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十七章 大錯特錯
這是那匈奴大單于冒頓的聲音，爽朗豪邁，韓淮楚曾經在巨鹿一戰與冒頓見過面，故識得他的聲音。
項追見到了，搶回來了，正被韓淮楚用健壯的左臂緊緊攬住。玉背貼著胸，透著幽香的秀髮刺激著鼻尖的神經，感受著被他擁摟過無數次的那具嬌軀。他的心中，只如冰窖一般寒冷。
這句注山是大漢通向匈奴的必經之地，平日有商旅過往。韓淮楚只盼那撞到的匈奴兵將自己認作尋常商旅，不加留意。
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那戰袍只那麼大，包不得多少雪，少不得撒完還要重包。韓淮楚周而復始地做著這事，心中回憶起在特種部隊時的情景。
而冒頓早年用兵，也曾奔襲千里攻滅東胡，怎如今變得這般謹慎？韓淮楚對此也能理解。如今的冒頓已經統一草原，那身家一厚，就不願冒險。
「敖登公主就是追兒自己。追兒被奸人迷心術所害，不解開那迷心術，如何能將這事情原委向她說個清楚？」韓淮楚看了她一眼，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偏偏韓淮楚頂著盔貫著甲，那馬上還有一位女子，匈奴人哪會將他當成是尋常商旅？
既然逃不了，索性就不逃。韓淮楚將項追腰際一環，帶著她躍下馬來。
韓淮楚一抬眼，望著項追，猶豫一下，喚聲：「辛妃。」
「可以走了。」韓淮楚對項追輕鬆一笑。
韓淮楚就忙碌開來，來個徹底大掃除，將那水缸清洗堆滿積雪。項追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看著他忙。這一忙就是半天。
「錯不了。我在王庭曾見過敖登公主，這容貌哪會有錯？」那先頭出聲之人肯定地說道。
「是那漢狗！查乾巴拉將軍就死在他手！」從韓淮楚身後響起一聲怒喝，他立即知道不妙。
韓淮楚聞言一呆。
「要是這般，就算找到藏身之地，匈奴人也會循著這腳印搜來。」韓淮楚對項追說道。
這狼糞是再也聞不得，韓淮楚把那桶扔到洞外藏好。木床上是厚厚的積灰，床褥已經霉爛，牆上
剛走了幾步，韓淮楚又停了下來。
「一旦有機會，我將送你回漢宮。不知你願不願意？」韓淮楚沙啞著嗓子說道。
項追沒他那份踏雪無痕的輕功，鹿皮靴在積雪上一踩，留下一串腳印。
臭烘烘的狼糞，居然要放在床下，還要嫌白天熏得不夠，夜裡睡中再熏么？
想獲救？這裡是匈奴的地界，漢軍從來不敢踏足的地方，有誰會來救她？被那賊子攬到懷中，項追心中悚然。
「茫茫大山，塞外苦寒之地，誰會在此住下？」韓淮楚分外奇怪。
那大秦帝國的虎狼雄師可不像今日的漢軍這般疲弱，大將軍蒙恬將匈奴趕到句注山以北。蒙恬軍團雖將軍營設在長城一線，但是將觸角伸到了句注山這個秦匈必經之地。設下秘密哨所監視匈奴人動靜，一旦胡人有異動，就點燃狼煙向長城兵團通風報訊。這比在長城一線設下的烽火台更加靠前。
那聲音一起，韓淮楚就知道是誰，原來是那前不久在馬邑城外遭遇過的臧擒龍，想不到冒頓竟封了他一個左骨都侯，可見冒頓對他的器重。
那是部隊大規模的軍事演習，也是在冬天的雪地之中。為迷惑對手，韓淮楚這個縱隊也是這般在腳印撒雪，神不知鬼不覺插到對方指揮中心，發射了一顆手提導彈——
※※※
「追兒已全然認不出我也！」韓淮楚將項追搶到手中，一見到她那神態，立馬陷入極度痛苦之中。
就聽冒頓焦急說道：「我那寶兒王弟慘死，只剩下這麼個妹子。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左骨都侯，我看那漢狗一定是藏在暗處。你就坐鎮這句注山要道，每日帶兵搜查，就算將這座山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敖登公主與那漢狗，為查乾巴拉將軍報仇雪恨。」
沉默之後，木床上就聽一陣啜泣。
