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軍神上杉謙信》目錄

美女為魔物

美女為魔物

「叫朝嵐如何?《風雅和歌集》裏有首古歌:『朝嵐下富士,袖飄浮島原。』你的居城正好在山上,改成『朝嵐下春日』,正好相符,這名字不是很好嗎?」
「無!」
開年以後的第三天,他回到春日山。
他們本想再問女人是不是從越後來的,但想想既然三人都認為是藤紫,大概錯不了,就不必多費唇舌惹是非了。
彌太郎跪稟:「隨便看看而已,不過,倒是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三人議罷,走近房子觀察。
「二位言之有理!貧僧受教。」
那女侍突然注意到他們三個,不知向女主人說了些甚麼。那女人回頭,掀開垂紗望了他們一眼,露出雪白纖瘦的面龐。
晴信回覆:「公之義氣,令人感動,然在下與村上、高梨交戰,收其所領,非一朝一夕之故,在下亦有在下之理,僅聽彼等片面之詞,即論斷在下為惡,豈非有失輕率乎?」
兩人傳達了景虎的口訊。
丹後守北条高廣是越後舊族,頗有威名。
乃美似乎瘦了很多,她以前就不胖,現在更纖瘦了,只有眼睛變大了。她臉色不好,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但景虎怕惹麻煩,沒有開口問她。
「大師說得極是!叨擾之處,還請包涵!大師若接受景虎公之請,則不但是越後信徒之喜,我等亦感有面子!」
宗九似乎更氣,他的膝蓋碰觸到景虎膝蓋,吼道:「又說這話!無聊漢!不知解脫這束縛即不知悟!說!快說!」
「我好久沒看到令尊了,他沒變吧!」
定實夫人說:「乃美是駿河公的使者,駿河公本該親自前來,但怕引人注意,不方便來,於是叫她藉到這裏玩的名義來!你們好好談吧!」
說完,夫人退到別的房間。
彌太郎道:「就是說嘛!那女人殺了殿原豐後,就不見了,這會兒又出現了,不是妖魔是甚麼?!」
「啊?」
說罷,三人急急往旅店走。走到鎮心,抓個路人追問剛才那房子是誰的。
他們在加賀逗留了五天,參拜寺內各處,信仰更虔。他們受到鄭重接待,飲食精美,還睡在越後鄉下不曾見過的棉絨絲被上。
景虎頂禮一拜,喊道:「天真獨朗!」
景虎當下決定,就用這兩人辦事。
「我們帶好消息來!」
宗九臉色倏然一變,恢復祥和之貌,朗笑道:「解了!」
「回來啦!怎麼樣?看到甚麼有趣的東西?」他興致不錯。
景虎給他們一人斟上一杯:「哦?甚麼人?」
加賀御坊不僅是北陸路一向宗寺院的總轄,也是加賀一國的行政機關,寺堂壯麗、堅固。據說當宗教的塔堂伽藍開始壯麗時,就是墮落之始,一向宗宗祖親鸞本身也公開宣稱「終身不持堂塔」,但是信仰除宗教本質外無他物可信,若要喚起信徒的信念,就像佛像要顯得端麗莊嚴一樣,堂塔、伽藍也難免壯麗。
「甚麼事?」
尚未失去法悅之喜的景虎,由衷接受這些東西。
中國古代哲人有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方與人言。」
他很滿意這個在春日山涼爽清晨中彈奏琵琶的意義,他想到自己彈奏的樂音傳到海上,傳到遠方的佐渡島,便覺一股壯闊的氣韻佈滿胸中。
彌太郎歪著腦袋,想了想說:「不要緊,我們看過她,她沒看過我們!不過,還是趕回去報告主公知道!」
語罷,他們謁見坊主(金澤御坊之主、石山本願寺所派)、僧宮,當夜享受盛宴招待,翌日踏上歸途。
秋山源藏喘著大氣:「還以為她躲到哪裏去了,原來跑到這地方,真是,漂亮的女人是魔物啊!」
景虎以為好好休息一天,第二天就會好了,但是翌日非但沒有退燒,還繼續燒到第三天,熱度雖然退了,身子還是軟綿綿地。
