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五十六章 剝繭抽絲
就在第十天的夜晚，那間住著文帝的屋子，窗外響起了哭泣之聲。
也只有做上這太后的位置，才有條件去徹查。
吳王劉濞向文帝無語宣戰，文帝將劉賢禮葬，卻是非常擔憂那吳王會借這事起兵造反。
「那人又是誰，為何會治兒臣幼時腿疾，為何會扶助兒臣做上這天子，又為何功成之後，突然隱退？」文帝一連問出了三個「為什麼」。
一天過去，天子還不離開；兩天過去，天子還在那宅子里留戀；三天過去，天子仍住在那空空蕩蕩的宅子中。這間宅子，到底有什麼好，讓皇上如此神魂顛倒。
更尷尬的是，那漢文帝已將薄太后的殺手統統關押起來，要問清楚太後為何要與騰翼的女兒過不去。
這是傾國絕色啊！想不到在這陋巷之中，竟能見到如此美人。
※※※
薄太后只得道：「這人就是韓信也。為什麼會助我母子，母后也不清楚。」
極久以前，宮中傳言，那辛妃的相貌酷似西楚霸王項羽的妹子項追。而那辛妃居然與項追名字中同含一個追字，當時叫人稱奇。
這不是一個年輕的美眉，卻是一個中年美婦。手中挽著一籃，頭上插著一發簪，梳理得纖塵不染。那襛纖得衷的體態，如詩如畫的傳情眉目，卻比那年輕的美眉更透出誘惑力。
項追是天子之母，名聲不容玷污。畢竟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韓淮楚也並不指望項追給自己什麼。他只想默默守護在項追的身旁，直到兩人都這麼老去。
「不見到母後來與兒臣相認，兒臣如何能離開。」文帝凝噎道。
這下子又有冰淇淋吃了。陋巷之中迎面走來一道儷影，讓那幾個賊頭賊腦的公差頓時眼前一亮。
在那高牆之外，出現了幾個穿靴帶帽者的身影。
「但凡吳國子民，田賦全免。凡家中無人服徭役者，那替代交納的費用寡人替你出了。中秋端午，無論官民，皆有饋贈。凡是逃亡吳國的刑徒，我吳王為你們提供庇護。」這是劉濞發出的豪言。
被封為吳王的劉邦兄長劉仲之子劉濞，統領會稽、鄣、東陽三郡五十三城，勢力強大。
「我好像見過這婦人。」一人揉揉眼睛，很迷
長沙城利蒼丞相府中，觥箸交錯，絲竹管弦之聲從那朱門高牆之中透來。
母后要殺朕之生母，這是要滅她的口啊！漢文帝對薄太后非常震怒。
「告太后，小人看得明白，憑那人身材，確實像是韓信。陪在那人身邊的婦人，卻好像是昔日高皇帝寵幸的辛妃。」一個身懷武功的宮中人妖對薄太后稟報打探出來的情報。
湘女多情。那細腰楚女與這湘江的景緻，同樣令人流連忘返。幾個隨從，就這麼走街竄巷，到處去瞅美女，大吃冰淇淋。
怪不得那婦人會時時出現在狩獵的路上，怪不得那日在滕翼府中會看到她以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怪不得那日她是泣不連聲，傷心欲絕啊，原來她是朕的生母！
隨著那老將軍左丞相灌嬰的故去，一批開國老將紛紛離開人世。在世的也是滿頭白髮老朽之人，這漢廷似乎沒有能征戰沙場的將才了。若是吳王造反，以他的財力與人望，後果堪憂。
正好這時就有一事威脅到文帝的帝位。
那劉濞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將那棺材打開只看上一眼，又合上，什麼也不說。
待朝廷的使者去后，那棺材又抬回長安。吳國使者告訴文帝，吳王說了，天下劉氏本一家人。臣之子死在長安，不用這般麻煩抬回吳國，就葬在長安好了。
「這是誰家的婦人，竟如此美貌？」一人打破沉寂道。
到底為什麼，薄太后也不知道。原以為那韓信這般助他母子，是為了東山再起圖謀不軌，哪知他對權力一點興趣也沒有。要說為他翻案，又被他一口回絕。
前不久吳國太子劉賢來京，與皇太子劉啟同眠同住。這哥倆兩個小孩子，玩在一起久了就忘了君臣的身份。一次下一盤棋，皇太子一著下錯欲要悔棋，那劉賢將棋子按住不讓悔，出言諷刺。那劉啟乃是儲君一向被人捧上了天，如何受得這般氣，抓起棋盤朝著劉賢的腦袋就是一砸。