「為臣以為，那漢狗有踏雪無痕的無上輕功，乃極為罕見的絕世高手，修為還在為臣之上。雪地上找不到他留
沒有被褥，塞外的冬天奇冷，又不敢點火取暖。以韓淮楚的武功，自然能夠抗住這寒冷。而項追只穿了一件狐裘，沒有被蓋與床褥，如何能抵禦這塞外奇寒？
「要是那大秦帝國傳到公子扶蘇手中，有蒙恬這等軍事強人輔佐，何至於會亡國？」遙想在漠北一戰，那蒙恬創下的豐功偉績，韓淮楚不由肅然起敬。
雪撒在腳印上，一路延伸。憑著在特種部隊學會的野外求生探查洞穴的本領，韓淮楚終於找到一處山洞。那洞口在荒木掩蓋之中，外面是一株雪松，極難察覺。
餓了還有韓淮楚隨身帶的乾糧與肉脯，渴了有積雪化成的水。
他雖然背得動項追，卻不能做到一個人行走雪地上不留痕迹。略一思索，將裹在戰甲外面的戰袍解了下來。到附近一個雪堆旁，把那戰袍攤在地上，用手捧起地上積雪趕到戰袍中，包了這麼一大包。
果然，就聽馬蹄踏著雪地之聲，身後一撥匈奴騎士憤怒地追來。而馬上載著兩人，那速度根本比不過匈奴人的戰馬，壓根就逃不脫。
「本宮現在最擔心的是我那恆兒，現在只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我這母親不在，誰來疼我那孩兒？」耳邊只聽項追泣語，彷彿在數落韓淮楚犯下的罪責。
匈奴是馬背上的民族，逐草而居，住的是能移動的帳篷，不會住在山洞之中。若是山中獵人，這裏沒有半點獵具，除非那獵人走時將打獵的家當全部搬走。
「你這淫賊將我劫走，天下皆知。便有瓜田李下之嫌。就算沒有被你身染，還以為本宮能回漢宮么？」項追幽怨地說道。
「在這荒山野嶺，她能依賴的也只有我這個淫賊。原來她以為我要撇下她不管。」韓淮楚心想。
「左骨都侯，這裏只有這一條路，那漢狗究竟將我那妹子擄到哪裡去
從韓淮楚劫走項追開始一直到現在，項追始終是不發一言。韓淮楚叫她走就走，叫她停就停，叫她上馬就上馬。此時聽韓淮楚這麼一說，望了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腳印，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大單于正在到處找公主。這漢狗武功高強連右大將也喪命在他手下。咱們幾個上去上去還不是白白送命。不如去稟告大單于，派大軍來擒殺這漢狗，救回公主。」有人出主意道。
「你沒看錯嗎？這婦人穿著如此富貴，分明是漢朝顯赫人家的夫人。敖登公主如何會這般打扮？看樣子公主是被那漢狗劫持，公主怎會落入他的手中？」有人不通道。
匈奴兵追來漸近，共有二十余騎。對韓淮楚來說，料理這二十余匈奴並非難事，難的是如何走出這句注山。
「我原本只想保護追兒安全，卻一時衝動將她劫到這裏。她原本可以在那長樂宮中養尊處優貴為皇妃，還有小皇子膝下承歡，如今卻累得陪我受苦。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將她劫走從頭到尾是大錯特錯？」
就沒想到這一層。項追的清白名聲已徹徹底底被自己這淫賊所毀，如何能回到劉邦身邊？
※※※
「原來是秦軍長城兵團在句注山設下的哨所。」韓淮楚頓時明白了。
原想逃到句注山漢軍不敢追來，卻未料到匈奴人也要從這條路走。韓淮楚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將馬一勒，往坡上就走。
被這淫賊劫走至多不過受他一人凌辱，被一隊匈奴軍搶走那就是生不如死。項追更加懼怕，只有希望這武功高強的淫賊能將那對匈奴騎兵殺退，果然就站在坡上一動不動。
「我去匈奴人帳篷里偷一床被褥來給你禦寒，說不定還能偷點酒菜。」韓淮楚笑了一笑，推開塞在洞口的一堆荒木，一躍而去。
就在那木床下面，韓淮楚發現一桶狼糞。
「要想活命，你就在這裏站著，不要亂跑！」韓淮楚擺出
韓淮楚忍受不住，一挺身，向那洞外走去。
馬蹄聲響，旌旗招展，前方路上出現一彪軍馬。不是那項追期盼的漢軍將士，而是從白登山撤回的匈奴軍。