三条西大臣誇讚道:「真是稀世珍寶,想不到你也好此風雅之道,很好!橫槊賦詩,有儒將風範!」
這出乎意外的反應,令彌太郎有點不服氣,但是景虎不理他,拿出琵琶說:「聽我奏一曲琵琶吧!」
第二天景虎依約而來,宗九授他法號宗心,賜他三歸五戒,也傳他衣鉢。三歸是歸依佛、法、僧三寶,五戒是在家者應守的五個戒律: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身為武將又好酒的景虎,要守不殺生戒和不飲酒戒,似乎奇怪,不過真意是要他不以無義非道之動機殺生、不過量飲酒罷了。衣鉢則是三衣(三種袈裟)和受佈施的鉢,禪家以傳此二物為傳道奧義。
景虎渾身冒汗,呼吸窘迫,喊道:「無是原來形象!」
超賢年約四十,是一向宗內屈指可數的武僧,數度出戰,身材魁梧,右頰上有道鮮明的刀痕。
略走一陣,是個城門般的威嚴大門,有橋連接街道,他們上橋。
景虎心緒高揚,就這麼駐馬沉思,忘了時間,就連寒風吹起,馬鬃翻亂,衣袖飄揚到臉上,他也沒意識到。
景虎目光嚴峻:「我騙過人嗎?」
越後距加賀九十里,因為頭三天大雪,路途受阻,費時十七天才到達。
景虎雖知此事,但未放在心上,不過,當他有意與一向宗信徒妥協時,就有心利用超賢了。他詢問家中及豪族中的一向宗信徒誰與超賢最親近?眾家將不知景虎心意如何,面面相覷,不敢立刻回答。
「那棟種枸橘的房子啊!是城主的外宅,住著他的京都老婆!」
這要求合理,悶居無事的生活太難為他們了。
兩人立刻平伏在地:「在下遵命,誓將勸服超賢大師,如主公所願。主公英明,我們信徒不知有多麼高興!謹在此言謝!」
他想問清楚一點,但那時乃美已關上門扉。
兩名越後武士看到加賀御坊的壯麗結構,視為此世僅有的極樂天堂,更加深信仰。
一行人自栗田口北上,越過蹴上,出了山科野,翻過逢坂山就是湖畔的大津。繞過湖畔,渡過唐橋出東岸,一路向北行。湖國的十二月已相當寒冷。稻田已收割完畢,湖岸及沼地叢生的葭葦已枯黃,越過北海若狹地峽吹來的冷風呼聲蕭蕭。湖左岸是比叡山,右邊是比良山。比良山頂已是瑞雪皚皚,比叡山頂猶蒼黑一色。
「託主公的福,家父康健如昔!」
「擦身而過,未獲見面的光榮。早耳聞您武勇拔群之評價,甚為憧憬。去年,信州的豪族村上義清、高梨政賴、島津忠直、井上昌滿、須田滿國、栗田永壽一行人,來至我處,申訴領地遭您掠奪無安身之處,其景堪憐。若為禽獸不得而知,但人仗恃強悍而對他人進行豪奪、征服實為不該。人世自有其道,人遵循自己應行之道,得以確保秩序,此為人的世界。以您之賢明必解其中之理,懇請儘速歸還其領地,且讓其安心,是我懇切的祈願。」
乃美退後一步,雙手伏地一拜:「好久不見,家父也向主公問安!」
兩個人更是驚訝,半晌才問:「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宗九豎膝大吼:「無是天真獨朗嗎?人是生物,但生物是人嗎?!」
回到京都時已近十二月,景虎帶回了那把琵琶,他實在愛不釋手,一再懇求,終於如願以償。他雖知這是把稀世名器,但主要還是因為在彈奏期間達到悟境,故而不捨放棄。他親自拿回京裏。
「家父要我來報告甲斐的動靜,在您赴京時已有不穩徵兆,現在更加厲害,武田晴信已對本國武士展開離間手段,請您嚴加注意!」
景虎心想:「從越後往京都之路,在三百多年前就由義仲踏開了,並非做不到的事!」
「好美!」
「看清楚點,到時候這房子可能挺麻煩的。」
這時,雪花飄降,在紛飛雪片中渡橋的女人身影益顯嬌艷。三名武士心想,這女人大概是這棟豪邸主人的妻女,想必也是來自京都的朝臣貴族吧!
