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三十六章 萬里相托
「日里兩軍戰得疲乏，絕未想到我軍今夜未去劫營。擒殺劉季，成敗在此一舉！」英布對身邊的追隨者說道。
一個混跡在茫茫人海中的韓信已夠他憂心忡忡，再加一個隨時興風作浪的英布，這大漢江山如何才能安穩？
漢軍眾將哪裡肯舍，一起追趕。就見英布一個揚手，淮南軍鼓聲大振，英布帳下首席猛將肥銖舞著一桿三尖兩刃刀，領著千軍萬馬殺將出來接應。
偷雞不成蝕把米，淮南軍士氣大挫，就有那心志不堅者偷偷將漢軍投降。
「豨兒，此事說來話長，待過後爹與你細細道來。爹今日來，既是專程來告訴你這個喜訊，又是受留侯之託，為除黥布而來。」
原野上響起漢軍射來的利箭嗖嗖之聲，被大水阻住的淮南軍是四散奔逸各自逃生。英布在馬上大呼小叫卻阻止不了人心的離散。
能夠親手逮住那英布將他碎屍萬段，那是何等的愜意。
「報陛下，叛軍將要想渡過淮水向南而逃！」漢軍斥候將淮南軍的意圖偵查得清清楚楚。
利豨不解道：「這飛刀是留侯差人送給爹的么？衡山國離長安萬里迢迢，留侯大老遠送爹一柄飛刀作甚？」
夏侯嬰見劉邦未死，又是惶恐又是驚喜，立馬跪倒在地請罪道：「為臣無能，讓陛下受傷。為臣罪該萬死也。」
這是在戰場，你死我活，不是講江湖規矩的地方。
「你韓叔叔就在留侯身邊，這是留侯向他討來，欲向爹證明他沒死的證據。」
於是大軍就停駐在庸城，劉邦靜卧在床，日日念念不忘那逃走的英布。
冷槍！絕對的冷槍！
這是那衡山國丞相軑侯利蒼，也是那利豨之父。看他滿身風塵，就知他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
這仗還怎麼打？英布果然是投機心態，就想到事先安排的後路——逃至越地。
當年他在章邯帳下拜為正印先鋒，遇到張楚右將軍周文。周文發一支箭來射英布，被英布將劍操到手中，反來擲周文。這是他乾娘英如嬌傳下的妙虛宮絕技。
就見那英布在眾目睽睽之下下，縱身下馬，把那盔甲一卸，往那淮水中一跳。浪花一濺，英布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黥面賊若是不死，他劉邦先死。一旦英布再次嘯聚人馬起兵造反
也是英布從水中出手不能用盡全力，那箭只將金絲鎖子背心扎穿，沒入劉邦胸口半寸。
利蒼手掌一翻，掌中多了一柄飛刀。
前景黯淡。報著賭一把的心態，英布決定劫營。
利豨張開大口，驚訝道：「這是韓叔叔的飛刀。爹，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這一戰不能戰勝劉邦就是失敗。等到那些劉氏子孫紛紛將援兵派來，陳豨的下場就是他英布的下場。
而英布手中的籌碼就這麼多。原指望能一戰得勝大挫漢軍銳氣，乘勢追殺劉邦直搗長安搶那皇帝寶座自己來坐，哪裡知道看似烏合之眾的漢軍也是難以啃下的骨頭。
利豨惋惜著說道：「孩兒剛剛聽到。可惜那黥布終不敵朝廷大軍，未能擒殺天子替韓叔叔報仇。」
只是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天子，麾下戰將如雲。這追亡逐北的事哪用他親自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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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開出了萬金的懸賞，漢軍無論將卒是人心振奮，蜂擁向著那淮水邊追來。而英布身邊，只剩下百騎相隨。眼看前有大河擋道，後有強敵追趕，眼看那黥面賊就要成為漢軍的一盤菜。
那肥銖急忙領軍奪路而走。忽聽破空之聲，一隻利箭銜尾追來。卻是漢軍神箭手——來自樓煩的阿爾斯楞射出一箭。只見那箭如流星趕月，一箭命中肥銖後背。肥銖應聲而倒。
主將被殺，淮南軍軍心大亂。被那圍上來的漢軍撲殺，或死或降，無一生還。
天下都是劉邦的。只要他在蘄縣能將淮南軍兵鋒擋住，諸侯的援兵就會源源到來。當然，這都是劉姓諸侯。那些異姓諸侯，已經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
「黥面賊就在那裡！擒住此賊，賞萬金！」追殺的漢軍中，一駕金燦燦的馬車上，現出那劉邦的身影。劉邦站在馬車，駕車的是他御用車夫——太僕夏侯嬰，車左是神箭手阿爾斯楞，車右是漢軍名將陽陵侯傅寬。
英布在後見勢不妙，只好撤軍。漢軍從營中殺出一陣追殺，這一戰就幹掉了淮南軍三萬軍馬。
巍巍九嶷山，地位嶺南與中原交界之處。秦末之亂伊初，南越武王趙佗以重兵把守九嶷山隘口，塞關絕道。致使中原諸
劉邦老了，又是重病在身。受這一箭，就是判了他的死刑。暫時未死，只是死刑緩期執行。
英布武功通玄，劉邦受了英布一箭，為何未死？原來又是靠那金絲鎖子背心護身，劉邦方逃過一劫。
利蒼呵呵一笑，說道：「豨兒，天子誅殺功臣，翦除異姓諸侯忒也心狠手辣。可是你家韓叔叔並未死，他那仇不用報了。」
