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三十章 彭越之死
劉邦手一抬，道聲：「起來吧。人都被你殺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朕厚封蕭何欒說他們，還不是為你這婆娘遮掩。」
「杜衍侯王翳師兄弟武功高強。臣妾舉薦杜衍侯前往，定能成事。另外通知平陽侯曹參，秘密率兵前往巨野澤要道阻住彭越退路，如此則萬無一失。」呂雉眉飛色舞獻計道。
「那彭越擅長游擊。若是興兵征討，破敵不難。但他若逃入巨野澤，則如魚歸大海也。且此人號召力極大，會聯絡其他異姓諸王一起反朕。除他不易也。」劉邦對他婆娘一點也不隱瞞，說出心中的擔憂。
就在那送行的百姓中，突然一漢子越過人群擠到彭越身邊，為他敬上一杯酒。
呂雉端了一盅茶進來，站在案邊很緊張地問道：「皇上，你看盈兒批過的這些奏章如何？」
「異姓諸王，皆對朕心懷不滿。若是韓信去到他們國中，以他那神鬼莫測之軍事才能與他聲望，只要登高一呼便是我大漢國之大敵。此人隱藏民間，比困在淮陰侯府更增朕之憂慮也。一日不知其所蹤，朕心一日不安。皇后還須繼續查探。」劉邦憂心忡忡交代道。
一步一回頭，一步一流淚，彭越就這樣離開長安。經過獄中折磨，彭越已經氣短，再不是楚漢爭鋒中那「席捲千里喋血乘勝」的英雄。
呂雉語出驚人，劉邦是大吃一驚：「你說什麼，殺死的不是韓信，而是一位替身？」
土地分裂為二，東北仍為梁國，由皇子劉恢出任梁王，西南為淮陽國，由皇子劉友出任淮陽王。
於是劉邦當廷赦免欒布，拜為都尉，並任他自由離去。
失去氣概的彭越，恐怕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這次劉邦饒他不死，他心中恐怕還在感念聖上天恩。
待呂雉將話稟完，劉邦站在那裡是良久不動。呂雉站在他對面，大氣也不敢出。
劉邦措辭嚴厲。呂雉冷汗直冒，當即跪倒在地，請罪道：「是臣妾一時魯莽。當時聽到韓信要襲擊太子，臣妾嚇得是六神無主。皇上又遠在河北不能給臣妾拿拿主意。臣妾為大漢社稷，只有當機立斷將他處死。」
「彭越流放，恁多之人為他送行。巴蜀乃皇上起家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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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布乃擲地有聲道：「陛下起於細微，與彭王相識。當初陛下困於滎陽、成皋間，項王之所以不能遂取關中，只因彭王居於梁地，與漢合兵苦楚之故。當是之時，彭王居天下之中，助楚則漢破，助漢則楚破。且垓下之會，彭王不至，項氏不亡。今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欲傳之萬世。今陛下一旦徵兵于梁，彭王病不能行，而疑以為反。反形未現，即以苛細誅之，臣以為過也，必使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烹。」
「原來是反賊同黨，還有何說，速速就烹！」劉邦喝道。
殺無赦還敢來祭彭越，劉邦已經暴怒了。長樂宮擺起了一口大鑊，準備讓彭越享受酈食其的待遇——烹殺！
丞相府的家丁，就是不做官，見到朝中文武也是氣勢盛上一籌。
劉邦被欒布勇氣所攝，問道：「爾有何言？」
呂雉眼珠一轉，咯咯一笑，說道：「要老蕭把那些賞賜吐出來，又有何難？」
劉邦龍顏大悅，廷上對蕭何褒言褒語嘉獎，欣然收回五千戶食邑，五百甲士，並蕭何捐出的三千金。
而此時的劉邦，早已不是當初走投無路到巨野澤來投奔他的那個劉邦。
「韓信絕頂高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臣妾派人秘密查訪多時，依然不知其蹤。」呂雉答道。
什麼是醢刑？就是在鬧市之中軀體被砍為肉泥。是當時最殘酷的酷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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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經劉邦開拓，如今已不是漢軍初入時的「鬼地方」，而是一片富饒的沃土。彭越流放到巴蜀，為什麼要落淚？
「韓信造反之事，你可拿到罪證？」劉邦很謹慎地問道。
他老家在齊國昌邑，離那巴蜀何止萬里之遙。彭越已經年邁（那個時候五十歲都算老人），指望今生再不能回故鄉也。
呂雉也是人精，劉邦心裏想些什麼立即就明白。
會審的結果是，謀反罪不成立。
大漢丞相蕭何府中，這日是大排筵席，款待到