加賀御山即現在的金澤城。距此時六、七十年前,加賀國司富樫氏在一向宗信徒暴動時被殺,加賀一國成為本願寺領地,於是擴張此地原有的寺院,以造城方式建成加賀御堂,統領北陸地方同宗的寺院。信徒尊此地為御山,後來改成尾山(oyama),但因同音之故,也有書本誤寫為小山(oyama)。後來,此處之一向宗門徒遭織田信長的大將佐久間玄蕃盛政鎮壓,這座山遭攻陷後成為盛政之居城。盛政後在賤岳之戰遭豐臣秀吉生擒,居城後賜與前田利家,利家恢復金澤的舊名直至現在。
景虎單刀直入,一下子切入主題,那兩人驚愕不解。
據家臣報告,直江山城守實綱、吉江織部助景資兩人與超賢最親。直江是三島郡與板城主,為長尾家世代家臣;吉江是蒲原郡吉江城主,原為上杉家舊臣,數代前也向長尾家稱臣。兩者俸祿皆豐,剛直不阿,很受國人信賴。
「沒問題!」
景虎啞然!他感到自己掌握到的東西卻是毫不足道,不覺狼狽失語。
出發前他已計劃好:在年底回國,向武田要求歸還信州諸豪的舊領。武田應該不會同意,等到交涉決裂的三、四月時,就正好是用兵的好季節。
他笑道:「聽說女人是沒有廢物的,果不其然,哈哈!」
「想不到會在此見到妳!看來還是安好如昔,可喜!」
超賢對這意外的來訪也感驚愕,著人將他們請到客殿。
在旅途期間,親眼見到越中、加賀、越前等地人們信仰一向宗的虔誠,又見到石山本願寺勢力的強盛,如果他與武田開戰,爭執延長的話,北陸路的一向宗信徒可能策動越後的一向宗信徒騷擾國內,是以有懷柔的必要。在為景時代,越後的一向宗寺院全被趕出領地,分散到越中、能登、加賀等地,但國內的俗家信徒還留著沒走。這些信徒不只是農民,也有豪族,萬一生事,相當棘手。
約莫一個月後,時序入春。景虎日日召集重臣商討出兵信州之策。某日,其姊上杉定實夫人遣使來報,說有要事商量,請他到府內一趟。
「北条丹後守最可疑。」
居然有這種事,自己沒有懷疑,確是失策。
他想,天皇和將軍對他來進謁不會不高興的,「懼怕我上京、失色發抖的是三好之輩,他是管領細川家的家老,只是將軍的陪臣,卻一手掌握京都政權,真不忠至極!」
超賢認為中原戰火必將波及笠原,於是離開笠原,往加賀御山而去。
「我等雖不敢擅自作主,不過,景虎公想必同意所請,在下將盡力稟明。不過,大師將來務必移駕越後!」
「您臉色很差,再休息一天吧!」
景虎知道那棟豪宅,還在宅外聽到裏頭傳來的琴聲,那時,還莫名其妙地想起藤紫。不過,景虎沒說這些,只是說聲:「是嗎?」