劉邦嘴還未合攏，突然那江面水花分開，一個身影如鯉魚般躍出水面。那英布手中攥著一箭，正是阿爾斯楞射出的那支箭。就見他振臂一揮，一道弧線劃破長空，劉邦身軀向後一仰，跌下車來。
漢軍一出場就是十幾員名將，圍毆人家英布一個，怎這般不講規矩？
肥銖大叫一聲不妙，急令撤兵。只聽號炮齊鳴，四下里漢軍盡出。東有酈商，西有灌嬰，南有樊噲，北有王翳。人馬勢如潮湧，直欲將肥銖一網打盡。
看那走馬燈般圍住英布廝殺的十幾員漢將，個個都是在楚漢烽火中的成名英雄。十幾人聯手，就是那項羽來也敵得過。英布武功比項羽差了不止一籌，如何擋得住十幾般兵器的狂攻？戰及數合，英布力怯，將馬一撥，向自己陣中逃去。
好歹賊軍已破，劉邦也不用作秀。漢軍收兵避入庸城，軍醫用鐵鉗取出箭頭，為劉邦敷上治傷草藥，叮囑須靜養百日，悉心護理。若是心浮氣燥，怒氣攻心，不可治也。
楚漢爭霸結束之後，大漢帝國面臨來自匈奴與北方叛軍的壓力。那劉邦雖有吞滅嶺南統一神州之志，看著那地圖之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九嶷山，也是望而興嘆。
楚漢戰將武功排名，項羽第一，韓信第二，英布排到第三。如今項羽韓信都已死去，英布就要排到第一。若是單挑，在場上的任何一員漢將都不是英布的對手。是故他們事先都商量好，來個一窩子上。這是他們在戰場遇見那武功蓋世的項羽採用的慣用伎倆。
劉邦那車還在疾往前沖。就聽「嗖」的一聲，那站在車上的阿爾斯楞不假思索就是一箭，也不管那一箭能否命中，向著英布那入水之處射去。
當初廣武澗上，劉邦就挨了項羽一箭。那一次受
追殺的命令迅速傳達到漢軍各營。
「豨兒，你看這是什麼？」
劉邦在陣中一見，急忙下令出擊。頓時人喧馬嘶，勢如潮湧。雙方將士，各逞英勇，殺成一片。
不要小看領袖的作用。劉邦頂著那真龍天子的光輝，就足以讓淮南軍將士那造反之心冰消雪融。
現在北方戰亂夷平，那匈奴單于冒頓也成了劉邦的女婿，他終於可以將目標投向嶺南。前不久派出陸賈出使南越，勸降趙佗向大漢稱臣。
血染黃沙，屍骨縱橫。在這你死我活的戰場，傷肢斷骨撿回一條性命已是慶幸，戰死者黃泉路上魂魄飄揚只能他年墳上一炷香。楚漢爭霸已過四載天下已定，可憐這些將士還要在疆場以命相拼兄弟相殘，所為何般？
「爹，你不在邾城，大老遠到這裏來作甚？」中軍帳內利豨看見他父親，急忙起身，驚喜地問道。
那趙佗自立為王之時，麾下有雄兵五十萬。可是只擁有桂林，南海，象郡三郡的南越，人口稀少兵源難繼，給養一支五十萬的大軍也是勉為其難。隨著一幫大秦老卒陸續亡故退役，南越兵力大幅萎縮，而今規模只在三十萬之數。
一匹馬出現在靖陽關下，馬上是一位三十來許的漢子，眉分八彩，氣度非凡。
無論是對劉邦還是對英布來說，這都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兩年來英布精心籌備練兵交戰，淮南軍的戰力確實勝出臨時拼湊的漢軍，英布也確實是生猛無敵。可是漢軍投入的兵力是淮南軍的兩倍，外加淮南軍不能擁有的一幫百戰驍將，戰場的態勢是旗鼓相當。
利蒼滿臉嚴肅問道：「豨兒，你可聽到那淮南軍兵敗的消息？」
見是小將軍之父，那守衛也不攔阻，直接打開關門，任利蒼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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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若是掛了，那可吃罪不起。漢軍將士們望著那跌到車下的劉邦，嚇出一身冷汗，個個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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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是何等本事？那一箭當然沒有射中。
那個時候，英布就是章邯麾下的正印先鋒。英布做出這個選擇，或多或少受了章邯的影響。
原來那英布有一身精湛的閉氣功夫，就是那滾滾大河也奈何他不得。當年
「留侯張良。」利蒼口中輕輕吐出四字。
只要有人帶頭投降，就有跟隨者。軍力減少，前景更加黯淡，那投降者更多。幾天下來，英布營中人數就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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黥面賊手中手中無弓，居然能發出利箭射到天子。望著這一幕，追趕上來的漢軍將士是目瞪口呆。只聽一聲哈哈大笑，英布的身影沉入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俺英布又不是項羽，居然以眾欺寡！」英布氣得是哇哇大叫。
自古劫營就是一把雙刃劍，成功勝果摘取到手，若是對方有備來個誘敵深入，去劫營的兵馬就處境險惡。
