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探案集03:移花接木》目錄

十九

十九

「下樓去找找那兩個女人,把她們帶到這兒來。」他說。
霍夫曼警長轉過頭注視佩里.梅森。
霍夫曼警長打斷他:「我正要問妳一個問題,」他說,「問完就結束這場問話。妳們是做了,還是沒有做,梅森說的那些事情,或者確切地說,他剛才說的那些事情?」
「他們吵起架,她朝他開槍。他當時正站在浴室門的裡側,正是後來發現屍體的地方。你可站到門那邊去,伸出手指測算一下彈道。當子彈錯過他時,正好落進浴缸,裡面的水阻遏了子彈的衝力。
「是的,」他說,「回想起來,我的確注意到了。這怎麼了?」
「我真該死!」
「是的,先生。」男僕說。
「妳和妳的母親反覆談了妳們看見的事情,最後斷定這是一個可以讓格里芬為妳們保持沉默出個大價錢的絕好機會。這樣妳們倆決定給他一個選擇:要麼被判謀殺罪,要麼娶諾瑪為妻。顯然這樁婚姻對妳有利。」
諾瑪開始說起來。
「這真是一團亂麻,」他說,「那顆沒擊中貝爾特的子彈呢?」
「也許她太驚慌。」霍夫曼指出。
「我沒結婚,」諾瑪.維奇說,「我不能忍受這種侮辱的話。」
霍夫曼走進門裡,以審視的目光看了一下凶案發生那夜放傘的那個門廳架子。他的目光透出思索。
「那好,」梅森說,「我們要上樓去貝爾特的書房。不要對任何人提我們在這兒。你明白嗎?」
霍夫曼警長勉強表示承認:「那麼,我可以待一會兒,但是不要耍任何可笑的玩意兒。我想知道你要得到什麼。」
「好,說下去,」霍夫曼說,顯得很感興趣,「接下來呢?」
梅森說:「我想問她們一些問題。」
這個姑娘的臉上沒有表情變化,只有眼睫毛在撲閃著。
「還有她的女兒,諾瑪?」
德拉姆緊張地吹著口哨,聲音很低,聽不清是在吹什麼調。他們走上樓梯,進入發現貝爾特屍體的那個套間。梅森打開電燈,開始細緻地察看牆壁。
「他射殺他舅舅是因為根據遺囑他將繼承財產,另外他意識到愛娃.貝爾特以為自己開槍殺了他。他知道槍會追查到她身上,而且證據全是針對著她。貝爾特在那隻錢包裡發現了罪證,這使她和那個極力避免在醜聞小報被點名的人聯繫了起來,那隻錢包在貝爾特的桌子裡。
「開什麼玩笑?」德拉姆說。
「這不是花招,警長,」梅森堅持道,「你就坐在這兒聽我問這些問題。任何時候你要認為我超越權限,盡可以阻止我。嗨,見鬼!如果我想玩詭計的話,我滿可以把你拽到陪審團面前,然後使出殺手鐧讓你措手不及。我當然不會去把警察帶到我要做辯護的這個地方。」
諾瑪.維奇低聲說:「是的。」
維奇太太終於被激怒了。猛地轉向她,眼睛裡閃爍著怒火。
諾瑪.維奇說:「又問問題?」
諾瑪.維奇穿著一件緊身衣服,露出身體的曲線。她的目光從一張臉上移到另一張臉上,飽滿的嘴唇半含著笑,似乎很驕傲地知道自己吸引男人目光的能力。
「洛林?」她說,詢問的語調很平靜,「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你聽說過叫洛林的人嗎,媽媽?」
霍夫曼警長看上去猶豫不決:「你要她們來幹什麼?」
那雙眼睛緊緊盯住他的臉,目光沒有一絲變化。
「你過去知道他們有任何浪漫史嗎?」梅森問。
「這倒是我所擔心的。」霍夫曼說,「你很聰明,梅森。我已調查過你了。」
「她轉身跑下樓梯,抓了一件外套,就跑到外面雨中。妳,維奇太太,聽到了槍聲,就穿衣起床,來看出了什麼麻煩。與此同時,卡爾.格里芬也已開車回來並進了房。外面還下著雨,他把雨傘放在架子上,上樓去書房。
「也許吧,」梅森說,「我可以幫你回憶。他住在觀景樓公寓,三一二房。」
霍夫曼警長想了一分鐘。
「只管睜開眼睛,豎起耳朵,如果你們認為我發現了什麼,上前搶頭功吧。任何時候你們認為我有欺騙之意,便可以立刻走人。」
霍夫曼警長對梅森皺著眉頭,說:「喂,我說,別玩什麼花樣。我這回能來可是信任你的。」
佩里.梅森從口袋裡抽出離婚訴訟的傳票和訴狀副本,「那麼,也許你可以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兒,這是你核實過的起訴狀,你在其中宣誓說你和哈里.洛林舉行過結婚儀式。」
諾瑪.維奇飛快地瞥了一眼這張東西,然後目光移向她的母親。維奇太太依然面無表情。
維奇太太仍如往常那樣憂鬱,她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睛木然地注視著房間裡的幾個人,以她那獨特的兩腳拖地的步子走進來。
「我們在開始之前先想想一兩件事。」梅森提醒道,「我是在山腳下的雜貨店見到貝爾特夫人的。我們一塊兒上來的。她身上沒帶鑰匙,也沒帶錢包。此前她出去時沒有鎖門,因為想著可能還回來。她對我說門沒鎖。可當我推門時,它卻是鎖著的。彈簧鎖是卡著的。」
「諾瑪!」她尖聲呵斥道:「閉嘴,妳這個小笨蛋!這是在訛詐,妳沒看見嗎?」
「維奇太太,那個女管家在嗎?」
霍夫曼身體前傾一下。「我想,」他說,「這個權力問題我要阻止你問下去,梅森。」
「那好,如果你已調查過我,你就知道我從來不背叛朋友。西德尼.德拉姆是我的一個朋友。我把他也拽到這件事裡了。如果這是某種騙局的話,我會找個我不認識的人。」
