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探案集03:移花接木》目錄

十三

十三

「幹嘛?」
「我現在是愛娃.貝爾特夫人的委託律師,」他繼續說下去,「這和妳有什麼利害關係嗎?」
梅森走到電話機那兒,撥了保羅.德雷克偵探事務所的號碼。
「那就好,」梅森說,「到時候指認那個人時,不要動搖。」
「鬼才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房內一陣窸窸索索聲以及彈簧床的吱吱嘎嘎聲,然後是個女人的聲音,「誰呀?」
他走出房間,隨手把門關上。
「當然啦,聊天唄。」
「只是一個律師。」
「哦?」
「妳要記住一點,」他說,「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妳要是跟洛克說我來過這兒,又對妳出了這主意,那我可對妳不客氣了,妳少不了吃苦頭。」
「我不知道,」梅森對她說道,「這只把問題解決到這一步。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去把喬治亞的事端出來聒噪。」
借著晨光,梅森才看清她要比他起初想像的年齡要大些。不過,她長得還是很漂亮,身材亦足以讓一個雕塑家為之心動。她的眼睛大而黑,嘴巴噘著,一臉的不高興。
胖子大笑起來。
「不,」他說,「妳自己拿吧。不然的話,當我一開門就可能會被推出去的。」
這句話觸動了她。她的臉變了顏色,她的眼裡第一次出現震驚的神情。
「你算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傢伙,不是嗎?」她說。
「這個嘛,」他坦言道,「正是我喜歡談的那種生意——不需要投資,淨賺五十美元的利潤。我知道這可是筆好生意。我做什麼?」
「誰說我和他在一起?」
斯坦伯格身子胖胖的,兩隻眼睛閃著光芒,透著精明,嘴角永遠掛著微笑。
她愣愣地看著他,問:「這就解決問題了嗎?」
「快說。」梅森說。
當鋪老板點點頭,兩手搓著。
梅森說話的樣子像是一個教師正在給小學生上課:「妳很困乏,又一直喝酒。妳穿上睡衣上床睡覺,大約十一點四十分。這之後發生的事妳就不知道了。妳並不知道弗蘭克.洛克什麼時間離開這房間。」
「讓我看看你賣出的左輪手槍的登記簿。」梅森對他說。
「洛克只是一個傀儡而已。一個名叫貝爾特的人才是這份小報的真正主人。洛克聽貝爾特的指令辦事。」
她警惕地打量著他。「你不是偵探,只是一個律師?」
佩里.梅森停在惠爾賴特飯店九四六房門口,輕輕地拍打房門。裡面沒有聲音。他等了一下,然後稍用力敲門。
梅森拍拍褲兜:「這不,在這兒,索爾。」他掏出一疊鈔票,從裡面拿出五十美元,遞給當鋪老板。
「這個嘛,」她說,「我還是不明白這和我的生活有什麼關係。不就是某個人被殺了嗎。太倒霉了,但可能是他自找的。」
「它怎麼啦?」
「如果我說我上床睡覺,這會對我有什麼好處?」她詢問道。
「聽我說,」梅森說,「昨天夜裡妳在睡覺沒幹別的什麼。」
「我是個自由、清白的二十一歲女子,」她說,「這是我的家。我想只要我願意,我有權利接待男性朋友。」
「敲詐又是怎麼回事?」
「可我跟妳說的是實話。」
索爾.斯坦伯格噘起他那厚嘴唇:「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電報。」佩里.梅森說。
她用她那雙大大的、帶有幾分審視的眼睛盯著他,沒說什麼。
「當然妳有這個權利,」他說,「下一個問題是妳有沒有足夠的意識知道妳的麵包哪一面有黃油?」
「昨天夜裡妳和弗蘭克.洛克在一起。」他說。