包圍宅子的士兵統統下令撤走，文帝孤身一人就步入那宅子，就在那宅子里住下，飲食起居皆令人從外送來。
很會經營的劉濞靠水吃水大
「不如咱們悄悄跟去，看個究竟。」一人建議道。
原來辛追就是項追！原來劫走辛妃的就是這個韓信！原來韓信助恆兒做上天子，全是為了那項追！
橫豎沒事，幾位閑人抱著獵奇的心理，就尾隨那婦人而去。
※※※
「這樣吧，兒臣就在這長沙國找一穩妥之人，照料母后。」文帝想了想說道。
文帝聞言大吃一驚。
項追俯下身，用顫抖的手將文帝的額頭摸著，含淚問道：「恆兒，你怎能為了我，而廢了國事啊？」
文帝一把跪在項追面前，用他最真摯的感情，懷著愧疚的心情，喊了一聲「母后」。
文帝又道：「不接去長安也罷，就在那長安城外為母后修一府邸，兒臣得便能時時請安。」
文帝是那辛妃之子，這就是她多年深藏心中深恐人知的秘密。
※※※
文帝將身一振，衝出院子，就見到他的生母，正在窗前向他含淚而望。
韓信被呂太后誅殺于長樂宮，居然還活在人世！而且做了自己十幾年之久的「舅舅」，那文帝如何不感到驚異？
※※※
想明白之後，一道密令立馬從薄太后口中頒下：伺那辛妃出外，殺之！
「如此陋居，如何堪朕之生母頤養天年。若任母后在此，兒臣心難安也。」文帝環顧著周圍說道。
「看她裝束，好像非寒門中人。」一人猜惻道。
薄太后糊塗了這麼多年，聽文帝這麼一講，也決心要徹查個清楚。
「朕之生母不是當今太后乎？」從一個老宮女口中探到真相的漢文帝淚如雨下。
文帝對巡視長沙國貌似並不感興趣，而是來到那座已被查封的宅子。
若是尋到薄昭，就是大功一件，勝過跟著那陸賈去南越為使。
「孩子啊，你若是時時來見我這個母親，豈能不為人知？與接到宮中又有什麼區別。這長沙國遠離是非，你我母子能常通音訊，母親知道你這個皇帝做得很好，子民愛戴，就已心滿意足也。」項追說道。
隨文帝而來的大臣們沉不住氣了，紛紛勸諫，請皇上以國事為重，早日啟程回京
委託照料項追的就是那軑侯利蒼。利蒼對外就稱項追是他夫人，使用的名字就是她在長樂宮中用過的那個辛追。
幾個漢字嗓子都彷彿幹了，一句話不說，就這麼丟魂一般看著那美婦人的身影從眼前飄過。直到那婦人走遠，大家的目光還直勾勾地向那邊望去。
文帝與薄太後分別派出的密探，幾乎同時到達那長沙城。
「這裏我已經過得慣了。就不用孩兒費心。」項追只是推辭。
見到生生母親，漢文帝終於離開那間讓他神魂顛倒的宅子，擺駕回京。
「你在說夢話吧。這長沙城天高皇帝遠，你是頭一次來，怎會見過這婦人？」眾人奇道。
「滕將軍的女兒難道嫁到了長沙？」有人問道。
「如此甚好。」項追方始點頭答應。
沒有除掉那辛妃殺人滅口，薄太后非常震怒。
「然漢廷這般對他，與之有仇。為何他要隱姓埋名混在朕身邊多年，為何又在朕做上天子之後突然失蹤，為何那滕翼的女兒會與他在一起？」文帝將自己的疑慮剖析給薄太后聽。
「皇兒啊，這個時候不能再瞞著你了。你舅父薄昭早在鄱陽湖一戰就音訊全無，多半是死了。那人並不是你的舅父。」薄太后終於道出真情。
將生母接回長安供奉身邊那是文帝之所願，但要因此而失去皇帝之位那就是愚不可及。文帝雖有孝母之心，哪敢冒這個險？
這下可好，一方是領了太后的懿旨，一方是奉了皇上的聖旨。兩撥人都亮出身份，拿對方是問。
「那是在我還在代國時，一次隨聖上去大將軍滕翼府中弔唁，看到滕將軍的女兒便是這般相貌。」那人越說，回憶越清晰，肯定地說道：「沒錯，就是她！」
那韓信就是他在童年時崇拜的偶像。經薄太后請人整理，一部據薄太后說是韓信在做淮陰侯時編寫的《韓信兵法》一經問世，就在漢軍中轟傳。人人為得到那譽為戰神的韓信寫下的兵書而到處託人搞到那麼一部。（那個時候，書不是印刷品，而是用刀子刻出來的。能弄到一部書實在不易。）
追求民心是為了什麼？自認有
兩扇門一開，一位高大的老者將那婦人手一握，接入屋中。