霍夫曼雙眉緊皺:「這並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要讓那女人自由?」
「我是要說明實際發生的事情。」他說。
保羅.德雷克好奇地注視著梅森。梅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德拉姆離開房間後他就陷入沉默。幾分鐘後,門外一陣拖遝的腳步聲。接著,門開了,德拉姆躬身把兩個女人讓進房間。
諾瑪.維奇飛快地瞥了她母親一眼。
「實際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梅森說,「貝爾特夫人和她丈夫發生爭吵,對他開了槍。然後她掉頭跑了,等不及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像一般的女人一樣,她料想,當然啦,因為她對一個人開了槍,所以她就打中了他。實際上,以她當時的激動情緒和那個距離,是極不可能打中他的。
「維奇太太,你知道你女兒和卡爾.格里芬訂婚的事嗎?」梅森問,根本不睬諾瑪的話。
維奇太太額頭皺起:「我記不起來,諾瑪。我不是太會記名字,但我不認識什麼叫洛林的。」
「希望你的夥計們也看看。」他說。
梅森一字一板地說:「這是妳說出實情的最後一個機會。實際上,妳們兩人都是事後從犯,照此,妳們應該被起訴,正如妳們也犯有謀殺罪一樣。格里芬已經做了供述,我們不需要妳們再作證。如果妳們想繼續這種欺騙,就隨便好了。但如果妳們想和警察部門合作,現在正是時候。」
那雙暗淡、深陷的眼睛往諾瑪那兒看了一下,然後又回到梅森的臉上。
「那我該鬆口氣啦。」霍夫曼說。
「不,」他說,「你看,格里芬已經承認了。我們準備核實他的口供,還要弄清楚作為同謀,你是否要負法律責任,或者你是否只是特定情況下的犧牲品。」
「當人們訂婚時總是有一段浪漫史的吧?」她說,聲音沙啞。
四個人踩著台階往上向貝爾特家走著。
「那當然啦,」她說,「他對此一無所知呀。」
德拉姆說:「她是一個說謊者,如果她告訴我說門是開著的,那我就知道門是鎖著的。」
維奇太太的舌頭沿唇線來回刮了一下,突然怒火爆發,「我早知道不能相信這小笨蛋!這事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睡得跟一根木頭似的。我聽到開槍的聲音並上樓到這兒。我應該讓他來娶我,永遠不把她當我的知心人。但我想這對她是個機會,就給了她。而這就是我得到的報答!」
「當我進去時,」梅森說,「看見架子上有一把傘,還是濕的。地面上還滴了一灘水。後來你進來時可能也注意到了。」霍夫曼警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樣說也完全正確,」梅森說,語氣有些固執,「不過記住,她身上沒帶鑰匙,她是冒著雨出去的。她肯定是想著還要回去的。」
霍夫曼警長突然懷疑起來,說:「哎,梅森!你是要為那個女人洗刷罪名嗎?」
梅森搖搖頭。
「我知道,」梅森說,「我在你們到這兒之前就搜索了一遍,找同樣的東西,可找不到。但我想再查一遍。我知道肯定發生過一件事,但我還不能證實它。」
「啊,是的,先生,當然在。」
「不行,」他說,「我想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直到我進一步得到了解。」
「還沒有,」她說,「我準備結婚。我真是不明白這和喬治.貝爾特的謀殺有什麼瓜葛。如果你們這些人想問有關貝爾特案件的問題,我想我們應該回答,但我不認為這就意味著我得交待我的個人生活。」
「是的。」
梅森站在那裡盯著衛生間。地上有粉筆劃的白線,勾勒出當初發現喬治.貝爾特屍體的位置。
「不,」她說,「不是在她來這之前。他們是後來才認識的。」
「有道理。」他說,然後轉向德拉姆。
「情況是怎麼回事,維奇小姐?你結過婚嗎?」
「彈孔。」梅森說。
梅森很快轉向諾瑪。
「我說的不是這個,」他對她說,「請回答我的問題,維奇太太。在諾瑪來這之前,你知道他們之間的戀愛嗎?」
梅森轉身面對他。
霍夫曼警長哼了一聲,說:「在這上面你還是別費時間了。我們把這些房間一寸一寸地檢查過了,拍了照,繪了圖。子彈不可能從這裡穿過而不留彈孔的,會在牆上打下碎片的。」
「不,還難說,」梅森說,「我準備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在報紙的頭版上亮相。」
梅森轉向霍夫曼警長。
「你找什麼?」德拉姆問。
「你已結過婚了,又怎麼能和卡爾.格里芬結婚呢?」梅森問。
梅森大笑,「警長,」他說,「這事把我也一直給蒙住了。架上的濕雨傘和鎖著的門曾讓我困惑。我一直在揣摩著肯定事出有因,可我搞不清楚怎麼才會這樣。我仔細地查看了這個房間,尋找彈孔。後來我意識到卡爾.格里芬有足夠的理智知道如果有那個彈孔,他就犯不了那罪了。所以,對於那顆子彈來說,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你還不明白嗎?