「你要是在法庭上這樣說,那當然非同小可,」他承認道,「可你不是到法庭去作證。你只是對這個人這樣說,沒有任何其他人。而且你也不是說他幹了什麼。僅僅是把他認作這個人罷了。這以後你到店後面去,把槍枝登記表給我留在這兒就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是清白的,」她說著把報紙拋到地上,「別的我就不管了。」
「我討厭早飯前聽人說謀殺的故事。」
「哎,」他有點急了,「不要這樣生硬嘛,妳至少還要社交吧。」
「是的,」德雷克說,「又搞到這個女人一點兒東西。」
「她曾在薩凡那一場選美競賽裡得了冠軍,」德雷克說,「那時她還未成年。還有一個女孩跟她住在同一個公寓裡。一個男子把這個女孩拖進一場糾葛中,後來把她給殺了。他想掩蓋這罪行,可沒成。他被逮捕受到審判。這個姑娘最後一刻改變證詞,這就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審時,陪審團意見不一致而使案子懸而未決。還沒等到再審,這男的卻設法逃跑了。他現在仍然在逃。他名字叫塞西爾.道森。我正在查這個男子的面貌特徵和指紋,以及任何能搞到的線索。我有一個想法,沒準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梅森沒理她。「妳知道弗蘭克.洛克並不是《軼聞縱覽》的主人嗎?」
「妳如果動動腦袋瓜,」他耐著性子解釋道,「妳會發現貝爾特夫人已經處在控制全部房產的位置,而我現在受託做貝爾特夫人的代理律師。」
梅森搖搖頭。
梅森緊追不捨。
「那好,」他對她說,「妳們叫人送來酒,坐著閒聊,後來妳困了就上床睡覺。」
梅森目光閃爍。「這可是你的生意,索爾,」他說,「因為這將讓你賺五十美元。而你不需做任何投資。」
他對她大笑。
「我想跟妳談談。」
「那五十美元是從哪兒來的?」
「就為這個,」她說,「我想我不會的。」
隨著門內彈簧鎖的「哢嗒」聲,門開了。梅森低下肩膀,把門往後一推,徑直走了進去。
「你知道我是誰,保羅,」他說,電話上傳來德雷克的聲音。「搞到什麼東西嗎?」
「別傻了」,她說,「我知道這個利害關係。」
「很遺憾,」梅森說,「妳有麻煩了。」
她做出一副怪相,從牙縫裡擠出兩句話:「我討厭上午這時間被人吵醒,我討厭男人像你這樣闖到我的房間。」
「弗蘭克.洛克嘛,」他說,「就是那個簽署《軼聞縱覽》特殊帳戶支票讓妳每兩個星期兌換一次現金的人。」
他直直地盯著她。「妳知道,這裡可笑的是,」他慢慢地說,「還有件早於妳敲詐的事,這要說到妳改變證詞,從而使陪審團對道森一案懸而不決這件事。他將來要是被抓回去以謀殺罪審判,那麼妳一直和他在一起並不斷對他進行敲詐這個事實,足以使妳因作偽證而被起訴。」
梅森跟他握了手:「可不是麼,索爾。可現在我有麻煩了。」
她的臉一下沒了顏色。眼睛頓失神采,直直發呆。嘴巴張開,喘著粗氣。
「好極了,」梅森說,彷彿這是他早已料想到的。「這個情況遲早會派上大用場的。別撒手,幹下去,我稍後再跟你聯繫。」
「那麼,就憑這個不讓我睡覺嗎?」
「為什麼?」
梅森給她一支煙。她走近他,梅森劃著火柴給她把煙點上。她又走過去坐到床上,兩腳放到身下,抱住雙膝。「說下去呀,」她說,「看你興致高昂,我估計你不走我也睡不了。」
「你認為你是誰?」
「我要帶個人來,」梅森說,「我也許要做點兒戲,不過你照著我說的做就行了。這樣行嗎?」
「那麼,說說看。」
「你這是什麼意思?」
「偵探?」
「誰說的?」她問。
「上面全是喬治.貝爾特被殺的消息。」
當鋪老板從櫃台下面摸出一本不知被翻過多少遍的冊子,裡面登記著槍支的型號、式樣、號碼,購買者的名字和簽名。
「我說的。妳跟他一起出去,後來又回到這兒,他在這兒待到早上。」
「你要帶什麼人來?」他問,「是這麼回事嗎?」
「那麼,」他問,「到底怎麼樣,是還是不是?」
「對這起謀殺的報導,妳會感興趣的。」
「我叫梅森。」
「妳最好仔細想想。」
當鋪老板用他胖乎乎的手指把五十美元愛惜地折起來。
斯坦伯格探過身,盯著記錄。
