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之子

「你說不能安心……是意味著你不相信我信長？」

更令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鶴千代仍然微微地笑著，毫不畏懼。他正視著信長：

「是的，如果不這樣，怎麼能安心呢？」

這傢伙實在可惡！不！他不僅具有小聰明而已，還有蒲生家特有的豪氣與膽量，並且有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

目前北江州是由信長的妹婿淺井長政所控制，若想對等的控制南江洲的話，自己就必須是織田家的親戚才行，因此他才會想娶信長的公主……他在心底如此算計著，並故意讓所有人嚇一跳，其實他是想要試試信長的頭腦是不是轉得很快！

雖然現在他是俘虜之身，但他同時也顧慮到蒲生家的尊嚴；而且他還明白現在最讓信長著急的，就是上洛之事，他的確完全掌握住信長目前的需求。

當然信長也考慮到如果在這個時候發怒，將會導致怎樣的結果。

「怎麼樣？在你看來，南江洲最好讓誰守？」

「賢秀，你真是有個好孩子啊！」

「我知道，鶴千代！平定天下的事已經夠我忙了，所以我們就免了這些打招呼的應酬話吧！我是問你，南江洲最好給誰守？」

「甚麼？你沒有考慮過？」

「你……你真是個不容小看的傢伙啊！」

「是嗎？你要好好的待她呀！」

祖父也想著相同的場面，特地騎著馬過來問道。

「你有個很好的孩子！他的確是隻相當珍貴的鶴，不！正如傳言所說的，他是鳳之子呀！」

「當岐阜城被奪時，齋藤龍興實在是很可憐哪！」

「哈哈哈……這實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在上洛途中，我居然撿到了一位女婿！好吧！鶴千代，信長的長女已經嫁給三河松平家康的長子信康，其下的第二個女兒如今只有九歲，就把她給你吧！」

「甚麼？你說我不能安心？」

「這個……你到底在說甚麼啊？」他的父親賢秀拚命地扯著他的袖子。

雖然鶴千代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總算止住了笑。

「是的，但無論如何，他畢竟只是個孩子，說話難免太過無禮，請你原諒！」

（哎呀！這傢伙是想要我把南江洲給他！）

「不！」鶴千代搖了搖頭，說：「我說不能安心的，是指大將信長公啊！」

「正是啊！」賢秀沉痛地答道：「萬一真有不測，你能放心鶴千代的事嗎？」

「是的，既然整個日本決定由總大將來守，其他地區在誰手中治理不都是一樣嗎？大將……」

他邊說著邊直視對方，鶴千代微笑著搖搖頭說：

「鶴千代，你到底在說甚麼啊？」信長說：「你是一定要我在此和你立下約定囉？」

若是這個孫子真的是因為害怕戰爭，而導致他們今日必須接受這種羞辱的話，這實在是……

「既然四、五年後要給我，那麼現在給我不也一樣嗎？」

「是的！一旦江南最強大的蒲生也在大將手下，而鶴千代又是你的女婿，這麼一來，剩下的十餘城都會歸順，大將就可以安心地渡過湖水上洛去了，因此請你把公主嫁給我鶴千代吧！」

只有英雄才知道英雄！這個小傢伙對於自己所派去的上使……不僅很尊敬他們，同時也能完全瞭解這方的意思。而今他對於信長這樣的人物，竟然能以對等的立場自處，一點也沒有感到害怕的樣子。

「是！」

「哈哈哈……」鶴千代只是笑著，並不回答。

「但是很可惜，我的女兒還太小！」

他想到自己很可能會要「斬了他」，但這麼一來，這小子一定會不斷地嘲笑信長，直到被斬為止。假如這樣的話，就和信長一向標榜「發掘人才」的主義、信條相違，同時也不符合信長的個性，因此他一步也不能退。

然而，鶴千代卻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使得他的父親和祖父更加不安。

說到這裏，信長心中充滿了感動和喜悅。

「甚麼？」

「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待她！」

祖父快幹小聲地說道，因為他們跟他一樣有著悲慘的命運，這使得他格外感歎！

「我鶴千代希望大將能將一位公主嫁給我！」

賢秀的身體不停地顫抖。

「是的！鶴千代並未考慮過這件事！」

「請你答應我吧！」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蒲生鶴千代。」

「鶴千代！」

「是！」

「好了，賢秀！」

「是！對於大將的愛女，我絕對會好好待她……」

「我也很喜歡有像你這傢伙一樣的女婿。」

（這孩子雖說是個秀才，但是看來在重要的時刻裏，他卻有點失常啊！）

「哈哈哈……」信長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日野城就這樣交給了信長方面的三位大將。

「那麼你就再等四、五年，好吧？鶴千代！」

信長這麼說的同時——

信長再一次捧腹大笑，然後臉上表情轉為嚴肅。

「甚麼？」

「是的，現在與其說南江洲，倒不如說整個日本要由誰來守較好，這才是應該先考慮的問題！」

（我不能欺侮這個小孩子啊！……）

「不要笑了！鶴千代！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啊！」

「喔！你就是蒲生的鶴千代啊？」

「話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太小了就不能當你的妻子，而且這樣也會使你感到相當困擾。不過，你的確是到了該娶新娘的時候了。」

他第一次發現這件事實。

「你這傢伙！」信長的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一旦決定由誰來守日本之後，南江洲根本就不是問題了呀！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快幹和賢秀愕然地看著信長及鶴千代。

蒲生家的家臣們都在一應城四周等待著，然而快幹、賢秀、鶴千代三人卻騎著馬向信長所在的箕作城去了。這時正是十三日的黃昏。

「這沒有關係。」

對於進來的三個人，信長看都不看快幹和賢秀一眼，只是直接地對著孫子鶴千代說話。

「鶴千代，你已經做好切腹自盡的覺悟了嗎？」

「沒有！他並未無禮！就算是信長的公主，也和一般女子沒甚麼不同啊！」

賢秀認為信長是天下有名的粗暴，因此非常擔心在他的笑聲之後，隨之而起的是憤怒。

（不能小看這傢伙，真是可怕的人物……）信長這麼想著。

直到現在為止，他們心中一直想著齋藤龍興被逐出稻葉山城時的可憐模樣；而這對父子也一直以為鶴千代亦是如此，沒想到他居然向信長要求娶一位公主……

「那麼就請你給我吧！」

表面上他們是要去協助上洛之軍，接受總大將信長的指揮；但事實上，由於他們的城池已經被取，因此這和前去接受敵方總大將的裁判並沒甚麼兩樣。

當他第三次暴笑時，快幹著實嚇壞了。因為他認為在信長的胸懷之中，一定已經開始醞釀他自己的情緒。

這時他也失去了判斷力，不知究竟該笑好呢？或是應該生氣？

祖父快幹及父親賢秀的臉色都如死人般的蒼白。

「有甚麼好笑的？難道你沒有意見嗎？」

對於這個突然的請求，信長似乎也嚇了一跳。不！比信長更加驚訝的，是他的祖父及父親。

「哈哈哈哈……」

這一行人終於來到信長的本陣，信長就在昨天承禎入道傲然拒絕他的那間大廳裏招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