「格里芬對槍擊一事表現出一種好奇。他讓貝爾特站在浴室門內側,正如貝爾特夫人對他開槍時他站的位置。然後,格里芬舉槍,一槍擊穿貝爾特心臟。再然後他放下槍,跑下樓梯,從前門出去,跳上汽車就開走了。
德拉姆點點頭,離開房間。
「我發現我丈夫另有妻子。那是我們分居的原因之一。我跟一個律師談了這件事。他說這樁婚姻本身就不合法。他告訴我可以解除婚姻。我想悄悄地做這事兒。我沒有想到有誰會知道這件事,或把洛林這個名字和維奇這個女子聯繫起來。」
諾瑪.維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緊張不安。維奇太太的臉上流露出消沉委頓、無可奈何的表情。
霍夫曼警長撓撓頭皮,顯得迷惑不解。
「哈里.洛林可不是這樣說的。」梅森告訴她。
「妳聽到格里芬和貝爾特說話的聲音,就站在那兒聽著。貝爾特正對格里芬說他妻子對他開槍了,還說他已發現她對他不忠的證據。他提到了那個男子的名字並問他的外甥應該怎麼辦。
「那寶貝才不會呢。」梅森說。
「後來卡爾.格里芬回家,貝爾特跟他說了發生的事。他這樣做恰恰是不知不覺地給自己簽發了死刑執行令。格里芬看到他的機會來到,便讓貝爾特站在開槍時他站的位置,接著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撿起槍,對準貝爾特,開槍擊穿他的心臟,然後撿起第二個彈殼,裝進口袋,扔掉手槍,走了出去。這就是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就這樣簡單。」
「不,」這個女人厭煩地說,「她還沒有結婚。」
「是的,先生。」
「好啦,警長,」他說,「我準備好了給你們看樣東西。你叫人把維奇太太和她的女兒叫來好嗎?」
「貝爾特在洗澡。那是個大浴缸,可容納兩英尺深的水。他對他的妻子怒火萬丈,正等著她回來。他在浴缸裡泡著時聽見她回來,就跳出來並披上浴袍,嚷著叫她上來。
諾瑪.維奇搖頭:「這肯定搞錯了。」
男僕搖搖頭:「不在,先生,」他說,「他出去了。他有一個預約談生意,先生。」
「卡爾.格里芬在家嗎?」
「很遺憾你知道了這件事,但既然你發現了,那麼可以告訴你。我是不想讓卡爾知道這事。我結過婚。跟我丈夫有別扭就離開了他。我來了這兒,又用了我的娘家姓。卡爾認識了我,我們倆一見鍾情。我們不敢有任何舉動宣布我們的訂婚,因為我們知道貝爾特夫人會大發脾氣的。但,貝爾特先生死了,我們就沒有什麼理由還要保密。
「你知不知道你女兒已經結婚了?」梅森問。
梅森說:「我們想問你們幾個問題。」
「可格里芬不是這麼說的。」梅森說。
「還沒找到什麼。」梅森說。他伸手按門鈴。過了幾分鐘門被男僕打開,他盯著他們。
霍夫曼警長朝她跨過一步。「這可能是訛詐,維奇太太,」他慢條斯理地說,「但她的供述和妳的插話都已露了餡兒。還是說實話吧。這是妳們唯一可做的,否則我會認為妳們是事後從犯。」
「我知道他們訂了婚。」
突然間梅森大聲笑了起來。
「他出去故意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以便自己能更好地對付局面。他將一隻輪子放了氣,這樣就有了回來時受耽擱的理由,當他知道警察已到以後,就開車上來。他假裝這是他下午出去後第一次回來。但他忘了他的傘放在門道裡,而且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當他進來時他發現門是開著的,上樓前他把門鎖上了。
霍夫曼說:「這還差不多。」