「稀客,稀客!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超賢不急著承諾與否,他緊抿厚唇,看著兩人。
他想起天皇及幕府將軍義輝的模樣。
賢很清楚他們兩個為人誠實,於是道:「我相信,的確叫人高興。不過,此事貧僧不能一人作主,需與眾僧商量,兩位就且在此逗留數日,等待答覆如何?」
他有站在叡山的四明嶽之草山俯視山城盆地的感覺。他在京都時曾參拜延曆寺,也登上四明嶽的峰頂,坐在將門岩上眺望山景。京都就在眼下,點點黑塊,從比叡山緩流而下的鴨川細白一條,遠處右手邊的桂川蜿蜒成白色,在遙遙南方的薄靄中合而為一。
「聽大師此言,我們就放心了,也不虛此行了!」
超賢在來御山途中,暫佇春日山東麓福島村,中頸城郡一帶的信徒求其教化,故逗留說法。不只是百姓信仰超賢,信徒中也有地方豪族及長尾家將。超賢滯留約一個月後,即離越後,續往加賀。
「說!說!說!無是甚麼?無是甚麼?說!」
景虎還在爐邊飲酒,剛才蒼白的臉色現在好多了。
他們加快腳步,繞過十字路口來到一條大路上,眼前出現一座大宅。外頭圍著約四公尺寬的濠溝,溝側是草已枯乾的高土牆,土牆上栽著枸橘。
他穿著厚重衣物,坐在爐邊喝茶。正午過後,鬼小島彌太郎、戶倉與八郎、秋山源藏三人突然趨前。
他想起哥哥臨終時猶念念不忘藤紫,頻頻呼喚她,那聲音至今還留在他耳底,想到哥哥這臨死心情,他想放過藤紫。雖然藤紫不是好女人,哥哥因為她而更加暴斂,藤紫也招致越後百姓的怨恨,人人都恨而殺之為快。如果他殺了藤紫,把她的腦袋拎回去,不知多麼大快人心。但是,顧及兄弟一場情緣,還有哥哥那份心意,他想還是擱下不管她吧!
「甚麼?」
景虎問:「那麼,令尊有說哪些人可疑嗎?」
「晴景公的愛妾藤紫夫人!」
景虎被逼得無路可退,呻吟著:「唔!」
這種種說明了宗九非常欣賞景虎的道心,認為他必成居士禪的大器。
三人皆屏住呼吸,動也不動,互相使個眼色後快步離開。一直到離了較遠的地方才止步,回頭盯著那棟豪邸。雪已停了。
景虎又在京都待了十數天,踏上返國之途時已是十二月下旬。
「當真?」
「我們有事請求!」
「好!現在你就是金剛不壞、雖死猶生、自由自在的佛了,可喜可賀!今天就回去吧!好好地浸入法悅,喝點酒,明天再來!我有東西給你!」
三人同時一驚!
