,在外成長,晴景對他實在沒甚麼感覺。當昭田謀叛、兄弟離散時,即使沒有景虎的消息,他也不在意。後來,林泉寺的和尚轉知他景虎逃到栃尾時,他也只是心想:「哦,他還活著!」如此而已。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有一陣子沒見,你看有甚麼不同沒有?你抬起眼,仔細看看他們兩個,這可是我精心照顧才這樣唷!」
「少囉唆,我是在想事情!」他換個口氣:「剛才藥師堂的那個旅人還在吧?」
「這——」源三郎睜著大眼,唇紅如花。
琵琶島距春日山有十三里半,他們行程從容,就像巡遊各國的雲遊僧般一路探訪神社寺院而行。
距景虎所站位置稍遠處,隨行的五人忙著擦汗,然後圍成一個圓圈吃起便當。有人叫景虎:「吃飯囉,你再不快來,都叫大家吃光了!」
想起昨晚的雲雨之歡,他不覺兩頰鬆弛,泛出微笑,但立刻又想起景虎的事,頓覺胸口鬱悶。
「我可以拍胸脯保證,我搞這行三十年了,眼睛絕不會看錯,像她那種身段、面相的女人,最懂得閨房情趣的。」
「美是美,可是那一方面行嗎?」
藤紫端坐房內,凝望著照滿陽光的庭院,聽到晴景進來,立刻起身相迎。她穿著雪白薄紗和服,腰繫緋紅絲帶。
玄鬼又抬起臉,慢慢打量他們姊弟,一雙小眼眨個不停,微張著嘴,表情由懷疑、驚訝到發呆,變換不停。
「既然他與主公是骨肉至親,是不是該接見他,並談談以後的打算呢?」
他們再度下山,當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之後,有個像是大包袱布似的東西輕飄飄地從堂內的格子天花板角落降了下來,輕輕地毫無聲響,落在大殿角落,落地瞬間,是個併足而立的人。穿著草鞋,胸前抱著竹笠,拄著拐杖。他快步走到廊下,輕輕躍過扶欄,落在堂前地上,直奔進山谷,那動作就像飛也似的。他斜斜地奔下聳立的險崖,消失在如巨大盆景的谷底杉林中。
「說的也是。」
那年年底,晴景又悄悄召來玄鬼。
「哦!好久不見,怎麼樣,生意好吧?」他堆著諂媚的笑跟他們打招呼,表情卑屈而帶點狡猾。
「賤妾不敢,我們姊弟都是只能仰賴主公照應之身,姊弟倆總是相互告誡,不可忘了主公關愛之情。」說著說著,眼裏閃現隱隱淚光。
離開琵琶島當天中午,即抵米山藥師堂。七年前,景虎被斷絕父子關係、送到栃尾本庄家時首次經過這裏,去年又因三条俊景之亂,路經此處回春日山。那時,他也一樣站在殿前廊下遠眺頸城平野,感慨依然。
「是他,就是玄鬼!」新兵衛叫著,這時他人已躲進掩覆谷中溪水的樹林中,新兵衛環視眾人,「誰還敢說那不是玄鬼?」
聽玄鬼的口氣,這事是假不了了,晴景頓覺心底冒火,剎時不愉快起來。他也不是不知自己的行狀,只是局勢變得太快,變得自己無可奈何,沒辦法,只好耽於逸樂,但始終沒忘記不久時機到來時必須做的大事。
晴景很不高興,「看仔細一點!」
新兵衛悄悄地觀察他,心想:「這傢伙是甚麼時候來的?是在我們之後來的,還是比我們先來,我們怎沒注意到?看他那樣子不能不小心啊……」
「這些呆蟲,有甚麼好高興的,叫得那樣起勁?!」
「為甚麼?」她嫵媚的丹鳳眼睜得大大的,眼裏有一絲驚奇。
玄鬼蹲在亭子角落,垂著眼睛。
「哼!雲遊僧!我看他真是喜歡那種打扮吧!」他不在乎地說。
「我第一次站在這裏時,年僅八歲,當時我說若以此山築陣,則府內及春日山盡收眼底,可輕易攻陷,還為新兵衛誇讚一番。而今,從宇佐美學了兵法以後,今日再看,此地實在是最佳築陣之地!」