那薄太后貌似對其兄長的失蹤並不著急，也不派人去尋那薄昭的下落。做外甥的劉恆卻甚是關心，這三年來去尋訪薄昭的人沒少派。
真是深居簡出啊！自從上次見過那婦人，那宅子的門就從未開過。
聖天子御駕親臨，萬里而來，那長沙王吳差慌不迭率領文武百官在郊外迎接。
※※※
那人存了個私心眼，就詐稱突染疾病，稱病不行。待陸賈走後，喬裝打扮，每日在那巷子里蹲點，監視著那宅子。
薄太后的兄長薄昭怒吼著撲出那宅子，只一揮袖，一股巨大的漩力平地而生。廝殺在一起的兩撥人兵器一起脫手。那份身手，簡直是廝殺者平生之僅見！只見那薄昭將辛妃往懷中一攬，就在眾人驚駭之中，薄昭擁著辛妃，飄然而去。
※※※
那薄昭去遠之後，殺手們與密探門方始清醒過來。
機會終於被那人等到。半月之後，又見那大門開啟，那老漢送那美婦人出來。
陋巷之中，刀光劍影，薄太後派出的殺手與文帝派出的密探撞在一起。一撥人是要殺那「辛妃」以向太后復命，一撥人是還未弄清真相要保那婦人。兩撥人都矇著面紗，混戰一起。
過了好久，母子方止住淚站起。文帝扶著項追步入屋中。
「兒臣才知母后才是朕之生母也。這多年來，母后受苦了，朕要接母後去長安，供奉在未央宮朝夕相見。」文帝說道。
※※※
※※※
那是一個做母親的，在望著自己失去多年的孩兒的眼神啊！
「不對勁。那滕將軍的女兒聽說染病身亡，如何會出現在這裏。這事真是蹊蹺。」那人越來越迷惑。
在白登山之戰，那高皇帝帶了辛妃陪駕出征，不料被一淫賊劫走。據傳那淫賊武功奇高，連已故的老將王翳都非他敵手。
※※※
見慣了宮廷鬥爭黑暗的漢文帝對薄太后報著寬容的態度，並沒有將此事點明。而是率領車仗浩浩蕩蕩離開長安，去南巡長沙國。
與利蒼較技之後，一直與利蒼父子保持著聯繫的韓淮楚，也因此得便，時常能出入利府，去
在那做魏王豹的嬪妃的時候，薄太后就聽說韓信與項羽的妹子項追曾是一對戀人，而且項羽已將妹子許配給韓信。後來韓信背楚投漢，這婚事就不了了之。
一天天過去，真相就在審訊之中如剝繭抽絲一般一點點揭開。
又走到一個巷子，見到那婦人行到一座宅院前。
天子不駐蹕于那吳差準備好的長沙王宮，卻要住在陋巷，心思頗令人費猜。但是天子執拗於此，外人也不得詢問。
那人二話不說，立馬回到長安，將此事報與文帝。
那位將美婦人認出的公差頓時眼睛睜得老大，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搞了半天原來是一家人。弄明白后，各自收拾兵器，回京復命。
有了錢，那劉濞追求的是什麼？民心。
三年前，就在文帝將要去長安之時，那薄昭突然不知所蹤，原以為文帝做了皇帝之後，薄昭自會尋來。哪知一過三年，薄昭卻不來進見文帝母子。
「傻孩子，這怎麼使得。那薄太后才是你的母后，母親雖然也是高帝之妃，但已從名冊中銷去，就是民間女子一個。劉氏諸侯，無不對你這個天子之位虎視眈眈，若是你將母親身份披露，將威脅到你的皇位呢。」項追很賢明地說道。
「舅父如何會隱居長沙，三年不來見我母子？」文帝將這疑惑說給薄太后聽。
誰會是那個色膽包天劫走皇妃的淫賊？薄太后的思路終於清晰起來。
陸大夫正在與老友相聚。幾個隨從無事，就溜達出來。
人家舅爺都是攀著外甥這個大樹在朝中作威作福，薄昭這個舅爺卻來個人間蒸發。原代王府的人都在私下議論。
薄太后頓時腦中一轟。
文帝有孝悌之名，他做上這個天子就是憑的孝悌之名。雖然發怒，但薄太后養育他這麼多年，不便翻臉。
「韓信之用兵如神，前無古人可堪比擬。我朝之開創，其功最大。料來是功高震主，故急流勇退，以替身瞞過呂太后逃得一死。」文帝推測道。
※※※
項追一把抱住文帝，母子二人痛苦流涕，衣襟盡被熱淚所染。
「莫非看花眼了。這不是皇上的大舅薄昭嗎？皇上正要尋他，他怎會在這裏出現？」
吳太子腦袋開花，一口棺材被抬到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