「是。」
「其與父一樣優秀,若其心中自有盤算,必有盤算之理。」家臣們心想。
家臣這才放心地一一舉出人名,人數還不少,顯見一向宗與越後關係之深,要想連根斬除這種關係,根本不可能。
於是,酒宴擺開,景虎和乃美合奏一曲,定實夫人聽得入神。她不時打量他們兩個,眼裏有著某種感情。
「回去吧!看來要下雪了!」
「哦!我知道了,請向令尊致謝!」
他先把在大坂石山本願寺承諾要奉獻的桃花馬著專人送上。接著,他採取根本對策。
宗九吼著!原本瘦弱的他頓時形相可怖,長眉下目光如電,高舉的鐵如意似有打下之勢。
景虎帶了幾個人騎馬趕赴府內,卻見到久未謀面的乃美,不覺心下一震。
戶倉與八郎也應聲道:「是啊!我也嚇了一跳!」
他們沿著溝濠繞過街口,約三十公尺處迎面走來三個人。居中的女子華服美裳,戴著垂著輕紗的市女笠,另外兩個一是女侍,一是僕人,挑著朱漆圓櫃。在微暗陰森的街道上,沒有其他人影,只見中間那個服飾美麗的人影閃動,一種說不出的艷美感覺。
當年源氏大將木曾義仲越過信州木曾的峽谷地帶,大破越後的城資茂,拿下越後,勢力驟增,繼而出征越中,在俱利伽羅嶺的夜襲戰及篠原合戰予平家大軍致命性的打擊,而後以破竹之勢席捲加賀,長驅直下越前、近江,進逼京都,比叡山頂白旗林立。
兩天後,兩人各帶了數十名從人及景虎獻贈的禮物,冒著風雪西行。
抵京翌日,他到大德寺去。
朦朧的月亮掛在半空。
兩人知他有所懷疑,極力辯道:「大師有所懷疑,自是不無道理,不過,現在的景虎公與長尾前幾代家主不同,絕不是說謊的人。」
景虎聽了報告,道:「有理,這樣很好,不過,為表示誠心起見,以你們兩人名義再寫封信給超賢,提醒這事,我也寫一封。」
他在旅途中又詳加計劃,歸國以後立刻付諸實行。他先遣使者到甲府送訊,同時對北陸路的一向宗信徒展開懷柔工作。他傳達口迅:
宗九一眼即知景虎似有所悟。坐在他面前,剛把左手拿的如意換到右手,便狠狠瞪著景虎大喝:「要如何理解?無!」
景虎請他為琵琶命名。
在這之前,景虎派往甲州的使者回來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們聲音顫抖,心中的感激無以言喻。這種時候的感激,今日的日本人已無法理解。連比日本人宗教信仰更為深厚的歐美人可能也一樣吧。信仰的本質應已改變了。僅回教徒與印度教徒能理解吧。
景虎不用問,也知道晴信的回答。因而他已下定決心:「武士以弓箭得物,以弓箭收復失物,應是武士之舉!」
他的態度非常慎重,自然是與為景時代經歷的遭遇有關,想想也不無道理。兩人覺得也不好進一步逼迫。
景虎酒到嘴邊,停住不動,驚愕地看著彌太郎。彌太郎遂把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我們想放半時或一時的假,這三天盡悶在屋裏看護,悶死了,而且筋骨都沒有舒展,想到外面走走,伸展筋骨。」
景虎繼續說:「你們去轉達我的口諭:『自吾父以來,因所奉宗門不同,而將貴宗門逐出領內,然在下以為既同屬佛道,本應和衷共濟,如若相煎太急,恐來世得報,故欲改此惡律。去年冬走訪京都,曾向石山總寺獻禮,亦有此意。在下願盡力助先前散於他國之貴宗各寺返回舊地,如昔奏教化之功,亦請大師駕臨敝國,總領眾寺!倘大師意納此議,可在敝國如願建立本誓寺,在下自當獻贈寺領!』就是這些。」
「我想和一向宗修好,因為這一趟旅行下來,覺得應該這麼做。我聽說信徒虔敬的超賢和尚在加賀御坊,我要你們去說服他,把事情辦妥!」
這段琵琶法師所講的平家物語,景虎耳熟能詳。平家一門狼狽、恐懼、戰慄,將多年慣居的家宅付之一炬,離了京都,浮於西海之波。
景虎於是再遣使者傳達口訊:「公之所領為甲州全國及信州大部份,縱令彼等有罪,亦罪不致領地皆為所奪,還望公能速返其領,竊思此當為武士所為也。」
「我和木曾不一樣,我無意當將軍,我只是想尊奉天皇、將軍,將此亂世化為有道之世!」
「她剛才盯著我們瞧,可能認得我們,不會有事吧?」戶倉有些擔心。
高梨政賴的居城高梨城在高梨平中心的中野,中野附近有個笠原村,村中有座一向宗的本誓寺。規模很大,從北信州到西越後的一向宗寺院都受它控制,因此,本願寺也很重視它,選擇特別的人當住持已成定例。
「我沒甚麼惡意,我也是信佛甚深的人,一向宗也是佛道,不是嗎?放心吧!」
三人高興地往外走。其實,他們還有一個原因,他們知道此地是景虎父仇之地,總有一天景虎會來征討,遂想趁此機會好好觀察城和四周的地理情勢。
濠水清澄,但深不見底。青黑的水面到處有枯蔓,大概種著菱角吧!