「是!」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晴景一定會斥他們無禮,或是吩咐玄鬼明天再來,但是這兩姊弟一開口,晴景便無異議。
玄鬼仍低著頭,把今天在米山藥師堂看到假扮雲遊僧的景虎等一行人之事說出。
「是!」
晴景有些醉意,心情甚是暢快。
「也對,那就見他吧!沒想到你還真瞭解我的心。」
「不見了!可惜!」
人口販子站在其中一間門口叫人。
「應該是個普通旅人吧!」
說完,他便回席上。他不但不愉快而且不安,唯有藉酒澆愁,不只喝了比往日多一倍的酒,末了還讓藤紫姊弟一起侍寢,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他在心中掐算:「那小子幾歲了?十四、十五,還是十六?」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張臉……」新兵衛突然停下腳步,「哎呀!是他!」
「這個我得再去談談,依我看再加十兩吧!我也好開口。」
「好!」景虎就著筒口吸了一口,水冷如冰。
玄鬼心想晴景馬上就是四十歲的人,還滿腦子女人的事,既驚又鄙。不過,他還是恭謹從命,啟程上京。
少年走進去不久,伴著咳聲,出來一位四十好幾、臉色蒼白的人。他穿著褪了色的禮服,頭戴給風吹折了的紗帽。
說完便領頭往回走。
但看到那人並沒有胡言亂語,於是,新兵衛向眾人呶呶嘴,指著那人問:「那邊有人,甚麼時候來的?」
晴景嘴上應著,心下盤思該怎麼做,他根本拿不定主意。人一煩,原先油汗打濕的臉又冒出粒粒汗珠來。
他又找上常來往的那個人口販子,說明條件:「難是難了點,不過還請多費心幫忙。」
「往這裏來。」
「哪一位?」
藤紫也附和說:「弟弟說得有理。」
「走吧!涼快夠了,又有精神了!」
那人的的確確是玄鬼,他並沒有離開長尾家。為景死後,晴景繼續用他辦事。他暫時自春日山消失,是奉晴景密令到京都去。
坐著坐著,晴景不覺盡想著這些事情,哪管景虎還在外頭等著他接見。
玄鬼買下姊弟兩個帶回春日山,晴景大為中意,果然賞了玄鬼五十兩黃金。他為姊姊取名藤紫,弟弟取名源三郎,寵愛有加。
「老樣子啦!這位是越後春日山長尾家的人!」
晴景非常高興,臉上的笑意不褪。玄鬼只好耐心等待。
玄鬼感覺嫌厭,心想這人連蒼蠅頭那般的思考力都沒有,但隨即一想,大概是兄弟情薄,他才沒有仔細尋思。
晴景更加無以按捺,望著眼前嬌媚纖弱的藤紫。她身上就是不長肉,聽玄鬼說她們娘家幾近赤貧,三餐不繼,人瘦自是當然。但來到春日山後,雖然衣食豐厚,她仍然未增一絲肥腴。這對晴景來說,反覺得新鮮。而且因為她瘦,即令炎炎夏日當頭,她也完全不出汗,透明般的嫩白肌膚總像輕風拂過般地涼爽。可是她一躺下來,卻身燙如火,睡衣也汗濕黏在身上,說不出的妖嬈,在晴景眼中,這真真是個尤物。
「要找這麼一個雙全的美女,的確不容易,不過,也算你運氣好,眼前就有這麼一個,只是,價錢可不便宜哦。」
「怎麼樣?」晴景滿足地笑著。
眾人起身,走到階梯旁穿上草鞋。新兵衛很快穿上,有意地往那人方向看去。那人依舊是剛才的睡姿不動,似乎睡得很熟,肩膀到側腹的曲線緩緩起伏。
「這可是奇貨哦,本來是要百兩的,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就拿八十兩吧!絕不再降。」
他也知道沒有人相信他有這層想法,而從小就整天悶著頭不知想些甚麼的景虎,會用甚麼眼光來衡量自己,他大抵也想得出來。恐怕,景虎此行是為了住在這裏,但他無法忍受一天到晚都看到景虎那雙眼睛的日子。
「唔。」