劉邦此刻雖有除彭越之心，但自己又拿不出除彭越的計劃來。直到做皇帝多年，劉邦還是那老脾氣，但凡遇到難題，主意都是別人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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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彭越素來與民親近，百姓敬的酒是來者不拒。就接過那杯酒，正要端起送去嘴邊一飲而盡，突然那漢子悄悄遞到他手中一顆蠟丸。
劉邦對呂雉的膽略不由吃驚，有點猶豫道：「這能成么？」
「還是時時有犯。幸而將士用命，大破敵軍。如今那陳豨聞朕之名惶惶如喪家之犬，已不足為慮。」劉邦很自傲地說上一句，突然話鋒一轉，冒出一句無厘頭的話來：「老蕭府中，如今想必是賓朋滿座了。」
突然門外又來一人，是那曲成侯蟲達。卻是素巾素服，一身重孝。
眨眼之間，一個諸侯王就變成了刑徒，要流放到巴蜀。
劉邦轉頭對人道：「為義士鬆綁。」
蕭何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急令撤去筵席，閉門送客。
那蕭何引誘韓信進那長樂宮被呂雉誅殺，不僅未撈到半分便宜，反舍了三千金。還落得天下人唾罵，以其既為韓信之伯樂兼同門，卻將韓信送入絕地。後人有詩嘆道：韓信胸中智略多，蕭何三薦定山河。豈知勛業番成怨，成也蕭何敗蕭何。
「彭越在梁國不反，可以在蜀地造反啊。再找人遞上供狀，告他謀反不就行了。」呂雉對這類事很有套路。
那蟲達進不得門，只在門前放下半匹豬，半匹羊，也不解釋，揚長而去。等到蕭何聞聲來到門前，蟲達已去得遠了。
「一萬五千戶啊。老蕭如今可是群臣首富，富得流油啊。」劉邦發出一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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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蕭何誠惶誠恐遞上一封奏章，稱自己已得聖上眷隆，家中食邑已有萬戶之多。而前線烽火未熄，國家財力艱難。願捐出加封的五千戶，退辭皇上賜給的五百甲士。並變賣家產，以資軍需。
「罪證確鑿。是他自己府中舍人李嚴告訴欒說，經欒說告發，如何有假？」呂雉很肯定地答道。
欒布說的，就是他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誅殺功臣，他早就在道德的審判台上，被人千
蕭丞相被皇上厚封，這莽夫居然來弔孝。頓時門丁一陣喧囂，就有家丁攔住他來喝問何故。
劉邦只得在奏疏上批複：憐彭越之功，免彭越死罪，廢其梁王位，流放到蜀郡青衣縣，直至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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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朕已赦免彭越死罪，總不能出爾反爾又將他殺死，你說該怎麼辦。」
且說光陰如梭，又是兩個月之後。那秘密潛入梁國都城定陶的杜衍侯王翳，果然將彭越秘密綁架，擒拿回京。
呂雉咯咯一笑，說道：「除彭越何須興兵。只須派遣若干好手潛入梁都定陶，突然一擊將他拿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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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郎啊，彭王會像你教的辦法逃跑嗎？」望著彭越那蹣跚的背影，漢子的耳邊響起張良的疑問。
呂雉正要將這事稟報，今聽劉邦問起，這便開口。
韓淮楚苦笑著搖了搖頭。
只有那揭發韓信的欒說撈到實惠，因劉邦欲坐實韓信造反之罪，被封為慎陽侯。傳三世。其孫欒買之坐盜鑄白金幣，于武帝時被殺，國除。
過了好久，劉邦悠悠問出一句：「韓信何處去了，你可查出？」
「汝是何人，朕已明詔禁人勿收其屍，獨汝哭而祭拜，未見朕之詔書乎？」劉邦怒問道。
彭越與韓信一樣，三族被夷。
世間自有正義在。強權，只能嚇唬那些貪生怕死之人，並不能讓欒布這等捨生取義者畏懼。
「臣妾認為，鍾室殿死者並非韓信，而是他找來的一個替身也。」
「這當然。皇上又賜他五千戶食邑與五百甲士，文武百官那還不到他府上稱賀。」呂雉怔了一怔，說道。
彭越去到巴蜀，有陪伴他而去的家臣再度告他謀反。劉邦「大怒」，令人將彭越押回長安。不等審理，立即頒下死刑，將彭越處以醢刑。
欒布說完，深深吸上一口氣，彷彿那該做的事已經做完，該說的話已經出口，此生再也沒有什麼遺憾。
劉邦贊道：「皇后真乃朕之賢內助也。就依皇后之見，派杜衍侯秘密前往定陶，生擒彭越。」劉邦當即拍板。
欒布殺不殺不足掛齒，但那些異姓
劉邦吃驚地望著呂雉，詫道：「朕的賞賜，群臣只是恨少，從未見哪個恨多。你這婆娘，又有什麼高招，讓老蕭把吃進肚子里的肉吐出來？」