北陸路已下過幾次雪,但厚雪封地的時候還沒到。景虎一行旅途輕鬆,數日後抵達魚津。是夜,景虎感冒,第二天即發燒,熱度相當高,只好暫緩出發,暖和地睡了一天。
眾人皆感激涕零。
入夜未久,景虎便告辭離去。定實夫人和乃美送他到中殿入口處,當景虎跨出門口時,乃美湊在他耳邊說:「我最近就要出嫁了!」
景虎十五歲時假扮雲遊僧遍遊近國,已獲益匪淺,這回更是收穫良多。固然是旅行的範圍較廣,同時也因為他歷經不少人世變遷,更能體驗深刻。
女人放下垂紗,轉身進入門內,鐵門重重關上。
在書籍種類稀少且不容易到手的時代,旅行的確是最有效果的學問來源。
「朝嵐,好名字,多謝賜名!」
現任的住持叫超賢,才智出群,武略亦佳。在十幾年前,一向宗信徒在各地發起農民暴動,與地豪相戰,超賢就是他們的領導人,立下武功無數。
「當然,貧僧雖不能即刻前往,但會儘快安排上路的。」
「遷延數日方作答覆,實在抱歉。寺方是很想接受貴主所請,但貧僧無法速往貴地,去當然是要去,但須等以前自貴地四散的諸寺皆回原地,並歸總寺支配後,不知兩位以為如何?」
三名武士跟在他們後面前進,從女人的服裝及姿態感受到都城的氣氛,那感覺和他們在京都及堺所看到的一樣。
「好!你們去吧!不過,別惹事生非啊!」
歸途天氣極好,十天左右即回到春日山。
「八方無礙,天地開朗。」
談話方歇,定實夫人進來道:「如果就這樣回去,別人會懷疑,我們就開個酒宴,你把你學的小鼓和乃美的笛子合奏一曲給我聽,這樣我有耳福,也可以避嫌。」
景虎召集村上義清、高梨政賴等信州流亡諸將,告訴他們自己與武田的交涉,因為預定開春後即出兵攻打信州,請他們速與舊領地內的可靠之士聯絡。
家將勸他再休息。他原想在年內趕回越後的,在這裏耽擱了幾天,反正已來不及了,多待一天也無妨。
「挺堅固的嘛!我看不是城主鈴木的外宅,就是重臣的屋邸。」
彌太郎忍不住大叫:「嚇我一跳!那不是藤紫嗎?」
第五天下午,超賢答覆他們。
景虎茫然自失,覺得渾身力量消盡,但也感覺眼前紙門一開,視界豁然大開。他調勻呼吸,感覺全身浮汗發冷。
冷冷風中,景虎不時駐馬湖畔,凝眺比叡,自然而然想起源平爭霸的往事。
聽別人敘述,只能有某種程度的想像,若非親眼得見,他想像不到京都的荒廢、皇室的衰微、幕府的權威失墜等。景虎認為,他得知了上天賦予他的使命。見識過堺,他驚愕於新的外來文化,也深刻感受到和平能使人世多麼富裕幸福。本願寺勢力的強大、高野山聖地的森嚴清淨、徹岫宗九禪師的嚴格鉗錘,都鮮明地印在心裏。他再度感覺到自己有所成長。
他們求見超賢。
景虎轉身向著乃美,擺出準備聽取的姿勢。
他們悠哉地四處看看,繞城一周,這時,雲層突然降低,氣溫驟降。
「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