源三郎像女人似地羞紅了臉和脖子,細聲細氣地說:「景虎少爺來了。」
「那麼,隨我來吧!」
晴景總算停止了笑,「甚麼事要稟報?」
他這一趟帶了不少錢,如果晴景真垮了,那他可以全據為己有,在京都好好逍遙一陣。但沒多久就聽說晴景收復春日山,滅了賊眾,暫保小康局面。既然如此,他得趕緊完成使命。
一行人連袂出堂,走了沒多遠,新兵衛又回頭觀望,只見那人已成仰臥姿態,只有臉朝著他們這邊。新兵衛很想認為他只是翻個身而已,但不知怎地,總覺得那人是眯著眼打量著這裏,他再仔細一看,又覺得那人似乎沒在打量,暴牙微張,一副在涼爽中睡得舒服的表情。
「請用茶。」
人口販子帶著玄鬼出門。由於連年兵災,京都建築多半毀於戰爭,只剩下寒磣小屋簇擠一地,整個市鎮像個乞丐窩似的。玄鬼他們走訪的家宅也一樣,以前是個公卿宅邸的寬廣建地上,半傾的土牆內,只有三間小屋,大部份院落雜草叢生,像是有蛇出沒。
這才是兩個月前的事。
玄鬼抵達京都不久,便聽說三条俊景起兵稱變,接著昭田常陸介也背叛,晴景被趕出春日山城,越後情勢大亂。
「哦?那他們打算去哪裏?」
「我看這樣吧!我出百兩,連那小子也一起要了。」
「拿毛巾來!」
「哦!」剛才那股盪漾情懷一掃而空。
「哦!」景虎快步走過來。
「在啊!睡得很舒服哩!」
「你傳話下去,叫景虎他們等一下,我等會兒過去。」說完,走向藤紫的房間。
他命人把玄鬼帶到後花園的亭子裏,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離席。藤紫手捧燭火,源三郎捧著佩刀,一同前往。他們姊弟倆有意讓玄鬼看看他們是多受寵愛。
「他甚麼時候到呢?昨天中午在米山藥師堂的話,快則今日,慢則明日午前來吧!」
晴景接過毛巾,把臉、脖子和胸前都擦過一遍後說:「你認為該怎麼辦?」
「參見主公!」她婀娜生姿地跪下。
「就這麼說定。」
眾人嚇了一跳,跟著止步。
「這裏?幹甚麼?想在這裏住下嗎?」這回,他才有點驚訝。
裏頭走出一名少年,身著有補丁的禮服,模樣雖然寒磣,但相貌俊美,年約十五、六。他看到人口販子,微微一笑,「是您哪!」但再看到站在人口販子身後的玄鬼時,臉突然羞紅,看起來嬌艷如女人。
玄鬼不負使命,果真買回一個也是貴族出身的美女,晴景大喜,重重地賞賜他。那是晴景任守護代那年夏天的事。
「哦!」玄鬼抬起臉又低下去,也不知他究竟看了沒有,反正沒甚麼感動的樣子。
「家父在家,您請稍候。」
因為是空著肚子,飯吃起來特別香甜。就在大家專心吃飯時,有個旅人頻頻拭汗、走上參道。他有很嚴重的暴牙,面相奇特。他橫眼打量眾人,在殿前參拜後,脫下草鞋,登上台階,走向眾人對面的那個角落。他打著赤膊,擦了汗,納起涼來,動作非常自然,誰也沒注意到。直到他涼快夠了,穿上衣服,摘下竹笠、枕著胳膊呼呼大睡時,才叫新兵衛注意到。
山路陡急,當他們大汗涔涔地趕回藥師堂,蟬鳴不絕的閒靜堂前,除了涼風陣陣吹過,不見人影一個。
「難得妳會為我設想,我真高興,哈哈……」晴景笑著,心中不覺溢滿愛憐之意。
「怎麼?不高興嗎?」鬼小島湊過臉來。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之間以朋輩相稱,用語也摒除了繁文縟節的敬語。
「果然不出所料,我就暫時待在京都,見機行事吧!」
玄鬼是甚麼時候自春日山消失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是為景死後不久。他本來也不是正式的家臣,只是為景特別任用的忍者,為景既死,他離開也沒甚麼奇怪的,因此,他哪時不在,也沒有人注意。