風蕭蕭，路漫漫。披枷帶鎖的彭越離開長安城，老淚縱橫。朝中一半大臣，還有梁國臣民，均來到長安城外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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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言？就是你不該殺彭越。
「死不足畏，願意盡一言而死！」欒布慨然道。
劉邦望著那準備慷慨就義的欒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謀反罪不成立，裝病的罪卻是有。跟天子玩裝病，也夠將彭越咔嚓。問題是彭越是開國元勛，是在劉邦被秦嘉追殺走投無路逃到巨野澤避難時建下的交情。殺彭越，人心不服啊。
「都是盈兒不爭氣，害得皇上要親赴前線剿滅叛賊。皇上啊，你這老寒腿在河北可曾犯過病？」呂雉作出一副關心狀問道。
跟著彭越混的人都倒了霉，欒布此時已是一介白丁。
「還不錯。」劉邦接過呂雉遞上的茶盅，品上一口，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叔孫通滿腹經綸，他教出的徒弟也差不到哪去。你看這一字一句這麼文縐縐，比他老爹強得多了。」
劉邦看著那廷尉府遞上來的奏疏是窩了一肚子火。刀已經架在彭越的脖子上，還是殺不得。
呂雉喜上眉梢，就在劉邦身側蹲下，伸出拳頭來為劉邦捶腿。
那彭越之事敲定，劉邦就要來詢問韓信造反的事由。
要殺彭越，必先審明他的反罪。廷尉府審理，彭越聲稱自己無罪，那車夫因犯罪被自己懲治，逃到長安誣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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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越不識那漢子，見那漢子神神秘秘遞給他一顆蠟丸，怔了一怔，還是將蠟丸悄悄收起。
這事已是天下轟動。世人公論，大漢立國，功勞就屬韓信彭越英布三個諸侯王最大。哪怕劉邦搞出一個十八元功功臣榜，人心還是有一桿秤。一個韓信被殺世人均在喊冤，又逮住了一個彭越。漢天子是不是要將異姓王全部剪除啊？朝內朝外，都在睜大眼睛看著。
去河北征討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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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羊皆祭祀之物。蟲達乃周呂侯呂澤的親信。
欒布當然被當場抓了起來，五花大綁被押到宣室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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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雉方始站起，剛剛心安，又聽劉邦問出一句：「韓信有絕頂武功，王吸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對手，在鍾室大殿是如何擒住他的？」
劉邦的厚賞，蕭何吃得進口，卻咽不進喉。
綁架一國國君擒來長安，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綁架不成，被彭越意識到劉邦的殺意，逼急造反。
他的屍體被做成肉罐頭，以醢遍賜諸侯，以檢驗他們對聖上的忠心。（髮指啊髮指！）彭越的首級懸于長安成頭，並張貼詔書，誰敢替之收殮哀號者，殺無赦！
呂雉站了起來，向那宮門外走去，笑道：「皇上就等著臣妾安排好了。」
「李嚴，就是那個犯下過錯被韓信驅出家門，懷恨在心的小人？欒說，就是那個被韓信趕出齊國的作姦犯科之徒？就憑他二人一面之詞，就能斷韓信之罪，殺開國功臣？你是要在青史之上，朕留下一個錯殺功臣的罵名么？」劉邦雖在河北交戰，對這事早已派人打聽得清清楚楚，冷笑著說道。
「吾乃昔日梁國丞相欒布也。梁王生前待吾不薄，今聞其噩耗，特來拜祭。」欒布巍然屹立滾滾的油鍋前，以一種藐視的眼光看著這一切，不見絲毫懼意。
宣室殿後殿，劉邦捧著一堆奏章在留心觀看。
滿朝文武，望著那欒布，臉上均現出欽敬之色。
只見劉邦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公乃義士也。朕最愛忠義之人。」
劉邦河北平叛半年，大漢國經濟吃緊。前線周勃仍在披堅持銳與陳豨軍作戰，還需要源源不斷的錢糧。賜給蕭何五千戶食邑與五百甲士，不過是為她誅殺韓信做掩飾，絕非劉邦心中所願。
劉邦被呂雉一提醒，乍是一驚。
世上真的就有那不怕死的。這一日彭越的首級剛剛懸上長安城頭，就有一人全身縞素，帶著祭品在城下哀哭不止。原來是那梁國丞相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