梅森點點頭:「回到床上去,妳會著涼的。」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昨晚上妳們回到這個房間後幹了什麼?」
「我可沒說,我在聽。」
「莫名其妙。」這個姑娘說。
一個姑娘穿著睡衣,透明的絲綢使得她身體的各個部分清晰可見。她顯然一直在睡覺,兩眼腫著。她的臉上仍有化妝的痕跡,但化妝品並沒有遮蓋住皮膚的灰黃。
「我的朋友,」他說,「你幹什麼對我都無所謂,我說什麼都行,而且會說得響響亮亮的,你放心吧。」
她走到窗子那兒,拉起窗簾,轉過身來對著他。
「嘿。」
「哦,是的,妳知道我在說什麼,埃絲特。妳是在為喬治亞的那件事敲詐他。」
「我說的,」他說,「這也是妳準備說的。妳覺得發困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起身下床,不慌不忙地噴著煙,穿過房間走過去把門打開,伸手從地上撿起報紙。
「的確是這樣。」梅森說。
「自然,自然,」斯坦伯格說,「我很明白。不過有一點不清楚。」
她站在他前面,毫無謙讓的表示,而是慍怒不快,帶點挑釁的架勢。
「誰是弗蘭克.洛克,《軼聞縱覽》是什麼?」他對她大笑起來。
佩里.梅森吹著口哨走出當鋪。
他鑽進汽車,向索爾.斯坦伯格的當鋪駛去。
梅森一頁頁地翻看,終於發現三二口徑自動手槍的登記內容。
他掛上電話,轉過身來對著這個姑娘。
「聽著,我說,是這樣的,」梅森說,「我想讓你為我辦一件事。」
「不,律師。」
「人們一有麻煩,」他說,「就會來索爾.斯坦伯格這個地方。你是什麼麻煩,我的朋友?」
「門外邊有張早報。妳想看一看嗎?」
「什麼?」梅森問。
「這樣破門直入要幹什麼?」她問道。
「今天,或是明天什麼時候,我會和一個人來這兒,」梅森說,「你一見他,就用力點頭,說『就是這人,就是這個人,就這個人,沒錯了』。我會問你是否肯定是這個人,你愈加肯定。他會否認,他越是否認,你就越是肯定!」
「聽你胡扯!」她把話頂回來。
「那行。昨天夜裡我是在睡覺。」
「今天妳不能再睡了。」
「我調查過了。」他承認。
貝爾特被謀殺成為報紙的標題新聞。她回到床邊,坐上去,腳放在身下,盤起雙膝,一字一句地讀起來,邊讀邊抽煙。
「那好,」她說,「妳想要什麼?」
「不,」她說。「我早跟你說過了,我不改變自己的主意。」
她目光似有所思:「你什麼意思?」
「就是它了。」他說。
梅森起身往門口走去。
「這事兒,」他說,「看起來可不妙。妳可能己聽說過得到賠償而不起訴的事吧?在本州這可算是犯罪,妳知道。」
斯坦伯格把五十美元揣進兜裡。「那當然了。」他說,頭搖得像個潑浪鼓似的。
「我的上帝呀!」她說。
「那麼,」她說,「直說吧。」
他眼光掃視著佩里.梅森,說:「啊,好,好,好。好久沒見了,我的朋友。」
「妳一直在敲詐弗蘭克.洛克,」他說,「洛克為了付被敲詐的錢,一直在挪用信托基金。《軼聞縱覽》的那個特別帳戶是他用來買情報的帳戶。他卻把錢給了妳。」
他故作隨意地問。
「可,我沒上床睡覺。」
「我認為貝爾特夫人會十分願意不去管那被挪用的帳戶,如果妳就像我提到的那樣去上床睡覺了。」梅森的語調很隨便。
「我會為你做我能做的任何事情,你知道。當然,生意總歸是生意。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你得按生意上的規矩來,咱們公私分明。但是如果不是這回事的話,你知道,我會為你辦任何我能辦到的事情。」
「現在你算是開始說正事兒了。」
「好吧,」她說,「去把報紙給我拿來吧。」他對她搖搖頭。
她兩臂伸開,打個哈欠:「哦,那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帶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