他閉著眼,想像那個場面,不知不覺睡著了。
「放心,錢少不了你的。」
「不,我沒有看錯,那傢伙可以在嘴裏含著東西、自由自在地變化臉型。剛才那傢伙是個大暴牙吧!一定是他裝了假的齒齦,但是他那沒有光澤的黑皮膚和鼻子,我印象深刻。雖然他裝了假牙,鼻子不顯突出,但我就是覺得似曾相識。走,我們回去看看,他這樣做實在可疑。」
「是嗎?就見他吧!」
「喝水嗎?剛汲來的!」鬼小島彌太郎拿出水筒。
他們本來就美,來此以後,華服美裳裝扮下,姊弟倆更是嬌艷如花。
「哦?你們姊弟倆先談過?」
昨夜尤其醉得厲害,這也都因為玄鬼帶來了令他不爽的消息。正當他喝得陶然而樂時,貼身侍衛說玄鬼有事稟報。他嫌麻煩,不想見玄鬼,但是一旁陪酒的源三郎說:「玄鬼有事稟報,一定是相當重大的事,我看主公還是見見他吧!」
今天也特別熱,刺眼的陽光鋪滿庭院,看了就叫人覺得頭昏。樹叢中蟬鳴不斷,那生氣盎然又專心一意的叫聲,反把晴景叫得渾身是汗,火從心起。
初來時是晚秋,去年是晚夏,而此時是盛夏。平野及群山一片濃綠,陽光耀眼,夏雲如潮湧般飄盪在遠山峰頂及右手邊延伸出去的大洋上。
眾人第一次同意他的看法,不過,這事對他們來說,只是個模糊的印象。如今回想,雖然記憶無多,但小心防範總是對的。
「他求見主公。」
「是嗎?打老遠來,真是簡慢……」這人在朝廷上大概也是中納言官位的人物,卻像商人一樣極力討好來客,他向裏面叫喚:「奉茶呀!」
「是景虎的事。」
晴景閉著眼,反芻著昨夜一直擱在心上的事。每到傍晚,他就像重生似地神清氣爽,因為終日鬱積體內的酒氣正好在這時發散掉,但同時他又忍不住地想喝酒。想到第二天宿醉的不舒服,起先他還會想只喝一點,到微醺的程度就好,但是杯酒下肚,便酒興大發,愈喝愈覺酒香誘人,忍不住叫人陪酒,就這樣鬧到深夜。日日如此,像刻印似地一成不變。
他的動作隱密而快,但被景虎發現了。景虎突然看到他飛快沿著谷底白色溪流往下游而去的身影,驚訝地指著問:「那是甚麼?快得像天狗一樣!」
「是服部玄鬼。」
「啊!是這件事嗎?賤妾只是看主公那樣擔心,所以……」
「玄鬼?!不對吧!大家都看過玄鬼,那張黑天狗似的臉不容易忘的!」
「我是特地來褒獎妳的。」晴景坐下。
「聽說以前我父親送給柿崎彌二郎的女人是你買來的,聽說長得真是國色天香,我無緣一見,還真羨慕彌二郎哩!老實說我現在用你,也是為了這事,你到京裏去,也幫我買個絕不輸給柿崎女人的美女回來!」
四十歲該當壯年,但是閉目側臥的晴景,臉部肌肉已顯鬆弛,雖然還有原來端整的美男子輪廓,但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眼皮泛黑,略厚的嘴唇顏色紫中帶黑,一看就是過度沉溺酒色的模樣。
米山山麓一帶,是柿崎彌三郎的領地。晴景心想:「如果讓彌三郎發現殺了最好,但有這麼順利嗎?」
「是,因為剛才外面的人來報,我又掛慮主公昨夜的感覺,於是先找姊姊商量了。」
除了景虎,一行人都知道玄鬼,但依然不覺得新兵衛是對的。但是新兵衛那麼有自信地往回走了,也不得不隨後跟上。
容貌的美醜外表可見,難的是要那方面行的,這又不能親自一試,如何鑑別還真傷腦筋。不禁暗咒:「盡做些蠢事的傢伙,難怪族中無人服他,恐怕也不會長久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是和姊姊商量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