「說的是。咱們速去稟報大單于。」呼喇一下，眾騎士又從原地退了回去。
而韓淮楚用兵就是個賭命狂徒，吞魏並趙滅齊哪一戰不是如履破冰，這與冒頓的風格大異。
到那洞中一看，居然頗大有三十多平方米，有木床木椅，鍋碗瓢盆與土灶，還有一口大水缸，看得出曾經有人在此長時間居住過。
※※※
逃？絕對逃不了。連漢軍中的名將王翳都敵不過他三合，自己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逃出他的魔掌？
項追已全然認不出韓淮楚，全然不知在身後就是她的信哥哥，只把他當成一個賊人。那感覺，就像羔羊落入了虎口一般。雖然那賊子還有做出侵犯的行徑，僅僅只是用手箍住她的腰以便策馬，項追卻知道自己遭那侵犯也是遲早的事。
如今故技重施，不是在未來軍旅生涯中，而是在兩千年前的漢朝，迷惑的對象竟是那匈奴士兵，韓淮楚恍如夢中一般。
冒頓走後，匈奴軍駐紮在這山頭。韓淮楚當晚就遇到難題。
「這冒頓也是太慎重了。那劉邦經過白登山之挫，就算天大的膽也不敢再與冒頓一較高下，更別說打匈奴王庭的主意。」韓淮楚心中竊笑。
※※※
他已聽到附近有大隊的人馬喧囂之聲，這句注山絕不止這二十來人。若是他獨身一人，憑他那無上的輕身功夫穿山越嶺混出去不難。而帶了項追，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子，那困難便要大得多。
戰場上太過謹慎，有時候會失去良機。但不謹慎，有時候就會遭滅頂之災。冒頓白登山放走劉邦，便是因他謹慎的性格。
人兒依然是那個人兒，人比花嬌，傾國傾城，卻已不是他的追兒，而是大漢帝國的皇家妃子。一身狐裘，珠光寶氣，顯示出她高貴的身份。開始現出一點豐腴的身材，卻是那已為人母
「這不是咱們敖登公主么？那漢狗如何會與公主在一起？」就見那對匈奴騎兵突然不前，向著那站在雪地中的項追指指點點，互相議論起來。
「是這樣的。我包了這包雪，撒在你留下的腳印上，匈奴人就查不到咱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韓淮楚耐心地解釋道。
「你要去哪裡？」身後項追急問。韓淮楚回頭一看，只見項追眼中充滿恐懼。
想不惹麻煩，如今是更加麻煩。自己殺死那匈奴右大將，匈奴人勢必要將自己擒殺為那查乾巴拉報仇。項追是那冒頓的結義妹子匈奴的敖登公主，那冒頓聽說項追被自己劫持，那還不全力來救？
臧擒龍答聲喏。冒頓又叮囑道：「本王還要趕往馬邑問那趙利之罪，這邊不能久待。句注山北路通往王庭，乃緊要之地，切不可落入漢軍之手。」
項追對他這個淫賊依然不大言語，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那木床上，牙齒切得咯咯響也不叫冷。韓淮楚盤膝運功，聽著那聲音如錐心般難受。
難怪項追害怕。一個色膽包天的淫賊，將皇妃劫走，可想而知那皇妃將要落入怎樣的命運。換了是任何女子，處到這種境地，一定也會深懼。
韓淮楚聽了，心中只叫一聲苦也。要是匈奴軍長期駐紮這裏，還不知何時能逃出這句注山。
※※※
臉被呼嘯的寒風颳得通紅。馬兒撒著歡，在白雪皚皚的崇山峻岭中狂奔。
項追聽了，咬了咬被凍得發紫的嘴唇，猶豫一下，突然出聲問道：「那些匈奴人說的敖登公主是誰？」
四處是千軍萬馬，硬闖是不行。韓淮楚想的是找個能避風雪的山洞，暫避一時。於是把那馬一撇，拉著項追向上坡上行去。
曾經多少次，他與項追像這般共乘一騎，在原野上飛奔嬉戲。又多少次二人花前月下耳鬢廝磨，項追對他是千般柔情萬般依戀。如今也是同乘一騎，韓淮楚卻從項追的眼神中讀出了「觳觫」的意思。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頗多忌諱。你這淫賊，有什麼話請講。」項追很冷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