這場仗戰了兩個時辰，從日中戰到日落。劉邦英布見不能得勝，各自罷兵。
氣歸氣，人家兵器都已招呼過來，硬著頭皮還是要迎戰。英布抖擻精神，驟馬揮劍，與漢軍眾將殺成一團。
沒有弓，那英布照樣能射箭。
「決不能讓黥面賊渡過淮河！」金帳內劉邦聞聲站起，意氣風發地說道。
當夜二更，月暗不明。英布帳下大將肥銖引軍一萬，先來探路。抵達營門外，四面舉火，殺入寨中。卻見營中空空蕩蕩，並無一兵一卒。
「留侯要爹去殺黥布？」利豨楞道。
但就是這半寸劉邦也是受不了，還是受了重傷。
戰場上斗個不分勝敗，兩營將士的前景卻是不同。
楚漢爭霸之時，中原遍地烽火，就連強大的西楚霸王項羽也騰不出手來染指嶺南。只得派那衡陽王吳芮扼守九嶷山，防南越軍北上。
如今那地處九嶷山腹地的靖陽關，守將是在楚漢滾滾硝煙中成長起來的小將利豨，現在已拜為衡陽軍左將軍。
劉邦翦滅異姓諸侯之心路人皆知。吳臣也是異姓諸侯，這一次會站到劉邦這個戰壕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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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中還有夢想，想效仿當年秦軍大帥章邯連劫齊魏兩營的故事。
「黥面賊遁水而逃，後患無窮也！」劉邦看著那英布逃走，大呼一聲。
「韓叔叔沒死？他不是在長樂宮被呂雉那婆娘害死的么？爹，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利豨聞言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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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梭，楚
劉邦也是老革命一個，大戰小戰加起來過百，又豈會給英布機會？
曹參已經奉命領軍攻向越地斷了英布這一條路。英布若逃，肯定是逃到邾城（衡陽國都）投奔他大舅子吳臣。雖然派出能幹的使者帶著重金前往邾城遊說吳臣，雖然賜給吳臣丹書鐵劵許吳氏永鎮衡山，但是吳臣與英布有親戚關係，他能狠得下手殺掉英布嗎？
利豨大喜，一臉歡悅道：「孩兒還以為韓叔叔無故冤死，就想有朝一日興兵殺到長安為他報仇。原來韓叔叔並沒死。就不知在長樂宮被呂雉殺死的那個淮陰侯是誰？」
就見那劉邦在眾目注視下，捂著胸口站了起來。手上抓著那鵰翎，蠶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臉如金紙，鼻息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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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的勝利讓劉邦沖昏了頭腦，他竟然想自己去追殺英布。
陸賈出使成敗尚且不知，而那衡陽王吳氏還是防南越的一顆棋子。在那九嶷山的崇山峻岭中，一直有衡陽軍重兵屯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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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萬萬沒有想到，不能隨他出征的張良雖身在萬里之外，抱病在身，卻已給英布準備了一條絕後計。利蒼父子受命斬殺英布，頂天立地英雄死於醉鄉之中。欲知後事如何，請繼續追讀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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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那九嶷山隘口，既是南越通向中原的咽喉，也是中原打通南越道路的鎖匙。偏偏那九嶷山地勢險要，一經封鎖，就算有千軍萬馬亦不能關山飛渡。
劉邦看了看面前的將士，手一招，很吃力地說聲：「朕沒事，諸位愛卿平生。」那話一說完，眼睛一閉，身軀搖搖又要墜下。夏侯嬰急忙站起，將劉邦抱在手中。
利蒼點點頭道：「留侯斷定，那黥布兵敗之後必投衡陽。而我王乃患得患失之人，又與黥布有姻親關係，未見得會對他下手。衡陽國中，能除黥布者唯我父子二人而已。故秘密休書一封，托爹設計斬殺黥布，斷了我王他念。又怕我父子對淮陰侯之死懷怨在心，故以一錦匣裝了這柄飛刀為證。留侯乃爹之故交，其囑託豈能不理？」
「為臣罪該萬死！」，接著就是一片請罪之聲，劉邦面前跪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